电话采访的时候记者问,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观众之前猜了那么多结局,都没想到男主和男二是一个人。
方北夏笑说,都让观众猜到了, 那不就没有惊喜了。
当时江越就在旁边, 还笑她, 你不是也没猜到?方北夏反驳,谁让你一直憋着不说, 后来补拍的费用都是蔡思彬想的办法。
江越肉眼可见地垮脸。
她还没停, 说当时有多累, 时间多紧凑,还好蔡思彬还算有点追求,还能顶事, 不是个糊涂领导……讲到一半,余光瞥见旁边人嘴角眼角连带苹果肌都往下坠。
她愣了半晌才懂……好浓一股醋味!她哼一声:酸什么啊酸……《小纸条》大结局播完几个月,谢文希总算是补完了全部剧情,跟方北夏发微信说好甜啊,她磕CP磕上头了。
最幸福的是, 她磕的CP居然是真的!方北夏吃吃地笑,说阿姨你好时髦啊,还知道磕CP。
谢文希遗憾, 说她当年也在这个圈混,怎么就没想到把自己的故事拍成剧呢。
方北夏把这事讲给江越听,江越哼笑:还用她拍?不是有现成的吗,《恶作剧之吻》。
哈哈哈,是哦, 我差点忘了。
方北夏评价道, 你们家的湘琴和直树也好甜。
没有我们甜。
他说他们像阿克苏冰糖心苹果。
方北夏撇嘴:明明前几天还在吃醋……江越斜睨她一眼, 假装没有听见。
现实是酸拌着着甜,甜中偶尔尝出点酸。
方北夏跟江越去了一趟医院。
方志国骨折好了之后,又二次脑出血,他们两个月前去过一次,那时方志国还在ICU,不准家属探视。
最近病情好转,出了ICU,转普通病房了。
方北夏拎了些水果,在路上,她一直望着车窗外,沉默不语。
江越看出她情绪不佳,问她是不是不想去。
她摇头:也不是。
只是不知道去了说什么。
江越安慰她,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不用勉强。
方北夏扯出个笑,江越给她继续吃定心丸,说放心吧,有我呢。
去了才发现,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方志国做了气切,脖子上插着管,根本讲不了话。
说是人醒过来了,但也只是睁眼的状态,眼珠子迟滞地转动,不能确定他是否认出了她。
方志国躺在床上,瘦得几乎认不出来了,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好转了。
方北夏看着病床上皮包骨的男人,不敢相信这个人是自己父亲。
方志国现任妻子在病床边坐着,面色疲惫。
她们只短暂地见过一面,方北夏模糊的记忆中,她记得女人年轻漂亮,跟她讲话时总是扬着下巴,骄横气盛。
跟从前判若两人。
女人反应平淡,看到他们手里的水果,嘴角不满地扯了扯。
但她还是接了过去,毫无生气地讲了讲方志国的病情。
一个个头高的男孩拎着饭盒走进来,穿着校服。
方北夏认出来,那是京江一中初中部的校服。
同父异母,方北夏看到他第一眼,就发觉他们眉眼有相似的地方。
男孩只是瞥了一眼他们,表情冷漠。
大概是来看望的人太多,见怪不怪了。
他拎着饭盒坐在床边,转头问自己的母亲:谁啊?女人看了一眼方北夏,凑在自己儿子耳边说了句什么,男孩很平淡地哦了一声,便熟练地坐在床边,给方志国打流食。
江越轻轻地握住方北夏的手。
方北夏没有听到自己在这对母子口中是怎样的身份,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普通病房里一共三张床,别的病人家属回来,病房里就有些挤了。
她们之间也没多余的话可讲,方北夏和江越准备离开。
在孩子面前,总要做做样子,女人送他们出去。
到走廊上,她到底还是提起了方志国的治疗费用,说住了这几个月院,已经花了几十万。
末了,她又提起,方志国一直给她们母女俩抚养费。
我听说,你现在是导演?女人上下打量方北夏,顺带把江越也囊括在视线内。
一对精英打扮,从楼上她就看见了保时捷车标。
不用继续往下说,她什么意思,几个人心知肚明。
高三方志国来找她时,给的那个信封,是他作为父亲给的最后一笔钱。
从那之后,他跟方北夏母女俩切断了全部经济上的联系,当然,实际联系也几乎没有了。
蒋女士虽然在日常生活中耳根子软,经常焦虑,但好在母女两人的物质上没有拮据过。
方志国带来的物理伤害不多,精神伤害加倍。
方北夏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说是不让她打扰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倒是背地里把她摸得清清楚楚。
女人说她现在照顾方志国,没有收入,又说自己儿子每天放下都得过来照顾自己爸爸,初中生尚且如此,方北夏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不应该不懂事。
最后,她甩出一句:做子女的,不能太白眼狼。
江越把方北夏护在身后,语气冷峻而疏离:首先,抚养费是法律规定,而且方叔叔并没有承担到她成年就单方面断了费用。
第二,你当年让方北夏离你们家人远点,她做到了,而你们呢?第三,治疗费用能报销百分之八十,方叔叔也有额外的医疗保险,不用哭穷。
掷地有声,条理清楚。
说完,不等女人反应,他揽着方北夏的肩离开了。
走出医院,方北夏眼见消沉。
坐在车上,江越没急着发动,静静陪她坐了一会。
还好吗?江越关切道。
还好。
她疲惫地笑笑,见到方志国,她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反倒想起蒋女士,心口泛酸,我就是觉得,我妈好辛苦。
江越沉默地听她讲。
我妈说他想见我,讲了好几次让我去看看他。
你看今天那个情形,他连话都讲不了,反应也做不了,怎么可能是他想见我?无非是我妈骗我再加上自我欺骗罢了。
这都多少年了,她还试图营造他好爸爸的形象。
她说,蒋女士太害怕她没有人爱了。
江越亲她的手背:有的。
我爱你的。
有没有觉得,我们家像狗血又老套的八点档?方北夏自嘲道,父母离婚,不肯告诉女儿,女儿无意中发现,一家人鸡飞狗跳,最后两败俱伤。
江越说:到你这里,不就有青春剧接档了。
江越安慰她有一套。
是从高中时就练就的本领。
她那时心情不好就不回纸条玩失踪,他绞尽脑汁,只为让她心情赶快好起来。
还好当年没有白训练。
方北夏从低落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捂着嘴笑,说还好当年她有兢兢业业地传纸条,不然就是BE了。
她搭手在他手腕,轻声说:谢谢你。
瞎客气。
江越拉她进怀里,印了一记吻在她额头,走,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穿过两边都是梧桐树的街道。
影影绰绰,投射着夏天的模样。
停在京江一中门口时,方北夏笑了。
一年前,他们也一起来过。
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很快,转眼又到夏天了。
在门卫室登记时,方北夏说,去年你登记的时候,我居然没认出你的字。
他得意:要是让你看出来了,我的字不就白练了。
方北夏吐槽:所以你练字,就是为了不让我认出来?害得她兜兜转转,他们才成功相认。
还没放暑假,校园里有学生走动。
校服款式跟当年没什么变化,白绿配色,白菜似的。
江越想起当年方北夏穿校服的样子。
好看,百看不厌地好看。
她皮肤雪白,在人群中很显眼,又经常自我沉浸式得发呆,可爱极了。
要去看看我们的秘密基地吗?江越拉她的手。
她笑:我们的秘密基地有好多个呢。
他们先去了多媒体教室,那里已经改头换面,大门紧闭。
江越扒在玻璃上,试图透过百叶窗帘看到里面变成了什么样。
其实我知道多媒体教室不在了。
江越转头,丢了个疑问的目光。
我说了你不许醋啊。
江越蹙眉,又有什么隐情。
赵星宇说的。
这个名字久远到让他第一时间没想起来。
方北夏说:他说他专门跑回来看过,那时多媒体教室正在准备改造。
江越笑笑:他为了冒名顶替‘笔友’,还真是煞费苦心。
两人离开多媒体教室,往第二个秘密基地——综合楼楼顶出发。
你去那边。
上到一半楼梯,方北夏跟江越说。
江越意会,走了另一边的楼梯。
到达楼顶,当年那扇门还在。
她在包里掏了掏,扯了张小票和一支笔,飞速下一句话,塞了过去。
江越听见窸窣声,低头看见门缝下面有一截白。
他俯身拾起。
【在吗?】江越摊开那皱皱巴巴的小票,笑了笑,一如从前的少年。
他回:【在。
】方北夏调皮:【哇,你随身带笔耶,同学。
】他回:【嗯,习惯。
好多年了。
】方北夏:【我也有这个习惯,好巧。
】江越:【小票快写不下了,写点有用的。
】方北夏哼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写下:【好吧,我好喜欢你。
】他回:【你只是好喜欢我,但是我好爱你,怎么办?】方北夏被他恶心到,直接敲了敲门:情话浓度超标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清纯高中生。
江越被成功逗笑。
听着那边轻笑的鼻息声,方北夏说:你知道吗,当年我喜欢瞎写那些东西,根本没想过未来要走哪条路。
但因为你跟我说,这么喜欢创作,可以当导演,我才有了这个梦想。
江越爷爷是导演,家里在几个影视公司占股,从小就对此熟悉,而方北夏也是真的有才华。
因为你跟我说这个,我才开始尝试把纸上的东西转化成影像,我们又因为这个遇到了,好奇妙哦。
她说着说着,自己被这段缘分打动了,所以我们是注定会遇到的,对吗?门那边没有回应。
怎么都在一起了,还是她在门这边讲话,他默默地听着?方北夏敲了敲那扇门:你不打算讲话?门缝里塞回来张纸条,上面写了两个字,等着。
几分钟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越踩着楼梯,轻喘着,从她这边的楼梯上来。
挂了一脸汗,少年般的笑未曾褪去一般。
看见他,她脸上惊喜,欲亲他,不料被他躲开。
他逗她:不是说,我们是清纯高中生吗?方北夏捉着他的衣前襟,把他拉向自己:少废话!两人抱在一起深吻,结果楼下传来一声咳嗽,他们速速分开,停下动作,屏息听动静。
那人并没有上来,楼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江越捧着她脸连亲几下,笑她:确实像高中生……还这么害怕被老师发现。
你不也是一样……刚才的吻又继续。
吻完,两人都平复了一会,心跳才回到正常秩序。
江越拉着她:走吧,去秘密基地的最后一站。
他们一起到教学楼一楼的仪容镜旁。
当年的那个砖头洞竟然还在。
方北夏跑过去掏了掏,想看看自己当年最后一张纸条还在不在。
江越说,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在。
是空的。
答案显而易见,但方北夏还是略微失望。
江越握她的手,宽慰她:没关系的,你不是都写给我了吗?方北夏嗯了一声,跟他十指紧扣: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找到你,告诉你的。
江越细细亲她额头:我们总会遇到的。
-闷热的夏,滚烫的风,吹回了十年前。
一切都好像变了,一切又都没变。
碧蓝如洗的天空堆着层层叠叠的云,从通风口看出去,仿佛一副油画。
少年穿着白色衬衫,守在教学楼一楼的楼梯旁,坐在台阶上,盯着那副天然油画发呆。
空气滚烫,宛若蒸笼,呼吸都困难。
来往的师生都步伐匆匆,偶尔向少年投去不解的眼神,下一秒,就忙着钻进室内吹空调。
少年身上起了黏腻的汗,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他已经连续等了几天,时间一天天流逝,希望也逐渐落空。
他想,也许这是最后一天了。
突然之间,面前投下一道阴影,一对雪白又纤细的小腿交叠,出现在眼前。
少年心头一动。
视线往上,少女的碎花裙在热风中鼓成好看的形状。
这幅画面美好得不真实。
四目相对,他们先是愣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对不起……少女道歉。
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少女勾唇:我来晚啦,我的笔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