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2025-04-03 04:18:28

祁王代天子巡视陇右, 于繁花五月抵达西陲。

来到素川之日,君至臻亲自带队于城郊迎接, 祁王策马徐行, 与秦王并辔,两人一路交谈入城。

经过这几个月,君至臻发觉君知行沉闷了许多,话也少了不少, 不再像从前那般爱闹。

见到他后问的第一句便是关于刺杀:兄长找到凶手了么?君至臻道:已经找到, 应该投向了胡人的沙匪, 朝廷几番围剿, 早已不成气候。

那就好, 君知行的嘴角勾了勾,小弟此次出使素川,给兄长押送了五十石粮草, 三千件兵器,兄长自可派人查点。

君至臻道:是你向陛下求的?君知行笑而不语。

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君至臻无论如何要承这份人情:多谢。

君知行拂了拂手掌, 露出雪白的上牙:我们是孪生兄弟,兄长何须说此见外的话。

对了,小弟此行素川, 馆驿尚未打扫出来,恐怕要上兄长府中叨扰两日。

无妨。

君至臻让戚桓先行, 回到节度使府, 命王氏洒扫,将前院的厢房空置出来,以备祁王入住。

待回府上, 在正堂用过茶, 并一些茶果子果腹之后, 君知行蓦地笑吟吟道:怎不见三嫂?她莫非不欢迎我?君至臻略皱眉头:她上素川军校检使夫人那处赏花去了。

君知行笑道:兄长,琼林宴那日我同你说的话,莫非你还放在心上,记恨于我么?不待君至臻回话,他便道:应当不至于,我们一母同胞,从小到大兄长都待我极好,你若是因为这件事就和我生了隔阂,实在可惜。

小弟这就为当日的口无遮拦,向你赔罪。

他双臂撑住圈椅一跃而起,上前两步来到君至臻跟前,屈膝恭恭敬敬地要下跪,兄长,我这就向你赔礼,那些混账话,你只左耳进右耳出,便就忘了如何?君至臻也起身,拖住他的臂膀:知行,起来。

君知行顺从地起身,反观兄长脸色,确实没半分介怀之意,胸中起伏了一番,思量着缘故。

君至臻令他就座,等他重新入座之后,方道:其实,当日你的话并非全然有错,璎璎的确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愿意嫁给我,我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早前还有些不愿意承认,你一语点醒之后,我知晓自己是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君知行语气试探:可后来,三嫂追到军中,可见是与兄长,真的有情?确实,从她两人匹马地出玉京,来到凉州军中之后,一路西行而来,沿途无数甜蜜,不过此间事不足为人道,更不须在君知行面前提起,君至臻并未回答,而是岔开话题:你一路过来,想来也饿了,叫饭吧。

用过晚膳,军中突传急训,有人训练时闹事,已分作两派打了起来,军师都镇不住,因此着人传信教秦王过去,君至臻便趁天色将暮时分离开了节度使府。

黄昏,君知行在厢房歇下,可惜一路舟车劳顿,精神却极好,到了此处仍然不能闭眼,既然横竖没有觉睡,他索性不睡,穿上裳服来到后园。

过一座石桥,水波潋滟的尽处是一丛丛幽静的墨竹,黄昏的余光漏过竹叶斜照进回廊,殷勤的侍女正在洒扫,为房檐挂上六角莲花灯。

君知行看到她披散着长发,只用一根猩红发带绑住发尾,身穿一袭湘妃色攒枝牡丹花叶刺绣的广袖留仙裙,正凭栏眺望远处,眸光如清涟般幽幽荡远,仿佛在思念着什么。

那道窈窕的身影,便是他魂牵梦萦心系所在,即便隔了这么久,身份也已大不相同,君知行看到她,仍然抑制不住怦然心动。

身体快于理智地向她靠近。

莳萝挂好灯笼,朝苗璎璎笑道:这灯笼晚上亮亮的,殿下回来就不怕跌倒了。

苗璎璎回眸笑道:你还说,我教你在踏跺上放盏灯你偏不听,害三哥前晚差点儿摔一跤,你明知道他时常夜里回来的,他是凉州军主将,陇右节度使,在这踏跺上扭到脚多不划算!以前娘子照顾太傅,好像也还没这般无微不至,现在小夫妻两口真是蜜里调油,莳萝哪里敢不听,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莳萝也没忘了回一句。

那还不是殿下夜夜回府的路走得急!苗璎璎知道莳萝心中定也在取笑她,微微咬唇。

一扭头,在日暮时分瞥见一道身影上了石桥朝他走过来,乍一看去,那模样身影,令她恍惚以为是君至臻回来了,她笑颊灿烂地起身朝他跑过去,可近了一些,却发现不对,她停了下来,直至更近,苗璎璎已完全肯定,这不是君至臻。

君知行也看出她突然收了脚步,是因为认出了来人是自己,所以,令她有些失望了。

但,只是短短几个月,她和君至臻就能亲厚到这种地步?三嫂。

君知行垂拱而立,唇角上挑微微笑道。

苗璎璎眼睑微垂,也福了福身:小叔。

君知行脸色微变,他突然走近两步,来到他的面前,低头唤她:璎璎。

他放低了嗓:还记得么,你本来是应该唤我夫君的。

苗璎璎略皱起眉头,感到君知行的这个距离已经突破界限,心中不适,她后退了半步,已不记得是何时之事了,我已经是秦王妃,祁王殿下还是离我远一些,切莫逾越。

真的好无情,君知行摸着下巴,笑道,才不过一年,你就把我全忘了?苗璎璎不懂他今时今日还来说这些陈年旧事作甚,上次琼林宴他叫走君至臻说了那么多无稽之谈,哄得君至臻出昏招,她差点因此休夫,这次莫非是转来挑拨自己?苗璎璎不吃这一套,是么?当初取消婚约,全有赖于祁王殿下的背叛。

苗璎璎险被贬妻为妾,沦为名义上的平妻。

不说那些旧事,我已休了桑榆晚,早就过去了。

苗璎璎听得略微惊诧,她在素川消息闭塞,君知行休了桑榆晚,什么时候的事儿?什么缘故?君知行叹道:说来话长,桑榆晚有负于我。

璎璎,我实在无颜向你提起。

他话锋一转,只说最近,我们这么久不见,你可念着我一分?苗璎璎道:不曾。

君知行满脸遗憾:三嫂你好生无情,便算是嫂子稍稍记挂一番小叔,也不行么?苗璎璎冷眼睥睨他:祁王殿下请你自重,你我早无婚约,前尘往事断得干干净净,我是你三嫂,挂记你是秦王的事,何须用我?君知行道:我方才听到了,你叫他三哥。

苗璎璎被人道破,没半分羞意,反而眉心因为怒恚直跳:那又如何?君知行再一次突破界限上前,口吻低回,如同央求:我真的不相信,没有一分原因是因为我?他说出这等话来,苗璎璎便真气笑了,心道他也是黔驴技穷,这等低级下作的挑拨,说出来没得教人笑话。

璎璎,你是被我说中了么?因为我唤他三哥,你才随我一道。

他的那双和君至臻一模一样的眼睛,生得极是漂亮,眼型流畅,又带几份天然的威势凌厉,可是那种眼神却太过痴缠,又清亮,盯着一个人时,倘若喜欢他还好,若不喜欢他,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苗璎璎冷然道:祁王殿下切莫自作多情,你就算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你兄长听,也再挑拨不了什么。

为什么?他不能甘心,继续询问。

苗璎璎皱眉道:我以为祁王殿下会尴尬,没想到你却追问不休,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我唤阿宪‘三哥’,不过是我们夫妇之间的一点情趣罢了,他喜欢我便唤了,他让我唤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与旁人又有什么干系?祁王殿下今日说起之前,我倒都忘了还有你。

照你的这种说法,我不光是心悦你,随了你的称呼,还心悦五殿下,也随了那尚在学语的五殿下么?君知行苦笑:你还是这般牙尖舌利,只是,你以前对我从来不这么疾言厉色。

苗璎璎索性便说明白一些:从前,我们是总角之交,我能对你推心置腹,视你做朋友,但当我们到了议亲的阶段时,早就脱离了朋友身份,那时候,我也是真真切切想过嫁你为妻的,可惜你背叛了我,从那以后,我们既做不成夫妻,也做不成朋友了。

现下你我是叔嫂关系,我自然也敬着你,但你倘若僭入雷池,继续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语,便只会让我成了离间你们兄弟之情的靶子。

从你说出这些话开始,便没考虑置我于何地,既然如此,我又何须考虑会冲撞你的尊面。

莳萝!莳萝早在严阵以待,盯着那四殿下,倘若他敢不规矩动手动脚,莳萝立马冲上去挥拳相加。

听娘子唤着自己,莳萝立马疾步上前,挺身而出护在娘子面前,昂首凝视。

苗璎璎道:殿下不是将祁王安置在前院么?后院是内宅,祁王殿下岂能擅入?请人将祁王殿下送回前院,天色已晚,此地不能留男客。

她说完便又朝着君知行福了福:天色不早了,祁王殿下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旅途劳苦,还需休整才是。

君知行看出她在送客,已经递了一个台阶过来,话里话外让他都莫要不识抬举。

君知行微笑颔首:多谢,本王本也是误入,莳萝带路吧。

作者有话说:璎璎:一天天的,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