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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酒窝痣

2025-04-03 04:18:30

随颜帆轻咬唇瓣, 眼底蓄着一层温淡的光,她有些不太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温穆看她沉默,没再难为她。

他压低声音, 继续说:我今年读大三, 20岁。

家庭和睦,有个妹妹。

缺点很多,但成年之后学着在改。

我单身, 没有谈过恋爱。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那嘴笨爸爸的影响, 我讲话也不怎么好听。

但是随颜帆——他叫她的名字,停顿两秒,又携着低哑的声音继续,虽然可能会吓到你, 但我还是要说,我对你, 一见钟情。

气氛凝滞住。

除去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呼吸声,这个封闭的空间再无其它响动。

终究还是怕吓到她, 温穆把车窗降下来一些, 叹口气:黎泽森知道了.应该会很后悔.让我来接你。

他从置物柜里抽出一根烟,夹在两指间, 气定神闲的表情中凝结出几分晦暗。

随颜帆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衣角。

因为自己这张脸的缘故,她听过不少人的表白。

轰动的、沉默的、礼貌的、蛮横的……她的笔记本上记了很多拒绝的方式和语言。

不能讲话过重, 破坏掉别人的真心。

但也不能回绝过轻,给别人造成误解。

可是温穆的这番话, 她没有在本子里对照到答案。

或许,如果找不到措辞, 可以用万能句。

比如——对不起。

但最终, 她选择了最没有礼貌的一种方式。

她说:学长别和我开玩笑了。

温穆把手里的烟掐断, 十指因为这个动作沾染了一些粉末。

他降下自己这侧的车窗,脸转回去:我从来不开玩笑。

我大学四年都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因为他的郑重,随颜帆便不想再虚与委蛇,温学长,对不起。

终究,还是说了那个万能词。

温穆点头,把掉落的烟灰清理干净。

拿起置物柜里的手机,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什么时候过来?巷子口。

他声音很哑。

对面应句很快。

再然后——黎泽森走出来。

温穆把车钥匙丢给他,准备自己打车走。

临走之前,他冲随颜帆勾唇。

低低道,欢迎来延陵。

车窗外和她说欢迎的那个少年,就好像延陵突然下起的这场细雨。

明明出门之前,外婆在电视上看了天气预报。

她说:九九,延陵未来一个星期都是晴天,温度很高,你多带些单薄的衣服。

可是天气预报也会不准啊。

比如,它就没预测到那天的那场雨。

……这一刻的雪,下的更大一些。

除了细碎的飘落下来便融化掉的雪片,还有一些雪片最终洒落到地上,一层层叠起,映衬出一片白色。

温穆伸手拉了下自己羽绒服的拉链。

因为这个动作,他泛着青筋的手背凸显出一颗小痣,随颜帆看见了。

她又抿口咖啡。

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真的是开玩笑吗?温穆动动唇,慵懒语气里藏匿着几分无奈:嗯,没开玩笑。

安静几秒。

随颜帆悄然把左手伸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冰冷的手指在里面勾到一个带着温度的小物件。

觉得自己有安全感一些,她才同他讲话。

温穆,你喜欢我什么?她突然问。

因为这个称呼,少年眉心跳动一下。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很难言的感受。

又是一阵沉默。

少年在心里斟酌词汇。

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三两拨千金,却又怕过于正经和肃穆让她坠入不轻松的氛围。

没等他斟酌好,随颜帆便再次开口。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跟着外婆。

寄人篱下的很多年,我过的都不快乐。

可是,我一直不觉得不快乐是多么重要的事,因为只要外婆陪着我,我就觉得这些东西是可以忍受的。

她又抿口咖啡。

凉的。

胃里却舒服。

温穆喉结颤动,心脏如同堵塞了一团棉花。

难捱。

我不聪明,很穷,就算打很多份工都没能让外婆过上好生活,不仅没过上,还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说到这里她停住,觉得自白过于多,却有些跑题。

于是她把话题转走。

我第一次见你,你说对我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钟情的是什么。

后来我想,大概是脸吧。

我唯一能拿得出手,能被人看上的就只有这张脸,可是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温穆,你那天夸我名字好听,那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她再次停住。

调整下呼吸,把语调降下来。

停两秒钟。

把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答上。

随颜帆,颜帆是厌烦的意思。

不是有颜色的船帆。

就单纯的是厌烦而已。

她生理学上的父母.到底是多讨厌她.才给她这样一个名字,她没有想清楚。

但她想清楚了外婆给她改名字时的用意。

外婆翻遍字典,把那两个字换掉,大概就是想让她活的有颜色一些。

她也是遇见温穆那天才想到。

可是。

被黑色同化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带上色彩呢。

温穆掐断自己手中的烟,把这根断成两截的香烟塞进口袋。

停一瞬,他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新的。

介意我抽吗?他问随颜帆,声音哑、涩。

随颜帆摇头。

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几乎要被自己掐出血痕。

但她没有感觉到疼。

空气很安静。

只有校园的广播里偶尔飘来一阵声音。

这声音,合着他点烟时拨弄打火机的动静,稀稀漱漱,让人不安。

随颜帆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饮尽。

把杯子放在地上。

还是要给这番话做结尾的,她在心里想。

于是她拉直唇线,再次侧眸,看他的眼睛。

学长,别对我好了,行吗?很难还。

温穆的香烟在这时也燃到尾部,有几粒细碎的火星沾染到他指尖。

他没动,回望她。

对视几秒后,他泄了气一般收回视线。

收拾好地上的烟灰,他起身。

头也不回的往天台木门的方向走。

他没有说告别的话。

也没有做告别的动作。

以后大概不会再有交际。

不会再有人用别扭又真诚的语气和她说话。

也不会有人用那么多的巧合来抚慰她的真心。

他那么骄傲。

骄傲又恣意。

所以才在第一天就表达自己的诚意,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会勇敢的追求。

可是。

如今,她用最轻又最重的话再次拒绝他。

随颜帆勾着头。

泛着青紫色的唇瓣,有了几分咬出血的痕迹。

她好想回遂安。

回遂安过自己对任何事都没有期待、没有向往的,温吞的日子。

就算,也辛苦。

可是躲在那里,她不会这么难过。

难过到她竟然连这场雪都不再喜欢。

又坐一会儿。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把那个温热的钥匙扣放进书包最里侧,准备永久封存的时候,她听到天台再次传来脚步声。

那人双手插兜,黑色的羽绒服罩在他身上,凸显着他冷白色的肌肤。

他这次步子迈的很大。

区区踏了几步,他就走到随颜帆面前。

温穆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子,视线和随颜帆平视。

对视一会儿。

他压低声音说:学妹,刚才有句话忘了讲。

随颜帆点头。

她在等着那句再见。

出于教养,即使再生气,他也喜欢把礼仪做到周全。

所以,肯定是补那句再见。

只是,预想中的话迟迟没有听到。

不仅没听到。

他还笑着伸手,若无其事的接片雪花玩。

其实,刚才有几片雪叶不经意飘落到他细软的头发上,他没有察觉到。

玩了一会儿,凝结的雪花在他宽大的掌心化成一滩水,他才把手放下来。

他侧眸,面对着随颜帆,不动神色遮挡住她四周的冷风。

在轻咳一声后,他冲自己对面的那个少女.好整以暇道:刚才忘了纠正你一个问题。

随颜帆:哪个?说对你好的那个。

少年抬抬眉,不慌不忙,我还没开始对你好呢,怎么就担心还不上的问题了?不等随颜帆回答,他又继续:刚才是去扔垃圾,烟灰洒了一地,得先清理掉,有个干净的环境.才能和你好好讲话,不是吗?其实要纠正的不止一个问题,但为了给你面子,我就挑几个说。

比如那个喜欢你脸的事——他笑笑,以前不知道,你这丫头这么自恋呢,嗯?……随颜帆沉默,他继续开口,很坦诚,不否认,我有些肤浅,第一眼的确是被你的脸吸引。

但是好看的脸那么多,吸引我的,在你之前可没有。

至于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有点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你自己感受。

他又停顿几秒,给听讲的人反应时间。

待随颜帆消化过后,少年动动因为温度低所以此刻泛着青紫色的手指,话里带笑:今天在办公室的那个校领导.是我的专业老师,我刚才看了眼手机,他发消息嘲讽我。

我有点生气,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他停住话,却没有停住看她眼睛的视线。

又有一片雪花落到他头上时,他说:我得努力让你看上我,才能在老师那里把面子赚回来啊。

所以,随颜帆,你等等我吧,等我把‘厌烦’变成‘有颜色的船帆’。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想帮她整理一下衣领,想抱她。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从喉咙里酿出.最后两个.低哑的.字。

那两个字,一字一停。

行吗?他忐忑道。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少爷不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