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 小孩儿把小章鱼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他提着小木桶带着小章鱼到处跑,小镇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足迹。
小孩儿饿的时候, 就会提着小木桶去饭馆餐厅询问他们要不要小章鱼, 是他才捡的,很新鲜的小章鱼, 不需要钱,只需要一碗饭菜就可以了。
得到饭菜的小孩儿把木桶给他们, 端着饭菜溜得飞快。
跑回家后放好饭菜又一溜烟往外跑, 他们约定好在那颗歪脖子树下汇合。
小孩儿就这样骗到了好多吃的, 当然, 也不是每次都成功,少有的那几次, 小孩儿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小章鱼出来,然后他就会咬牙悄悄摸进厨房去救小章鱼,险得很, 差点就看见一只死章鱼了。
但是和小孩儿一起冒险让小章鱼觉得非常开心, 他在海里也没有朋友,大海怪们只想吃了他,其他的海怪们要么对他视而不见, 要么就戏弄他,卷着他在海里飞速游着, 要么就把他丢到洋流里, 看他被卷得头晕眼花。
小章鱼可烦死那群海怪了, 要不是打不过, 他肯定要把他们都好好地揍一顿, 把他们揍到说不出话来才好!不过意外上岸后,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被捕捉上岸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小孩儿经常带着他爬到山顶,脏兮兮的小孩儿没有什么干不干净的讲究,他席地而坐,手撑着地,看着远方的太阳落下又升起。
小章鱼也趴在小木桶边和他一起看日升日落。
小孩儿对他说,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当一个厨师,他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饭菜,成为名动天下的厨师。
到时候所有人豪掷千金就只为了吃他做的菜,然后办好多个酒楼,他的酒楼一定是生意最红火的,什么时候都有顾客来吃饭。
等到时候了他或许还会收几个徒弟,或者把厨艺传给下一代。
小章鱼不是很懂什么叫厨师,但是看着小孩儿发亮的眼神,他觉得他一定能做到的。
小孩儿一天天长大,就和他说的那样,他在努力为成为厨师做准备,但不管再忙,他都会和小章鱼说说话,要么是吐槽,要么是抱怨。
小章鱼都会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卷一卷触手表示自己在听。
等到小孩儿长成大人时,他确实和他说的那样成为了一个很出色的厨师,名气很大,好多人排着队就想吃他做的菜。
小章鱼跟在他身边吃过不少他做的菜,小孩儿还是学徒的时候经常会趁师傅不注意使用厨房实践,但那时候他做的菜大多都不好吃,小章鱼吃了都要吐的程度。
小孩儿努力了好久,终于做出了一道成功的菜,色香味俱全,小章鱼也很激动,小孩儿的努力没有白费!被小孩儿投喂了很多好吃的,小章鱼也长大了一点,不过和小孩儿比起来好像又没变。
有意识后,小章鱼的生长周期就变得慢了起来,所以即便长了,但是在长成大人的小孩儿面前,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
小孩儿成功实现了他的梦想,成为了非常厉害的厨师,做出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变得非常有名,甚至还被大人物邀请去做菜,一时风光无限。
直到某一天,小孩儿从外面回来,把他从豪华的水缸中抱到了小木桶里,然后对他说,你该回大海去了小章鱼。
小章鱼不明白,趴在桶边问他为什么,可是小孩儿却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
然后他就被小孩儿放回了大海,他在海水里沉浮着,看见小孩儿目光沉沉地说着什么,他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在佚䅿叫他别回去了。
小章鱼看着他转身走入黑暗里,他想上岸,去找小孩儿,但是岸上的人类太可怕了,他还记得自己是被人类捕捞上去的,所以他又不敢,因为他太弱了。
在海里的日子很无聊,小章鱼每天都在努力变强,想着等他变强了就可以上岸去找那个小孩儿了。
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他记不清了,他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化成人形了,他别提多高兴了。
于是他趁着天黑摸上了岸,变成了人类,用不熟悉的两条腿适应着走路,他的学习力很强,其实跟在小孩儿身边看他学做菜的过程中,他不用怎么学就会了,算起来比小孩儿更有天赋,但他是海怪哎,怎么可能当厨师呢,还是吃小孩儿做的就好了。
他适应了一会儿,很快就习惯了用双腿走路,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是看上去还是有模有样的。
他循着记忆走到了小孩儿的家,那是他变得富有之后重新买的房子,那房子里还有小孩儿特意为他打造的豪华水缸,他说这就是他的家了。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想不知道小孩儿怎么样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想了很多模样,但是唯独没想到的是,他不是在小孩儿住处找到他的,而是在潮湿的天桥下,他蜷缩成一团,看上去甚至和小时候没多大差别,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腐朽的气息。
但怎么可能呢?他走的时候小孩儿明明过得很好。
他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踌躇了半天,还是慢慢地走过去了。
气味没错,这就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孩儿。
但那腐朽的味道却挥之不去,和小孩儿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和他之前闻到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上盖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一块布,什么都挡不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凉了,天上还飘着小雨,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那么躺着,像是一具尸体。
我听到了……是你吗?小孩儿……或者应该叫老人了,他好像有所察觉,率先开口问道。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蹲在他面前。
老人缓慢地坐了起来,眼睛已经很浑浊了,甚至还看不太清,但他还是笑了,你回来了啊。
他点头,嗯。
老人的脸像是失去水分的橘子一样,皱得不成样子。
平安就好。
他这次没有点头了,只沉默着,不理解。
但隐隐又好像知道了什么,比如老人当时为什么要突然送他走,而他现在为什么又落魄成这样,但老人什么都没说。
说起来,好像忘记给你取名字了,你想要个名字吗?他还是点头,嗯。
老人眯着眼,似乎在思考。
厄尔琉斯吧……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酷?少年厄尔琉斯再次点头,嗯。
老人看着溪水潺潺流过,厄尔琉斯,找个风景好一点的地方葬了我吧,或者把我的骨灰洒在你生活的海域,我好累啊,但是还好等到你回来了。
少年厄尔琉斯抿着唇,不再点头了。
我有没有说过,能听懂你们的意思是真的,那天把你捡回去想吃你也是真的……厄尔琉斯……其实我挺坏的。
厄尔琉斯看着面前的老人,现在知道了。
老人不再说话了,他浑浊的眼里似乎有泪光闪过,然后他靠在桥洞上,看到了一点点的天空,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啊,阴沉沉的,怎么不晒太阳了呢……老人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又看到了那时他因为厨艺扬名的时候,风光无限,意气风发。
所有人都叫着他的名字,不惜花重金都想请他做一顿饭,那时多么好啊。
但他也不后悔……厄尔琉斯,你会当厨师吗?他声音很轻,但厄尔琉斯听到了。
不知道。
你厨艺那么好……应该……要扬名……立万……才对啊……他的声音逐渐降低,到最后只剩下了气音。
但厄尔琉斯还是听到了,他顿了顿,原来他都知道。
按照老人的话,厄尔琉斯选择把他葬在了山顶,那里有日月星辰可以陪伴他。
下山的时候,小雨停了,云也散开了,太阳升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芒穿过了薄雾似的云层直直地照射过来,确实光芒万丈。
厄尔琉斯在小镇上转了一圈就知道了老人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当时把他送走是因为有大人物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他,点名要吃他,让老人做,老人面上答应了,回去就把他放回了海里。
那大人物知道后异常震怒,找了个由头让老人名誉尽毁不说,还找人把他的手都废了,而失去了双手的老人再也无法做菜了,他又一次变成了乞丐,这次甚至连乞讨都难,但他还是坚持了很多年,只是想再见厄尔琉斯一面。
厄尔琉斯沉着脸,根据得到的信息,找到了当时所有参与的人。
那是他杀的第一批人。
鲜血并不好闻,但他好像适应良好,毕竟是海怪啊——走之前,他又到了那个山顶,太阳就要落下了,他上去的时候那太阳还顽强地露出一个头,把附近的云都染成了一片耀眼的红。
光芒变成了暖黄色。
他在山顶没待多久,只是去说一句话。
我走了,再见。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小镇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被他深深地埋在了记忆最深处。
然后他变成了全海怪里最奇葩的存在。
海怪堆儿里出了个奇葩,明明是海怪却可笑地当了个厨师,据说是叫厄尔琉斯。
作者有话说:拖着隐痛的肚子还是修完了更新,毁灭吧,姨妈我是真的会谢(瘫)晚安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