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神说有光时 > 第26章 、探病

第26章 、探病

2025-04-03 04:18:43

聂清舟住院了, 病假再次延长。

常川是个小地方,什么事都藏不住。

杨阿姨去夏家闹事时惹来一大帮围观群众,有很多同学发了人人网。

原本关于夏仪爸爸是杀人犯的传闻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经过杨阿姨这一闹, 在年级里几乎是尽人皆知。

夏仪走到哪里,学生们的目光都会暗暗转到她的身上,窸窸窣窣地讨论她。

连老师都喊她过去, 试探着关心了几句。

但夏仪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以前也都是一个人, 独来独往,仿佛不需要和这世上的其他人发生关系。

现在也是。

只不过下课后,她偶尔会看向对面的另一个教室,有个座位早上空荡荡,到了下午就会堆积一座作业小山。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也会习惯性地瞥一眼对面的知行楼。

自从期中聂清舟一鸣惊人之后,平行班有许多人效法他的行为,放学后还留在班里自习, 于是这时候的知行楼总是灯火点点。

不过如今, 那里没有一盏灯火属于聂清舟。

然后夏仪慢慢发觉, 回家的路途原来这么安静而漫长,让人不适应。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午休时间食堂热闹得跟一锅烧开的水似的, 夏仪端着餐盘找到一个位子坐下,在略显拥挤的学校食堂里, 她前后左右的位置都是空的。

听说她爸爸杀过人哎?你去跟她确认啊。

我哪儿敢, 你看她那么凶……你说这种东西不会有遗传吧?一惹她生气, 搞不好她也……龙生龙, 凤生凤, 老鼠儿子会打洞……时不时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夏仪目不斜视, 一如往常安静地吃自己的饭。

突然有阴影挡在她的面前,她抬头一看,只见张宇坤和赖宁大喇喇地端着餐盘,豪气干云地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故意搞得动静很大。

夏仪你咋总是一个人吃饭啊,一个人吃饭不香啊。

张宇坤嗓门响亮,顺便转头对不远处看向他们的人喊道:看什么看!有本事过来当面说啊!周围的人就悻悻地收回目光。

赖宁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夏仪餐盘里,小声说:别担心,我们会照顾你的。

张宇坤嬉笑着道:我们看你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早就想跟你一起吃饭了,但舟哥不让。

那时候早了,舟哥还没考年级第一呢。

他说你是一班的好学生,我们这些人跟你走太近,怕给你惹麻烦。

顿了顿,他得意地说:现在舟哥解禁了,嫂……夏仪你放心,有我们俩在,没人敢欺负你!夏仪看了一眼碗里的红烧肉,再抬头看向他们,淡淡说:没人欺负我。

赖宁在一边憨憨地笑起来,道:你不用跟我们客气,周末你还教我们数学和物理呢,这次我们作业就错了两三道。

谢谢夏老师!……不用。

夏仪移开眼睛,低下头去继续吃饭。

张宇坤的嘴好像停不下来似的,和赖宁说个不停,从篮球、漫画说到无聊的课堂,生机勃勃地吵闹着。

张宇坤时不时还来跟夏仪说两句,见她虽然不主动说话,但是有问必答,他突然神情严肃地说:夏仪啊,我问你个问题。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搞得神秘兮兮的。

你觉得,我们舟哥长得好看不?夏仪还在夹菜的筷子停住,她抬眼看向张宇坤,确认他的问题:聂清舟,好不好看?对对对。

她沉默了一下,某个夜市里聂清舟烟灰色卫衣的身影从脑海中晃过,她回答:好看。

舟哥成绩好不好?好。

他打篮球水平高不高?夏仪无言地望着张宇坤。

张宇坤意识到夏仪从来没看过聂清舟打篮球,径直替她回答道:高!水平贼高!舟哥是我见过最好的后卫!那凭良心讲,舟哥对你好不好?许多画面在夏仪脑海里闪过,定格在聂清舟面色苍白趴在病床上的样子。

嗯。

那你为啥拒绝他呢?……什么?赖宁拉拉张宇坤的衣服:哎哎哎,你怎么又提这个?舟哥不是不许在她面前说嘛?嗨,舟哥他现在人又不在,我们说了他也不知道!追女生这么胆小怎么行?再憋下去我要憋出病了。

张宇坤甩掉赖宁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夏仪说:你看,像我们舟哥这么帅气,聪明,仗义的男生可不多了,要不是舟哥有点显凶相,我跟你说追他的姑娘要从这儿排到校门口。

夏仪放下筷子,皱起眉头看着张宇坤。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力有问题,还是他的表达力有问题,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是我们都觉得你人也挺好,你看……张宇坤说得眉飞色舞,赖宁拉都拉不住,而夏仪兀自皱眉沉默着。

正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张宇坤的热情演讲。

我能坐在这里吗?夏仪转过头,只见郑佩琪拿着餐盘,有点局促地指着她身边的空位。

她的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很担心会被拒绝。

你坐吧。

夏仪点点头。

郑佩琪松了一口气,她拉开椅子坐下在夏仪身边,看了看夏仪对面陌生的两个人,有点怯怯地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很快转过头看向夏仪。

夏仪,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不是那样的……你就是不爱说话,但我,我知道你人很好。

她好像很紧张,语速很快,说着说着连汗都出来了。

明明她在安慰人,但和冷静的夏仪一对比,她好像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夏仪怔了怔,继而说道:谢谢。

郑佩琪搓着筷子,小心地问:我想……我……张宇坤没管住自己的嘴,好奇地插话道:你声音怎么这样啊,好嗲,天生的吗?郑佩琪愣了愣,这问题一下子戳中了她被孤立的原因,她眼睛急速地红起来。

吓得赖宁不顾张宇坤满嘴油,就伸手捂张宇坤的嘴:哎哎哎,你别把人搞哭了。

张宇坤掰着赖宁的手,赶紧补救道:我就这么一问!嗨,我嘴贱,你别放心上。

那什么,你是夏仪的朋友?郑佩琪转头看向夏仪,一双兔子般通红的眼睛盯着夏仪,盯得夏仪都不自在起来。

夏仪,我可以不可以做你的朋友啊?她小声问。

晶莹剔透的眼泪在郑佩琪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夏仪身体紧绷,立刻回答:可以。

郑佩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急切地说:那……以后中午,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可以。

午休的时候,我能和你一起自习吗?可以。

周末我能约你一起出来玩吗?可以。

现在只要郑佩琪别哭,她要什么夏仪都会说可以。

郑佩琪还红着眼睛,但是她的嘴角和眼睛都弯成了月亮,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像是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好了。

她抹了一把眼睛,转头看向张宇坤,吸了吸鼻子:我讲话天生就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说天上的仙女说话就该是这个调调。

张宇坤忙不迭地说。

郑佩琪忍不住笑起来。

医院病床上聂清舟的手机震了震,他放下手里的《病隙碎笔》拿起手机。

张自华用□□给他发了张图片,这在2G和3G之间反复横跳的网络迟迟加载不出来。

聂清舟吃力地把手机举高靠近窗户,试图改善信号。

这□□的页面也太古早了,怎么看怎么奇怪,什么时候能上4G网哦。

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机。

他真心怀念手机装满app,出门只要带手机就一路畅通的十年后。

现在这个手机对他来说,就是跟能亮的板砖没太大区别。

那张图片终于慢悠悠地加载出来了,应该是从高一教研组窗户往外拍的。

照片里郑佩琪挨着夏仪,赖宁走在她们身侧,而张宇坤挥舞着胳膊说着什么,面对她们往后退。

冬日的阳光落在白色地砖上,再反射在他们身上,照得一片金黄暖洋洋。

夏仪的手揣在口袋里,神情认真地看着张宇坤,额前头发被风吹得翘起一个角,像是独角兽。

这画面生动得仿佛能让人听见张宇坤的大嗓门,非常热闹。

聂清舟看着这张照片就忍不住笑起来,张自华又发了一句话——你帮赖宁写的作文?他严肃地回复——没有,我只是辅导了一下。

——个人风格太明显,辅导过头了。

顿了顿,张自华又发了一句——按辅导张宇坤那种程度就行了。

聂清舟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师真是慧眼。

——你的小伙伴们看起来挺好的,不需要照顾。

——谢谢老张!他放下手机,心情大好以至于后背都不怎么疼了。

他拿起书来,手里的铅笔转了几圈,在书上一行字下画下横线。

【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

】下午夏仪把夏延接回家,再来到医院的时候,聂清舟的病房已经很热闹了。

她站在门口往里看,张宇坤和赖宁照例把一天的作业和笔记带给聂清舟,正在他的床边叽叽喳喳。

今天老张特地夸了我和赖宁的作文,舟哥你真厉害!张宇坤一边往外拿笔记本,一边眉飞色舞道。

聂清舟笑而不语,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还稍显苍白,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瘦了不少以至于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

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腿上摆着一个小桌,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的手腕就抵在小桌上。

手腕上青筋分明,指间转着一只黑笔。

张宇坤和赖宁的笔记本被他摊开在桌上,他低头仔细地翻看着。

舟哥,你姑姑怎么不在啊?赖宁问道。

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

她赛课一轮胜出了,还有下一轮呢,差点为了我这事儿不去了。

这个赛课成果对她评优很重,我今天劝了她一天。

聂清舟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回答。

张宇坤惊讶道:舟哥,那可是你亲姑姑,你跟家里人也太客气了吧?聂清舟笑笑没说话。

赖宁跟着问:舟哥,推你那个人怎么说?聂清舟又翻过一页:过失伤人,没有刑事责任只要民事赔偿,警察找过对方了,对方拒不赔偿,说要赔就要我们去告她。

我姑姑气得没吃下去中饭。

我靠,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意料之中,要脸的人也不会跑到夏仪家去闹。

我有办法。

聂清舟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从笔记中抬起头来,对张宇坤和赖宁说:哥们儿,你们这笔记质量不行啊。

他指着笔记里几个含糊不清的点问张宇坤和赖宁,他们果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一看就是上课走神,随便记的。

唉呀差不多得了,大概知道就行。

张宇坤心虚地掩饰道。

聂清舟撑着下巴,长叹一声:行吧,那我就随便看看。

看来我这期末是不行了,说不定要跌到一两百名,闻钟又能好好嘲笑我了。

他此言一出,张宇坤立刻愤慨起来,攥着拳头说:不可能!舟哥,咱可不能在情敌面前丢份!你哪里不清楚!我明天去问老师去!舟哥你说,要咋记笔记?赖宁也凑上来。

聂清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克制地抿了抿唇角,拿出铅笔在赖宁的笔记本上面画:首先笔记不要只用一种颜色,至少有三种颜色的笔。

尽量用符号代替逻辑关系,比如因果用箭头,包含用括弧……他边说边快速地在纸上写起来。

夏仪收回目光,她站在病房门边,靠着白墙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闻钟,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