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2025-04-03 04:18:49

阮心棠怀有身孕的事没有瞒住,在府医一叠声的恭喜下,孟扶光铁青着脸隐忍不发,直到府医离开,他赶走了所有下人,锁上了门,一把拽起床上虚弱的阮心棠,他已经疯了,目眦尽裂地盯着她,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外头阿银一直哭着求着排着门窗的声音。

动静闹得大了,院儿里的人都围了上来,孟扶光一点自尊体面,他最在乎的名誉都不要了,他要阮心棠死!他的手死死掐着她纤细的脖颈,直到雪白的肌肤上透出绯红,渐渐红紫,阮心棠痛苦地划拉着他的手背。

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孟扶光既痛快又煎熬,他嘴里不住喊着: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他的眼泪掉落在她的脸上,你毁了我的人生,你毁了我!就在阮心棠奄奄一息时,门被轰然踹开了,孟扶光的肩膀被钳制住板转过来,他的眼里还冒着火星,毫无理智之下脸上吃了一击重拳,狠狠砸在地上。

你疯了!孟熹震怒大喝一声。

金玉哭着跑上来护住孟扶光,她泪眼相看,今日的她没有那么尖锐了,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她反而尖锐不起来了,她几乎不敢去看孟熹的目光:他也是受害者呀,你怎么能下这样的重手呢。

啊!孟扶光疯狂嘶吼,他只觉得胸腔快要炸开了,他愤恨地瞪着孟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金玉跟在身后喊着他,身子踉跄。

孟熹出面了,那些下人自然不能再在这里看戏,全都退出了小院。

阿银坐在床边护着阮心棠,警惕地看着孟熹。

孟熹沉静而复杂的目光看着阮心棠,阿银呆了一瞬感激涕零地对着他磕了一个头,急忙去请了府医。

孟熹转身欲走,身后响起阮心棠细若蚊声的声音:阿翁……她似有哽咽,对着孟熹,这个严肃却对她不错的长辈,她终于有了一丝愧疚。

孟熹背对着她,半晌才道:养好身子,其他,什么都不要想了。

不像是一种叮嘱,更像是一种告诫,阮心棠已经身心俱疲,她没有力气再去细想孟熹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听下人说,这两天孟扶光都泡在燕归楼,夜不归宿,府里主子闹成这样,下人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私下里聚在一起说阮心棠的闲话,被醉酒晚归的孟扶光听了个正着,他已经不会再发怒,摆摆手,轻描淡写下令打死了那两个嚼舌根的女婢。

也算杀鸡儆猴,府里上下再也没有敢多说一个字的,这件事看似瞒的密不透风,可贵族圈子里多多少少有了些风言风语。

**这三天里,阮心棠过得尤其清净,孟熹让一位府医日夜照料她,给她开了安胎药,她不知道孟熹是怎么想的,这个孩子的存在侮辱了他孟家的门楣,还是说,他看在傅云玦的面子上,所以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三天不见的孟扶光又来了,同样是诡异的笑容,阮心棠条件反射躲了躲,阿银这次是死也不离开了!这一回他没有关门,而是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阿银,倒茶。

阿银不知道他这回又准备怎么折磨她家姑娘,却也不敢惹恼了他,乖乖倒了茶。

心棠,你怕什么?孟扶光温柔地说着,拉着阮心棠坐下,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他按住了她的双肩,别怕,今天我特意带样好东西给你瞧瞧。

好东西?阮心棠扫了一眼那面绣屏,眉心一跳,指尖都冷了,攥着手帕取暖。

他的笑让人发颤,孟扶光从袖中掏出被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阮心棠敏感地闻到一股血腥味,忙是压住了鼻尖,浓重的不安在心底化开来。

孟扶光慢条斯理打开纸张,那是一封血书。

一封断绝父女关系的血书。

一封绝笔血书。

是阮明峰亲手所书。

那些血文字就像是一股滚烫的热油毫不留情泼进阮心棠的双眸,她颤抖着要去拿那封血书,可眼前缭乱,竟是看不准血书边缘的准确位置,拿了几次都拿不到。

等到她终于承受不住压住了它,又觉得像是一股一股大浪,一次一次掀翻着她。

耳边是孟扶光阴冷的声音:岳父死了,是一头撞死的,满墙都是他的血,脑浆迸裂。

阮心棠下意识要去捂住耳朵,双手却被孟扶光死死扣住,阿银哭得跪倒在地,给孟扶光磕头,求他大发慈悲。

可孟扶光又怎么会大发慈悲:他知道你下贱堕落与别的男人私通的事,觉得你太可耻了,他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阮心棠眼睛通红就是掉不下一滴眼泪来,她挣扎着,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是你,逼死了他……孟扶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笑:你错了,是你逼死了他,他临死前跪在我身前,哭求着,说你瞎了眼放着这样好的夫君不要,背弃了人人称赞的夫君,他求我原谅你,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做牛做马的侍奉我。

这些话刺激了阮心棠,她挣脱掉孟扶光,红着眼瞪着他,她的阿耶是清高的,有风骨的,他绝不会对着孟扶光这种人下跪的!孟扶光再次捉住了她:你知道你阿耶临死前说了什么吗?阮心棠希冀地看着他,可他只是贴近她的脸,轻轻吐气:痛苦吗?没完呢。

他一定要让阮心棠尝到痛彻心扉钻心刺骨的痛,他也不会罢休的!阮心棠就像是失了线的木偶一般,行走在烈火中又走进冰天雪地里,脚上带着勾着倒刺的铁链,每走一步,就钻心的疼。

刚刚她的痛苦还有几分麻痹,直到失去了孟扶光的桎梏,那翻江倒海的疼痛席卷而来,让她失了智,她终于哭喊出声:阿耶……**阮心棠再也没有说过话,整日呆坐在窗前,淡淡的迷雾,笼罩着远处的湖泊,从烟雨楼眺望过去,长安城的秋色总是如景如画的。

她从醒来,就已经待在烟雨楼了,听说是孟扶光送她来的,他囚禁了她,只让阿银照顾她,陪着她的还有那幅绣屏。

至于为何选在烟雨楼,阮心棠想,他大概就是想让她痛苦,让她自己深切体会,她不过是傅云玦的一件玩物,玩腻了,就丢了。

傅云玦再也不会来的烟雨楼,困住了她。

阿银端着安胎药走了进来,她的孩子没事,依旧健康的在她肚子里。

药很苦,她以前最讨厌喝药的,总是抿一小口就要吃个蜜饯,现在已经可以一口气喝完,只是皱皱眉,用水顺下去就好了。

她捏着绢帕按了按嘴角,却听见了上楼梯的脚步声,谁会来?阮心棠沉寂了这些天的心忽然就提了起来,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血色,水润的眸光漾着光芒。

直到来人走进屋里,她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沉,然后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要重生啦~19、重生瑶伽红光满面,指使身后的女婢将锦盒摆在桌上打开,是一整套的头面,珠光宝气。

这是太后娘娘赏我的新婚贺礼。

瑶伽语音柔转,轻轻入耳。

阮心棠这些日子对痛苦已有些钝感,此时却感到一阵绞痛从心底传来,她不必问,也知能让瑶伽如此欢喜又飘飘然的未婚夫,只有那个人。

即便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风吹草动了,可面上还是镇定地看着瑶伽,冷冷道:恭喜。

对于她的态度,瑶伽微愣,转而坐下,缓缓道来:有些事是天注定的,人力不可为,从前我也以为哥哥对你有几分情意,可他得知你要嫁人时也不过是蹙了蹙眉,你当他对你有几分真心?之前不过就是意难平罢了,如今,你看他还来瞧你吗?她看着阮心棠,眼底浮过一层不明显的阴冷,脸上却还笑着: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把他当成亲生的抚养的,你不必担心。

瑶伽不放过她,用眼神用神情用最刻薄的字眼在刺激她,阮心棠已经拼命在忍了,可是强烈的恨意充斥着她的胸腔,她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咳就不发收拾,捂着嘴身子不住的颤抖,面色潮红。

阿银瞪着瑶伽,冷厉道:说完了吗?请离开!瑶伽如今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她不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态度。

阮心棠眼风最后捕捉到的是她闪闪发光的裙摆。

半夜,阮心棠是被阿银摇醒的,她迷迷糊糊只觉得火光围绕,直到阿银扶着她下床她都意识不太清楚,左脚绊了右脚,扑倒在地,疼痛让她渐渐清晰。

阮心棠痛的蜷缩了起来,只觉得下身湿湿暖暖的,她的声音颤抖极度惊恐:阿银……阿银往下看去,脸色煞白:少夫人……火舌舔上房梁,阿银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挣扎着走到窗边推开了窗,眼前一亮,她喊了一声:救命!却见那人影顿了下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夜色里。

烟雨楼本就地处幽静,此时大火照亮了一片天,也没引的人来,阿银绝望地回去想要扶起阮心棠,试了好几次,最终体力不支倒在她身边。

阿银,我们要死了是不是……阮心棠连被烟熏着咳嗽声都微弱了。

阿银没有说话,只是用刚刚打湿的手帕给阮心棠捂住口鼻。

阮心棠推开了她:不要再费力气了,他们存心要我死……她并不知道她说的他们到底是谁。

耳边是噼啪声和倒塌声,一段房梁正砸在阮心棠身边,火星子跳到了她的脸上,她闷哼一声。

主仆俩都已经认命了。

阮心棠想起曾经在这里,她和傅云玦也是红袖添香,温香软玉的,而今,就快成残垣瓦砾了吧,和着她的焦骨。

阿银,你说……他知道我死了,会伤心吗?多年后,他子女绕膝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曾经也有过这么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像是向火攀爬而生的彼岸花,艳丽而凄怆。

火舌在地上吞噬,缠上了她的裙摆,蚀骨钻心的疼让她已经喊不出声音来。

……那灼眼的红仿佛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晃得人刺眼,阮心棠不适地闭了闭眼,又睁开,那围墙下满墙的杜鹃在宫灯下红得越发醒目。

再看,就是一群人影,坐着的,站着的,黑压压一群,辨不清。

胸腔剧烈的跳动让她耳中轰鸣,依稀可闻有一人在说话,威风赫赫,她想压住心跳,圈紧了手臂,却感觉到怀中膈应的疼,她低头看去,赫然是一把琵琶在抱。

阮心棠晃了晃神,感觉到肩上一跳,她猛地抬眼,是宇文鹿。

宇文鹿一脸俏皮地冲她眨眨眼,小声道:棠棠,阿耶在问你话呢。

阮心棠这才明目望去,那些辨不清黑压压的人影也都一一清晰了。

这是大明宫的紫园,周围全是皇亲贵戚,至尊和太后端坐而上,她坐在庭院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神色各异。

这一次可让她如愿以偿了!一旁不知谁冷嗤了一句。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不是,就这样看着她把靖王殿下拿下,还真是不甘心呢!有人低笑:你若是像她那样厚脸皮,你也能拿下靖王殿下。

宇文帝沉吟一声,周围静了下来,只听他温言对阮心棠道,心棠在漠北使臣跟前大放异彩,吾理当论赏。

漠北使臣?阮心棠还有些糊涂,刚刚她明明置身火海了,怎么又论功行赏了?宇文鹿拱了拱她,模样看上去兴奋极了。

阮心棠眼风上移,目光一震,傅云玦正坐在上首,还是那样朗月神光,可看着她的目光冰冷中带着薄怒,与她对视的一刻,闪过一丝不耐。

仿佛她是一个多讨厌的人。

一团怒火蹭地窜起,阮心棠揪住了琴弦,叮的一声,阮心棠猛地回神。

周围议论声再起,偶尔听得轻蔑的一语:她此时还装模作样做什么,还等着靖王殿下开口吗?靖王!靖王!靖王!阮心棠忍无可忍,终于在众人瞩目下,菱唇轻启:启禀至尊,为大魏效力是臣女分内之事,臣女,臣女想下去休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连傅云玦都再次看了过来,眉头轻蹙。

宇文帝面色微滞,颇为意外。

宸贵妃孟荞面上浮上几分焦急:心棠,至尊是问你想要何种封赏,只要你开口,至尊都会答应你的。

宸贵妃似乎意有所指。

郭太后唔了一声,沉声开口:既然阮娘子累了,至尊,让她先下去歇息吧。

说着,她朝阮心棠笑得欣慰沉稳,阮娘子不居功讨赏,哀家很是欣赏,来人,将哀家的凤凰如意臂钏赐给阮娘子。

皇祖母!宇文鹿急急喊了一声,郭太后摆手制止了她。

宇文鹿愤愤跺着脚,临走时,阮心棠又听得一耳闲言碎语。

这......这阮娘子是转性了?也算得她有自知之明,靖王待她如此冷淡,她又怎会不知靖王看不上她,她今日哪里还有脸开口。

是了,是了。

气氛忽然喜滋滋其乐融融起来。

越行越远,那些话头子也就沉默在夜色中了。

阮心棠脑子一团浆糊,宇文鹿还在喋喋不休愤愤不平陪着她回自己的朝曦宫,阿银正等在宫外,一见她们,立刻奔了过来,一把握住阮心棠的手,热泪盈眶:姑娘......阮心棠心头一震,从阿银眼神中她读懂了某种情绪,难以置信:阿银?阿银也是一怔,两人顿时都激动无比。

宇文鹿旁观着,莫名道:你们怎么了,棠棠不过是参加个宴会,怎么你们好像生离死别一般?如此一提醒,主仆俩收拾了情绪,默契地打算先应付眼前。

宇文鹿拉着她进殿,恨铁不成钢的将那琵琶往软榻上一掼,拉着阮心棠坐下,便道:棠棠,你最不争气了!今日这样好的机会,你怎么能白白错过呢!明明眼前的人是那样熟悉,可说的话却那样陌生,阮心棠强颜欢笑,弱弱问她:错过什么?宇文鹿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满道:在我跟前你还装蒜呢!当然是大好姻缘呐!只要你今日开口请旨赐婚,我阿耶一定会同意的!阮心棠瞳孔震惊,赐婚?脑子像是被锤子重重一锤,想起听到的闲言碎语,她颤抖地难以置信:赐婚,赐婚靖,靖王?宇文鹿狐疑地看着她,然后点点头:不是你说的嘛,不管这个瓜甜不甜,先拧下来,揣怀里再说!阮心棠又是一锤,锤得她眼冒金星,身子禁不住晃悠起来,受不住地伏在了宇文鹿的肩上:我头晕,你容我撑撑。

阮心棠像是受了沉重的打击,一蹶不振,外头宫婢走了进来,行了礼道:三公主,靖王殿下已经来了,正在宫外等候,说是时辰不早了,就不进来坐了。

宇文鹿撇撇嘴,不太高兴地拉着尚在神游的阮心棠走出了宫外,刚看见傅云玦芝兰玉树的身影,她就扬声道:四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时辰再晚进来坐坐又如何了。

傅云玦知道她今晚心中有气,也不与她纠缠,神色淡漠看了眼霜打的茄子模样的阮心棠,眉心微拧。

宇文鹿眉毛一挑,计上心来,将阮心棠推了过去,意外受力,阮心棠回神间已经撞进了傅云玦怀中,他熟悉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四目相对间,他的目光清凉如水,她怔了一瞬,慌忙退开站好,这让本来要推开她的傅云玦反倒愣了愣,瞧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狐疑。

阮心棠低着头,看上去害羞极了,傅云玦不想深思,清冽开口:走吧。

走?阮心棠一脸懵,傅云玦走出了一段,意识到她没跟上,转身眼风扫了她一眼,语气已有三分不耐:今晚打算住在宫中?嗯?阮心棠本能得摇摇头,她还没有摸清楚状况,状况就频频而发。

作者有话说:宇文玦:她看本王的目光好像本王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传染病。

阮阮:不是好像。

-------------------明天我有点事,可能停更一天(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