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棠上了宇文玦的马车, 才感受到黄玟幼她们钉在她身上炙热的目光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皱着眉看着宇文玦在她身旁坐下。
刚刚他把伞都倾向了她, 导致他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淋湿了,明明有些狼狈,可他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阮心棠心里那不着痕迹的一点点愧疚也消失了。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又在跟踪我吗?宇文玦淡淡一笑,这一笑中多少有些无奈缅怀, 缅怀曾经阮心棠看着他的目光总是闪闪发光柔情蜜意, 如今只有冷漠和防备。
他叹息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听说万象楼来了一个新厨子,做甜品是一把好手, 尤其是他做的香切樱桃不错。
阮心棠愣住了, 呆呆地看着他。
宇文玦刚刚那么一点无奈忧伤都消失了,眼中蓄起笑意, 嗓音清朗:你这是在愧疚吗?我才不会!阮心棠偏过头去, 嘴硬着。
拿着。
阮心棠回头见宇文玦还伸着手, 她才悻悻接过, 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有点热, 让阮心棠稍稍有些不自在,她神色淡淡摸着那锦盒道:万象楼是萧城最出名的酒楼, 日进斗金, 上到老板下到小二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你去了,他家厨子就会乖乖给你做这香切樱桃, 该不会是你用身份压他们了吧。
宇文玦看出她眼中的讽刺, 睫毛微闪又藏着俏皮, 他心情不错, 轻描淡写道:那倒没有,可能是老板见我气度不凡,我刚去了,他就亲自来招呼,我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阮心棠撇了撇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表示不屑,心里却已经信了,是啊,绕是在贵族林立的京城,宇文玦的气势都足以碾压众人,更遑论在这江南一隅的萧城了。
宇文玦替她打开锦盒,红艳艳的香切樱桃就好似一颗颗闪着光的红宝石,香甜的味道勾引着她,阮心棠抿了抿唇角。
宇文玦拿起一颗:尝尝看。
阮心棠压下嘴角,自己去盒子里拿了一颗,含在嘴里轻轻咬着,她面色淡淡的,眼里流露出的喜欢却藏不住。
曾经宇文玦为了哄她开心也去排过长队买这香切樱桃,赶回去时却听到她定亲嫁人的笑意,那时候他有些少年意气,赌气离开,若是那时他没有离开,而是生气地到她跟前质问她,或者去阻止她,或许一切又不一样了。
他会告诉她父亲来接他了,他是皇子了,他会带她去见他父亲,带她一起回京,什么孟扶光都威胁不了她,回到京,他会请求父亲给他们赐婚,他依旧能享受着她调皮缠人的模样,日日厮磨。
你在想什么?阮心棠出声清泠泠。
宇文玦回神,对上她清澈的眼眸,轻轻一笑:没什么。
终究是他错过了她,好在老天垂怜,一切还有机会,还不算太晚。
到了薛宅,马车停在了离薛宅不远的街口,宇文玦扶她下车,石昊撑着伞遮住他们俩,宇文玦眼风微扫,瞥见了一抹身影站在雨中。
嘴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他伸手替阮心棠整理被吹乱的秀发,阮心棠想要躲,宇文玦却道:头发上沾了个小虫子。
阮心棠脸色一白,将脸凑近他些:哪儿哪儿?宇文玦抿笑,假意弹走,又将鬓边乱了的青丝替她绕到耳后,轻声软语道:回去后喝碗姜汤,虽是夏季,也免着凉。
还有,香切樱桃到底是甜食,吃多了坏牙。
阮心棠抬眼嗔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却又被宇文玦拉住手,打趣地挑眉:不要雨伞了?想淋成落汤鸡?石昊笑着递上了一把山茶花雨伞,阮心棠讪讪接过,看着山茶花好一会,奇怪他怎么会有姑娘家用的伞。
刚刚让石昊特意去买的。
宇文玦淡淡道。
阮心棠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内心,眼角微挑:我问了吗?她撑开了伞,仿佛山茶花在雨中绽放一般,不怪人们总喜欢美丽的事物,美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走慢点,雨天路滑,别摔跤。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了些揶揄的关心,让阮心棠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心中腹诽:不用你管!薛宅的门开着,她正好奇是谁出去了没关门,收起伞转身,她吓了一跳,呆了呆。
薛二?薛二正站在门边神色痛苦地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相信的事。
你怎么了?阮心棠靠近他些。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薛二的脸色暗沉沉的,他喃喃开口:为什么?阮心棠被问的懵了一下。
你和傅兄……他哽咽了一下戛然而止,似乎不想说下去,更在看到阮心棠避开的眼神时,他心痛地闭上了眼,无力地贴靠在墙壁上。
为什么我不行,当初我重遇你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即便我们是假的未婚夫妇,可我依然想着有一天,我以为你忘不了靖王,从来不强迫你,我给你时间,一年,两年,只要我在你面前晃悠,有一天你总是会接受。
他忍不住流下眼泪来:为什么他傅兄一出现,你就变了?原来你不是忘不了靖王,你只是不会喜欢我是不是?阮心棠受不了他这样颓败,也受不了他口口声声说她忘不了靖王,她冷然道:我和傅公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也没有忘不了靖王。
薛二站直了身子,他看着她:你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说给你自己听?阮心棠咬了下唇,眼角一晃,再抬头时,薛二已经冲进了大雨里,跑出了薛宅,她追了两步,终究没有追上去,追上去又能说什么呢,她和薛二之间默契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阿银走了过来,刚刚她都听见了。
姑娘,薛公子对你很好,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你在这里也很开心,有亲密的朋友,每日踏青逛街喝茶,多无忧无虑,也没有在京城时那些烦恼,复杂的人际关系。
阿银伺候着阮心棠跑热水澡,她叹道:至少薛公子不会伤害你,不会让你伤心。
因为不爱,所以不会受伤,这也是自保的一种方式。
阿银道:姑娘,不如试着接受薛公子?氤氲的热气飘了上来,朦胧了她的双眼,或许阿银说的对,接受薛二,全了他那份情意,自己也逍遥自在不用再拘泥于过去。
她把自己说服了,这一夜睡得很好,早上起来时,她去见薛二,丫鬟却说公子不在房里。
阮心棠想着他总是有许多应酬,她走到正堂就听见了黄玟幼喊她的声音,风风火火地朝她跑来。
哟,你今日倒是起得早,没有睡到日上三竿。
阮心棠取笑她。
黄玟幼也不在意:今日有重要的事!阮心棠笑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吃喝玩乐?哎呀,真的。
她约我们去拜神呢!张兰兰已经笑着走了过来。
阮心棠愣了一下:拜神?你从来不信这些的。
黄玟幼道:是啊,可是昨天我爷爷说郊外有个山泉寺很灵验,风景也很美,我们去拜了神还能玩一会。
张兰兰也道:不过黄阁老也会关注这个,倒是挺稀奇的。
是吧是吧。
黄玟幼兴奋道,就是我爷爷也这样说,我才很稀奇,我也这么问他,他含糊不清的,只让我去拜拜。
黄玟幼向来是行动力十足的,说去就立马就要去的,她拉着阮心棠一边出门一边叽叽喳喳。
阮心棠问:那我们现在是去接安歆吗?张兰兰道:玟幼急着来找你,我就去找了安歆,她不在家,她母亲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黄玟幼等不及了,说道:今日我们先去,改天再带安歆去一次。
她们才走出门外,宇文玦已经稳步而来,含笑看着她们:这是要去哪儿?黄玟幼嘴快:去山泉寺拜神。
宇文玦挑眉:哦?正好,我也想去。
黄玟幼惊讶道:你也有求神拜佛的事?他看上去实在是无欲无求高贵极了。
宇文玦看了阮心棠一眼:自然。
阮心棠自然没有好脸色。
黄玟幼也看了阮心棠一眼:那我们一起吧!还不容阮心棠拒绝,黄玟幼已经把她塞进了马车里。
坐在马车里,宇文玦淡淡问道:想去求什么?他看着阮心棠,自然是问阮心棠的。
求姻缘。
阮心棠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于她的直白,黄张二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偷笑了一声,虽然她们张扬,但求姻缘这种事还是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
宇文玦眼中深意浓浓:你不是已经定亲了?阮心棠噎了一下:求姻缘顺遂。
宇文玦目色微沉,继而又释然一笑。
说是来拜佛,黄玟幼却没有耐心虔诚地一跪三拜的,囫囵磕了三个头就算完了,一会又嫌香熏人,走到了院儿里,却见宇文玦神色淡漠地眺望远处,她嬉笑着走过去:傅公子瞧什么呢?宇文玦回头莞尔:风景。
黄玟幼赞同地点点头:我爷爷说了这里的后山风景独好,等兰兰解好了签咱们就去瞧瞧。
话刚说完,阮心棠就和张兰兰走了出来,黄玟幼跑上前挤在了中间,一手挽住一个:咱们去后山吧。
山间潺潺,茂密的树林遮住了阳光,清凉舒爽的犹如避暑行宫,黄玟幼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定,惊喜道:呀,那儿还有一处竹园呢,还飘着白纱,真是仙气飘飘,不会是那位清修的世外高人吧,走走走,咱们去拜访拜访,给咱们做个平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