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戚静舟的生物钟准时响起, 她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时还有一点迷蒙,过了大概两三秒昨天发生的事情才渐渐从她脑海里闪过,最后才想起她和任务对象结婚了, 还睡在一张床上来着。
想着就侧头去看身旁的熟睡的人,那人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 昨天睡前是什么样子今天醒来还是什么样子, 连手的姿势都没变过。
活像一根木头。
戚静舟呆滞的看了几秒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起身准备跨过孔凤婴, 右脚刚跨过对方半个身子, 眼神无意一瞥就看到刚刚还闭着眼睛睡觉的人此刻睁着一双黝黑黝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戚静舟:!她呼吸一滞,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双眼睛暗的让人险些深陷其中, 看上去像个无底的漩涡,反正就不像一个正常人能有的眼神。
但她转念一想,孔凤婴确实不算什么正常人, 于是又瞬间觉得合理了。
……你醒了?戚静舟这下子是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跨过左脚站在床上高高在上的看向正盯着她看的人。
嗯。
孔凤婴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上去心情不是特别好。
戚静舟忍不住腹诽。
起床气还挺大。
想罢她也不想触了霉头, 迅速的下床穿好衣服和鞋吧嗒吧嗒的往厨房去, 关门前还十分贴心的送了一句。
我去做早饭了。
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咻咻咻跑了, 看上去好像在躲什么似的。
等到了厨房戚静舟把昨天剩下的菜回锅热了热, 又用米熬了一锅粥,这是她昨天观察发现的, 孔凤婴做的菜以及口味偏向南方,小而精致, 恐怕是吃不来面食的,所以今天她特意熬了粥。
只是这用生米熬粥格外耗费时间, 熬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熬好, 戚静舟把早餐端上桌子就收起围裙往外走准备去叫人。
然而刚一走出厨房就看到站在桂树旁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孔凤婴, 他双目紧闭全神贯注,似乎在倾听什么,格外的专注,专注到戚静舟也开始注意周围有什么声音。
是清脆的鸟叫声伴随着树叶被风吹过的哗啦声传到她的耳边,而远方朝霞拂晓,带来橘红色的霞光。
这一幕戚静舟几乎天天都见,而那时候的她却从来没有留出半分心思去欣赏,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平静的生活带来的心灵慰籍,她再去看时却发现这世上处处都是可爱之处。
盎然的散发着蓬勃的生机,是无限的生命。
她几乎有些迷醉,呆呆的望着朝霞,直到旭日东升。
啪!耳边传来一声响指,戚静舟倏的回过神就看到站在身旁的人歪着头笑吟吟的看向她。
再不吃早饭就要凉了哦。
说罢转头走向屋内,兀自盛了一碗粥吃了起来,只不过是一碗没什么特色的薄粥加上卖相一般的小菜,却硬生生被他吃出了绝世佳肴的感觉。
戚静舟心想,也许这恐怕就是秀色可餐?长的好看的人就算拉屎也是好看的。
窘戚静舟连忙打住自己糟糕的想法,也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默默扒拉起来,俩人安静的吃完饭,等戚静舟吃完孔凤婴也差不多放下了碗筷,戚静舟下意识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去洗却被他拦了拦。
我去吧。
他对她笑了笑就叠起碗筷往井边走去。
院子角落有一口小井,还有个手动式的抽水机,每天打水很方便,再也不用去河边挑水了。
说实话孔凤婴的生活水平某种程度上来讲比白桦村大多数人都好许多倍,她也算是沾了光了,戚静舟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看着他洗碗,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等孔凤婴洗完碗后,他就从隔壁的小房间里拿出一顶朴实的草帽和一个箩筐,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戚静舟连忙道:我给你帮忙,你带上我!她有时候总有一种孔凤婴是在豢养她的感觉,给她吃给她穿,虽然会让她帮忙却都是一些不用力气的事儿,纯粹干着玩儿的。
连昨晚的床都是他铺的,被子都是他一个人换的,她就像个废物一样半点忙都没帮上。
戚静舟知道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一直都不知道孔凤婴倒底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因为一直找不到答案,所以心被吊的高高的总觉得落不下来。
孔凤婴看了她一眼,用下巴点了点小房间。
去拿帽子和竹篓。
戚静舟连忙屁颠屁颠的去屋子里拿出了一顶草帽,俩人亦步亦趋的走在田埂上,走到一片种满玉米的地里开始动手摘玉米。
也不过干了一刻钟戚静舟就已经满头大汗,今天她忘记拿毛巾了,所以这汗只能用衣服袖子擦,虽然汗如雨下,但她并不感觉到有多累,大概是因为以前干活干习惯了。
俩人一言不发的掰棒子,掰完的棒子装进蛇皮袋绑好背回院子,一亩多地的玉米不到中午就摘完了,中午俩人简单吃了一顿后戚静舟在家里把玉米绑起来挂到廊下晾晒,而孔凤婴则是带着他的小本本出门观察新苗去了。
傍晚戚静舟做完饭准备去叫他,刚走到水渠旁边就看到不远处地里有个带着傻兮兮草帽的人蹲在地上拿着笔认真写写画画,太阳落山前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看上去像个朴实的劳动人民。
戚静舟踱步走过去,等对方记好一段合上本子后才道:回去吃饭吧。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先是看了看戚静舟,又看了看天,恍然大悟。
时间过得很快,居然已经傍晚了。
孔凤婴收起本子对戚静舟笑了笑,道,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晚饭吗?戚静舟想着自己做的简单的家常菜,又想了想昨天孔凤婴给她露的一手,顿时心里头开始心虚起来。
差不多马马虎虎而已。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晚饭的时候戚静舟还是默默观察了孔凤婴,发现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啥都吃,均匀的堪称雨露均沾。
连吃饭都有强迫症似的,一口饭一口菜,斯里慢条的。
她现在看还是觉得孔凤婴的生活过分规矩,吃完饭后必然要给自己泡壶茶,坐在走廊下望着晚霞千里。
他好像真的不觉得辛苦,生活中处处体现着独属于自己的浪漫。
她忽然就理解他不想回去的想法了。
而戚静舟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不会被轻易动摇的。
她想着自己的任务,还是搬了个板凳坐在孔凤婴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有一点干,想了想从小桌上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掩饰般的和了好几口,像牛啃牡丹似的毫无美感,不像身旁人的好看。
她有一点紧张,因为之前试探的结果并不如意,于是对着一次也没有抱有特别大的希望。
如果有机会能回家,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戚静舟还是问了出来,虽然她心里头知道答案。
闻言正在远望的男人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作沉思状,过了大概十几秒才说:没有。
果然。
戚静舟心想,果然如此。
为什么不想回去,家里不好吗?她这会儿是好奇。
孔凤婴指尖轻轻摩挲杯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说:家里很好。
那为什么不想回去?戚静舟好奇。
大概也知道她的好奇,他道:但那不是我的家。
戚静舟一愣,心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他的家?明明他的亲人都在那儿,他们都对他很好,怎么能不算他的家呢?然而接下来不管戚静舟怎么追问,孔凤婴都笑而不语,顾左言它,就是不解释。
戚静舟心里把这句话圈了出来,在旁边画了个问号。
而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流动着,很快就到了立冬,天气冷的让人发颤,万物冬眠的日子里也是所有种田人休息的人,孔凤婴没事儿干,偶尔还会专门找戚静舟聊天,也不了什么,就是谈天说地瞎聊,最后总是把戚静舟聊的恼火,而他自己则拍拍屁股笑着出门去了。
而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三封信件和一大包包裹,信分别是他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寄来的,东西是远在北京的妈妈寄过来的,而他的爸爸和爷爷与他和他的妈妈相隔万里,被分配到了南方的某个村子,至今很少听到消息,但他们偶尔会有书信往来,看孔凤婴的表情大概没有特别糟糕。
但也没有特别好就是了。
孔凤婴把东西给了戚静舟,自己就在窗边打开信看了起来,看完后又仔仔细细放回信封放到抽屉里。
戚静舟这会儿正在打开包裹,除了一些粮票钱和北京才有的特产以及一些农村没有的日用品外,她还从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红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盒子,她绕开白布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只金灿灿的镯子,上面雕刻着镂空的牡丹纹,镶嵌这小小的珍珠,看上去十分精致。
她甚至还掂了掂,少说有三十克。
戚静舟拿着镯子看向坐在窗边的孔凤婴,一脸询问。
孔凤婴看向她浅笑盈盈,窗外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一半沐浴在阳光里,带着融融的暖意。
是妈妈给你的,收着吧。
戚静舟受宠若惊,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镯子放回了盒子,她低声道:我不能收。
孔凤婴疑惑的看向她。
戚静舟把包裹里的东西整理好,最后把那放着金镯子的盒子递给了孔凤婴。
我不算你家媳妇,怎么能收你妈妈的东西。
孔凤婴对她很好,几乎已经看不出曾经那不正常的影子了,但戚静舟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是熟悉又陌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解彼此的习惯,但却也仅此而已。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而聪明如孔凤婴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他拿过盒子从里头拿出金镯子放在阳光下看了看。
这样精致的工艺在这个时代相当少见,大概有些年份了。
认真仔细看了一圈,他伸手一把拉住站在一旁的戚静舟,撩起她的袖子,露出那纤细皓白的手腕,把镯子推了上去。
他握着她的手,抬起头看向她,笑容如冰雪消融,炫人心魄。
怎么能不算呢?来日方长嘛。
作者有话说:孔凤婴:……嗯……怎么不算呢?戚静舟:…………我都没上榜居然还能涨收藏,真神奇。
第一百章怎么能不算呢。
戚静舟一个人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时不时摸摸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金手镯,整个人好像在走神。
过了半晌她才猛地回过神,低头瞧了瞧手腕。
戚静舟心里很纠结。
她好像被任务对象拿捏了。
她看上去似乎不太像一个心胸开阔的书灵。
想了想还是气馁的把露在外面冻的有些发凉的手腕藏进了袖子里, 连带着那被冷风吹得冰冷的手镯也一块儿带了进去,冻的她一个哆嗦。
其实她纠结的点并不是她似乎对一个任务对象产生了感觉, 而是她对他产生了兴趣, 可对方总是过分游刃有余, 给她一种一厢情愿的感觉。
糟糕!戚静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险些被带到沟里头去了, 什么喜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首要任务是完成任务, 只要完成任务她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别说谈恋爱了,就算带着孔凤婴原地来个托马斯回旋转都不成问题!她居然沉浸在温柔乡差点忘记她的使命了, 丢人!果然古人诚不欺她,温柔乡英雄冢!戚静舟刷的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往屋子里走。
孔凤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戚静舟一个人在厨房鼓捣什么, 看到他居然不像往常一样笑脸相迎, 而是瞥了他一眼继续鼓捣。
在做什么?他微微有些好奇, 也凑上去瞧, 就瞧见戚静舟从灶头里头扒拉出两个烤得乌漆吗黑的东西,她用钳子扔到灶台吹着起掰开才发现是烤红薯。
孔教授亲自留种, 来年要种的红薯。
孔凤婴:……他看着扒开红薯吃起来的戚静舟,生生被气笑了, 刚一抬手戚静舟就灵活的躲了过去,余光瞟他, 看来是知道做了错事了。
孔凤婴面无表情的笑了笑, 伸手拿起另一个红薯恶狠狠的掰开咬了一口。
心想, 新培育的种还挺甜。
戚静舟瞧见他吃了,霎时松了一口气,她原先是有些气恼,于是才偷了一个孔教授的红薯种子烤来吃,可东西一丢进灶头就有点后悔,但事情做都做了,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又偷了一个,这下总算没白费拉着他一块下水了。
吃完红薯的俩人根本没有再吃晚饭的兴致,戚静舟磨磨蹭蹭的亲自给他泡了一壶茶,茶叶是孔凤婴从山上采的野茶,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炒茶技艺,这茶汤一泡整个屋子都是茶香。
戚静舟轻轻坐到他身旁给他到了一杯茶递给她,一旁正在看书的孔教授斯里慢条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一时俩人谁也没说话。
咳。
戚静舟咳了咳。
孔凤婴没看她,依然八风不动的看书。
戚静舟抿了抿唇,心里掰算着等特殊时期结束还有四年光景,她难道用四年时间还说不动他吗?总不太可能吧。
除夕你回家吗?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身旁正在拿书看的人眼神根本没离开过书本,似乎只是忽然想起这事儿顺口一提。
戚静舟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应该是她娘家。
她沉默了会儿,心想这都快过年了她娘家都没人来看过她,想来也是顾忌着她二嫁的名声和孔凤婴的性质,肯定是不太想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这样也好,与其虚以委蛇,还不如断的干干净净。
不回。
她说的斩钉截铁,孔凤婴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静静看书。
他俩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戚静舟有时候大约也能猜到他的想法,想来戚家那边他也不太想理会,准确的来说,他谁都不太想理会。
性格很独,平日里除了和她有交流,也很少会有人找他,戚静舟能看得出来以前他大概也是这样独来独往的。
她时而也会腹诽,这难道就是读书人的傲气?她要是别人大概不太喜欢他这种傲气。
但也不能这么说,真要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孔凤婴也格外能说会道,只是这种谦和大多流于表面,而真实情感却被他掩藏的很深。
还是个演技派。
孔凤婴听到她的回答后轻轻合上了书,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满意到看她看的也格外顺眼。
你不会想他们吗?他明明特别开心,偏偏还要口是心非的故作劝导,相当做作。
戚静舟无语了,她很想吐槽,可见他现在好说话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还是识趣点好,主要还是担心他那阴晴不定的性格。
像个定时炸弹似的,讲不准哪天就爆了。
不会,她本来就不太喜欢我,要不然……戚静舟瞥了他一眼,斟酌道,……要不然你和我又怎么能走到这一步。
孔凤婴闻言甚至还‘思考’了一下,忽然十分善解人意道,那还得多谢她,要不是她怎么能促成我们这段金玉良缘。
戚静舟渐渐感觉倒了不对劲。
孔凤婴这么好脾气?不能吧。
果然下一刻孔凤婴就笑眯眯的看向戚静舟满脸欣慰。
既然如此,我和你一块儿回去看看他们吧。
戚静舟震惊脸。
她又开始拿捏不住孔凤婴的闹回路了。
他在想什么??他倒底怎么想的!?他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游荡什么!??戚静舟大写的震惊!于是这事儿就莫名其妙的被敲定了下来,除夕那天孔凤婴甚至还‘精心’准备了礼物。
一根被包装的十分‘精美’的苞米。
孔凤婴说,这是他今年研究出来的新型玉米,产粮比以往普通的玉米高出一倍,还没开始试种,但他打心眼里觉得对于靠土地为生的戚家来说是一份相当有诚意的礼物了。
戚静舟:……抠门就抠门,还找理由。
孔凤婴冠冕堂皇的反驳戚静舟,只要这一颗苞米的每一个种子都被妥善的种到地里,少不了得有半亩玉米能长,换位思考,他是送了戚家半亩苞米了,怎么能不算贵重!他娘的。
戚静舟半天没想出反驳的话。
于是俩人就带着这份‘贵重’的礼物不打招呼的去了戚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赶巧,俩人刚到的时候戚家刚刚开始吃年夜饭,晚饭格外丰盛,红烧肉,整只鸡,鱼虾蟹,想来是把一年里最好的东西都端上桌了。
而孔凤婴就是这时候带着戚静舟跨入戚家的门,热情的把一圈人叫了一遍。
他甚至还叫声那还在摇篮里喝奶的娃娃一声大侄子。
戚静舟叹为观止。
等一圈人被他们的出现整的回不过神来时,又被孔凤婴喊的傻不拉几的应了声后,孔凤婴瞄了一眼桌上的菜,把手里头包装的看不出本来样子的礼物拿了出来。
爹娘哥哥嫂子大侄子,我带静舟来给你们拜年了,还给你们带了礼,东西稍微有点儿贵重,但孝敬爹娘哪里能在意这点儿小事儿,主要你们喜欢就好。
戚老娘原先在看到戚静舟和孔凤婴出现后表情不太美妙,但一听到带了礼,还比较贵重,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她先是瞄了一眼那方方正正的礼物,盘算着这个大小,这个包装,说不定是瓶好酒,等以后讲不准能换好几斤粮票。
心里这么一盘算,就瞧着孔凤婴格外顺眼,只觉得这个女婿真是会来事儿,可比徐家那群穷鬼大方的多!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赶巧你们来的好,家里准备吃年夜饭呢,来来来一起吃!戚老娘率先起身招呼孔凤婴和戚静舟,孔凤婴笑眯眯的带着戚静舟入了座,席间孔凤婴一会儿夸夸大侄子长的壮实,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这话戚家人人爱听,孔凤婴还说着等大侄子长大了几岁就教他读书识字,以后也当个文化人,去城里上班工作当老师云云。
直把戚家人说的一愣一愣,只觉得这个儿子(孙子)是戚家的希望,是以后的国之栋梁!戚静舟憋了憋嘴角没敢笑。
而孔凤婴边夸着所有人,手上还不停,一会儿给戚静舟夹个鸡腿,一会儿又给她夹个虾,戚静舟埋头苦吃,根本没时间抬头和戚家人说话。
而全程都是孔凤婴在叽里呱啦。
她从来不知道孔凤婴也是个巨能画饼的专家,要是做传。
销必然是大佬级角色。
牛笔。
等吃饱喝足后的戚静舟还悄咪咪打了个饱嗝,孔凤婴瞥了她一眼,当即装作抬头看了看天色,一副‘时候不早该走了’的表情。
戚家二老原本就被孔凤婴恭维的通体舒泰,戚建国夫妻也是满脸笑容,戚家全家都一副舍不得孔凤婴走的样子,嘴上都在挽留。
要不住一晚再走?!凤婴啊,天都暗了,回去不安全,住一晚再走吧。
孔凤婴一副‘我不占人便宜’的表情一一拒绝了戚家人的挽留,弄得戚家二老越看孔凤婴越喜欢。
这年头,谁不喜欢既不占便宜还好说话的人,那就是妥妥的打秋风对象。
最后孔凤婴还是带着戚静舟走了,在戚家所有人的挽留声中。
戚静舟憋了一路,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霎时又连忙止住偷偷看了一眼孔凤婴,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可真坏。
孔凤婴满脸不赞同的看向她,别瞎说,我是个天大的好人。
戚静舟:是是是!好人!大好人!孔凤婴心情出奇的好,也就不和戚静舟计较了。
至于戚家拆开‘礼物’发现里面是一个圆滚滚的大苞米之后是什么反应,戚静舟不敢去想,但他们肯定也不太敢找孔凤婴的麻烦,毕竟孔凤婴现在是白桦村甚至整个县区上下领导亲自叮嘱的要仔细照看的人,白桦村委和生产队们怎么会眼睁睁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欺负。
她只能叹,孔凤婴真乃神人也!她想起席间孔凤婴除了被戚家人强制敬了几杯酒之外一筷都没动的行为,心里也知道他估计是嫌弃戚家人的。
明明嫌弃那一大家子,还上赶着待她去吃席,戚静舟琢磨了下,想起他俩之前的对话来,忽然福至心灵。
他……这是在帮她出气?第一百零一章俩人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昏暗, 约莫着大约也要晚上七八点了,索性他们来的时候时借了村长家的自行车,而现在戚静舟顶着一顶毛帽子坐在自行车后头用脑袋顶着骑车人的后背, 借着这身形躲冷风。
风很冷,但她脸上偷摸着乐, 也不知道乐啥, 傻了吧唧的, 索性骑车的孔凤婴没瞧见, 不然少不了也跟着傻乐起来。
俗话说得好,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戚静舟和孔凤婴不管谁看都觉得他俩很不搭,偏偏俩人的脑子总时不时会突然连上。
神奇的很。
戚静舟屁股底下特意垫着一块棉布,这一路骑来除了屁股有一点麻麻的倒也不痛, 孔凤婴骑车的时候速度总是不紧不慢,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 一点儿也不着急。
时间就这么流淌着, 转眼两年时光转瞬即逝, 戚静舟与孔凤婴在白桦村的踪迹不特意去寻找几乎很难遇到他们, 但有孔凤婴这么一个种田大佬在,上面时不时会派人下来看看, 或者孔凤婴时不时会不辞辛苦的去别的地方开会,总体来说生活很是平静, 大家也很满意。
至于剧情那边,戚静舟没有刻意去打听, 大概知道江小雪和顾安庆形影不离, 有点心意相通的意思。
江小雪大概是心想事成了。
戚静舟对江小雪没什么好感, 除却她刻意算计孔凤婴和她的事儿之外,这个女人不折手段的行为也让人感觉十分粘腻。
就是一种,不太想和这类人有任何交集的感觉。
戚静舟也从不在孔凤婴面前说过江小雪的事儿,一是怕孔凤婴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去找女主麻烦,众所周知但凡得罪女主的人总是很容易倒霉。
比如徐家徐招娣,她的丈夫在去年毅然决然的离婚和赵寡妇结婚了,而徐家宝这个被家长溺爱长大的孩子到了十岁还好吃懒做整天就只知道斗鸡遛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徐招娣和徐婆子为了不被‘欺负’,一点儿亏都吃不了还常常占着没男人持家的讲头沾大队的便宜,徐家这一家三口在白桦村的名声越来越不好。
而徐招娣也相过几次人,但要么是一些老流氓,要么是老头,徐招娣气的要死,每次都把那介绍人骂的狗血淋头。
介绍人心里也不痛快,脸上赔罪私底下都在传她徐招娣真以为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成?自己拖着一个儿子还想找好人家,怕是做梦来的最快!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但凡家里脑子正常,或者有点儿体面的人家是一听徐招娣的名儿就连连摇头。
甚至‘徐招娣’这个大名都成了名词,谁家要是有个离了婚还以为自己是十八九岁要头婚男的,都要被调侃将来是要成为‘徐招娣’二世,在这个思想并不发达的地方,这样的调侃堪称恶毒,而大多人却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有多过分。
很难说这一切的一切会不会是因为女主光环才走到这种地步的。
所以戚静舟不是很想让本就平静的生活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再起波澜。
江小雪和她是有过节的,虽然可能是江小雪单方面看她不顺眼的过节,但戚静舟心里本来就对剧情这东西持有敬而远之的态度,比起那微不足道的出气而言,还是别触这女人的霉头更加重要。
谁知道会犯什么太岁。
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讲,戚静舟还得感谢江小雪,不然那里有她现在的好日子可言。
坐在盛开的桂花树下喝着凉茶的戚静舟砸吧着嘴看着哼哧哼哧打水的孔凤婴,心里美滋滋的。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孔凤婴把床单洗干净晾起来,抬头看到笑眯眯的戚静舟,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薄汗。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孔凤婴每天都在顶着太阳下地干活,偏偏一点儿都没见他黑,依然白皙,而沾了水的头发贴在他的鬓角旁,在阳光下孔凤婴的脸甚至自带柔光,伴随着那张脸上的微笑,圣洁的让人看了甚至想高唱‘哈利路亚’。
戚静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越不正常的人看上去越像好人吧。
有一点儿。
戚静舟喝完最后一口凉茶,转头又就着倒了一杯给孔凤婴,而孔凤婴自然而然的接过低头饮尽。
这一系列动作看上去十分自然,似乎早已经历过千次万次那样的熟悉。
戚静舟有时候回想依然觉得她与孔凤婴的发展诡异又魔幻。
是夫妻吧,感觉更像室友,说室友吧,偏偏还真是夫妻。
孔凤婴对她的好戚静舟又不是眼瞎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当然也不是不识好人心的人,孔凤婴对她好,她当然也会一一反馈给他。
可是,她还是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心结。
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人,偏偏不太喜欢和人交流,整天种地弄花,认真起来连戚静舟也打扰不到他,一副社交恐惧症晚期的样子。
可让他和人打交道又做的比谁都好,活像一个交际花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本事要说是天赋,戚静舟心想那可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了。
但有些东西,不是天赋两个字就能解释的了的。
戚静舟猜测,大约在他没被下放到这里种地的前二十几年,或许是个耀眼的明珠,没有人会讨厌他,人人都喜欢他,在学校,这样的人就不可能籍籍无名,这样的出身与智慧,以前肯定是社牛。
而为什么突然社恐不爱见人,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孔凤婴对于讲述人生前二十年的故事时总是格外客观,戚静舟即便没有参与过他的人生也仿佛身临其境般亲身体验过似的,他口才很好,就算讲枯燥无味的求学生涯也能被他讲的津津有味。
戚静舟前后梳理过很多遍,依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就很正常的一个人的前半生。
后来戚静舟才隐约能猜到,孔凤婴是不想与她讲不好的事,因为在他嘴里讲出来的东西总是和和美美开开心心的,仿佛他的人生中是没有不好的事的。
就算最开始下乡那会儿住牛棚,每天食不果腹生活堪忧他也不觉得难过。
他身上有一种小隐隐于野的隐士之风,是对万物的怡然自得。
而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的境界,大多数都是人生经历过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看开一切的彻悟。
她知道孔凤婴是有隐瞒她的。
可他不愿意和她说,她就当作不知道,每天傻乐着吃吃喝喝像个大傻妞似的,他俩都挺开心。
既然都开心,那不就好了。
前段时间村里头开会,那时候你不在是我去的,我听说有些结了婚的知青可以打报告回家探亲,你想去看看吗?戚静舟这两年很少再提让他回去的事儿了,大约也是因为她看明白了他有心结,不想回去的想法。
如果这样,她也不可能非得让他回去,那么就只能辛苦辛苦她多看着点孔凤婴别哪天掉进沟里驾鹤西去了。
所以每次当孔凤婴要出门远行一趟时,戚静舟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往河边走,走路睁大眼睛别哪天瞎了似的掉河里去了,还有,看到有人落水也不要傻了吧唧的跳下去救人,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每次孔凤婴都笑眯眯的点头,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模仿戚静舟的语气率先说一遍,把戚静舟闹个大红脸,只觉得自己像个照顾傻儿子的老婆子似的,可让人烦了。
孔凤婴闻言,认真想了想,道:那我是先去看妈妈呢,还是先去看爸爸?或者直接去看爷爷?戚静舟闻言就知道孔凤婴在糊弄她,大概是不想去看谁的,于是她就没再问了。
回想剧情再结合当下,戚静舟知道孔凤婴又不是傻子,哪能傻不拉几的就跳河里救人,或者瞎了眼似的翻沟里,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担忧的。
既然不傻,怎么就能溺亡呢?大约是看多了戚静舟每次见他出门那副生怕他回不来的样子,孔凤婴除非接到特别重要的事会走之外,大多时候是能拒绝就拒绝,一副只搞科研种地不善交际的书呆子模样,让那些原本以为他很会来事儿的领导也纳闷起来这人是换了魂不成?真是奇了怪了。
当天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戚静舟被孔凤婴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弄得眼睛都开始睁不开了,脑袋一歪就睡死过去。
半夜天突然下起来大雨,戚静舟是被窗外吹进的凉风惊醒的,开灯一看床上只有她一人,孔凤婴根本不见踪影。
戚静舟唰的坐起身披上衣服下床关上了窗,想了想打开了半扇门往外瞧。
孔凤婴有时候会半夜去地里,有些植株的变化总是会在夜半悄无声息的时候开始的,而孔凤婴就会拿着他的笔记本去记载他们的每一次变化。
大约今天也是出去记了,可夜里的雨却下的格外大,伴随着呼啦呼啦的风声,半开的门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像个焦躁不安的猛兽,让人心里愈加烦躁。
戚静舟等来等去,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分针一下一下的跳动,心里更加不安了。
她记得她的任务,她得保证孔凤婴的生命安全不受任何威胁。
戚静舟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却愕然发现居然有两个手电,而家里只有两个手电,这就说明孔凤婴今天出门没有带手电,戚静舟心下真的急了,就抄起一把伞往外冲,风呼啦呼啦的吹着,彼时正值初夏,天不冷,但也不热,而突然下起的雨却把本就不热的温度吹散了。
半夜的雨水是冰冷的夹杂着些许寒气,戚静舟打着手电往孔凤婴的实验田走去,一路上耳边除了唰唰唰的大雨声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两者像交响乐似的推拉弹唱此起彼伏,戚静舟的耳朵除了风声雨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了。
她打着伞艰难的观察四周,嘴上喊着孔凤婴的名字。
孔凤婴!你在哪里?!!她绕着田埂边喊边走,一阵风吹来吹斜了雨珠落到了她的身上,凉意顺着一副触碰肌肤,让戚静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孔凤婴!!孔凤婴!你在哪里??!她喊了好几声,喊的嗓子都有些刺痛微哑却还是没敢停下。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回应,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孔凤婴,不见了。
戚静舟的心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她一边安慰自己孔凤婴的劫难得在他四十岁时才出现,现在人才二十五岁,还有十五年呢!肯定没事的。
可想归想,心里还是莫名的慌张。
戚静舟的裤腿湿了,耳边的头发也湿了,全身上下都凉凉的,她有点儿觉得冷,有些后悔没多穿几件衣裳就跑出来找人。
孔……就在她准备再喊时,一双手忽然出现捂住了她的嘴,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别喊了,我在呢。
戚静舟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
作者有话说:有时候看自己的文章觉得好无聊不知道在写啥,有时候看又觉得很治愈感觉身临其境似的,奇奇怪怪的。
第一百零二章戚静舟的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把脑袋拱到人怀里,伸手就想握拳锤人,但两只手都拿着东西, 一时进退两难,最后直接用脑袋撞人。
你干嘛去了!她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 看上去快被吓哭了。
说来也奇怪, 戚静舟这么爱哭的人却从和孔凤婴生活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掉过眼泪, 这会儿是她和他结婚之后第一次哭。
孔凤婴摸了摸她的头, 发觉她的头发几乎一半都是湿的, 低声安慰了几句后就直接拉着人往家里走, 戚静舟被他牵着手,眼睛却在偷偷流眼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回了家孔凤婴先给戚静舟换了身衣服, 自己却随便擦了擦就往厨房烧水去了,等烧好水就让戚静舟去洗了澡后自己才开始擦身换衣服。
戚静舟洗了个热水澡,现在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寒气, 她洗完澡就穿上干燥的衣服回主屋, 一推开门就看到套衣服套到一半的人。
豁!戚静舟没忍住再看一眼, 然而那个人背对她,甫一听到推门声就把衣服往下一拉, 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戚静舟。
戚静舟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心里砸吧着还有点儿回味。
她知道孔凤婴白, 但还真少看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没想到不光脸白, 身上也白, 乍一看真不像每天对着地打交道的庄稼人。
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
看到戚静舟这副模样, 孔凤婴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一块干燥的毛巾便把门口的戚静舟拉进门,斯里慢条的开始给她擦头发,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的一点也不扯头发,戚静舟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盯着墙上挂着的钟,盯着盯着就开始走神了。
一时整个空间只有挂钟滴滴答答的走针声和悉悉索索的擦头发的声音。
她走神的时候整个眼神都是呆滞的,安静的像一只小兔子,乖的不像话。
当然,用脑袋撞人的时候就不太乖了。
孔凤婴一缕一缕的擦着她的头发,余光从她那满头的发丝开始,悄无声息的飘忽到她脸藏在湿发里的耳朵。
时隐时现的薄粉,像熟嫩的果子,仿佛一口下去满嘴甜汁。
或许真的是甜的。
他心里想着,擦头发的动作便顺着发根绕到了耳边的长发,毛茸茸的毛巾时不时触碰耳廓,戚静舟冷不丁的侧一下头想要去躲避这点儿痒意。
只是就算她有意去躲,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却每次都能精准的接踵而来,戚静舟渐渐回过神,心尖开始拉扯起来。
她放轻呼吸,余光有一下没一下的去瞥身后的人,只是除了偶尔一闪而过的手臂之外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而伴随着她的紧张,那原本若有似无的动作却越来越明显起来,甚至堪称明目张胆。
戚静舟有点儿拿招架不住。
孔凤婴其实很少会碰她,遥想他们俩第一次还是结婚后第三个月的某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戚静舟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身边的人侧躺着盯着她,那时候月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她一眼就和那双比清泠的月光不相上下的眼睛对视上了。
很奇怪的,又或者氛围到位了,加上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某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这事儿就莫名其妙的水到渠成了。
事后戚静舟也觉得神奇,在此之前她一向把孔凤婴当做性、冷淡看待,毕竟一男一女连续同床共枕三个月啥事都没发生,要不就是男的不行,要么就是性、取向不对,最后也就是性、冷淡这一可能。
孔凤婴不行吗?她不知道,也没敢去试。
性取向不对?戚静舟观察了三个月,觉得应该是直男。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性/冷淡了。
最后没想到居然不是?!戚静舟偶尔回忆起并不多的和谐生活,大多时候觉得孔凤婴有毒,一种莫名其妙的毒,明明并不算特别激动,孔凤婴甚至堪称温柔,但到最后她却总是变得格外激动。
分分钟被拿捏。
他肯定是一个吸人精气的妖怪!戚静舟悄无声息的深吸一口气,莫名开始置气,她就八风不动,她就当做不知道,她就不回应,看他怎么唱独角戏!而那若有似无的动作依然时不时撩拨她一下,戚静舟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耳朵早就不动声色的红成了一片,偏偏她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上去比谁都欲盖弥彰。
孔凤婴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肯定猜的到戚静舟的想法,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逗弄人习惯了,这会儿也八风不动。
安静的空气中传来某种拉扯,谁也不想服输,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想要让对方失态,让后获取主动权。
到最后还是戚静舟觉得对方动作实在太大了,她感觉自己再不动声色下去很容易丢人,想要转移注意力,就轻声说:头发好像干了。
站在后头的人闻言收起毛巾,转而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从发根摸到发尾,摸了好几下,似乎是在检验是否干透了,却摸的戚静舟满脸通红。
该,该死!他还在撩拨她!戚静舟咬着唇,指尖抠着掌心,继续装不懂。
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是干了。
身后的人摸了好几下,最后道。
戚静舟唰的起身直奔床上,盖上被子背对着人猛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戚静舟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装睡。
而床下的人收拾好东西之后关了灯也上了床,慢慢扯上薄被,呼吸分毫不乱。
戚静舟闭上眼睛思考了半饷,最后发现他好像真的很能憋。
居然真的能睡得下去。
戚静舟想着想着之前那股燥气渐渐开始消散,最后眼皮子也开始打架,真的开始困了。
然而就在她半梦半醒准备夜会周公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作声,戚静舟原本上头的瞌睡霎时被这动作弄得消散干净。
她只感觉到有一双手从她后颈出穿过,动作轻柔的将她拉向身旁人的怀里。
戚静舟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即便确实有过那么几次,但每一次开始她都好紧张,好像考试,生怕被什么玩意发现似的。
然后一道如青松雪水般泠冽的气息靠近她,先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角,然后悄无声息的撬、开她的唇、齿,游荡她的口腔。
戚静舟这会儿装睡也装不下去了,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的虚伪,偏偏还死不睁眼,被动的承受着侵略的感觉有一种不受控的混乱感席卷而来。
一吻毕,对方慢条斯理的蹭了蹭她的额角,在她耳边轻声道:醒了吗。
戚静舟:……戚静舟闭着眼掩饰性的侧了侧头去躲避他的探究,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
耳边的人轻轻笑了笑,也不再去探究她倒底真的醒了还是假的醒了,兀自开始动作起来。
戚静舟很难去形容这种男女之间互相抚慰的具体感觉,因为她到现在也学不来怎么让孔凤婴对她那样对待他,从开始到结束她从来都是被掌控的那个,而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刻,戚静舟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太能承受的时候,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偏偏这种不受控制的纠缠与缠绵却能让她感觉到很不一般的快乐。
她不是很想承认,她确实有被爽到。
戚静舟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睛,却没想到一睁眼就对上了那双浅淡的琉璃眸,对方对上她的眼睛惩罚性的碰了碰她,戚静舟倒吸一口气,没憋住轻哼出声。
怎么不睡了?特么。
就算在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问她这种煞风景的话,戚静舟都被弄得没脾气了,偏偏他好像非要折腾她要她回答似的。
最后戚静舟倒底没忍住,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我又不是猪,怎么睡得着。
就算是猪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吧!今晚的孔凤婴似乎格外有毅力,直到春光破晓时方才结束,戚静舟软的手指的懒得动弹,最后的结束工作全靠对方处理,偏偏他还不让她睡,时不时小动作一下弄得戚静舟没脾气也有脾气了。
你倒底想干嘛?对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身上的气息更加浓重了,那如雪水般的气息让戚静舟下意识凑近闻了闻。
果然,美人从头到脚都是香的。
孔凤婴伸手揉了揉她,感觉还不够,又把人藏到自己怀里,垂眸一寸一寸观察着。
觉得你十分好看,不想让你睡。
戚静舟:淦!戚静舟唰的睁开眼,对上他含笑的眼神,半晌才憋出一句。
就算是牛耕完地也得休息,你不累吗?孔凤婴眨了眨眼,忽然荡起一抹绚丽的笑容来。
不是很累,你不累?戚静舟的雷达滴滴滴开始响起来,她连忙摇头。
累累累,我很累,我想休息!话音刚落,就看到对方那抹灿烂的笑意肉眼可见的消失了,最后竟然还十分遗憾的拍了拍戚静舟的肩,装作善解人意道:那你休息吧,我不弄你。
戚静舟:……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戚静舟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懵懵的,半饷才反应过来时间,摸了摸有点饿饿的肚子,她还是准备下床觅食。
甫一推开门就看到坐在院子里一边拿着书一边拿着笔记录的人,想来是刚刚从地里回来正在整理资料,那人听到推门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向戚静舟,随后伸手向她招了招手,戚静舟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却看到他从身旁拿起一盒打包的十分讲究的东西递给她。
给你的。
戚静舟好奇地打开一看,是一盒精致的糕点,她疑惑的看向他。
哪儿来的?孔凤婴微笑的指了指门外,一个故交好友带来的,刚刚走。
孔凤婴的故交?戚静舟想了想,不认识,大概是他的同学之类吧。
但她忽然想到他的朋友过来时自己还在屋子里睡得天昏地暗,顿时脸上一红,很不好意思。
你怎么不叫醒我?孔凤婴看了看她面上还未褪下的春潮,轻声道:我和他说你身体不好,正休息呢。
戚静舟:……第一百零三章日子就这么在戚静舟掰着手指的时间里流淌着, 转瞬即逝,和孔凤婴生活久了满脑子也开始想着种田吃饭睡觉,心情平和的仿佛退休老太太似的, 早就没了早些年搞事的劲头,也很少会去打听主角们的爱情故事了。
但有一件事在整个白桦村传的沸沸扬扬, 戚静舟打眼一听就翻了个白眼, 果然和江小雪顾安庆有关, 典型的两女争一男, 而另一位女配不出所料的就是原著中被江小雪算计的身败名裂的高官之女李秀秀。
李秀秀和顾安庆算得上一个大院长大的青梅竹马, 两家也是认识的熟人, 而李秀秀打小就暗恋顾安庆,在下乡那会儿原本没有她的名额,而为了顾安庆她毅然决然的和顾安庆一起来到了北大荒, 打心眼里以为自己这样的付出能得到顾安庆的青睐。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顾安庆这人口味很刁钻,从来就没对李秀秀来过电, 于是一直说把李秀秀当做亲妹妹对待来, 以此来表达他对她坦坦荡荡毫无恻隐之心。
但从戚静舟的角度去看却觉得顾安庆这人也不大靠谱。
就从李秀秀被污蔑险些自我了断来看, 他不说给自己这位‘亲妹妹’洗脱冤屈, 还自认为对她好的让她嫁给那个老赖,后来有机会回北京也没把被男人囚禁的不能高考的李秀秀带上不说, 还和江小雪感叹李秀秀一时黑了心误入歧途毁了自己的人生。
戚静舟看到这的时候没给当场yue出来也是她素质好,所以她打心眼里觉得男女主角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渣男贱女。
和这种人扯上关系是会倒血霉的。
瞧,李秀秀就是个典型。
戚静舟不想掺和这事儿, 于是听过见过之后继续过着摸鱼生活。
直到……戚静舟刚起床就听到敲门声, 她还心想就她这犄角旮旯还有人特意造访, 真是奇怪的很。
哪知道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那张前不久还嘟囔着碰上会倒霉的人的脸。
江小雪。
戚静舟:……江小雪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着手陷害过戚静舟的样子,演技十分了得。
又或者她自始至终都觉得戚静舟不知道。
其实一开始江小雪也摸不准戚静舟知不知道,因为当初她下手的时候是被孔凤婴看到的,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告诉戚静舟,可转头一想,这事儿她虽然做了,但对方也占了好处。
瞧,一转眼婚都结了。
这样一想她瞬间不心虚了,甚至还有点‘我帮了大忙’的自得感,于是面对戚静舟看到她满脸红润一看过的很好的样子,在微妙的产生了一丝不爽之后更产生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瞧,要不是我你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戚静舟对江小雪这微妙的自得感到莫名其妙。
有事吗?戚静舟很不解,但心里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江小雪笑了笑,收敛起那一抹微妙的情绪,一副‘好姐妹’的模样上来就拦住戚静舟的手高兴道:前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看戚姐姐,戚姐姐过的好吗?戚静舟详装捋头发不动声色的挣开了对方亲密的举动。
还好啊,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江小雪感受到了戚静舟的挣脱,心里划过一丝不虞,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模样,看上去像个邻家妹妹。
我是来找孔教授帮一件小忙的,这不我和顾大哥这段时间看高中课本遇到了不少问题,想找孔教授解答疑惑,戚姐姐也许不太懂,我们高中的知识很多都已经比较高深了,这好多年没看都有点看不懂了。
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觉得自己不懂高中知识是一件丢脸的事。
连初中都没上过的戚静舟:……高考又没恢复,你们突然看书做什么?戚静舟笑呵呵的问江小雪。
江小雪心里头撇了撇嘴,当然是为了高考啊,但她又不可能把这事儿告诉戚静舟,随即胡乱扒拉了一个借口。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多读书总不会错,是不是啊戚姐姐?说忘也不忘diss一下戚静舟。
戚静舟内心感到一阵无语,随后才说:他不在家,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江小雪闻言一脸踌躇,半晌才怯怯的看向戚静舟:戚姐姐会不会不开心我们打扰了孔教授?如果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
戚静舟:……好一朵盛世大白莲戚静舟表情微微一顿,刚想酝酿一下情绪来一段‘绿茶小白花经典台词之我不是我没有嘤嘤嘤’就看到骑着一辆自行车悠哉悠哉过来的孔凤婴。
这还是孔凤婴为了开会方便来回特意花一张工业票和重金买来的凤凰牌自行车,每次他出门开会只要不太远都骑自行车去,嘎嘎方便,至少比坐牛车灵活百倍,孔凤婴车技相当好,戚静舟亲自领会过。
我回来了。
孔凤婴看着只穿了一身薄衫的戚静舟,当下微微皱了皱眉。
穿的这么少?戚静舟瞥了一眼自孔凤婴回来就默不作声的站开的江小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江小雪对孔凤婴的态度十分微妙。
有一种‘我们是一伙的’的既视感。
莫名其妙。
戚静舟微微摇了摇头,没事的,你回来了,那正好,有人找你。
说完指了指江小雪,孔凤婴侧头看去,江小雪当即露出一抹温和青涩的笑来。
戚静舟:……她万万没想到江小雪都快和顾安庆打的不相上下了,转头还能对着别的男人产生心思,这张熟悉的笑容戚静舟以前只在江小雪面对顾安庆的时候看到过,顾安庆可喜欢江小雪这副样子了。
戚静舟莫名觉得不爽,当即装作不经意道:说起来好长时间没见过顾知青了,据说他最近帮村里当会计员了,这可真是个好工作,都不用每天下地干活了!江小雪当即笑意一敛,是啊,村长都夸他算数厉害,不过没有孔教授厉害,好多人都听说过孔教授的大名,真厉害。
江小雪是向来吝啬于在女人面前夸赞顾安庆的,她是生怕自己夸多了让别人对顾安庆有什么非分之想,尤其是戚静舟。
戚静舟笑了笑,没有的事儿,再厉害也要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顾知青舒服……江小雪咬了咬牙,只觉得戚静舟真不安分,都结婚了还想着别的男人,真够浪的。
哪里……江小雪刚想开口反驳,却被人打断,只听见孔凤婴瞥了江小雪一眼,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总觉得参杂了些许敷衍,好像是有急事的那种‘有屁快放’的敷衍。
有什么事你先说。
江小雪一愣,随即把诉求说给孔凤婴,心里八成是觉得孔凤婴会因为之前的‘革命友谊’而同意。
毕竟她帮他讨了媳妇不是?戚静舟要是知道江小雪的想法,肯定当场翻个白眼吐槽主角奇奇怪怪的逻辑自洽和莫名其妙的全世界皆她妈的优越感。
就在江小雪盘算着高考恢还剩一年,她现在得拉起知识学习参加高考,虽然第一届高考考题不难,但让作为参加过高考,且成绩不差的孔凤婴把把关以防万一也算是一道保险,而就当戚静舟想着江小雪真会算时就听到一道清晰冷静的声音传来。
恐怕没空。
说罢男人一手扛着自行车,一手牵着戚静舟跨过大门,一放下自行车转身就把门‘啪’的关上,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让江小雪深刻的感受到了那股无声的嫌弃。
江小雪:……戚静舟抬头看向关上门放上阀拉着她往屋里走的人,莫名产生一股紧张的情绪。
她和孔凤婴过了这几年,也隐隐能猜到他的几分心思,就解释道:那些话我是瞎说的,你别生气。
孔凤婴这个人的情绪变化十分微妙,有时候大肚的像个出家人,有时候又小气的斤斤计较,就比如戚静舟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他就有点儿生气。
当然不至于很生气,但不是特别开心罢了。
孔凤婴走进屋子拿出一件绵绸薄衫让戚静舟套上,随后才看向她,眼神微微失落。
我不如他吗?他这话听上去有点儿委屈,但戚静舟知道这是假的,委屈这种情绪他大多都会装的特别像,就像他生气的时候大多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反差越大越不平静。
大概是有一点儿不开心。
戚静舟敲定了结论,于是就熟门熟路的上前抱了抱他。
我听她夸你,就不太开心,于是就想让她也不开心一下,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最好的。
孔凤婴摸了摸戚静舟披在身上的长发,只觉得掌心的触感如绸缎般华润,十分治愈他的心情。
那我还是有点儿伤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掌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动着她的发丝,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那让人着迷的感觉,导致那嘴上说的话像走过场似的不走心。
戚静舟不知道,她还真开始以为他不开心了,于是踌躇了片刻才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想你好久了。
这话说完她的脸霎时红润润的,像熟透了的蜜桃一样诱人。
孔凤婴低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心尖微微一动,就又开始作起来了。
真的吗?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你不会在骗我吧?戚静舟顿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当即恼羞成怒的一把推开他。
你不信算了!孔凤婴霎时笑出了声,转而变成了他安慰戚静舟。
我信,我信的。
说罢低头安抚的蹭了蹭她的额角,随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戚静舟当场脸色爆红,语调瞬间拉起。
不行,这怎么能行?!他哪里来那么多奇怪的知识?!戚静舟羞耻感爆棚!孔凤婴低声笑了笑,拉着人就开始尝试各种新实验。
作者有话说:孔凤婴,中国驰名双标第一百零四章江小雪的到访忽然让戚静舟察觉时间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九七六年, 而明年的十月份是这个国家经历了十年磨难后的首次大捷。
高考恢复。
届时有五百七十多万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彻夜炳烛,只为参加那场可以改变命运的考试,然而那年的高考录取率却不到二十分之一, 总录取人数不到三十万,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挑战。
考还是不考这个问题对于戚静舟来说并不太困难, 因为她不管考还是不考都不影响任务的进度, 更不影响孔凤婴的决定。
虽然道理是这样的, 但戚静舟还是会偶尔想, 要是她还在徐家, 她肯定想方设法的参加这次考试, 不为别的,就为了离开这里,给自己腾出一片天地来。
好像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她的脑子里除了任务就没有别的想法了,虽然这对于书灵来说并不是什么多大的问题,可戚静舟总觉得不太好。
有一种狭隘的闭塞感。
如果她要参加考试, 以书灵自带的过目不忘buff来讲, 考上并不算特别困难, 可如果她考上了大学, 那肯定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求学,四年光景, 她会有一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至少她留在这孔凤婴会安全,可如果她离开了, 并且一走还是四年,她怎么能千里迢迢保证他的安危。
戚静舟想了想, 决定还是孔凤婴的小命和她的任务更重要一点, 读大学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或者说常人的执念和情怀不在戚静舟的思想范围之内,没什么放不下的。
就在戚静舟放下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近半年后,她却偶然间在孔凤婴的书房里看到一整套的高中课本,要知道就算是白桦村的知青下乡之前也不会带着一整套的书,哪怕那几十个知青东拼西凑也只能凑个七七八八,可在孔凤婴手里却有一整套。
他这是……要参加高考?戚静舟瞬间否定,因为孔凤婴已经大学毕业了,甚至还在国外读完了硕博,等高考恢复一切秩序开始井然有序的重组后,以孔凤婴的学历和专业完全有可能被返聘回大学高校任教,根本没必要考试找出路。
可真让人羡慕。
大概这就是读书读到一定程度以后的如鱼得水,到哪都被当人才抢的命。
当天下午俩人吃完晚饭后,孔凤婴忽然就对戚静舟说:静舟,你想不想上大学。
戚静舟心头一跳,心想原来如此,可她没忘记之前的顾虑,一时进退两难。
半晌,她谨慎的看向孔凤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现在……又不能上学。
孔凤婴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戚静舟,戚静舟虽然没上过初中,但小学却上过,所以接过信打开一看,是一个名叫‘伟国’的人寄过来的,内容先是粗略讲了讲自己的处境和询问孔凤婴过的怎么样,最后似是而非的说了一点东西,大约意思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一场特别重要的考试,如果周边有上过学的亲朋好友可以提点一下准备起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不管是戚静舟还是孔凤婴第一时间联想的那场特别重要的考试就是高考。
孔凤婴当然不需要参加考试,而他身边也没什么亲朋好友,原本就当未卜先知的八卦看看,可他忽然想起自家还有一个勉强算上过学的媳妇。
于是就开始琢磨起这事儿了。
而那时他恰好去省城开会,顺道就收集了高中课本带了回来,刚刚吃完饭后想起这件事来就问了戚静舟一嘴。
戚静舟合上信看向孔凤婴,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似的,孔凤婴一看她这模样,当下了然。
那就考吧,考上了就去读。
戚静舟却踌躇乐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如果我真的考上了,那我们就要分开了。
说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溢满乐不舍,她扭捏半晌道:如果要和你分开,那我还是不考了……孔凤婴:……孔凤婴伸手就在戚静舟脑门上弹了个爆栗,疼得戚静舟捂着头倒吸一口凉气,却因为心虚一时没敢反抗。
她伤心,她装的。
孔凤婴对于戚静舟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拿捏的四平八稳,他一直知道戚静舟想让他回去,前几年还有事没事试探他,后来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放弃了,就没再说那些话。
舍不得?或许有吧,但不多。
反正戚静舟留在孔凤婴身边除了这些年相处的感情和任务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无家可归。
现实的落泪。
但其实也没说错,真要离开孔凤婴她还真得斟酌一下,万一她一离开他就嗝屁了怎么办?但想了想,其实只要孔凤婴别想不开,应该很难让他驾鹤。
孔凤婴:……先别说戚静舟心里那波涛汹涌似的吐槽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孔凤婴在弹了她一下后表面无动于衷,但心里倒底有没有别的想法就不知道了。
养了这么多年的媳妇说让走就走,那他还真的是有容乃大。
最终俩人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但学习这件事却提上了日程。
孔凤婴不愧是学神级的人物,高中知识对他来说如同小学三年级课本,只是前一晚粗略的看过一遍后第二天就能脱离板书的开始给戚静舟上课。
更奇葩的是,他们的上课毫不拘泥于地点,有时候孔凤婴和戚静舟走在田埂上观摩植株生长情况时,走着走着孔凤婴就冷不丁的开始提问,弄得戚静舟和他走在一起总提心吊胆的。
后来发展的更离谱,但具体不由多说。
总之,在孔老师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高压勘察监督之下,原本连一元一次方程都‘不太会’的戚静舟现在对三角函数信手捏来,进步神速。
于是孔老师除了在戚同学的眼里越来越不讨喜之外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期间顾安庆拜访过他们,依然是为了高中知识这件事,四年时间没看过书,就算再聪明的人也得忘记不少知识内容。
顾安庆知道高考恢复这件事并不让戚静舟意外,毕竟他老家北京,家里还有点儿权势,探查到这个消息并不困难。
甚至整个白桦村的知青都在暗地里卷起来,而高考恢复的消息却不是江小雪放出来的,也不是顾安庆放出来,而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李秀秀。
先不说江小雪对于消息泄露这件事满怀着多少愤慨,她在知道是李秀秀泄露后更是一万个不爽,她肯定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她的录取率就越高,而顾安庆没这么多想法,而是率先靠关系找了一份高中学习资料,每天除了干活之外就是不停的学学学,俨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模样。
江小雪是靠着先知的技能早了将近一年开始复读学习的,现在已经学了一半,而顾安庆得到消息也只比李秀秀早了一个月,现在面临高考还仅剩三个月,这还是官方没有下达通报的情况下。
而官方最后会在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公布高考恢复的消息,并透露本次高考将在一个月后在全国范围内进行。
一个月,能在一个月内学完参加考试并考上大学,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没人不知道,而白桦村的知青也仅仅比别的知青早知道了一个月。
两个月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和一个月没多大区别。
但即便这样,所有人还是拼了命的学,日以继夜的学,因为他们苦熬了这么多年的辛苦,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唯一脱离这样生活的道路就在眼前,如果不抓住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那是绝望中仅存的希望。
而白桦村的书记和生产队们经过开会,还是决定为知青们开辟一点儿方便,如今的时局就算上面没下达通知,但作为拥有些许政治嗅觉的领导而言大抵也能猜到几分时局的变化。
不管怎么样,白桦村的村长并几位村委都希望自家村子能出几个大学生出来。
而就在一个月后,一九七七年的十月二十一日,一则震惊整个中国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恢复高考,并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无论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是哭是笑是癫狂还是唏嘘,全国各地的被安排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都不约而同的开始疯狂学习,整个神州大地仿佛在开始酝酿什么惊天大事。
而戚静舟,在高考前一个星期把高中三年的所有知识一股脑的塞在脑子里,面对孔老师的偶尔抽查也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对答如流,她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不管是前几个世界还是经历都很少全方位的放在学习这件事上。
也不能这么说,她隐约记得曾经她也是个让人惊艳的天才。
只是那时候学的东西不是高中知识,而是更加晦暗难解的唯心主义术法创造,她只能偶尔回忆出一点只言片语。
但只是一点只言片语,她也能察觉其中强大的力量,但可惜,那些力量也只属于那个世界。
她无法利用,甚至连关于‘知识’的记忆也被牢牢封印在那个世界,能记起的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的‘人物故事’。
雾里看花似的陌生。
高考那天,戚静舟怀揣着孔老师对她深切的希望,拿着准考证与文具稳步迈进黑江省济市武龙县的马牧考场,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考试。
第一百零五章三天过的有多快, 对于戚静舟而言就是在不断的刷题刷题再刷题中渡过,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做某件事时时间就会过的飞快。
考生中午需要自己解决中饭,而孔教授就如同一个奶妈, 随时随地的为戚同学补血。
戚静舟扒拉着碗里的肉肉,感叹孔教授除了偶尔抽抽风, 大部分时候做事都很靠谱, 在别的考生吃着自己带来的午饭馒头时, 孔教授却会带她去国营饭店吃一顿超级丰盛的中饭。
于是就在这样的时间里, 戚静舟很快的过完了三天的高考生活, 因为戚静舟过目不忘的debuff, 回去后她第一时间把考卷和答题内容默写了下来,而孔教授就像个老学究似的拿出八百年不用一次的银丝眼镜开始逐字逐句的批改起来。
一九七七年高考满分是五百分,理工科考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五门课程, 每门课占比一百,本科录取分数线大约在三百一十分左右,而大专录取分数线在一百六十分左右。
孔教授批改完只对戚静舟说了一句。
不成问题。
戚静舟听完笑得像朵花似的, 一整天叽里呱啦的扒拉着孔教授说自己绝顶聪明, 说要是她有孔教授的家境和条件, 说不定能比孔教授更厉害呢!孔凤婴看着飘的没边的戚静舟, 忍不住一把揪住戚静舟早上扎好的发带,那个发带的材料还是他俩刚结婚时买的红布料做的, 说是讨个好兆头,红色的喜庆。
而以往戚静舟穿衣服都会因为方便而穿的很朴素, 不是藏蓝色就是青灰色,偶尔可能会穿穿浅色的衣服, 但从来都不会穿十分鲜艳的颜色。
而今天她特意扎了一个马尾, 用红通通的发带在上头绑一个红色的蝴蝶结, 再配上她很少穿的浅蓝色碎花连衣裙,乍一看去就像个还在学校读书的学生似的,清纯的不像话。
孔教授嘴上不说,但批卷子的时候总时不时看坐在一旁的戚静舟一眼,心里感叹戚静舟不愧是十里八村盛传的美人,真是一颦一笑皆动人。
戚静舟这一整天都开心的不像话,现在看来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四年前在徐家唯唯诺诺的样子了,她自己可能没发现,但孔凤婴却看在眼里,而这样鲜活的戚静舟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是他给了她自由,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孔凤婴撑着下巴瞧着在院子采桂花,嚷嚷着趁着最后一波桂花盛开做桂花糕的戚静舟,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挺好的想法。
似乎前世的一切都是梦,而现在大梦一场醒来却见满园花开,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他几乎要沉醉在这样的生活里。
孔凤婴。
戚静舟摘完一竹屉的桂花后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翻弄挑选晾晒,转头看向闲闲望着自己的青年。
孔凤婴缓缓直起身看向她,整个人分外慵懒。
嗯?怎么了。
戚静舟毫不客气的吩咐他,你快去把厨房柜子里的糯米拿出来浸水,等明天我们就可以做桂花糕了。
孔凤婴闻言,不情不愿的去厨房找出了犄角旮旯里的一大罐糯米。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做。
戚静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歪着身子看向正在洗糯米的孔凤婴,整张脸笑眯眯的。
孔凤婴淘了好几遍,最后才盛满水泡上,等擦干净手后才看向戚静舟,思考了一会儿又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还是我做吧,你做的菜不太好吃。
戚静舟听了先是一阵心虚,她做的也不是很难吃,就是比起孔凤婴的手艺肯定是不如的,但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戚静舟脸上有点儿挂不住面子。
哪里不好吃了,我觉得很好吃啊,你不是没吃都吃的嘛。
戚静舟试图反驳孔凤婴的话,孔凤婴闻言抬了抬脑袋,瞥向戚静舟,露出一副十分‘高贵’的模样。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即便难吃也不能浪费粮食,你下次做时可以少做一点,这样我就不用特别解决掉你不爱的那一份了。
戚静舟瞪了孔凤婴一眼,觉得这人真是她冤家,干嘛每次都说的这么真实,她也要面子的好嘛。
大约是忽然良心发现自己逗弄戚静舟而过分不解风情了,孔凤婴当即转移话题。
你今天很漂亮。
戚静舟略微不爽的心情又阴转晴,嘴上却道,你已经说过五遍了,我也觉得我今天好看,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说罢上前挽住孔凤婴的手臂,看了看两人一起伫立的样子,忽然道:要不我们去拍张照片吧,寄给爸爸妈妈和爷爷他们。
伴随着特殊时代的结束,孔凤婴的父亲和爷爷也在平反之后回到了故土,几乎没过多久北京那边就联系孔凤婴想要让他回去,但孔凤婴没作回答,看上去并不想走。
孔凤婴想了想,竟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于是俩人一拍即合,骑着自行车往县里去了。
戚静舟坐在自行车后座,今天的天气也如同她的此时的心情一样晴空万里,自行车缓缓骑行在乡间的小道上,空气中弥漫着秋的味道,不冷不热的微风吹拂而过,带来了一股青松雪水般泠冽的气息。
是孔凤婴的味道。
戚静舟伸出双臂缓缓揽住孔凤婴的腰,轻声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歌谣,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却带着欢快而幸福的气息。
飘扬的歌声伴随着微风游荡在辽阔的田野里,远处劳作的人民似乎隐约听到了歌声,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去分辨起来。
听不清内容,却能让听的人从心底里扬起一抹笑来。
我们这辈子会一直在一起吗?戚静舟唱着唱着忽然问孔凤婴。
孔凤婴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扬起,他迎着风,脸上却荡漾起一抹浅笑来,不是仿佛面具似的假笑,而是少有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
当然会。
他一向胸有成竹。
戚静舟满足了。
那当然了,她和孔教授都会得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去县里的路途其实并不近,但今天的路程却显得格外短暂,戚静舟上一次和孔凤婴去县城还是在去年过年那一会儿,为了置办一些年货和日用品,那时候他们也是顶着冷风骑车去的,而戚静舟就坐在孔凤婴身后,只是那时候俩人一路闲聊八卦探讨哲理,以及预备购买哪些物资过冬。
而今天,没有任何生活上的目的,就只是单纯的去纪念这一天,拍一张好看的照片,心情好可能还会逛一会儿。
一到了县里,俩人熟门熟路的往照相馆去,因为他们每年都会一起拍一张照片,几乎成了惯例,所以对这条路格外熟悉。
照相馆的老板姓钱,这几年对孔凤婴和戚静舟这对夫妻映象很深刻,因为俩人每年都会来拍照,最主要的人长的好看,至少他开照相馆的十来年就没看到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还是一对夫妻。
哟!妹子今天穿的真好看啊!钱老板看到戚静舟眼前一亮,他心想这妹子真是稍微打扮一下就好看的要命。
戚静舟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和孔凤婴一起站在白色的布景前挽着孔凤婴的手臂,脑袋轻轻靠近孔凤婴。
孔凤婴长的很高,戚静舟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站直了身体也只在他肩膀处,所以靠近他时就像靠在他肩膀似的。
咔嚓!画面定格。
老板因为熟悉他们,所以特地加快给他们出片,但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戚静舟和孔凤婴商讨了一下决定先逛逛县城,等两个小时之后再来拿照片,不然回去再来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俩人走在街道上,现在还在一九七七年末,距离两年之后计划经济才会取消,如今购买东西依然需要粮票,但因为上面政策的改变,民间对于购物上也没有像往年那样严苛,偶尔多付点钱也能不用粮票买到东西。
有此也可以预测过不了多久粮票制度大概就要取消了。
戚静舟和孔凤婴往供销社走去,闲来无事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却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熟人。
她下意识挑了挑眉看向不远处结伴的俩人。
是江小雪和顾安庆。
俩人正在一个文具柜台前看钢笔,一会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举止之间亲密暧昧,看上去就像一对小情侣。
戚静舟是自从被孔教授提拔着日夜不停恶补上课以后就再也没听到什么八卦了,如今打眼一看,俩人这是好上了?江小雪和顾安庆说了什么,顾安庆掏出钱买下了钢笔送给江小雪,江小雪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甚至还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顾安庆顿时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灿烂。
闲聊间江小雪无意抬头,正好和戚静舟对上了眼,而顾安庆见江小雪看向别处也跟着转过了头,却在见到戚静舟后眼中霎时闪过一缕惊艳。
今天的戚静舟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的朝气,宛若清晨盛开的茉莉花似的清甜。
这是江小雪与顾安庆都没见过的样子,彻底打破了俩人对于戚静舟这个农村妇女的映象,甚至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这是那个城里来的姑娘。
江小雪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戚静舟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第一百零六章戚静舟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江小雪看到的戚静舟的第一眼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个, 明明戚静舟哪里都不如她,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怎么就这么好命呢?江小雪今天也特地穿了一件她衣柜里最好看的一条粉红色裙子, 然而一对上戚静舟的浅蓝色碎花裙就显得很俗气。
她心里恼火,于是就更加不想见到戚静舟了, 但她这会只能安慰自己等高考成绩出来她和顾安庆回了北京, 毕业以后结婚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不管怎么算都比对面两口子种一辈子地强。
这样想了一会儿, 再去看戚静舟和孔凤婴江小雪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儿。
戚静舟眼睁睁看着江小雪脸上一系列的复杂变化, 心下不由感叹人性复杂, 哪怕心里都在骂娘了脸上还得笑成一朵花儿,江小雪倒底是个重生的人,虽然上辈子英年早逝还没过三十岁就死了, 但毕竟有几分城府。
她甚至还笑着和戚静舟打招呼。
戚姐姐!真巧啊!你们也来逛街吗?戚静舟浅浅笑了笑,是诶,你和顾知青……她恰到好处的省略了接下来的话, 但在场众人都知道她没说话的意思, 江小雪当即给众人表演了一个啥叫‘欲语还休’。
江小雪羞怯的低了低头, 先是不好意思的瞥了顾安庆一眼, 随后用肩膀顶了顶他,一副不好意思说你来说的样子。
顾安庆下意识‘啊!’了一声, 随后才忽然回过神,他看了看戚静舟又看了看江小雪, 随即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我和小雪……戚静舟当即表现出‘了然’的眼神。
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江小雪羞答答的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对戚静舟说, 我和安庆是打算回北京再结婚办婚礼的, 本来想一定要请孔教授和戚姐姐来参加的, 只是离得太远怕你们来去不方便。
说着还一脸‘好可惜’的表情。
戚静舟:……戚静舟咳了咳,总觉得喉咙粘腻的很。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还没等戚静舟说完,身旁仿佛一个工具人似的孔凤婴却悠哉悠哉的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看向面前的俩人。
他轻轻睁大眼睛一脸‘好巧啊’的表情。
江小雪感觉到了不妙,然而还没等她做什么孔凤婴就用诧异的声音道:你们也要回北京办婚礼吗?江小雪:???也?江小雪张了张嘴,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孔凤婴就开始倒豆子似的开始说话,那真是好巧,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也要带静舟回北京,顺便补办一下我们俩的婚礼。
着信息量打的让江小雪一时回不过神:什……么?江小雪两个字还没说话孔凤婴忽然叹了口气,按道理讲到时候确实该请你们,但……说罢微微蹙眉的看向一脸懵逼的江小雪,……到时候再说吧。
他明明没说什么,但字里行间一举一动都表达着‘不喜欢’‘别来’‘嫌弃’‘晦气’等一系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来,让原本一脸懵逼的江小雪渐渐开始维持不住表情。
江小雪大概过了三秒才消化完孔凤婴的话,随后猛地看向戚静舟。
……录取通知书?戚静舟尴尬的笑了笑,斜眼看了一眼孔凤婴,孔凤婴笑容无辜的回看她。
她怎么不知道他要带她回北京补办婚礼?这不会是他刚刚想好的主意吧?但人话都放出去了,戚静舟还能怎么办,她又不可能再外人眼里落孔凤婴的面子,更何况不管孔凤婴这话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他说了戚静舟有的是办法让它变成真的。
回北京?呵呵,等你真带我回去,就休想再回来!小心思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的戚静舟越想越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落到地上了,听到江小雪的话也不太想去理会她问这问题的本意是什么,反正她开心,开心的飞起。
啊……这事儿啊,我前不久也参加了高考,我在马牧考场考的,你们在哪考的?戚静舟乐呵呵的说着,江小雪表情隐隐有崩坏的驱使,她勉强维持住表情上下扫描了戚静舟一遍,还是不太信她。
我也被分配再马牧考场考的,怎么没看到你?说完还不等戚静舟回答,她紧接着又追问戚静舟:你真的参加考高了?你不是小学毕业吗?你能考的出来?分数都还不知道呢你就这么确定能上大学?好家伙,急的连戚姐姐都不喊了。
戚静舟无辜的回看江小雪,你问那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才好?说罢不等江小雪再说戚静舟就微微侧了侧脑袋看向身边的人,一脸‘真是不好意思说,但你都这么问了我也只能告诉你了’的表情道:那得多亏孔教授不辞辛苦的帮我补课出题,硬生生在这么短的时间一股脑的教会我所有的高中知识,孔教授真不愧是当年的高考状元,在教学生这一方面天赋异禀。
江小雪原本崩坏的表情瞬间扭曲的变成了嫉妒。
孔凤婴?高考状元?她怎么不知道??要是她知道……江小雪控制不住的看向孔凤婴,她很少正眼看人,至少在下乡之后的好几年里满眼都是顾安庆,因为顾安庆家世好长得好学习还好,怎么看都是能待她阶级跳跃的大鱼。
而孔凤婴,她前世就听过几耳朵,只知道这是个大学生,能种地,家里成分不好,反正啥啥都比不上顾安庆,她当然就看不上孔凤婴了。
以江小雪的审美来看,孔凤婴长的是不错,但不如顾安庆有男人味,反正处处不在她的审美上。
但今天仔细一看,不知道是听了孔凤婴说的‘也回北京’,意识到孔凤婴老家可能也是北京的,再听到他居然曾经还是高考状元,这一股脑的光环打在孔凤婴头上,江小雪曾经嚷嚷着孔凤婴长的不如顾安庆的言论隐隐有点不稳。
打眼一看,孔凤婴长的白,身高也比顾安庆高,五官十分精致,一举一动也很好看,这么一对比下来居然还挺好看。
江小雪看孔凤婴的眼神变了。
带上了某种男人看女人的火热。
随后她忽然想到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居然和戚静舟结婚了,顿时那眼里的火热转成刀子似的看向戚静舟,满眼的‘你配不上他’的神情。
戚静舟都快无语住了,心下又一次确定女主可能因为上辈子遇人不淑这辈子有点心理不太健康,见到一个优质男就要上去扒拉的思想实在太可怕。
果然不能随便招惹不正常的人吗?想到这她忽然想起身边这人似乎也不太正常,顿时心里又反驳:还是不一样的,比如孔凤婴变正常以后就十分讨人喜欢。
心里活动十分愉悦,但戚静舟也没忘了江小雪这副让人腻歪的模样,她当即拉着孔凤婴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真是晦气,以后我们还是绕着他们走,免得又要倒霉。
戚静舟轻声抱怨,心想只希望这辈子都别再见到他们了。
孔凤婴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个姑娘的眼神总觉得让人有点儿害怕,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戚静舟惊异的看了孔凤婴一眼,一时心乱如麻。
江小雪威力这么大吗?居然能让孔凤婴感到害怕?牛笔。
这点儿插曲并没有打磨二人的心情,倒是在一些街边小巷买了不少有意思没意思有用没用的东西,然后又去了国营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饭后去取回了照片,最后俩人骑车回去了。
上午去的县城,下午两点多才回到家,戚静舟把买来的东西收拾好开始准备晚饭。
一天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夜里戚静舟枕着胳膊看向身边依旧睡得像个木头似的笔直的孔凤婴,一直有一个萦绕在心里的某个问题不得其解。
但她也很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而原本闭上眼的孔凤婴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戚静舟的动静,忽然睁眼看向她。
戚静舟猛地对上那双没有丝毫睡意的眼睛,一时还有点诧异。
没睡?戚静舟下意识道。
孔凤婴‘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戚静舟的眼睛,忽然道:在想什么。
戚静舟微微窘迫,但这个问题萦绕了她好长的时间,只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然而既然孔凤婴问她了,她想了想还是怀着某着微妙的情绪道: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戚静舟说到这,轻轻咳了咳,觉得不好意思,但转头又想他们都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脑门一顶就问了出来。
我一直……没动静,倒底是谁的问题?是的,他们结婚四年有余,也没过特别禁欲的生活,戚静舟却神奇的没有怀孕,一开始她怀疑自己,现在她怀疑孔凤婴。
生孩子又不仅仅是女人的事,男人也要付一半责任的。
原本戚静舟以为这话问出来孔凤婴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反应,然而孔凤婴闻言却毫无反应,他的情绪甚至说的上平静。
他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道:大概是我的。
戚静舟:??真的假的?孔凤婴不行?这是怎么惊天大秘密!?然而还没等戚静舟表达自己的震惊,孔凤婴忽然侧身看向戚静舟,这事儿……孔凤婴顿了下,接着道:不急。
戚静舟:?……什么意思?孔凤婴是恐育吗?孔凤婴摸了摸戚静舟的头说,你还小,这事不急的。
成年女性的最佳孕育时间是二十五岁左右,而戚静舟现在不到二十三,确实不算大,并且在乡下生产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让孔凤婴觉得没必要非得执着于此。
戚静舟恼羞,我没有着急!随即又看向孔凤婴,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孔凤婴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他出生在这里,并不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戚静舟沉默了,她大概能理解孔凤婴的意思。
不管是这里还是白桦村,都不算是物资丰裕的地区,这里贫瘠落后还隐隐有一点儿封建,一个没有三观的孩子在这里成长很难说会不会被影响什么。
但又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因为孔凤婴又说。
我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对于成为父亲这件事抱有极大的不自信。
孔雒的事让他体会过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
而戚静舟却算得上是他这一生少有的意外,若是再来一个……孔凤婴只要一想,居然少有的感受到了焦虑。
他对戚静舟说,一想到有个孩子,我只觉得汗毛乍起,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可怕。
戚静舟:……果然恐育。
第一百零七章孔凤婴对于孩子这件事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是戚静舟万万没想到的, 但想了想他本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似乎也很合理。
索性戚静舟也不是常人,某种程度上她甚至不算人, 当然没有人类执着的繁衍欲望,她只是以为孔凤婴会有, 最后发现竟然是没有的。
戚静舟并没有感觉遗憾或者不理解, 她甚至觉得很有道理。
人类的幼崽虽然小时候很可爱, 但如果这种可爱需要负担一辈子, 她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下孔凤婴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她心里甚至松了一口气。
她不太记得清以前做任务时的感情,但那些记忆还是有的,在大多时候她都不太擅长处理孩子与自己的关系, 有时候母亲这个职责甚至需要她当时的任务对象来担任。
所以她果然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吧。
戚静舟叹了一口气,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并极快地和孔凤婴达成了共识, 俩人可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甚至因为达成了这点共识而更加有话语了。
我也觉得, 小孩子太可怕了, 又一次我看到村口蒋家的长孙居然徒手捡狗屎往嘴里塞,如果小孩都这样也太可怕了。
戚静舟是真情实感的感叹, 当时这画面对她的冲击感堪称原子弹级别,从此不敢直面幼崽这件事。
孔凤婴哽了哽, 他不想要孩子更多的是因为孔雒,孔雒是他一手带大的, 可却还是死于非命, 于是对于生养这件事总觉得是件不得好报的债。
虽然和戚静舟不想要的理由有亿点点区别, 但好在结果一样,也算皆大欢喜。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来自北京的大学录取通知送到戚静舟手里那一刻,不知道是太惊喜还是太激动,戚静舟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结果录取通知书的下一秒,当场表演一个激动到呕吐。
yue!"送录取通知书的邮差惊呆了,一旁站着的孔凤婴惊呆了,戚静舟更是惊呆了,她捂着嘴疯狂摆手,最后在堪称惊恐的表情中吐的险些羊水倒流。
戚静舟:大可不必如此形容。
言归正传,反正戚静舟就仿佛被拔了喉咙口的栓子似的蹲在角落里yue的涕泪横流,孔凤婴甚至开始思考她昨晚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这么严重的食物中毒。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怀抱着对媳妇的担心之情马不停蹄的带着她去了卫生院,最后得出一个让戚静舟和孔凤婴都晴天霹雳的结果。
她,怀孕了。
孔凤婴拿着单子呆滞了大约有三分钟,他甚至一字一句的看完上面的每一个字,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不详的结果。
戚静舟捂着肚子一脸空白,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惊恐,她又隐隐觉得想吐,最后没忍住冲到厕所又是哇啦哇啦的一阵宣泄,弄得孔凤婴的注意力全转移到她身上了。
很不舒服吗?他拍着戚静舟的背,想到单子上才一个月的妊娠期,总觉得这过分严重的反应很不好,最后还是反复问了医生说正常他才将信将疑。
俩人回到家把两张单子放到桌上,随后面面相觑。
桌上的两张单子分别是:录取通知书和医院检查单。
俩个向来无话不说的人第一次面对面沉默了。
要实在不行……戚静舟刚一开口,孔凤婴的眼神瞬间看向她,戚静舟顶着孔凤婴的眼神压力慢吞吞道:趁着月份还小……孔凤婴更沉默了。
戚静舟是真这么想的,她总不能怀着孕去上学吧,这也太他娘离谱了,更何况读书是在两人的计划内,孩子又不是,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可以趁着他没出生而放弃呢。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还只是一个黄豆大小的胚胎,根本不能算一个完整的生命。
这近乎于冷漠的思考诠释了戚静舟灵魂深处并不属于她的思想,那是属于书灵的惯性思维。
戚静舟近乎于立马做下了放弃的决定,只要孔凤婴答应,她明天就能去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孔凤婴却沉默了。
戚静舟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答复,时间就这么点点滴滴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深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戚静舟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点着头,看上去只要有个支点她就能瞬间入睡。
困了就去睡吧。
孔凤婴的声音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却一如既往的温柔,戚静舟应了一声就爬上床盖上被子秒入睡。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孔凤婴独自坐在窗边很久很久,直到晓月高升,直到月亮西斜,他起身推门而出,甚至小心的不弄出一点儿杂音,一个人走在种满植物的田梗间,望着他精心照顾的苗株,恍然想起孔雒来。
可他却惊愕的发现,他好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只隐约记得起她的笑很好看,她的声音很好听,她总是哥哥哥哥的跟在他身后唤他,以及那一份字字啼血的书笺,诉说着她悲惨的一生,诉说这她平生的不得志,即便如此她在结尾依然心心念念着他的安危,只求哥哥平安喜乐,幸福一生。
怎么可能平安喜乐,怎么可能幸福呢,他怎么能踩在她的尸骨上开心快乐,他永远都不会快乐的。
孔雒是他永远无法治愈的阴影,即便来到了新的时代,拥有了新的人生,可她的不幸却如影随形的伴随他半生,并将继续延续下去。
是他的无用,造就了她的悲剧。
那么,他会不会带给另一个生命不幸呢。
孔凤婴不知道,甚至更大程度上倾向于是的,即便他知道他有能力护佑他成长,护佑他长大,可人这一生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他只是……若那个孩子的未来会不幸,那他是否会怪他不顾他的意愿执着的让他降生在这个世上。
明明他的理智告诉他没有必要如此担忧,因为这是个无解的命题,而面对无解的命题,唯有听之任之才不会去思考其中细思恐极之处。
孔凤婴背手望月,理不清纷杂心绪。
而这边的孔凤婴正在纠结自己倒底能不能做一个好父亲等一系列极限拉扯时,戚静舟却睡得像头死猪似的无动于衷。
第二天一早,戚静舟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无神的双眸,让她原本有些困顿的状态瞬间清醒,她眨了眨眼才辨认出眼前这个神情空洞仿佛遭遇人生巨大挫折的糟糕男人竟然是孔凤婴。
戚静舟惊呆了!啊这,你这是……孔凤婴全身上下最出彩的就是那双浅淡的琉璃眸,可如今不说看不出曾经的顾盼生辉,甚至有一种黯淡的感觉在里头,让戚静舟心肝直跳。
这,是熬夜看了新华字典吧?孔凤婴的眼睛机械般的眨了眨,随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戚静舟:?发生了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算了?过了三秒她才恍然想起今天原本的打算,而孔凤婴是突然又想要了吗?戚静舟嗯了一声,完全没带犹豫,搞得还想怎么说服戚静舟的孔凤婴如鲠在喉。
你……他复杂的看了戚静舟一眼,戚静舟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即大约能理解他的想法,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养育孩子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记得她最开始的任务也有怀孕的事,那时候她也很惶恐不安,甚至会害怕,但最后依然做完了这件名为‘母亲’的事。
她试着去做一个母亲,小心翼翼的学习,一点一滴的进步,虽然算不上多优秀,但也能拿个及格分,至少不会误人子弟。
而她之前不想要孩子,纯粹是因为懒,所以有各种推卸的理由,可如今他都来了,且孔凤婴似乎想要,那她就把养育孩子这件事也放在任务之中一起做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天生劳碌命。
灵书:这话它第一个不同意!孔凤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戚静舟头顶,指尖梳理她的发丝。
要我做的不好了怎么办。
他少有的有点儿不自信让戚静舟觉得新奇。
不会的,我觉得你特别好,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父亲,我最信任你了。
戚静舟此刻就像个马屁精,一刻不停的夸赞她不自信的丈夫,硬生生把黯淡的孔凤婴夸的容光焕发,眼睛也亮了,人也直了,连气质都带上了初为人父的伟岸。
好,我信阿舟。
戚静舟一愣,这还是孔凤婴第一次喊她阿舟呢,以前要么喊全名,要么叫静舟,特别要好的时候还会喊她夫人,这还是第一次喊她阿舟。
有种奇怪的感觉。
缠缠的,不太讨厌,甚至有点儿喜欢。
那既然这样,等回了北京上学办完婚礼之后,你真能舍得我们回来这?戚静舟打蛇随棍上,一刻不停的想要给孔凤婴洗脑。
要以往孔凤婴肯定笑而不语,或者顾左言它,这次竟然少有的没有回避,而是低头碰了碰她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自有打算,放心吧,阿舟。
第一百零八章因为做下了留下孩子的决定, 孔凤婴与戚静舟接下来面对的问题并不少,戚静舟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已经十二月了,再过将近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而次年开学的时间定在了三月,这样算来如果戚静舟要上学满打满算都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她当然是不可能挺着肚子去上学, 所以戚静舟和孔凤婴考虑着休学一年再上学。
因为快要过年了, 俩人原本的打算是趁着这段时间先回北京, 和孔凤婴的家人一起过一个好年, 前不久孔凤婴连信都写好寄出去了, 北京那边也回了信是满心欢喜的等待俩夫妻的到来。
但因为怀孕这事, 戚静舟的妊娠反应太过剧烈,他俩硬是推迟了半个月还没动身。
戚静舟靠在椅子上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得别说过年了, 恐怕连开学都赶不上,这段时间她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对, 整个人比一个月前还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攒下的肉都瘦没了, 活像受了什么虐待似的, 都快赶上在徐家那会儿了。
孔凤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见过的孕妇还是读过的关于这方面的书不知凡几,看别人这样时他无动于衷, 而看戚静舟这样时整一个孕期焦虑。
戚静舟算是有过经验的,所以并不太慌张, 而没什么经验的孔凤婴就有点儿焦虑了。
给,这是新买的话梅。
孔凤婴顶着冷风去镇上给戚静舟买话梅回来, 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凉气, 他特意在炉子边烤了一会儿才坐过来, 戚静舟接过他手里的话梅塞嘴里,顿时像活过来似的容光焕发。
我好像有点儿饿了,好吃酸菜面啊……也许是话梅开胃,戚静舟原本没什么胃口,等含了话梅好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了饥饿,并且急迫的想吃三个月前腌的一缸子酸菜。
不能配饭,就得配面!她嘴上说着,眼睛却‘含羞带怯’的瞥向刚刚回来还没歇几口气的孔凤婴,孔凤婴闻言起身,堪称无怨无悔的为她去觅食。
没过多久就端上了两碗卖相极佳的酸菜面,俩人围着桌子哼哧哼哧的干饭,戚静舟没过多久就吃完了面,速度快到离谱。
那……你还想吃什么?孔凤婴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看着意犹未尽的婆娘,犹疑她吃没吃饱。
这夸张的饭量,孔凤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现,但心里无不感叹戚静舟小小一个人居然藏着一个大大的胃。
不可思议极了。
然后又神奇的因为能吃很多东西的戚静舟与旁人格外与众不同而感到万分有意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的多吃了点,从而仿佛打开新世界般的乐此不疲的投喂她。
生活在七十年代的孔凤婴或许不知道,在四十多年以后的二十一世纪,有一种新兴的名叫‘吃播’的神奇职业,治愈了无数人挑剔的食欲,拯救了许许多多的厌食症患者。
吃东西,是一件幸福而又满足的事,戚静舟近乎虔诚的对待每一份食物的态度也是孔凤婴喜欢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所吃的一切都是他亲手种出来的。
而她过分良好的胃口就是对他专业的肯定。
都是因为他种的好,所以戚静舟吃的才这么香。
这种奇怪的等式并不算多么严谨,因为一个人饿极了能吃自己最讨厌的食物,但孔凤婴总是会合理的忽略掉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一意孤行的相信自己得出来的‘官方’结论。
就是因为他种的好。
戚静舟:啊对对对孔凤婴自己都没发现,对面戚静舟,他近乎有一种极端的偏爱,进而偏爱她所钟爱的一切,幼稚又执着。
这是他两辈子都没有过的状态,他儿时几乎没有完整的童年,更没有像普通孩子似的美好回忆,更多的时如何在主母的手中保护好妹妹,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孔凤婴过分的早熟,而这辈子就更不用多说了。
可与戚静舟在一起时,他们之间的相处却一点都不太成熟,甚至有时候还很幼稚,不管是戚静舟逗他还是他逗弄戚静舟,明明外人眼里很无聊的举动他们却一直乐此不疲,完全不像是两个已经结婚的成年人。
要是以前的孔凤婴肯定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副模样,绝对会嗤之以鼻的说着绝对不可能!然而现在……孔凤婴悄无声息的偷了一颗戚静舟的话梅塞到嘴里,霎时被酸的皱了眉,然后努力保持面无表情感受着被源源不断的酸意攻击舌尖。
直到最后,竟隐隐尝出一股甜味来。
常言道酸儿辣女,或许是个儿子,但他却隐隐期待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他还记得孔雒刚出生时的模样,白白嫩嫩又乖又甜,长大以后还会软软的喊他哥哥。
若是女儿,是不是会软软的喊他爹爹?唔,在这里应该是喊爸爸。
……爸爸想到这,孔凤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扬起一股荡漾的笑容来,他本来就长的好看,现在还笑得这么荡漾,不管见过多少次戚静舟还是会被惊艳。
等孔凤婴回过神就看到一脸奇怪的看向自己的戚静舟,他也是微微一愣,随之疑惑的看向戚静舟。
戚静舟不动声色的对他笑了笑,心想长的好看果然能当饭吃,随后一边笑着一边往嘴里塞了一颗巨酸的话梅,冷不丁的被酸的皱了皱脸。
真酸。
因为戚静舟怀孕的事,孔凤婴见实在赶不及回去,索性就打算留在白桦村过最后一个年。
而有了充足的时间做安排,俩人对于这里的地和房子也有了更多的规划,或许听到了孔凤婴要走的风声,不管县里还是市里的领导对于孔凤婴这样的人才都抱有努力挽回的想法,但转念又想到并不富裕的地区,实在也知道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挽留人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谁都懂。
他们总不可能去做阻碍人家前程的事儿来。
孔凤婴知道他们的担忧,他们担心他从此以后就不搞种植研究了,从而惋惜国家痛失人才。
在一系列领导的不舍中孔凤婴再三保证,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作物研究,这条路是他这辈子给自己定下的唯一一条走到底的路。
他有这样的天赋,并乐此不疲的努力着。
比起与复杂的人打交道,他更喜欢与纯朴的土地交流。
这是孔凤婴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与戚静舟说的一句话,戚静舟总是时不时感叹他悟出了哲理,往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哲学家。
孔凤婴不置可否。
哲理倒是没有,但他讲大道理却能讲很多,犹记前世他甚至能把一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劝说的发奋图强,从而成为一个为家族带来无上荣光的大将军。
当然,他也不能确定他死了以后那个把自己当成‘人生导师’的武将是否会因为他的死亡而一蹶不振到又回到以前那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孔凤婴自知自己不做好事,想要让人全心全意为自己做事,有时候总要拿捏一点儿情感价值,不然怎么能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框框撞大墙呢。
所以戚静舟说孔凤婴做传、销能成为大佬的话真不是夸的。
他洗脑的能力强的离谱,不然也不可能把戚静舟哄成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年后过了一个星期,等戚静舟的妊娠反应好的差不多后俩人才动身收拾东西坐上了回北京的火车,因为顾忌这戚静舟的身体,孔凤婴最后定了四张卧铺的票,所以一个包厢只有他们俩人,收拾好东西以后戚静舟就开始坐在火车铺上休息。
她原本是想看书,但火车哼哧哼哧的开,她看了一会儿就看的头昏眼花的,就连忙放下书看窗外才缓解了一下眩晕的感觉。
孔凤婴看她这样子就熟练的从兜里掏出话梅给戚静舟,戚静舟吃了一个才觉得好一点。
我们要坐多久才能到。
戚静舟撑着脑袋无聊的看向孔凤婴。
孔凤婴透过窗看向一片片望不到头的稻田,他犹记自己来时也坐着这条路,那时候往窗外看还没如今的山川锦绣,四年时间不长却改变了这片土地太多的东西。
大概十个小时左右,阿舟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
孔凤婴收回视线看向撑着脑袋看向自己的戚静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愈发圆润的脸。
可见这段时间胡吃海喝倒底把身子养回来了,如今的戚静舟珠圆玉润白里透红的模样让他打心眼里喜欢。
尤其是抱、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像个棉花糖。
戚静舟嗯嗯的点了点头,十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光醒着肯定觉得老长了,但要是睡一觉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她盘算了一会儿还是躺在床上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那我睡了。
说罢就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大概过了十分钟,床上的人翻来覆去半天霍的睁开眼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为了赶上这趟火车她早早就睡了,如今精神头足的很,怎么都睡不下去。
孔凤婴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睡不着,想了想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来,戚静舟当即下床哒哒哒的跑到他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
一脸期待。
孔凤婴:……他适时忽略她莫名其妙的期待,十分正直的说:你要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好吗?戚静舟哪里不会答应,马不停蹄的点了点头。
好啊!孔凤婴清了清嗓子,用柔和而平淡的声音开始缓缓讲述,讲到最后戚静舟听得犯困,下巴抵在孔凤婴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会儿就没声了。
孔凤婴原地不动的听着身旁人清浅的呼吸,直到那呼吸变得十分平稳后才伸手把人扶住放平,他低头看着毫无防备的睡颜,看了好久才缓缓伸手帮她盖上了被子。
第一百零九章戚静舟一觉睡得深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透过玻璃窗外看到的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而是熙熙攘攘的小镇,火车到了一站就有人上来, 也有人下去,七十年代末的火车站是用水泥建造的, 墙上漆着绿色的墙漆, 外廓贴的是马赛克,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火车站算得上十分具有城市气息。
他们快要进入北京市了, 算下来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能到站, 戚静舟这会儿醒的也算十分及时, 而孔凤婴坐在窗旁除了给戚静舟到了一杯水,问她饿不饿之外,剩下的时间总是认真的看着窗外。
他对比四年前的光景, 其实越往东走变化越小,看来在这个特殊的年岁里,虽然消失了很多东西, 但依然有不少记忆存留。
戚静舟是第一次来到七十年代末的北京, 当然看什么都新奇, 她隐约能从建筑轮廓和标志性建筑中看出后世这个大都市的影子, 如今的它依然繁华,却有着未来城市少有的纯朴与人情味。
到站了。
戚静舟只拿了些轻便的东西, 孔凤婴拿着大头,俩人大包小包的随着人、流往下走, 孔凤婴一手背着行礼一手紧紧拽着戚静舟的手,人群之间的倾轧让俩人的身体小幅度的晃荡, 而孔凤婴就将戚静舟护在身旁, 帮她免去不必要的推搡。
经历千‘辛万苦终’于下了火车, 戚静舟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孔凤婴身旁观察周围,只觉得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凤婴!一到温柔的女声响起,戚静舟往发声处看去,是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中年妇女,此时她正向他们挥着手,那女人的气质温婉,看着年纪大约三十多将近四十的模样,身上满是书卷气,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
而她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戴着金属边框的眼镜,光看脸只觉得这是个严肃的人,然而看向孔凤婴时双眼却含着泪水,满含慈爱。
而另一个却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年龄大约六十往上的岁数,满头华发却背脊挺直,带着某种□□的信念,戚静舟一看就知道这位老人年轻时必然是一个出色的军人。
这三个人的身份是谁不言而喻,戚静舟知道孔凤婴家里情况,妈妈留在北京生活,而爸爸和爷爷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放到别处,如今对比眼前看到的三个人,必然就是他们了。
迎接他们的三人情绪难掩的激动,而孔凤婴却只是牵着戚静舟的手脚步不急不缓的往他们走去。
爸爸、妈妈、爷爷,我回来了。
他微笑着抱了抱父亲,又抱了抱母亲,最后对爷爷行了一个军礼。
孔令申见孙子还记得他们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原本还紧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孔凤婴的肩膀满意道:还结实着,这几年没落下。
孔凤婴笑了笑,随后将身旁的戚静舟拉上前来对所有人道:这是我的妻子,戚静舟。
戚静舟上道的喊了三人,爸爸、妈妈、爷爷,你们好,我是戚静舟。
孔母看向戚静舟,只觉得这个姑娘珠圆玉润白里透红,一看就是福气的长相,心里十分喜欢,而孔令申和孔父无不满意,对戚静舟的态度算得上十分和蔼可亲。
在场几人聊了几句,还是孔母记得戚静舟如今怀有身孕,舟车劳顿下来还得先回去休息免得累到了。
一行人簇拥着走出车站,而当戚静舟坐上那辆停在车站外的军用吉普车时心里微微诧异了一下,开车的人十个肤色偏深的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多岁左右,见到孔令申时还喊了一声首长。
孔凤婴很少同戚静舟讲过他家里的情况,只简单说过他妈妈是老师,他父亲是从政的,而他爷爷是抗战的老兵。
戚静舟心想,她虽然知道孔凤婴家世好,但真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如今那几个人的帮派倒台,原本被‘贬’到各地的军政要员也纷纷回归政治中心北京,而能立即接手首长位置的,怎么算也得是抗战时期的出色人物了。
车子一路开到一处两进的四合院才停下,在北京能住四合院的都是紧靠故宫旁边那一圈,除了一些大院群居的人之外,能单独住一个四合院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少有的富裕人家,那得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当然啦,新中国成立以后不管是谁往上数两代基本都是土里扒食的农民,而孔家的四合院还是新中国建立初期孔老爷子用两袋细面换来的,那时候的人家穷,只要有粮食什么都能换。
如今这用两袋面粉换来的房子已经成了孔家的祖宅,日后一家人生活的地方,索性院子很大,即便戚静舟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能拥有单独的房间。
孔母给戚静舟和孔凤婴安排的房间在第二进的厢房,主屋是孔老爷子住的,两边的厢房却是给孔家夫妇和孔凤婴夫妻居住,厢房不小,甚至还能隔出一个书房来。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戚静舟被热情的孔母安排着到房里休息,而她则去准备今晚的晚饭,戚静舟没那么娇贵,在火车上睡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清醒的很,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就想帮她一起准备晚饭。
但孔母心里有思量,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家的新媳妇下厨干活,就把和丈夫一起窝在书房说话的孔凤婴拉了出来,让孔凤婴带戚静舟到处逛逛。
孔凤婴看了戚静舟一眼,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自家媳妇亮闪闪的眼珠子,于是就带着戚静舟出门去了。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戚静舟围着大红围巾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头,露出被冻的红通通的鼻尖眨着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看着他,孔凤婴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脸。
你干嘛。
戚静舟躲开,很不想被他摸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她的情绪总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死活要拉着孔凤婴贴贴,有时候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被嫌弃的孔凤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伸出两双手不由分说的揉住戚静舟圆圆的脸,还要死不死的□□起来,直把戚静舟的脸揉的扭来扭去嘴巴嘟起愤慨的看着他。
你……你……放开……戚静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他的魔爪,刚想控诉他的恶举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
孔哥哥?!孔……哥哥?戚静舟眼珠一顿,抬眼就看向正垂眸看着自己的孔凤婴,脸上缓缓浮现一抹微妙的笑容来。
孔凤婴看到她这表情,手又忍不住发痒,但戚静舟有先见之明,当即一个闪身躲开他的凶爪,也趁此看向发声处,就在俩人不远处的胡同口,一个穿着大红色呢大衣,梳着两个大粗麻花辫,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满脸惊喜的看向这,然而当那双充满喜悦的眼睛对上戚静舟时,瞬间变得充满敌意。
……这是,把她当情敌了?算了算年纪,四年前这姑娘才十四五岁。
这是早恋加暗恋啊。
戚静舟撞了撞孔凤婴,示意他别装死。
孔凤婴无奈转身看去,还没等他说话那姑娘就哒哒哒的跑到他身旁叽叽喳喳的说话。
我早就听阿姨说你要回来了,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才回来。
说着还有点儿委屈,想着年前就听说他要回来,她开心了好久,没想到从年前等到年后都没见人影,本来以为孔凤婴不回来了,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孔凤婴看向那个姑娘‘嗯’了一声,随后观察了她一下,道:长高了。
小姑娘高兴道:我十八了,当然长高了!因为孔雒,孔凤婴一向对女孩子比较宽容,但也只是当做妹妹的对待,如今这姑娘的心思孔凤婴又不是瞎子,怎么能看不出来。
大约是念着以前的情谊,他没说什么太多的话,而是温柔的牵起戚静舟的手对她介绍。
这是你嫂子,叫戚静舟,你可以叫她静舟姐姐。
他的声音甚至温柔到极致,却偏偏对着别人,姑娘当即脸色一白,刚想张嘴说什么就对上了孔凤婴那双温柔却莫名充满距离感的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白着脸对戚静舟喊了一声‘静舟姐姐’后头也不回的跑了,戚静舟在后头看着,姑娘跑进巷子时露出的眼角含着泪水,大约难过的很。
年少时的爱恋总是真挚而青涩的,戚静舟感叹着,她好像从来也没体会过这种感情。
孔凤婴闻言忍不住笑了,道:如果你遇到年轻时候的我,大概不会太喜欢我。
他说的是他前世二十岁时的样子。
狼狈,阴沉,偏执,反正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东西他一个都没有,全都是扭曲而丑恶的,以至于在死之前他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像一个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蛆虫,滋生在腐烂的泥土里,恶心至极。
他恍然想起或许就是因为前世那么恶心阴郁讨人厌,所以在这辈子最开始他就把一切的污糟藏在最深处,把自己打造成如今这副温和的模样,惹得人人都喜欢他。
他犹记得前世自己曾经主持过一场殿试,前三甲是陛下钦点的状元榜眼探花,他们身穿红袍,跨马游街,满脸矜骄,耀眼而瞩目。
而那时候他心无波澜,全不在意,满心满眼都在算计筹谋,如今重来这一世他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那样的人。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是羡慕的,羡慕着一切能在阳光之下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章趁着开学之前, 戚静舟去了北城大学办了休学手续,后来一直在家里养胎,孔妈妈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总是耐心的回答戚静舟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孔凤婴大概也是遗传了孔妈妈的性格, 所以在面对戚静舟也是这样有耐心。
有耐心的人最讨人喜欢, 有耐心的人最容易做成事。
戚静舟总是这么夸赞孔凤婴, 孔凤婴不置可否, 他自认为自己算不上多有耐心, 或许也是因人而异。
因为戚静舟怀孕的事, 与孔凤婴补办婚礼这事儿暂时搁置,他们计划着等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再风风光光办一场。
后来孔凤婴在北城大学任教,教的依然是他最擅长的植物学, 可他最喜欢的还是种地,为此特意在院子角落里开辟了一处菜园,种的什么都有, 上到从北大荒带来的那株惠兰, 下到一颗小青菜, 因为戚静舟近来喜欢吃藕, 为此又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一个大水缸亲自打水下泥种花。
藕是没吃到,却看到了盛开的莲花, 戚静舟明天都要看那小花苞的长势,是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长大开花然后结莲子的。
而就在戚静舟嚷嚷想吃莲蓬的第二天, 她就迎来了她与孔凤婴这辈子的第一个孩子。
那天是在晚上发动的,戚静舟因为怀孕整个人圆了一圈, 越瞧越让人喜欢, 而在半夜孔凤婴不辞辛劳的为她揉抽筋的腿时, 她刚眯着眼睛打了一口大大的哈欠就觉得下面一湿。
她都愣了,但毕竟前几个世界也不是白混的,估摸着是要生了。
戚静舟和孔凤婴说自己要生了时他还有点儿懵,然后一低头就看到了戚静舟湿答答的裙子,当下便刷的清醒过来,徒手抱着戚静舟坐上车去医院。
这事儿他心里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但真要做时免不了紧张,可即便紧张他做事依然有条不紊,甚至还顺便收拾了一大包住院用得东西,里面有小孩子的衣服,尿布,小被子,总之在很久之前两位父母就准备好了,所以拿的时候也没浪费多长时间。
生孩子是件很痛的事情,而戚静舟又是一个特别怕疼的人,但为了保存力气,阵痛的时候她愣是不敢喊一声,可眼泪却疼得哗啦啦直流。
她眼泪汪汪的看向孔凤婴,看上去可怜的不行。
孔凤婴镇静的安抚她,但微白的嘴唇还是暴露了心境,他大概也是紧张的,戚静舟怀孕这段时间他甚至还写了一本观察笔记,详细记录了她每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以及监督戚静舟多运动少吃大鱼大肉,免得生的时候多遭罪。
戚静舟每次都被他克扣的眼泪汪汪,她怀到后期胃口奇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想尝试,孔凤婴总看着她不让她吃奇怪的东西。
等生完,我给你做你心心念念的蹄膀。
孔凤婴做出了一个重大的承诺,因为戚静舟对蹄膀狂热的喜爱让她不惜背着孔凤婴也要偷偷出去吃,然后被下班的孔凤婴逮个正着。
因为她之前在一个月里已经吃了三个蹄膀了,孔凤婴严禁她再吃,于是被逮到后好一顿教育,戚静舟后来还想吃但倒底没胆子干这事了。
现在一听他说亲自给她做,戚静舟遥遥记得最开始她说自己想吃蹄膀时孔凤婴亲自下厨做的那一个,真是回味无穷,现在想想她都能流口水。
于是她眼睛红红的看向孔凤婴,认真及严肃的再次向他确认:真的?孔凤婴摸了摸她因为疼痛而湿润的鬓角,不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戚静舟想了想,也是,孔凤婴确实从来没骗过她,他每次不想回答的时候都是转移话题,总不会编一串谎言糊弄她,所以她还是相信孔凤婴的。
后来越来越疼,戚静舟倒底没忍住小声抽泣了几声,她其实是个坚强的人,以前被徐家那么欺负她都没想着一了百了,而是想尽办法去报复他们,那一年多猪狗不如的生活都不能折断她,何况生一个孩子。
但大概这几年的生活太好了,又或者孔凤婴对她太好了,总之就是受不了委屈,受不了痛苦,尤其是在他面前。
活像个春闺大小姐似的,娇气的令人发指。
……好疼。
她拽着被子的手发白,一看就用了大力气,脸上的汗水顺着发丝滴落,不一会儿浸染都染湿了枕头,孔凤婴拿着干净的棉帕擦拭她的汗,一手握着她,让她拽着。
戚静舟力气很大,于是他的手被拽的很红,可他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依然柔声安慰,指导她呼气吸气。
后来戚静舟被推进产房,孔凤婴也穿上无菌服陪在她身边,戚静舟也顾不了自己如今狼狈的姿态,因为生孩子这件事不太能受控制,他要出来了就真的要出来,而她能做的就是省点力气多用力。
这用的力道也略尴尬,类似于上厕所的感觉,总之她一边生一边想她前几个世界难道也是这样生的嘛?反正只记得生过,但却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也记不清了。
她一手扶着床杆,一手紧紧抓着孔凤婴,只觉得这娃要出不出的感觉真难受,心想着就卯足一股劲儿,一用力,生了。
是个小姑娘,生出来像个红红的小猴子,医生说皮肤越红长大了就越白。
戚静舟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孔凤婴,他俩都是白的,自然生出来的孩子也是白的。
顺产恢复的比较快,在医院躺了三天直到能顺气戚静舟才被裹成一个球似的回了家开始坐月子。
而那个小猴子也一天一个样似的越长越白胖,像个福娃娃似的讨喜可爱,戚静舟喂奶的时候看着自家的闺女,心想也没白瞎了孔凤婴和她的脸,以后肯定是个小美女。
她还得意洋洋的和孔凤婴炫耀自己的优良基因得到了完美的继承,虽然大多时候见过孩子的人都说像爸爸。
一个长的像孔凤婴的小美人,戚静舟看向正在换尿布的孔凤婴,比划了下,觉得孔凤婴要是穿女装说不定还真是个能迷死人的大美人。
他长的好看又精致,不比女孩子差,但一身气质却绝不可能让人怀疑他的性别。
孔凤婴时常看着孩子入神,按道理讲孩子该起名了,但每次戚静舟问他他都说再等等,后来有一天晚上孔凤婴突然同戚静舟说。
不如就叫孔珞如何。
戚静舟‘嗯?’了一声,哪个落?孔凤婴过了两秒,说,王字旁,璎珞的珞。
戚静舟点头,珞字的寓意很好,她当然不可能不答应。
于是奶娃娃就有了名字,叫孔珞,小名包子,因为她脸圆的像个包子,奶胖奶胖的。
戚静舟坐月子这一个月没碰过水,她自己都快嫌弃自己味道奇怪,所以等月子一结束她马不停蹄的洗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过了三遍水才觉得自己终于干净了。
因为孔家人的身份,满月宴办的不算高调,但该请的人都请了,所有人都知道孔家添丁,生了个大胖闺女。
戚静舟恢复的不错,于是孔家人计划着在孩子满百那天补办俩人的婚礼,正如孔凤婴所说,却是风光无限,戚静舟的美貌早在满月宴那天便有目共睹,而婚礼这天尤胜从前。
而等办完后,戚静舟就收拾收拾上大学去了。
因为坐月子和奶孩子这段时间孔凤婴没少给她补课,所以半道进学校也跟得上进度,但她还是比同考的人晚了一届,与她一起参加高考的人都已经上大二了,戚静舟才上的是大一。
或许是因为在北大荒那几年的种田生涯倒底影响到了她,在深思熟虑之后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植物学专业,并不是因为孔凤婴,而是戚静舟自己想学。
因为这几年与‘戚静舟’融合良好,所以属于‘舟’所获得的东西也渐渐显露出来,而上个世界她被赠予了神明的馈赠从而渐渐的与山川万物产生了天然的亲近,而这点注定了她在这条路上比别人走得更远。
巧的是戚静舟的专业课老师竟是孔凤婴,而也是上了大学她才发现,孔凤婴在学校竟然还是个风云人物。
诶!你知道孔教授吗?同桌的姑娘主动和戚静舟说话,而她这口子一开,一旁别的姑娘也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孔教授长的真好看,据说还是哈佛大学毕业,真厉害,不光长的好看学习还好,最主要的是他今年才二十八岁!在高考恢复的这两年里,不同的人都争先恐后参加高考,而因为政治原因,最初几年的高考并没有划分年龄限制,于是乎有不少大学生甚至都将近三十甚至有将近四十的。
所以作为二十八岁的孔凤婴能在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担任教授,可见是多么令人惊叹的程度。
戚静舟憋了憋笑,心下也好奇起来,就顺着这几个姑娘的话道:很多人喜欢孔教授吗?金佳佳,也就是戚静舟的同桌道:那当然!就隔壁英文系的系花还追孔教授呢!戚静舟震惊,还有人追他啊?这么受欢迎?她是知道孔凤婴长的好看又是学霸,这一系列的光环加身,又在大学校园肯定颇受学生偏爱,但现在真的听到了有姑娘倒追孔凤婴,她还是小小的惊叹了一下。
孔凤婴人模狗样起来真能唬住不少人。
但据说孔教授好像结婚了。
金佳佳看向满脸惊叹的戚静舟,还是说出了这个残忍的真相,而他们后排的姑娘们除了哀叹这个噩耗外,还有些人并不相信这个传闻。
那也不一定,你们谁见过他老婆?反正我没见过,说不定就是有些人想要追孔教授传出来的留言,想要唬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女生的呢!那扎着马尾的姑娘满脸‘早就被我识破了’的模样,看的戚静舟汗颜。
她心想,孔凤婴真结婚了,他媳妇就你们眼前呢。
但看着这群青春活力的小姑娘,她倒底没说,少年慕艾情窦初开青春期总是让人幸福又烦恼的。
就在所有人讨论的不可开交时,金佳佳忽然摆了摆手嘘声,别说了别说了!孔教授来了!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戚静舟也转过身看到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前长身玉立的孔凤婴,他一如既往的穿着他那身标配的白衬衫黑西裤,简单的对学生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开始讲课。
孔凤婴是个好老师,教学生这块格外有天赋,作为他的得意门生戚静舟对孔凤婴表达了十分的肯定。
上课提问这件事是所有学生深恶痛绝的,即便是长大好看的孔教授上课提问也不能让学生开心,被喊起来的学生说错了答案,孔凤婴并没有批评,而是视线一转,看着就要再喊人起来回答,戚静舟悄悄摸摸的低头,一副‘认真学习看书’的模样,不管怎么样学生对于老师总是抱有天然的敬畏,尤其是提问的时候。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被慧眼如炬的孔教授一眼瞧个正着,孔凤婴原本不想喊她的,但一看她这样,就偏要叫她回答。
戚静舟起身中规中矩的答了问题,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然而孔凤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又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戚静舟稳了稳心境逐一作出回答,答完还不忘恶狠狠瞪了一眼坏心眼的家伙。
孔凤婴不动声色的转移视线,却暗自压了压嘴角。
这些问题其实并不难,孔凤婴在家的时候就给她讲过,而戚静舟过目不忘自然也都记住了,俩人心里都有谱,而坐在戚静舟身边的金佳佳却胆战心惊的,等戚静舟坐下她才松了口气,随即疑惑。
孔教授以前不会一连问好几个问题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你好倒霉啊。
戚静舟看了一眼上课的孔凤婴,小声道,大概他心情不太好吧。
金佳佳也只当这样了。
等一下课,金佳佳就准备和戚静舟一起去食堂吃饭,戚静舟收拾东西琢磨着她还没吃过北城大学的食堂呢,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城大学如今的食堂是不是像后世那样琳琅满目,但想想也不大可能,毕竟如今的物资并不丰饶,顶多有肉有菜,营养到位。
然而就当俩人准备走时,讲台上收拾好教学材料的孔凤婴却喊住了戚静舟。
静舟。
在场的学生也才陆陆续续准备走,一听到孔凤婴的声音还下意识看向讲台,却见孔凤婴拿着教案走到教室阶梯,对着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学生道:今天回家吃吧。
周围人的目光霎时扫向戚静舟,戚静舟愣了一下,当即应了声,转头对金佳佳道:抱歉啊,今天不能和你吃中饭了。
金佳佳傻愣愣看向戚静舟,没,没关系,你回去吧……她话音刚落,孔凤婴便用空着的手牵起戚静舟往外走去,时不时问她可还习惯之类的问题,总之伴随着俩人的离去,孔教授的媳妇就是北城大学学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北城大学。
戚静舟囧囧的,这传闻搞得根师生恋似的,但他俩可真的是已经结婚四年还附带一闺女的‘老夫老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戚静舟在北城大学上学, 因为孔凤婴这位任课老师总是执着于让学生下地去观察植物的习性,所以除了一些需要上课讲的知识内容,大多时候都会在户外学习。
孔凤婴的恶趣味或许并不仅仅于此, 他总是指挥着学生尝试培育植物,而他自己就站在干干净净的地方, 与一种蹲在草地里或者在记录挖土的学生格格不入, 即便是戚静舟也得扛着锄头挖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农学专业的。
总之前一段时间众人还沉浸在孔教授的媳妇是他们同班同学的震惊里时, 后来见戚静舟和他们一样狼狈的挖土时又觉得当孔教授媳妇好像也不是特别有意义。
更甚者还传孔教授与他夫人关系平平, 不然怎么能舍得一点儿都不照顾媳妇, 然而流言在孔教授不辞辛苦的骑着自行车载戚静舟回家的后不攻自破。
孔教授这种不像凡人的人居然还会骑自行车带媳妇, 总觉得过分平凡而朴实。
眨眼之间小包子已经一岁了,自从学会喊人之后就仿佛突然得了社交牛逼症似的,逢人就喊, 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自家爸爸的菜园子里造作,把孔教授种的花花草草霍霍的一干二净,孔教授回来看到满地狼籍的菜园子后, 沉默了。
他似乎记得自己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于是他看向戚静舟。
戚静舟眨了眨眼, 她没有小时候, 非要说小时候,她小时候就是一本书, 想造作也造作不起来,而原主小时候也是个安安静静的老实姑娘, 是从来不会这么皮的惹是生非的。
两位父母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在小包子咯咯咯笑着扑进戚静舟怀里才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戚静舟瞧着她黑黢黢的小爪子, 无奈的带她去洗手, 等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后小姑娘又被别的东西吸引, 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又自己去玩了。
小孩子总是这样,即便没有玩伴也能自己找事儿玩,而她家小姑娘唯一值得称赞的也许就是皮糙肉厚,不会动不动哭鼻子,孔凤婴时常感叹这点肯定像他,因为戚静舟以前总是动不动哭鼻子的。
戚静舟:……啊对对对她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哭全都赖孔凤婴,其中一半以上都是被他吓唬哭的。
孔凤婴:……戚静舟毕业后选择继续深造,而孔凤婴在大学带完戚静舟这一届后就专职科研,有着北大荒那几年的成果,再加上近几年发表的数篇具有突破性的论文,他在年过而立之后进入了中科院,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学术大佬。
在没有孔凤婴的校园生活里,戚静舟过的依然充实,直到有一日她偶然遇到一个熟人,她看着变化不小的江小雪格外诧异。
江小雪已经毕业工作了,她读的是师范专业,毕业以后就被分配了工作,加上顾家的一番运作,她幸运的没有被分配带别的省区城镇,而是依然在北京的一所小学教书,而戚静舟能见到她是因为江小雪是包子的小学老师。
小包子读完幼儿园顺利进入了小学,而那天是戚静舟和孔凤婴带着小包子入学的,等做完一切手续以后戚静舟同孔凤婴准备离开时却在楼梯转角遇到了江小雪。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戚静舟笑着对江小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准备和孔凤婴离开了。
江小雪望着曾经在北大荒声名狼藉的寡妇和如今一身温婉贤淑的女人,总觉得怎么对也对不上,一个村妞,一个知书达礼的女人,多离谱。
等等!她不知怎么的喊住了戚静舟,戚静舟和孔凤婴对视一眼,转头看向身后的江小雪。
有什么事吗?戚静舟疑惑的看向江小雪,按道理来讲这篇故事已经结束,现在女主江小雪已然和顾安庆喜结连理生了娃也过上了她想要的日子,而这会儿又喊住她是做什么,总不能叙旧吧?就他们三的关系,路人都比不上,叙个锤子。
江小雪已经看不出曾经青涩的少年气了,如今她也已婚,做了母亲,前世的她死在二十五岁,而这辈子的她已经二十八了,失去了先知能力的她早就变成了普通人,再也没办法用未来为自己筹谋更多好处。
她的生活在最初的美满后归于平淡,因为出身的原因,顾家对她的态度平平淡淡,顾安庆一心政途,夫妻俩聚少离多,她更多的时间似乎都是独自度过的,她看着戚静舟和孔凤婴相携的身影,说不上的复杂。
嫉妒吗?当然有,戚静舟有着孔凤婴全然的关怀与爱,而她,在和顾安庆相携十余年后早就没了曾经的那份感觉,如今只剩下平淡如水的相敬如宾。
可问她后悔吗?也没有后悔,因为比起前世,这辈子的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过的好了。
但她还是有点儿不满足,尤其是面对戚静舟,这个被她,被孔凤婴,被时代推着往前走的女人却成为了那少数比她过的好的人。
她知道孔凤婴,在家里的电视上。
华国杰出的科学家,一位前途无量的学者,荣耀加身,光芒万丈。
而这样的人,是戚静舟的丈夫。
戚静舟怎么就这么幸运,怎么就过的比她好呢?她想不通,这辈子都想不通。
她与戚静舟也有十余年未见,如今巧合的不期而遇,看着戚静舟望着她的眼神,温和而充满力量,美丽的令人赞叹。
而她身边的男人,比起青年时的低调,是难掩的耀眼。
江小雪看着这对夫妻缓缓的露出一抹亲和的笑来,这是她工作多年以后修炼出来的笑容,像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
好久不见啊。
戚静舟看着眼前笑容体面的女人,也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是好久没见了。
一旁的孔凤婴看着戚静舟的表情,又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也跟着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来,看上去格外温和宽容,仿佛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值得被赞扬的。
江小雪看着他的笑容免不了恍惚了一瞬,随之看向戚静舟的眼神愈加嫉妒起来。
戚静舟:……学校门口有一家很好的咖啡店,有空一起喝一杯?她说着一起,眼神却时不时瞄过孔凤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戚静舟无语住了,心想大家伙都快奔四的人了,家里也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就有那么多心思胡搞八搞。
戚静舟现在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关系不怎么好的人委屈自己,于是眼睛都不眨的拒绝了江小雪的邀请,江小雪显然是不甘心的,但戚静舟没等她开口就拉着孔凤婴走了,刚到楼下的时候才想起一件事儿,转头对看孔凤婴说。
珞珞的任课老师没有江小雪吧?要她女儿的老师里头有个江小雪,那可真是触了霉头了,她心想着要是知道江小雪在这,她就不让孔珞来这儿上学了,她和孔凤婴年轻的时候就被女主光环坑的不轻,如今难道她女儿也难逃此劫吗!孔凤婴回忆了一下女儿的课程表,摇了摇头,没有。
见戚静舟满脸不大得劲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阿舟放心,不会有影响的。
孔凤婴对于江小雪的映象只停留在一个‘自作聪明’上,总是有很多的算计,却都局限眼前,让她更往上一层又显得格外狭隘。
简而言之就是,格局不大只顾眼前小利的人物,对他来说不足为惧。
而戚静舟知道江小雪这人本质上就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上辈子能为了离开北大荒和人乱搞,最后客死他乡,这辈子干的坏事儿也不少,她这人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但小事也足够恶心人的。
嗐。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一家能离她多远就多远吧。
然而还没等戚静舟安排闺女转学,那头的江小雪就因为收受家长贿赂而被带走调查,最后更失去了这份公立小学的任教资格。
戚静舟听到这消息先是一愣,随后听到别人八卦这位老师后,又觉得她能有这样的下场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能作出收受家长贿赂的事儿,她本来也是不理解,江小雪她夫家又不是没钱,怎么还需要收受别人的贿赂,后来才知道江小雪的夫家所有的钱都被老一辈管着,而她婆婆对江小雪不是很满意,所以每个月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就很少给她钱了。
再加上顾安庆在仕途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依然不出彩,全靠他家老一辈扶持才有现在的位置坐,而他家老爷子大概也知道自家孙子在仕途上实在没有太多的天分,于是在钱方面管的很紧,生怕自家大孙子活还没干好就被人忽悠下海。
而江小雪呢又是一个花钱没什么计划的人,再加上自家儿女的教育养育费用老人全包,导致了她工资月月光,后来因为想要维持同辈里的体面,这点儿钱就更加显得不够看了,最后就走上了这条路,险些害了她那平平无奇的丈夫本来就走得不太顺的仕途。
最后的最后隐约能听说俩夫妻关系更加不好,要不是有孩子拴着,恐怕早就分开了,戚静舟听了也唏嘘,而这发生的一切早已不在剧情讲述范围,这是脱离剧情以后男女主主角真实的未来故事,可见小说这东西也并不能十全十美。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一十二章戚静舟与孔凤婴相伴数十年, 随着岁月的流逝,年华的老去,他们终究要在时间的长河中面临离别, 戚静舟曾经乌黑的发丝早已染上霜华,而孔凤婴也早就成了一个稍微帅气一点儿老头子, 除了戚静舟几乎没有人还记得他年轻时的模样, 但大多人依然能从他那白皙修长的指尖窥见他曾经的风华。
孔凤婴曾经说过他和戚静舟或许能相伴到死, 这话他没有实现, 因为他病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原因, 一点点风吹雨淋就能打倒他的身体,戚静舟有点儿舍不得他,于是想尽办法想要留住他的命, 她带着他求医问药,孔凤婴生病这几年喝的中药西药一箩筐一箩筐的,但依然也不见好。
戚静舟看着他睡去的模样, 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外望着沉沉的天, 院子里的那株惠兰依然长势很好, 可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乍寒乍暖的原因, 最近几天有点儿恹恹的,戚静舟照顾着兰花, 就像照顾孔凤婴一样。
然而那兰花依然在冬日来临前悄然枯萎,在戚静舟的眼睛底下变成了一株枯草, 孔凤婴有时候精神好一点会在院子里坐坐,看到那株枯萎的兰花就笑着道:它大概是舍不得我, 所以比我早一些时间走, 好让我到时候能在路上看到它。
戚静舟的心如北京城秋日里萧瑟的枫叶, 飘飘落落的带着一种万物凋零的哀伤。
她舍不得孔凤婴,虽然她知道人总会生老病死的,等孔凤婴离开她也会回到星空,而那承载着俩人的记忆与感情也会随着星星的流转被裹携着消失在虚无的长河中,永远也找不回来。
戚静舟张了张嘴,按道理她应该是习惯离开的,就像以前的世界那样习惯死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不太习惯孔凤婴会离开的结局。
可能他以前总是和她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吧,所以到真的要离开时,她却觉得那样悲伤。
小包子早就结婚了,她的孩子,也就是戚静舟和孔凤婴的孙子也已经大学毕业了,怎么看他们一家都是和谐美满的,而这种美满终究会到达尽头。
孔凤婴是个体面的人,即便病情加重时也很少会表现出痛苦来,他总是淡淡的坐在那,或者躺在那,有时候还会向戚静舟招招手,就像年轻时那会儿一样抚摸戚静舟的头发。
他不太喜欢住院,但那时候病的太重,不住院不行,小包子劝不动,还是戚静舟让他去的,她只对他说。
你就多陪陪我吧。
就这一句话,孔凤婴同意了。
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里,戚静舟坐在椅子上给孔凤婴念完了今天的书,孔凤婴敲了敲柜子对戚静舟说。
有一本笔记,在家里床头柜最底下那层,你帮我拿过来好吗?戚静舟应了声,她却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小包子载着她回了住了几十年的家,路上戚静舟望着窗外,忽然就觉得胸口一阵酸涩,带着发自肺腑的悲恸席卷她,眼泪就悄无声息的从脸上落了下来,她哭的无声无息却把小包子吓得够呛。
小包子大约察觉到什么,转头就想回医院去,戚静舟制止了她,说,回家。
她从孔凤婴说的地方找到了那本日记,等回到医院时被告知孔凤婴病危,现在正在抢救室抢救。
抢救室里一群白大褂的医生围着一张病床,而躺在床上的病人却早已昏死过去。
戚静舟站在门口,她知道,孔凤婴要走了,她靠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向手里黑色的笔记本,缓缓打开了它。
[一九七三年六月十日,在白桦河畔遇到了一个洗衣服洗到河里的人,只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傻的人,本不想救,但秉承着顺手的想法,还是救了人……][一九七三年八月十八日,又见到那人,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我知道她的事,只觉得她这样的性格大约这辈子也出不了头……][一九七三年八月三十日,今日想起山上那株惠兰,于是特意持具去挖,却没想到见到了有趣的事,导致我对她开始有点转念,希望她能成功。
][一九七三年九月二十一日,今日发生了一件事,我把她吓哭了,回来特意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依然丰神俊朗,不要脸的夸赞了自己又想起了白天被我吓哭的人,忽然想起了在家时母亲养过的一只兔子,那只兔子眼睛也是红红的,整天都缩在角落里怕这怕那,以前觉得无趣,现在想想竟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一九七四年三月十二日,昨日夜里做了梦,想起了一些往事,因为某些原因不便多言,忽然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人,忽觉古人诚不欺我,饮食男女,人之常情。
]……[一九七四年七月三日,我与她成婚了,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一九七五年三月九日,夜里梦魇,醒来看到她,睡得很沉,心里不太开心,于是把她弄醒,被骂了。
]……[一九七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她偷偷喝了我的茶,因为晚上我闻见了味道,她以为我不知道,明天再给她泡一壶,免得又惦记起来。
]……[一九七七年三月九日,阿舟第一次问我孩子的事,让我不禁回忆起故去的往事,总觉得跟着我的小孩大概不怎么幸运。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十七日,阿舟高考,以她的水平应该不成问题,果然回来默写了试卷和答案,我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可以过,但我不太想她那么顺利,人生应该要有点起伏,等过几天再告诉她。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五日,今天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阿舟怀孕了,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总之心情很是复杂,夜里一个人出去走了走,看到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她’来,还是觉得不妥,可到家看到沉睡的人,又觉得阿舟太过可爱,若有一个像她似的女儿许也是一件幸事……]……[一九七九年十月十八日……]……[一九八零年三月一日……]……[两千年六月九日……]……戚静舟看到最后,最终还是轻轻合上笔记本,她侧头看向隔着一扇门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人,低头泣不成声。
……舟回到星空,这一世的情感如潮涌般褪去,记忆的五彩斑斓以极快的速度褪去,最后变成了一幅幅黑白的定格画。
虽然知道会这样,但舟还是忍不住伤心了一瞬,转瞬却早已变成了真正的舟。
灵书飞了过来,舟打开之《知青爱情》页,她原本是想看评分的,却无意中瞄见了简介页缓缓浮出的一大段文字,她好奇去看,却愣住了。
舟不敢置信看向灵书。
孔凤婴是古穿今??那一行字介绍的正是孔凤婴前世的生平,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惨绝人寰,短短三十几年的人生,前半生在痛苦与黑暗中挣扎,后半生在权利与算计中逢生,人生至暗,几乎是光都透不进来的深沉,唯一的牵挂就是亲妹妹,可却早在他十七岁时撒手人寰,从此孤家寡人一生。
戚静舟不敢置信的除了孔凤婴的来历,更惊讶的是孔凤婴前世今生完全就像两个人,重生的孔凤婴是耀眼的光,是好父亲,是好丈夫,几乎所有人都说他十全十美的没有任何缺点。
而戚静舟却想起了初见孔凤婴时的各种不对劲,曾经萦绕在她心里的不解瞬间有了来处,她心里有点儿复杂,她与孔凤婴算得上相濡以沫大半辈子,可他却从没与她讲过一点儿过去的事。
舟看着那几行字沉默了几秒,终究叹了一口气,转而去看结果。
目标:孔凤婴感情付出:10(满10)评分:优秀结论:任务目标的来历永远飘忽不定,不要一叶障目哦。
戚静舟最后看了一眼,翻开了下一页故事,这是一个叫《大魏首辅》的世界。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任务目标的名字。
赵郁,字怀德,家住永宁县长水村,是永宁县大族赵氏某一旁支的庶出长子,父亲早逝,嫡母将他与他母亲赶到乡下长水村的一处破宅居住,生活十分困苦,甚至有时候还会揭不开锅。
而他母亲出身贱籍,早年也不受赵父喜爱,性格怯懦,故而被大夫人赶出家门时也不敢为自己儿子讨公道,最后还得让儿子照顾自己。
而赵郁此人,前十五年在赵府过的十分透明,被嫡出的弟弟欺负,被嫡母嫌弃,被父亲无视,总之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子该受的苦他都受了,整一个地里小白菜。
然而就在赵郁被赶出赵府后一切却开始发生改变,曾经透明的庶子不知为何奋发图强,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读书,一路拜名师考科举夺得小三元桂冠,而后继续刻苦读书,金榜题名,成了大魏朝昭明二十三年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而后入翰林。
因得成王青睐,又成为了成王世子的太傅,以此又认识了还未时任首辅的王昌,颇得这位大佬的喜欢,遂拜其为师,随后成王继位,王昌时任首辅,他又是王首辅的得意弟子,仕途一路高升,伴随着官场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最终在三十五岁那年成为了大魏朝最年轻的首辅,历任两届太子太傅,资历颇深,位极人臣。
但,那只是赵郁本来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这个世界了,撒花!第一百一十三章为什么说是赵郁本来的人生, 因为在新的故事中主角不再是他,而是一个名叫韩霏雁的女人,她起初只是京城中一个小商户的女儿, 确因为美貌成为了韩王的外室,韩王待她如珠似玉的疼爱, 而韩霏雁也顺理成章的为韩王诞下了他唯一的长子。
韩王本来就因为子嗣稀少而不得陛下喜爱,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儿子, 心里头对那位置自然有了念想, 而韩霏雁也并非池中物, 为韩王筹谋储君之位, 甚至颇有先见之明的将成王的幕僚拉拢给韩王,而那些与成王纠结颇深不愿诚服韩王的幕僚下场多数凄惨,更是在韩王继位以后打发出京城, 一辈子抑郁不得志。
其中作为成王世子老师的赵郁因为感念恩师王昌,故拒绝了韩王的拉拢,最后被外放至岭南, 途中不幸感染瘴气不治身亡, 时年仅二十有三。
这位在历史中颇得赞誉, 在古往今来的文人眼里一身风骨的名臣还未来得及展开自己的抱负, 还未来得及为这个愈加颓势的帝国延续新的生命时,就被斩杀在飘摇的风雨之中。
读者心疼赵郁, 不仅仅是心疼他满身才华无处施展的抑郁不得志,更是因为这样一个心怀天下注定名留青史的人被一个女人的一己之私而扼杀在权利的斗争中。
没错, 韩霏雁并不是土著,而是一个拥有系统外挂的穿越女, 而她穿越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成为太后。
当今天子的儿子中成人的唯有成王和韩王, 按照历史的进程未来的皇帝是成王, 而原本她的目标也是成王,可是对韩霏雁来说成王早就有了恩爱的妻子,聪明的长子,她嫌弃成王有老婆孩子,不想给人当后妈。
当然最主要成王长的普通,而韩王丰神俊朗,其王妃又不受他宠爱,于是对韩霏雁来说韩王就成了最好的目标。
拥有系统外挂的女人觉得依照历史去改变历史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那些名留青史的文臣名将每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最终韩霏雁发现仅仅靠算计是算不过那群老狐狸的,于是倚靠系统的助力和韩王的信任直接釜底抽薪,杀人越货,而韩霏雁就是靠着这一手杀杀杀的技能,硬生生把韩王送上了皇位。
这也难怪,历史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用迂回曲折的算计总能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意外而失败,所以与其如此,不如杀了干净。
那么看来二十三岁被外放岭南的赵郁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吸入瘴气而亡,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真相倒底怎么样已经无从探查,而舟这次的任务目的依然是让赵郁活下去,赵郁此人胸有沟壑且行事圆滑,只要能让他活下去,他有的是办法翻身,而那个穿越女大概也是参透了这一点所以才狠的下心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但让戚静舟感兴趣的并不是穿越女,也不是赵郁,而是那个系统。
作为书灵的她曾经让灵书伪装过系统协助完成任务,但她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真的系统,虽然是书中世界,但当它转变成一个世界时就已经拥有了真实的本质,而任何一个高科技文明降临在愚昧落后的时代都是对这个世界的灾难。
系统的存在强制改变了历史进程,从而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科技文明的发展,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这次的任务除了因为读者执念而保住赵郁,还有这个世界的意识发来的求助。
它想要驱逐这个外来者,但因为本身规则的束缚而难以出手,于是舟这个外来者就成了它的救命稻草,只要能让这个坏东西滚出它的世界,它能为舟在做任务时大开方便之门,甚至不惜于将赵郁的光环分一半给她。
赵郁:……他同意了吗?世界意识也是下了血本,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因为本来就被穿越女搞崩过一次,所以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生命它能把自己的命运之子拿出来分享给舟,只要舟能帮它。
舟做了这么多任务还是第一次看到混的这么惨的世界意识,不禁产生了怜惜,而她的任务恰好和世界意识的请求并不冲突,于是就接受了它的请求。
当舟投入新的世界,甫一睁眼就发现了自己站在一个院子中,视线竟然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四周环境,视力高清的可怕。
她先是一惊,随后汹涌的记忆席卷而来,等她消化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后才知道自己这次的身份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棵树!一棵长在院子里的大槐树!舟震惊了,她穿过这么多世界还是第一次穿成非人,而这棵大槐树并不仅仅是一棵槐树,从记忆里看,‘她’原本是两百多年前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却因为后宅斗争而死于非命,被人埋尸在彼时还是一棵小槐树的树下,而经过百年的时光变迁,槐树的根扎入了‘她’的尸体,吸收了‘她’的养分,而‘她’的灵魂也被困在了这棵槐树下,在日积月累中‘她’也渐渐与槐树合二为一,最终成为了槐树的魂。
准确的说,她成为了一个名叫槐舟的槐树精。
舟:……啊这她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个唯物主义的世界,没有妖怪神仙的。
就在舟奇怪这个发现时,她忽然感觉心中一动,随后福至心灵,原来是世界意识给她传输信息,大概的意思就是它的世界确实没有神神鬼鬼,但为了干掉穿越女它特意给舟开了个外挂,让她成为了它世界中唯一的女鬼妖精,以此来妄图用唯心主义的产物舟来干掉唯物主义的系统。
这是一场魔法和科技的对决。
舟也是开了眼了。
而就在一鬼一界交流的时候,小屋破败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老旧声,仿佛来人再用点力气这门就会不堪重负的倒地不起。
槐舟的视线被声音吸引,其实她根本没有视线,因为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测,几乎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来人。
门外的少年穿着一身旧青衫,在推开门看清面前破败狭隘的小屋时下意识用手挡住鼻腔,阻挡空气中蔓延的灰尘侵入身体。
咳咳……而在少年身后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身形怯懦的中年妇女,妇女看着眼前破败的门庭和惨不忍睹的院子,眼神愧疚的看向儿子。
郁儿,都是为娘不争气,苦了你了……少年从面容上看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带着些许稚气,但气质却十分沉稳,若忽略他过分年轻的面庞很容易误以为他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实在不可思议,能在一个孩子身上感受到成年人的稳重。
赵郁摇了摇头,安慰母亲道:母亲不必介怀,离开了赵家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坏事,以后我们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在嫡母与弟弟眼下讨生活了。
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他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计划,不管从哪种角度看能离开赵家独自生活都是一件好的事。
然而赵母却只以为儿子只是安慰自己,于是就更加愧疚了。
赵郁跨门而入,原先他在围墙外面就看到了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槐树,如今走进一看竟然比在外面看到的更加繁盛,而如今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葱郁的枝叶间长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树影婆娑间带来簌簌的风声。
这屋子衰败了点,但院子里繁盛的树却让这点衰败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好树!赵郁赞叹这棵槐树的精壮,于是原本跋涉而感到疲惫的精神顿时被眼下的满眼葱郁驱散的一干二净。
小院,高树,自有一番古拙静谧。
赵母也看到了院子里的槐树,也忍不住感叹,真是好壮的一棵树啊。
赵母的母亲来自北地,于槐花做食物这方面有着独特的心意,于是在看到这棵老壮的槐树上盛开的槐花时便盘算着采些槐花做菜给儿子吃。
赵郁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在感叹完槐树的高大之后便拾起袖子推开院子里的屋门,推开堂屋果然又是一大片的灰尘,屋子里面的家具早已破败不堪,有些因为老鼠的啃咬而摇摇欲坠,他一看就知道不能要了,可眼下刚被赶出本家,身上并没有太多银钱,心下叹了一口气。
便是再破败也是家具,如今看来除了一些实在用不了的,能修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那厢赵母早就把租住的驴车上的行礼陆续搬下来,赵郁见状赶忙上前帮忙,不一会儿母子俩就把少得可怜的行李搬到了院子空旷处,而驴车也理所当然的还了回去。
母子俩整理的整理,打扫的打扫,直至傍晚才把原本破败不堪的院子稍微整理的像样点儿,而那缺瓦少砖的地方也只能等明天再修补。
夜里俩人草草用了晚饭就回屋休息了。
而就在此刻,院中原本粗壮的槐树在夜风中摇晃了几下枝叶,一道淡淡的身影渐渐在树下凝聚,不一会儿一个纤细的影子凝结在树下,正是成了精的槐舟。
槐舟飘飘然的飞到槐树枝头,瞧着屋顶的破瓦院中残砖,指尖一点,那残破的瓦片和砖墙转眼间就复合的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槐舟打了个哈欠,幽幽的飘回树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准备看看院子残缺的地方好自己修补的赵郁一脸疑惑的看着完好无损的墙和瓦。
他好像记得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开篇了开篇了第一百一十四章带着疑惑的赵郁伫立墙角, 直到赵母出来喊他吃早饭,赵郁才怀揣疑惑的问母亲。
娘,昨天这处是不是有个洞?赵母早上起来没注意这, 听了赵郁的话下意识瞥向墙角,当即‘诶’了一声。
对啊!我记得昨天还有个洞来着, 今儿怎么没有了?郁儿你补好了?赵郁闻言没有说出自己今天早上的发现, 他母亲本来性格就胆怯, 若是说多了怕是会寝食难安, 于是赵郁顺势应了她的说法。
对, 是我今天早起补好的。
赵母碎碎念儿子砌墙的技术越来越好, 说着说着又开始伤感,她儿子本来是个拿笔读书的书生,如今却因为生活窘迫而被迫做这些粗活, 若非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中用,他也不至于如此境地。
赵郁压下心里的思绪,他习惯了他娘时不时的伤心愧疚, 安慰了一下便转移话题, 将母亲的注意力转移后才回书房看书学习。
说是书房, 其实是一处并不大的小屋子, 但胜在窗户朝南,开窗就有扑面的光映射进来, 又因为槐树挡住了大部分刺目白光,于是这映进来的光线就格外柔和不刺目。
他的书桌特意靠窗而放, 书架还是这屋子里原本留下来的,木头不是什么好木头, 上面也有斑斑蛀痕, 如今也只能凑合着用, 等过段时间他再自己打一个。
从赵家搬出来他除了之前攒下来的几只笔墨和纸砚,剩下的四书五经也都是他早年手抄本,多余的杂书寥寥无几,赵家人是不会给他多余的书的。
但即便生活如此窘迫,赵郁也并不自艾自怨,而是开始筹划如何为家里增加创收,总不能靠着那点少得可怜的钱坐吃山空吧。
他忽然想起早年借书誊抄的书店,心下有了打算,准备靠抄书赚些润笔,也好解如今燃眉之急。
而那厢的槐舟此刻正摆着腿坐在高高的树枝上,透过窗看向正在整理书房的赵郁。
现在的赵郁才十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完全看不出原著里位极人臣的老狐狸样,可谓是实打实的少年人,而在这个永年县下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里,谁也想不到在几十年后能出这样一位名留青史的人物。
赵郁是典型的寒门贵子,即便说是出生不大不小的家族赵氏,但他一路走来赵氏几乎从没给过他半分助力,反倒是等赵郁功成名就以后还得为了名声提携赵氏,整一拖油瓶。
槐舟伸手摘了一串槐花丢向整理好东西坐在桌前温习读书的人,白色的槐花在风吹动下飘荡荡的穿过窗柩落在桌上,引起了书生的注意。
槐舟坐在树上,若非她故意显形是没有人能看到她的。
赵郁伸手捡起落在桌上的槐花,下意识抬头看向高高的树,只见树上垂落的白花随风摇摆,带来缕缕清香。
他看着手里的花,想了想,找出一本不常看的书压了进去。
赵郁把今日功课做完后便准备出门去,槐舟也跟着飘下树想要跟上,却愕然发现她居然不能离开本体超过十米,于是只能站在门口眼睁睁瞧着赵郁走远了。
‘这怎么回事?’槐舟皱眉,心想她要真永远困在本体周围哪里也不能去,岂不是很影响做任务,要是以后赵郁进京赶考做官,她还在千里之外的长水村,这不就啥也不是嘛。
而世界意识也悄咪咪的联系上槐舟,把其中曲折告诉了槐舟。
因为是本世界唯一的鬼怪,她本来就不是正常出现的,世界意识给她开了这个挂,但真让她成为绝世无敌玛丽苏拥有直接干翻所有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在规则的范围之内给她开后门。
而她想要突破禁锢,那也只能循次渐进,慢慢来。
槐舟略感无语,什么循次渐进,什么慢慢来,这不还是啥也没说吗。
但她倒底不是两眼一抹黑的新手,虽说只能在规则范围行事,但她本生就已经突破了规则这个东西,既然是妖怪,怎么也不可能什么办法都没有。
槐舟沉思,忽然抬头看向满树的槐花,心下有了办法。
快到正午的时候赵母就要开始准备午饭,槐舟摘下一串槐花飘进厨房,趁赵母不备悄咪咪的摘下上头的白花投进汤里。
等正午拿了要誊抄的书回来的赵郁吃午饭时,看着飘着几朵槐花的汤,便对赵母道:槐树那么高大,娘你以后不要去采了,太危险。
赵母先是不解,随后也看到了他碗里的几朵小白花,当下更加觉得奇怪。
我没去采槐花啊,你这汤里怎么会有槐花?赵郁喝汤的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赵母恍然大悟的道:也许是做汤的时候树上的槐花不小心掉进去的,没事儿,槐花也能做汤的。
赵郁这才入口。
随后的日子里母子俩的膳食中总能或多或少出现槐花,原先是以为偶然从树上掉下来的,后来为了防止赵郁和他娘怀疑,槐舟还特地压低了枝桠,让那枝桠上长满了白色的槐花,赵母本来就出生北方,见到这长势喜人的槐花就采了下来,当晚做了一道槐花炒蛋。
还别说,槐花的清淡配上鸡蛋的香气,还挺好吃的。
槐舟坐在树上看着俩人一口一口把那一盘子的槐花吃完,心下满意极了。
吃了她的东西,以后就是她的人了。
只能说妖精的诡计也十分多端。
而当天夜里,许是喝多了茶水,赵郁半夜起夜,甫一推开门出去,刚路过紧闭的厨房时便听到厨房里头传来轻微的响声,一开始他以为是老鼠,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不对。
老鼠可不会乒乒乓乓的倒腾碗筷。
莫不是进贼了??赵郁心下紧张,于是悄无声息的从角落里找出了劈柴的斧子,站在厨房门口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一脚踹开门喊道:好一个贼人!竟敢偷到我家来了!然而等他举着斧子定眼看去,只看到一尘不染的厨房,以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碗筷。
赵郁见此心下生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随即紧紧握着斧子小心翼翼的走进厨房四下观望,当路过那放米的大缸时不动声色的放轻了脚步。
这米缸里头的米所剩无几,剩下的空间足够藏一个人了,赵郁再成熟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走到米缸前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然后乘其不备一手掀翻上头的木盖子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紧张就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只见原本还寥寥无几的米缸里头不知什么时候装满了白白的大米,在黑色的环境中白的那么显眼。
赵郁愣了大约三秒,随后不信邪的伸手去摸了摸。
真的是大米,还是新米。
试问哪个贼人夜袭他家不光不偷东西,还给他送了一缸米?赵郁站在米缸前,当即眯起了眼。
世上从不会有白吃的午饭,赵郁尤其不信能白捡便宜,他盯着那一缸的大米,心里升起警惕。
做好事不留名的槐舟给给直乐的坐在槐树上瞧着满脸怀疑的赵郁,她这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啊,这米不是她偷更不是她抢的,永宁县的县令这些年没少收受贿赂,她就拿了他小金库里的一块金子买了粮食,不光分给了赵郁他家一缸,还给不少被这贪官坑的吃不起饭的人家送了粮。
她这是劫富济贫!甭管赵郁心下怎么想的,槐舟就不信他会不吃。
然而槐舟倒底低估了赵郁,第二天一早赵郁就带着这些粮食雇了辆马车送给山上的寺庙去了,一点儿都没给自己留下。
槐舟知道后先是傻了,随后又有点儿生气,最后却不得不承认按照赵郁的性格怎么会收忽然出现的东西,不是说赵郁真的毫无私心,见到这么多粮食他怎么可能没有点儿想法,但他向来行事谨慎,比起想法他更担心会为此早来灾祸。
如今他脱离赵家,孤儿寡母住在乡下,是遭受不了一点儿意外的。
槐舟这点儿试探根本就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啥也不是。
心里虽然理解,但这好心当驴肝肺的感觉还是不太美妙,槐舟今晚躺在树杈上看星星,越看越不得劲,还是有点儿可惜了那一大缸的好米,全便宜了别人,赵郁不光没吃到半点好处还倒贴了车马费。
她这是第一次帮任务对象没帮成,还坑任务对象,不得劲之后又开始心虚。
槐舟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让任务对象因此对自己产生不好的看法,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他的人了,可千万不能讨厌她。
她当即飘下槐树,飘进了赵郁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赵郁,指尖隔空点了点他眉心,随即白光一闪入了他的梦。
赵郁的梦是在一处书院,里面传出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槐舟顺着声音走进书院,透过窗看向课堂上读书的孩童,瞄了好几圈也没找到想找的人。
去哪儿了?这处书院不大,里面教书的是个老秀才,读书的孩子也仅有十三个,大大小小年纪不一,像一股脑的全塞进这读书了。
槐舟想了想,又转移视线看向别处,余光瞧见了一个蹲在角落里瘦弱的小孩,那小孩大约六七岁,小小瘦瘦的一个人就趴在窗户旁往里头看,嘴上认真的跟着老夫子念书。
夫子,有人偷看!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忽然发现了这个小孩,随即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视线,连老夫子都发现了他,而趴在窗边的小男孩慌乱的缩回了头转身就跑。
赵郁!你个小娘养的也敢偷听我们上课!我回去就向我娘告状,让她打死你!原来那个喊小男孩的孩子是赵郁的嫡出弟弟,明明比赵郁小却看上去比他魁梧好多,一看就从小好吃好喝供着长大的。
小男孩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生怕被人发现。
就在他特别害怕的时候,一道脚步声缓缓出现在他面前,赵郁掐着掌心小心翼翼的抬头,却看到一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姑娘站在他面前,那姑娘见他看过来,也跟着蹲下身和他平视。
你是赵郁?赵郁观察了她,确定对方没恶意以后点了点头,我是赵郁。
即便狼狈的躲在角落里,但他的声音依然不见慌乱,是不像孩子似的沉稳。
原来小时候的赵郁就已经这副小大人模样了啊。
槐舟很是惊奇,随即想到她如梦的目的,便道:永宁县的县令收受了不少的贿赂,你那一缸米是我拿他贪污的钱买的,不光给了你还给了不少深受其害的人家,我是劫富济贫,你不必如此谨慎他不会知道,没事的。
在小孩子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槐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好读书,日后你定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说罢,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初醒的赵郁回想起昨晚梦中的场景,渐渐开始怀疑起志怪小说的真实性。
是什么玩意儿入了他的梦?作者有话说:为什么米在夜里白的醒目,因为加了荧光剂。
赵郁:……第一百一十五章他想起梦里的人苦口婆心向他解释那缸米的由来, 心里就算再不信也有点儿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神鬼之说。
只是不知道入他梦的人是鬼还是神,或者真像书里写的,是妖?身为槐树妖的槐舟不知道一早醒来的赵郁经受了怎样的内心历程, 总之她今天依然契而不舍的去劫富济贫,分发粮食, 而那些被她帮助的人家原先是受宠若惊, 不敢动这莫名其妙飞来的粮食。
但大人们能挨饿, 可小孩子不行, 看着自己家中被饿得面瘦肌黄的孩子们, 那些原本有所顾虑的人也不管倒底这些粮食哪里来的, 即便有问题也总比饿死好。
用新鲜粮食做了食物的人家看着孩子们大快朵颐的样子,心下那一点儿不安也随之散去。
在这年头,能吃饱饭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而因为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给予了他们食物, 又或许因为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有些人觉得是神仙显灵,私底下便开始立牌生香, 不管到底是谁, 祭拜的都是给予他们粮食的人。
原本槐舟只是单纯的看不惯那吃的富得流油的县令才做这种事儿的, 然而当那些被她帮助的人开始烧香祈愿后, 她神奇的发现自己原本并不算多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儿往上涨。
而伴随着能量的增长,她能走的地方就更远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吗?槐舟心里乐呵呵的, 于是做这事儿就更勤快了,然而那县令又不是傻子, 眼见着自己家里的金银珠宝越来越少,便开始满城抓贼, 这贼当然抓不到着, 却弄得城中人心惶惶, 好些人家都大门紧闭生怕这莫须有的事儿落到自己头上。
槐舟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儿,但却想不通为何会如此,她前世死的时候才十几岁,家里母亲庇护,父亲疼爱,她想要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很多弯弯绕绕后宅阴私都被母亲按耐在最深处,给予她的一切都是美好向上的。
再加上槐舟做了几百年的槐树妖,整日里面对的不是这棵大槐树就是偶尔来槐树上驻扎的小鸟儿小虫儿,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澄澈,她几乎忘记了做人是很复杂的事儿,不是她单纯的做一棵树那样的简单。
槐舟百思不得其解,便想起住在她脚跟的赵郁,赵郁是个读书人,知道的东西很多,以后也会有大出息,自然懂得比她多得多。
所以一入夜,等赵郁睡着了槐舟便迫不及待的入了他的梦,这会儿来的地方却不是之前见到的书院,而是一处小院,不是他们现在住的院子,看上去比现在的院子大点,但也大不到哪里去,而赵郁就在这院子里拿着书看。
这应该是赵郁住在赵家时的院子。
而槐舟知道赵郁是个读书人,爱读书,但她真没想到他能爱到做梦都在读书。
正在看书的赵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看向槐舟,眼中并未有再次在梦中见到同一人的讶异。
槐舟就站在他身后,对赵郁的淡定感到疑惑,按道理讲接连在梦中遇到同一个人是个人都会犯嘀咕,可赵郁却淡定的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槐舟来了兴致,便将原本的事儿暂且放一边,直接问了她现在最想知道事。
赵郁合上书,看向槐舟。
你是什么,为何入我的梦?槐舟张了张嘴,随即脑筋一转,她可不能说自己是他家院子里的槐树精,万一他哪天找人把她掘了她都没地方说去。
我本是山上修炼前年的女鬼,每年都要下山找青壮年采阳补阴,今年正好瞧中了你这书生,不如便从了我如何?你放心,我也不白占你便宜,你若能让我如愿我也会给予你天大的好处。
她说的有模有样,仿佛自己真是个下山采阳的女鬼,她说完就观察对面人的表情,心里想着赵郁再怎么八风不动面对这种非人的存在总不能淡定如斯吧。
她心里暗戳戳的期待这传说中的天命之子是不是真的与众不同。
赵郁闻言先是沉思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槐舟话的真实性,随后抬头看向她道:难道那缸米是你给我的天大的好处?槐舟脑子一卡,她反应很快的道:对啊,我本想先给你好处,等你吃了我给你的好处就是你在不愿意也得给我采阳补阴,只可惜……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你居然转头就送上了庙里头去了,真是让你逃过一劫。
她说的情真意切,活像真的可惜了他没吃。
说罢,就抬头看向赵郁,幽幽道:可我还是好中意你哦……你开个条件,我若能做到你便从了我如何……她说完就慢吞吞的飘向赵郁,然后开始绕着赵郁转圈圈,嘴上不停嘀咕‘你答应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有吃不完的米’‘给你免费讨个媳妇’之类的瞎话。
赵郁听着,回忆起上一次这个女鬼入他梦时一脸真诚的向他解释那缸米的由来,而如今逮着他就要‘采阳补阴’,实在有点过分奇怪。
我不会开条件的,你快走吧,莫要再纠缠我了。
赵郁没有那志怪书中书生那样的缠绵情怀,只想让这个女鬼赶紧离开,别再纠缠他了。
他心里想着,若真不能劝走这个鬼,那他过段日子定要上山去找那主持看看,实在不行就找个道士驱鬼。
槐舟不知道赵郁的想法,见赵郁如此不解风情,心下也觉得怪没意思的。
那大约是不成的,我不光要纠缠你,我还要纠缠你一辈子,你赶不走我的。
赵郁是槐舟的任务对象,槐舟背后还有人撑腰,这世上没东西能干掉她。
赵郁闻言并不生气,也不害怕,反倒是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的开始劝导起槐舟来。
那你为何要纠缠我呢,我哪里让你看上了?槐舟闻言看向赵郁,赵郁现在还是个少年但却已然风度翩翩,虽然身上穿的衣裳旧了些,但小小年纪已经初见风骨,只让人心驰神往。
她很实在道:因为你长的好看啊,你是整个永宁县长的最好看的人了。
赵郁张了张嘴,若是别的他能改必然就改了,但脸这种东西,他总不能因为长的好看而毁去吧,而且他要科举入仕,若顶着一张毁容脸别说入仕了,考场都没进就会被人赶出来。
……红颜枯骨,再好看的东西百年以后也不过一抔黄土,更何况我这张脸几十年后必然也老态龙钟,不好看了。
赵郁干巴巴道,抱着微小的希望想让这个女鬼放弃纠缠他。
果然,女鬼道: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我只见你现在好看,便不在意你几十年后变成什么样了。
赵郁沉默了半饷,决定不和她辩论这种没意义的话。
见赵郁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槐舟心里头得意了一下,心想果然是年轻人,还单纯的很。
她大发慈悲的不逗他了,便道:我想了想,觉得你刚刚说的有道理,再好看的人也会老去,凡人果然麻烦的很。
赵郁闻言,却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凡人很麻烦,如此便多谢姑娘放过在下了。
槐舟摸了摸耳垂,抬眸瞄了眼赵郁,幽幽叹了口气。
我既然放过你,那你得帮我一事才行。
赵郁心下果然,便不动声色道:何事还需要在下帮忙?槐舟也找了个石墩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向笔直的坐在那儿的赵郁,十分不解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赵郁认真听着,适时忽略了朋友一词,等听完槐舟的倾诉,他坐在原地沉吟了片刻,看向满眼期待求知的看向自己的槐舟。
槐舟长的明艳,眼睛本来便大,如今她睁着那双有神的大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时格外不像一个女鬼,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毫无鬼气森森之感。
你本意是好……不是我!槐舟恼怒的打断。
赵郁从善如流的改口,你那朋友本意是好,值得夸赞,但做事却失了后顾之忧,县令虽说只是七品官,但在永宁县却是天大的父母官,她窃取了赃款去置换米粮,一次两次不会发现,但次数一多总能察觉,待查处家中无人偷窃便只能直指外人,县令若存心要找人这永宁县的百姓自然首当其冲,只能无辜遭受连累。
槐舟叹息,我知道我连累了别人,从而让他们这段时间过的不安宁,可那些被剥削的农户真的好可怜,你都不知道好些孩子每天只能吃一顿饭,瘦的可怜,而那县令每天挺着个大肚腩,吃着山珍海味,他家的狗都吃的比人好,还荤素搭配呢!赵郁看着忿忿不平的姑娘,闻言也有些沉郁,但世道如此,规则如此,能为百姓讨公道的从来不是他们自己,唯有为官才能有权为百姓谋福祉,也唯有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才能打破规则。
我有一个办法。
赵郁忽然道。
槐舟瞪大眼看向他,什么办法?赵郁轻声说,永宁县令收受贿赂自然会记录在册,你若有本事找到那账本,我便能帮你解决那狗官。
此话当真?!槐舟来劲了,这事儿她擅长啊!自然当真。
赵郁道。
那一言为定!槐舟说完就刷的离开了赵郁的梦,一点儿都不留恋,徒留赵郁一人在梦中喃喃自语。
……那可真是个好鬼。
第一百一十六章槐舟说做就做, 甫一离开赵郁的梦就马不停蹄的去了永宁县县令家,她从那县令的库房开始找,找到书房, 翻箱倒柜的,却不知道那狗官倒底把那儿账簿藏到哪里去了, 居然连她也找不着。
就在槐舟气馁的烦恼时, 那院子里的狗似乎听到了动静, 汪汪汪的朝着院中的方向狂吠起来, 而没过半刻钟县令府上霎时灯火通明, 拿着火把的小厮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唰唰唰齐上阵, 连那大肚县令也扶着草草梳理的发髻冲出了房间,边跑边叫嚣着。
别让那贼人跑了!好家伙,这是早有准备, 等她自投罗网呢!而此刻槐舟就站在书房门口的木樨树旁,那县令带着好几个魁梧小厮冲进书房,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没找着人。
嘿!去哪儿了!给我搜!那县令咬牙切齿, 自己私库这段时间少了不少金银, 那贼人偷一次还不够竟然还来!不抓住他誓不罢休!槐舟就看着那县令咬牙切齿的, 全身上下的肥肉在他气愤的来回踱步中颠颠颤颤, 像一只待宰的肥猪。
那县令先是嘴里骂骂咧咧了好几句话,随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唰的转头看向书房,脑门上的汗滴滴答答掉下来, 不一会儿湿了领口。
然而他只看了眼书房却并没有往里走,而是往院外快步走了去, 随后想了想又回头喊了几个壮家丁跟着自己, 槐舟见此也飘在他们身后。
只见那县令走到了前宅院中的狗窝前, 抬头左右望了望,然后弯下腰钻进了狗窝里!槐舟瞪大了眼睛,只看到那县令肥硕的屁股一拱一拱的,似乎整个上半身都在努力扒拉什么,没过一会儿就从狗窝里掏出了一个铁盒子,他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锁头,心下松了一口气,刚想吧这盒子放回狗窝,又一副不放心的模样,踌躇半饷直接吧铁盒塞到怀里马不停蹄的往屋子里走。
他夫人此刻也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可抓到了?县令摆了摆手,随后从一块地砖缝里掏出一把小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铁盒锁头,等那盒子掀开里头赫然是一本蓝皮的账簿!槐舟倒吸一口气,她说她怎么找不到呢,这死肥猪居然把账簿藏在狗窝里,可真行啊!那县令翻了翻账簿,发现完好无损,心下松了一口气,刚一合上盒子准备再藏却觉得藏哪里都不安全。
要我说你这东西直接烧了得了,不然哪日被人瞧见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他夫人显然看不惯这账簿很久了,每天瞧着那狗窝也堵心的很,感觉就好像每日在提醒自己这颗脑袋岌岌可危。
县令犹豫了一下,随后否定了这个决定,那不成,若真烧了来日那些人无凭无证胡说八道让我帮忙我也无处查证,你夫君我没有过目不忘的脑袋,记不得那么厚的东西!他也怕到时候自己帮了不该帮的人,或者该帮的人没帮,平白给自己惹了一身骚,他这本来就是掉脑袋的事儿,可不就得慎之又慎。
最后那县令把账簿埋在了床底石砖之下,一夜翻来覆去,当然也没抓住那‘贼人’。
槐舟心下有了盘算,隐身凑到那县令夫妻的床头,对着俩失眠的人轻轻吹了口气,随后俩人眼睛一闭,睡死过去了,而槐舟也顺利从床底下拿出了账簿,想了想她又从头上拿下一支槐花簪,心念一动,那簪子便变成了账簿的模样。
等顺利狸猫换了太子,槐舟眼珠子一转就看向了躺在床上身材滚远的夫妻俩,想了想指尖在他们脑袋上挥了挥,一股淡淡的香气侵入他们鼻腔之中。
哼!那就送他们一场十八层地狱一日游体验卡吧!这么能贪,等走到那油锅地狱,就他俩这满身肥膘,指不定能炸出一身肥油出来。
先不说县令两夫妻如今身处在哪种水深火热之中,拿了账簿的槐舟刷的移形换影回到了本体,此时天光大亮,每天都雷打不动准时准点学习练字背书的赵郁自然已经起了,甚至还有心情站在槐树底下做了一套五禽戏。
科举考试都需要关在考棚里头答题三天三夜,没有一身健壮的身子真很难熬的下去,这也是对学子身体的考量,若没有好的身体素质自然也与当官无缘了。
做完一套五禽戏的赵郁额间微汗,显然这点强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随后他回到书房准备继续读书,然而刚一走到书桌前就发现桌上出现了一本从未出现过的书,赵郁一顿。
书页上账簿二字映入他眼帘。
赵郁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翻开那账簿,等看清里头记载的东西时狠狠皱了皱眉。
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城县令居然也能贪污两万两白银,而那收受的贿赂零零总总夹杂起来竟然有十几万两,要知道这小县城里普通的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几两,而那些种地的农人一年收入普遍不足十两,而这县令却有十几万两白银。
不可谓不贪!更何况其中还有一部分钱财是从朝廷分发下来筑路修水坝的公款!赵郁强压下心里的沉郁从头到尾的把账簿看完,最后深深吸了口气,等冷静下来后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将这东西的影响做到最大。
这事关重大,他决不能莽撞行事,赵郁把自己认识的人都扒了个遍,唯一能给予帮助的便是他的恩师宋仲,宋仲是昭明十三年的进士,在京城做过几年官,后因为‘陈盛年一案’被下放至睦洲,仕途大不如前,但因为其清廉与博文,在江南一带颇有名誉,甚至有些敬重他的人还会称其为‘宋公’,可见在江南学子心中地位之重。
而他与恩师之缘分,还得从年少私塾说起,总之他能被嫡母赶出赵府与他能被恩师看中一事脱不了干系。
赵郁心里并无他想,然而他的老师却十分舍不得自己的弟子遭此劫难,可惜终究是他人家事,他也无权插手,唯有空闲时多叫叫赵郁来家中坐坐,以慰籍赵郁日后要多读书方可出人头地。
他的恩师是真心实意待他,且为官清廉最看不得贪污受贿一事,而最主要的是老师即便被贬睦洲,在京城不算什么大官,但在睦洲却并不算什么小官,而永宁县便是睦洲下辖内的一处小县。
槐舟不知道赵郁拿着这账簿心里头转了多少个弯,总之第二日赵郁便带着这事关永宁县县令一家性命的账簿出了门,槐舟有心跟去,但她活动的范围只限于永宁县范围之内,而赵郁去的地方显然是超出了她的活动范围。
最终槐舟也只能气馁的回去等消息,却没想到赵郁的母亲上午出门一趟,不知怎么下午却被人抬了回来。
赵母面色苍白,浑身血迹斑斑,衣服上也泥泞脏污,而抬着赵母回来的几个强壮妇人表情也不太好。
邻居听了动静出门看到这一幕也大为震惊。
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便这样了?赵郁,赵郁呢!那几个强壮的妇人也擦了擦脑门的汗,心下也觉得晦气,看着周围的人看自己这伙人眼神愈发不对便连忙解释道:可别误会!我们是县里柳家绣房的工人,这妇人是来我家绣房寻活做的,却没想到一出门就在拐角就被一群骑马的人带倒在地,要不是我家主子慈悲请了大夫让我们把人送回来,恐怕早就没命了。
邻居几个闻言也心下可怜赵母。
这杀千刀的!可有抓住那几个纵马的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那强壮的妇人叹了口气,那是朝廷派下来的锦衣卫,谁敢去惹他们啊!邻居闻言‘锦衣卫’三字倒吸一口气,要知道如今天下君主不理朝政,这厂卫的权利空前的大,连有些朝中大臣都不敢得罪两厂一卫的人,这下可真的只能自认倒霉了!而那被请来的大夫也不过把了把脉,处理了伤口后开了几帖药,而那妇人看着空落落的院子皱了皱眉。
我听说这妇人有个儿子,她儿子去哪儿了?邻居道:今儿一早出去了,据说去找他老师,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来。
妇人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邻居见此实在可怜,便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家里没事,顺道也能照顾她,反正最晚明天她儿子就回来了。
妇人闻言便道谢走了。
邻居也是好心人,她也见这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才心生怜悯,只叹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若没人帮衬一把也不知道这两母子日子要多难过。
槐舟在书上听了全程,心下对那‘锦衣卫’讨厌起来,随后去赵氏屋里看到躺着昏迷的人,她探查了一番也有些蹙眉。
身上外伤不多,更多的是内伤,且体内多处瘀血,若不好好养着恐怕很难好完全。
可如今赵郁不在永宁县,而她也无法离开此处去知会他,心里说不上的难过。
若不是赵郁帮她,恐怕也能在他母亲受伤的第一时间帮忙的。
槐舟心里难过又愧疚,便全心全意的想要照顾赵母,她最近这段时间受到香火供奉,身上灵力越加多,便趁邻居烧水的功夫为赵母疗伤,减缓她病痛,待日后养起来也快些。
而赵郁第二日清晨就回来了,因为他昨夜夜里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便一早就紧赶慢赶的回了家,却没想到真的出了事,等听完邻居叙述,赵郁强撑着感谢她帮忙,待将人送出门后来到赵氏的房间,看着沉睡中的母亲,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心中倒底在想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赵郁这段时间除了照顾赵母, 还要继续读书,因为他计划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虽然现如今他对自己县试有过的信心, 但俗话说得好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距离县试还有半年的时间, 他除了复习四书义, 多练习八股与试帖诗之外还要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
这半年多的时间如今看来也并不十分宽裕, 再加上还要为书店抄书, 就更加忙碌了。
但好在赵郁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 即便十分忙他也能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帖帖, 一件一件的有条不紊的处理好,忙里偷闲时还会在槐树下作作诗。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郁什么都好, 就是在作诗一事上没有特别的天赋,甚至堪称平平无奇,若是情商高点的也最多能评价一句, 诗比较实在。
赵郁大概对自己作诗的天赋有着明确的认识, 除了在家里疯狂作诗练习外, 一般到外面绝口不提写诗的事儿, 能不写他绝不会写,甚至还躲着不写诗, 看的槐舟直乐。
也真没想到,未来大魏的肱骨重臣也有不会写诗的烦恼。
赵氏在赵郁的照顾之下已经能下地了, 大夫来看也惊奇于她恢复的速度,直叹有神仙保佑才好的那么快。
赵氏看自己儿子这段时间忙的马不停蹄, 心里愈加愧疚, 本来那日就是因为想要帮儿子分担点生计压力才想着接点活赚钱, 却没想到活还没做就平白遭了这飞来横祸,不光没帮到儿子还添了很多麻烦。
赵郁知道自己母亲的,便安慰她身体没事就好,家中生计一事他自有计划,母亲只要照顾好这个家就好了。
他做事游刃有余,自然没必要为了这点生计而劳累母亲,母亲在赵府十几年把自己养育长大已然十分不易,他体己母亲,能让她轻松点就不会想让她辛苦。
时间过的很快,刚过了半个月槐舟便看到永宁县外来了一直队伍直冲县令衙门,为首之人穿着官袍,手里持着知府盖章手书,一冲进衙门那身后的几个魁梧士兵当场把县令缉拿压下,随后细数县令罪状,贪污赃款,收受贿赂,而那些赃款也被这群士兵从县令府上抄了出来,举县哗然。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能贪十几万两白银,可谓大硕鼠!而这事儿也传到了睦洲布政使耳中,布政使闻言勃然大怒,亲自让人把这大硕鼠羁押到省治嘉陵府亲自主持斩首,而这县令的一家都被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遣散的遣散,总之一时之间整个睦洲官场人人自危,生怕这股反腐的风吹到自己身上。
而伴随着县令的下台,新上任的县令是永宁县出身的举人,那举人是昭明十五年中举,而今昭明十八年一直在衙门做个主簿,因为行事公正做事为民,也因此因祸得福着了上头的眼,直接从一个正九品主簿提拔城正七品的县令,可谓是一飞冲天了。
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姓裘,已年过四十,这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只能在基层官员里头来回打转了,他也没什么野心,做了县令之后也只想安安分分的管着这永宁县的一亩三分地,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然而自始至终谁也不会知道,这场轰轰烈烈震动了整个睦洲官场数月之久的贪腐案背后竟然还有一个名叫赵郁的学子的影子。
他近乎于袖手旁观的看了整场,从未为自己所做所为露出只字片语,沉静的可怕。
但也能从这件事上看出,赵郁本质上于政治有着天然的敏锐与知觉,他天生适合走这条路。
随后的时间里赵郁一如既往的读书写八股文,他甚至还让人在自家院子的角落里建了一间考棚,他近乎苛刻的要求着模拟科考与真正的科考环境一模一样,吃喝拉撒全都在这一间小小的考棚里,没事就会在里头答个三天三夜的卷子,硬生生从煎熬难过到心如止水。
他的毅力几乎已经强大到了令人可畏的地步。
而槐舟就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改变着,能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那区区县试又有何惧。
这天赵郁刚刚模拟完三天的县试流程,准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好好休息,却看到自己母亲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看着他,满脸心疼道:你这几天都吃的干粮,恐怕好久都没吃热乎的东西了,吃完这碗面再睡吧。
赵郁应声,接过面准备回房吃,他刚拿起筷子就又看到碗里的槐花,槐花盛开于春季,而如今都九月多了,按道理早就没有槐花了。
他心下存疑,便特意走到门口看了看院子里的槐树,上头确实没有槐花了。
那这槐花又哪里来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赵郁不过稍微沉思了几秒,因为这是母亲亲自为他准备,或许是她从哪出得来的吧,想着就把这碗面吃的干干净净,一点粮食都没浪费。
他端着空碗准备拿出厨房,却看到母亲站在门口顺势接过他的空碗。
你去休息吧,碗我拿去洗了。
赵郁应了一声,刚准备回房又想起槐花的事儿,便随口问赵母。
现在都九月了,娘你哪来的槐花?赵母一愣:什么槐花?赵郁动作一顿,看向赵母:刚刚面里有槐花,我以为娘你放的。
赵母摸不着头脑:我没放槐花啊,你这碗里怎么可能会有槐花呢?莫不是看花了?赵郁心下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许是烛影昏花,我看岔了吧。
赵母这才端着碗走了。
而这厢赵郁却睡不着了,他没有看岔,那碗里的白色花朵就是槐花,如今不是花树开花的季节又哪里来的槐花。
最主要的是,他娘根本没放槐花。
赵郁想着想着就想起了自家院中那棵壮实的槐树,而后联想起前几个月如梦的女鬼,心想这棵一看就年纪很大的槐树不会成了精吧,而这槐花和这槐树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想了想,忽觉一阵奇怪的困意袭来,一闭眼便睡着了。
槐舟是心惊胆战了,她这段时间很少会偷偷给赵郁的食物里加料,而就算加料也是藏得好好的,毕竟赵郁这聪明的脑瓜子哪能发觉不出不对来。
也是她粗心,赵氏在煮这碗面时一直在旁边,她没机会放槐花,后来还是趁着她转身找盐的功夫撒了一把花进去,因为厨房灯暗,赵氏也没发觉处不对来,还以为上头飘的是葱白。
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疏忽却被赵郁抓个正着,赵郁这人做事向来张弛有度,但骨子里还是谨慎的要命,等他察觉出这槐花和院子里的槐树不对劲,说不准会做点什么。
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赵郁这人除非自己坚持,否则总会把各种危险扼杀摇篮。
槐舟冒充女鬼那会儿赵郁就盘算着上山找人看看,后来因为她干了件好事才没多做什么。
他不惧鬼怪,却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意外。
鬼神这玩意,人力不可及。
槐舟安静了一个多月没敢讨人嫌,这下看赵郁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起疑了,于是马不停蹄的把人蒙睡之后就又入了赵郁的梦。
赵郁这次的梦终于不是在上学看书了,而是站在一棵槐树下望着树枝上的串串槐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槐舟瞧明白了,那棵槐树正是她的本体,而赵郁这会儿心里想的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在槐舟心惊胆战时,背对着她的赵郁缓缓转身看向她,眼里里预料之中的神色。
女鬼?槐舟咽了咽口水一阵心虚,随后反应过来她是妖怪!她法力无边!她怕什么凡人!赵郁再厉害也只是凡人,脆弱的很,她可不一样,她是妖,她很能扛打。
她不怕他!槐舟心里那点儿心虚霎时灰飞烟灭,她甚至还挺了挺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儿大妖怪的气势,然而对面的人并没有被她的‘气势’而唬到,依然淡定如斯。
槐舟挑了挑眉,狐假虎威道。
不是怕被我采阳补阴吗,不过一个月没见怎么胆子变大了?赵郁闻言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还笑出了声,虽然只是短短一声,但还是被槐舟听个正着。
槐舟瞬间恼羞成怒,真没想到她第一次当妖怪非但没把凡人吓得屁滚尿流,还被可恶的嘲笑了。
她气急败坏:你笑什么!赵郁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虽然一如既往的像个文弱书生,但眼里的神情却渐渐严厉,堪称锐利的看向槐舟。
你不是女鬼。
槐舟张嘴就要反驳,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你是槐树精?虽然是疑问句,但若不是心中猜想落实赵郁绝不会信口开河。
槐舟张了张嘴想要辩驳,然而一对上赵郁那双锐利的眼睛时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恨她明明是比凡人还厉害的妖怪,却被一个凡人拿捏的成了一个怂蛋!槐·怂蛋·舟憋着一股气和赵郁对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赵郁却了然。
果然是他家院子里那棵槐树精。
赵郁:你给我吃槐花是想害我吗?槐舟眼睛一瞪,当场反驳:当然不是!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不打自招了,脸上霎时红成了苹果,死死瞪着赵郁,憋了半响才憋出一句。
你好阴险。
赵郁勾了勾唇角,声音平静的不像话,不足阁下万分之一。
槐舟反驳:我没有想害你,我是在帮你。
赵郁:帮我?何以见得。
他不信一个树妖的话。
槐舟张嘴,开始半真半假的解释:我虽然是一棵槐树妖但绝对没有害过人,我是上天派来帮你的,你日后有一大劫,过则平步青云名留青史,不过则英年早逝,我来帮你渡劫,但因为能力有限无法护佑你左右,唯有让你吃下我本体开的槐花才好跟着你。
而之前赵郁去找他老师槐舟没办法跟上,主要可能还是赵郁吃的太少,她还是被本体束缚住无法离开永宁县之外的地方。
赵郁微微蹙眉,可见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话。
槐舟立马道:你娘能好的那么快也有我的功劳啊!你别想着砍我!赵郁抬眸,并未说话,但看着表情应该有一点信了,槐舟再接再厉。
我真不会害你的,我本体就在你家院子里,哪儿也去不了,怎么会害你……说罢,眼睛一闭直接豁出去了。
我还怕你砍我,你砍我我就死了,你看我都把杀我的办法都告诉你了你就信我一回吧!我真的想帮你的!赵郁那绷紧的表情微微放松,锐利的眼神也渐渐放平和,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你若不害人,我又怎么会伤你呢。
这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弄得槐舟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不愧是腹黑学宗师,未来的大魏文官之首,心不是一般的黑,可怜她一个小妖精连大佬年少时都斗不过,以后肯定就更加斗不过了。
太惨了吧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在赵郁知道槐舟的本体是院子里那棵槐树之后, 他自己都还没做什么,槐舟就仿佛得了什么通行证似的不再隐藏自己,时不时就会显现在树梢间荡着两双腿观察赵郁和赵氏的生活。
而槐舟显形也只有赵郁能看到, 她也挺有自知之明,也怕自己吓到赵母, 就赵母这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胆子, 若知道自家院子里长着一个树妖恐怕真能吓出个好歹来。
而赵郁真不愧是赵郁, 即便突然知道自家院子里住着一个树妖也没有打乱他原本的生活轨迹, 该出门就出门, 该读书就读书, 全当没槐舟这人似的。
槐舟当了几百年的妖怪,从一个飘荡的孤魂野鬼好不容易修炼成一个稍微有点修为的树妖,几百年没和人说过话, 唯一和她有过交流的唯有赵郁,心里稀罕他稀罕的不行,总想着和赵郁交流交流。
赵郁脾气算好, 至少大多时候都会和槐舟说话, 但他一但有事要做, 就是槐舟也不能让他分心的。
随着年后一过, 县试的日子就越发临近,赵郁依然每天该干嘛干嘛, 并未因为考试的临近而踌躇不安。
槐舟这几个月是看着赵郁认真读书的态度,原本她一个树妖根本不会意识到科举对一个读书人的意义有多重, 直到她闲来无事看到了隔着一条街同样要参加今年县试的书生。
那书生越临近考试越紧张,每天看书看到很晚, 连夜里做梦都在背四书五经, 满嘴之乎者也, 而他家里的人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了他读书,全家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把槐舟看得一愣一愣的。
于是她渐渐反应过来。
科举考试好像对这群读书人很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心里大概有了数的槐舟回到院子,看到依然一副优哉游哉的赵郁和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的赵母,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忍了忍没忍住,从树上飘到赵郁身边,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终于没忍住的模样。
你怎么不去看书,你都要考试了,你快回去看书啊。
她这一副老妈子的模样弄得赵郁好笑:我心中自有章程,凡事过犹不及,与其整日焦躁不安的背书还不如多宽心,放好心态才是首要之事。
槐舟闻言微微瞪大眼睛,只把赵郁看得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他犹疑的伸出手摸了摸脸。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槐舟缓缓摇了摇头,下意识感叹道:果然大佬和凡人是不一样的。
她偷偷观察了好多学子,而能在临考前和赵郁一样心态放的这么宽的几乎寥寥无几,大多都随着时间的接近而越来越紧张,有些甚至明显产生了考前抑郁症,只想摆烂。
赵郁一愣:大佬?槐舟回过神:就是很厉害的人,厉害到让凡人仰望的地步,你就大佬啊!赵郁闻言,少见的移开了视线,他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心跳却微不可察的快了几瞬。
怎么会到了让人仰望的地步,我也不过是把该看得书都看完了而已,但凡用点心都能过县试。
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县试都不算科举的开始,不过是一个扫盲的考试,只要用点心把四书五经背一背闭着眼睛都能过,真正算开始筛选人才的是乡试之后。
而从县试到乡试中间还要经历府试、院试,县试和府试之后都算童生,院试之后才可称之为秀才,而乡试之后方可成为举人,到了举人之列就可以委派官职,拿朝廷俸禄,算是实现阶级跨越了。
不过举人能做的官并不大,只能算是士族底层之列的小官,若想再进一步就只能继续考,举人之上是贡生,贡生又被称为准进士,但凡只要不犯大错到了殿试之上也不过排名先后问题而已,都算进士出身了。
而进士会被吏部委派官职,也开始了他们这一生仕途的起点。
赵郁是有野心的,所以他绝不可能考到举人就得过且过,于是需要付出的东西就要更多。
也不能这么说,但凡想要靠科举出仕的学子没有一个付出的少,但越考到后面越需要悟性和天赋,知识与资源一样都不能少,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有回报的,悉知七八十岁的秀才比比皆是,他们不够努力吗?并不是,他们只是缺少了一点悟性。
县试那天赵母准备了能存放时间久的干粮,而这些干粮大多没有什么水分难以下咽,槐舟看着心酸,便偷偷问赵郁要不要给他偷渡点好吃的。
赵郁必然拒绝了,他若这点苦都吃不了何以为生民立命。
他总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槐舟这三天过的和考生一样紧张,她倒是想偷偷溜进去看赵郁,偏偏赵郁看出了她的想法,明令禁止她出入考场,于是槐舟也只能待在自己的本体上望穿秋水。
三天的时间一到槐舟就飘在赵母身后去接赵郁,只见赵郁从容不迫的跨出考院大门,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而周围的考生却大多面如菜色,更夸张的还有被人抬出来的,吓得赵母赶紧冲过去上上下下检查自家儿子有没有问题。
在赵郁的再三确认自己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我竟然不知道考试这么辛苦。
赵母看着那些被人抬走的学子,只觉得心有余悸。
赵郁这半年来的锻炼没白练,至少他算得上这里头比较体面的那一个,直到回了家赵郁吃完一顿热乎的饭后直接回房睡了个天昏地暗。
天知道这三天挤在一个小小的考棚里睡不好吃不好有多辛苦,更可怕的是他隔壁的学子不知道吃坏了什么,第二日就上吐下泻,那诡异的味道弥漫周围,赵郁全程屏气写卷子。
如今回忆起来真是满满的黑暗。
槐舟偷偷飘进赵郁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赵郁,心里也觉得他这三天过的好可怜,想了想伸出指尖隔空点了点他的额头,能让他能好好休息,尽快养回元神。
赵郁是晚上才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比较沉,醒来之后那全身酸胀无力的感觉早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唯有满身活力。
他打开门就看到捧着一碗热腾腾馄饨的槐舟,廊下的灯笼并不明朗,朦朦胧胧的烛光映照在槐舟身上,尤其是在那昏黄的烛光下格外莹润的面庞像极了一轮无暇的白玉,衬得美人如月。
槐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赵郁眼中的模样,她估算着赵郁醒来的时间就先去街上买了一碗馄饨,只要赵郁一醒就能吃到好吃的馄饨啦!她用心良苦,只觉得自己对赵郁这样好赵郁肯定会感动的涕泪横流,从而对她不再心怀芥蒂,更好让她跟在他身边保护他啊!嗯……十分的有道理。
好吃的馄饨,给你准备的!槐舟笑嘻嘻的端着馄饨飘进了赵郁的房间,赵郁转身看着她欲言又止,心想一个女子怎么能不害臊的随便进男人的房间,随后又想到槐舟不是人,还是沉默了。
槐舟把碗放到桌上满脸期待的的看向赵郁,一脸‘你快来尝尝’的模样,弄得赵郁也有些赧赧起来。
你……槐舟歪了歪头:我什么?赵郁看向她,什么也没说,默不作声的坐到桌前吃馄饨。
好吃么?槐舟好奇的问。
赵郁咽下食物,他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然而面对槐舟满眼的好奇,他心里浮现一抹奇异的感觉来。
你没尝过吗?他问她。
槐舟摇了摇头:我不能吃人间的食物。
她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让赵郁心里涩然,他迟疑了一会儿,道:人间有祭祀供奉之说,以寄凡间之物给神仙,那如果我供奉你,凡间的东西你是不是就能吃到了?槐舟闻言也是一愣,她也不知道呀,她还没被人供奉过,也不对,是有人给她供奉过的,但她尝的是香火,那些凡人给她供奉的吃的她也从没去试过能不能吃,所以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赵郁听了槐舟的话,便道:总要试试的,万一可以呢,要是可以你不就能吃馄饨了?槐舟听了当然开心,直点头:好呀好呀,我上一次吃馄饨还是我活着的时候呢,早就记不清味道了,这下或许还能再尝尝呢!赵郁听到她的话,刚拿起筷子的手又一顿,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槐舟:活着的时候?槐舟不作他想,便毫无防备的道:对啊,我以前是人,死了才变成鬼的,后来又机缘巧合成了槐树妖,是不是觉得很离奇?赵郁没说话,他忽然觉得眼前这碗馄饨好像也不是特别好吃,常言道人死了之后会一直维持着生前的面貌,直观槐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那她死的时候岂不是才刚刚及笄。
他想了想倒底没忍住,便状似好奇的问槐舟:你为什么而死的呢?槐舟想了想:我隐约记得自己出身在大户人家,家里有好多婢女下人,因为某些事情被人害死埋在了槐树底下。
大约是怨气不散,于是就成了鬼怪。
赵郁补充道。
最后那碗馄饨还是被赵郁吃完了,槐舟心满意足的回树里休息,时间就这么慢慢流逝就到了县试放榜的时间,张贴榜文的城墙前被无数学子堵的严严实实,赵郁看到那么多人便找了个茶摊坐下喝茶,他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然而槐舟心里头着急啊,虽然知道赵郁一定能过,但她就是着急,索性她有先天的优势,直接飘到榜文前开始找赵郁。
她从第一行倒数往上看,最后终于在第一行第一个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赵郁第一名!忽然有人高喊。
案首的赵郁是哪位!即便是小小的县试,各位学子们也有自己的文学圈子,大多都互相认识或者都为同窗之谊,而赵郁就好像突然出现的人物,大家互相探讨了几句也不知道名列第一的赵郁是谁。
就在所有人谈论着赵郁是谁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屑与妒忌。
哼,也不过是一个庶出贱婢之子,谁知道他怎么考出来的!……作者有话说:也不知道啥时候我也能拥有一篇长评啊……第一百一十九章这话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时下大魏依然重嫡轻庶,嫡出的子嗣无论如何都比庶出高贵,庶出的儿子即便比嫡出的儿子更有出息更有天赋, 但大多人家依然看重的是嫡子,除非有些人家没有嫡子才会退而求其次培养庶子。
而就算是培养庶子也会把其更名到嫡母名下, 不管如何都要有个嫡出的名头。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直接在众多学子面前将赵郁身份揭穿的人用心多险恶。
果然, 此人话音一落, 在场众人哗然,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声音都不大, 但言语讨论之间俨然都在讨论一个庶子考了县试第一的事是多么奇怪和复杂。
我当以为这赵郁是何方神圣,原来只是个庶子。
这句话几乎是大部分学子心里的想法,而有些心高气傲的察觉自己考的名次还不如一个庶子后, 心中越发不开心了,言语之间多有诋毁之意。
槐舟眼睛看得清楚,耳朵听得更清楚, 于是就更加生气了, 她骂骂咧咧, 庶出又怎样, 还不是考的比你们好,你们这群井底之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赵郁多厉害, 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是大魏的肱骨之臣!我呸!如此眼高手低也难怪考不出来!槐舟说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可惜她说的话再多那些学子也听不到,而唯一能听到的赵郁却被她毫无保留话弄得不得不举手扶额。
这也太夸张了……而最初说赵郁庶出, 还隐隐暗喻他作弊的考生此刻大言不惭的在人群中说着赵郁的出生是多么多么卑微, 他这个人是多么多么差劲, 那些心里阴暗妒忌赵郁考第一的人便应和这他的话,恨不得把赵郁拉下第一好让自己上去当当这案首来,更有甚者言语之间还要找考官检举赵郁作弊。
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坏!骂完的槐舟终于回过神,她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人这么诋毁赵郁,赵郁又没有招他惹他,何必作出这么有辱斯文的事来。
赵郁:是我那嫡出的弟弟,他向来看我不顺眼的。
那头都讨论的热火朝天了,这头赵郁还一点儿都不着急,他自知自己行的端坐的正,考试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考出来的,这群人也不过跳梁小丑,而真正胸有鸿鹄之志的人都不屑于掺和进来。
槐舟听了恍然大悟,然而那些人讨论的实在难听,庶子加上作弊对于赵郁来说是一件并不小的事,若不及时处理恐怕真的会影响的赵郁的功名。
等那头越讨论越激动都准备一群人去找县衙告状时,赵郁才缓缓起身走向人群。
各位,在下就是赵郁。
明明是处在风暴中心的人却一点儿也不焦急作态,反而相当游刃有余。
那些原本在激烈讨论这赵郁的学子乍看正主出场,又回忆起刚刚自己说的那些恶毒话,便不由自主的臊面,皆不动声色目光躲闪的闭了嘴,原本是一时义愤填膺,等冷静下来又觉得有辱斯文,更何况还被正主逮到就更加心虚了。
而最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赵郁那嫡出的弟弟,赵诚。
赵诚死死瞪着赵郁,他已经半年有余没见赵郁了,这几个月听下人讲那一对母子在长水村过的十分不好,甚至家中还需要赵郁去誊抄书卷赚取家用,一个读书人走到了自己抄书赚钱的地步,可见的生活十分窘迫了。
而他知道赵郁过的不好便心里十分宽慰,准备县试的这几个月也越发认真,只想着在县试上考过赵郁,好好羞辱他一顿。
一个庶子,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他这个嫡子。
然而等他信心满满的看榜单时却愕然发现从小被自己欺负看不起的赵郁居然在县试上夺得了案首!这对一向得意自己比赵郁好的赵诚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一个庶子,考第一,一定是作弊!他要告发赵郁作弊!要县令夺了赵郁的功名,让他这辈子都不能科举!赵诚咬牙切齿的看着半年多没见居然变化如此之大的赵郁,你在家时就样样不如我,夫子都说你没有科举的天赋,这县试怎么就考了第一,你还敢说你没有作弊!?听这话不光槐舟气笑了,赵郁都忍不住心中冷笑,他毫不避讳赵诚的恶意,面上却作包容之态,举手对周围的学子们作揖,一副充满歉意的模样:家弟顽皮,向来不喜于我,在家中便事事爱与我比,如今我奉母亲之命带小娘独居长水村,本以为能不惹他的眼,竟没想到如今再见竟依然厌恶于我而作出此等有辱家门之事,各位只当家弟童言无忌,莫要当真了。
赵郁态度十分自谦,那些本来就臊面的学子自然忙不从顺着台阶下,一点儿也没有之前指责赵郁那一副讨厌的模样。
他这话处处在为赵诚辩驳,一副长兄如父的模样,在场的人暗自对比赵郁与赵诚,却发现作为庶出的赵郁做事进退有度不谦不卑十分有读书人的风骨,而那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赵郁的赵诚就不太好了。
更过分的是他兄长处处在努力维护他的名声,可这做弟弟的却不光不领情,还死死瞪着赵郁,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
赵诚真的要厌恶死赵郁了,这赵郁如斯不要脸,还对着所有人说他童言无忌,岂不就在说他是小孩,他都已经考取童生了,已然算是个读书人了,怎么就还是小孩了!更可恶的是赵郁状似处处维护他,可他那副虚伪的模样真的处处恶心,谁是他弟弟,他哪里配当他的兄长!你,你……赵诚指着赵郁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身旁原先还叫嚣着和他一起告发赵郁作弊的学子一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模样指责道:你毫无缘由的指责你兄长作弊,若你兄长真的计较起来去衙门对峙你可还要名声?本就是同家兄弟何必处处不饶人,你兄长心胸宽广没有同你计较还维护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等丢面的样子,实在不耻与你为伍!说罢便一副‘你好没良心’的样子一脸不赞同的看这赵诚。
赵诚心头一哽,看了看这个墙头草,又看了看一脸‘长兄如父’般包容自己的赵郁,双手紧握拳头,他心里恨极,却知道这学子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若真的闹到衙门对他来说必然没什么好处不说,说不定还会影响日后科举之路,而他赵诚自然不能因此因小失大。
心里有了计较,但还是好恨的赵郁硬生生对着赵郁扯出一抹笑来。
那‘弟弟’真是多谢‘兄长’维护之情了。
他说的咬牙切齿,话音一落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一副十分叛逆的不想见哥哥的模样让在场学子不禁摇了摇头,顺便还同情的看向赵郁。
赵兄有这样的弟弟实在是……他们话音未尽,但显然觉得赵郁有个这么叛逆的弟弟实在可怜的很,明明是一家兄弟却不光不懂得维护同门之情,还处处拆兄长的台,一点儿格局都没有。
这样的人必然小肚鸡肠的很,日后可得避着他点儿。
这是在场大多数学子的心声。
其实大多数人心里对于赵郁庶出的身份都有所芥蒂,但文人注重风骨名声,即便心中有所芥蒂也不会直直白白的像赵诚这样说出来,落个歧视庶子的名声不说,还平白落人口舌。
虽然歧视庶子是常态,但心里想和真的说毕竟是两码事,谁也不想被别人说自己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槐舟看得目瞪口呆,最终还是忍不住向赵郁竖起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这招真的很绝。
不光维护了自己,还能传出心胸宽广的做事顾全大局的名声,最主要的是还暗暗踩了赵诚,真是坏的很,偏偏赵郁笑得光风霁月,和众考生相谈甚欢,大家因此越发能察觉的两兄弟的差距来,就更愿意和赵郁交往了,与这样心胸宽广的人交往,心里也舒服。
庶出又能怎么样,人家有本事啊。
而那些察觉到赵郁这段话带来的意思的人也并不会讨厌赵郁,反而觉得此人事故圆滑,做事游刃有余光明磊落,一看就和旁的迂腐书生不一样,是内有乾坤,便心中升起了结交之意。
一个手持折扇十足风流模样的学子走向赵郁作拜,赵郁回拜,那人也不迂回,而是相当爽朗的大笑几声,道:在下永宁县池安,见赵兄一见如故,赵兄可愿与我等举子去茶楼喝壶热茶?赵郁抬头看到了这个名叫池安的人身后两个人,那两人言笑晏晏眼目清明,隐见风骨,便是一副风流姿态的池安也双目澄澈,毫无秽浊之气,可见是个真正心思澄明的读书人。
赵郁笑着点头。
善。
四人一同前往茶楼,那池安是本次县试第二名,而剩下俩人亦在前五之列,可见都是一群能认真读书的人,而赵郁与这三人相谈甚欢,等茶局结束已然池兄、孟兄、王兄的互相称兄道弟了。
槐舟原本也跟在赵郁进了酒楼,在一旁看着四人喝着茶讨论府试之事,后来聊着聊着又聊到府试之后有文会,想要邀请赵郁参加。
文会这玩意,必然是要作诗的,赵郁一听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的僵了僵,槐舟在一旁看得分明,本来无聊的开始打哈欠,这一见就控制不住咯咯咯乐了。
赵案首虽内有乾坤,但——不会写诗啊!槐舟促狭的声音让赵郁忍不住面露无奈,他婉言推拒了几次,可奈何池安热情的非要拉着赵郁去,赵郁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应下府试之后的文会之约。
四人作别之后,赵郁回家的路上还时不时叹口气,想到自己糟糕的诗文,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人设摇摇欲坠,说不定等文会一过整个永宁县的举子都会知道本次县试的案首赵郁不会作诗的丑闻了。
槐舟原本飘在赵郁身旁,见他时不时叹一口气的可怜模样,心里也开始同情起来了。
要实在不行,你就别去了呗。
赵郁无奈的看了槐舟一眼,我既已经答应哪能说不去就不去。
说罢看着槐舟也跟着也愁眉苦脸的模样,便觉得好笑,于是反过来安慰她。
不必这么担忧我,我便是诗才不行,但勉强也能作几首中规中矩的诗来,大不了大家也只会说我写诗一般而已,人无完人,世上总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人。
他看的开,写不出诗就写不出呗,怎么滴还能靠写诗治国不成。
第一百二十章县试后的第二个月, 也就是时年四月便要举行府试,考出府试的举子依然称之为童生,等考过院试才能称之为秀才, 而县试府试院试的首名都称为案首。
赵郁这两个月依然过的十分充实,再加上他因为帮县里书店誊抄书卷, 很方便的借此阅读了不少科举读物, 尤其是有些私下流传并不摆在明面上的考试重点小册子。
时下文人大多不屑于这种专门划重点的图书, 甚至一度扬言此乃投机取巧之道, 十分唾弃这种行为。
即便朝廷屡禁, 但依然会有流传出来, 只是文章署名都匿名,让人想抓也抓不着人。
而那些人顶着朝廷的压力还敢出这种书最核心不过是市场需求足够多,科举当官的诱惑对于读书人有多大无需多言, 以至于发展到后期但凡与科举沾边的书都能被无数读书人争相购买,而这些小书店也因此赚的盆满瓢满。
赵郁对于这种书并没有抱有投机的想法,但也因为受店家的要求抄了好几本类似的书硬生生的记住了里头的内容, 从而发现这些记录重点的文章也并非都是投机取巧之物, 相反那些著书的人对于此道总有独特见解, 有些见解连赵郁都为之赞叹。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因为这段时间的被迫‘恶补’, 再加上赵郁的考棚金手指,在府试如期而至后他依然胸有成竹的踏入了考场, 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考试。
三日后考院的学生陆续出来,依然能看到不少面如菜色的考生和被人抬出来的举子, 总之三天待考棚里对于任何人一个正常人而言都算是煎熬,而这样的煎熬他们未来还要经历好几次。
赵郁也出来了, 依然一身青色长衫, 头戴儒巾, 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遭受过多的艰苦,整个人比旁的举子体面许多。
槐舟和赵母看到赵郁皆松了口气。
赵母是看到儿子面色还好松了口气,而槐舟是看赵郁完好无损而松了一口气。
对于槐舟来说赵郁没缺啥就是好事!赵郁同赵母一起徒步回家,而飘在赵郁身旁的槐舟却没有说话,赵郁同赵母说完便状似无意转头,实则眼含担忧的看向槐舟,唇间动了动似乎无声说着什么。
槐舟看得分明,赵郁是顾忌母亲没有出声,槐舟却能懂他的意思,她微微摇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劫富济贫’的事吗?赵郁神色正常的看向前方,然而头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槐舟知道他在听,便接着道:那些被我接济的农人专门立牌供奉了我,而我靠着这些供奉能去更远的地方,但最近我发现我被困在永宁县并不是因为香火太少,而是就被困在这,不能去别的地方。
槐舟一开始以为自己离不开永宁镇是香火太少,但随着那些人家每日不停的供奉,她依然在永宁县寸步难行,随之她渐渐反应过来不是她修为不够,而是她就是被困在了永宁县。
她有些气馁,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很影响她跟着赵郁升级好嘛!赵郁闻言也是微愣,随后便趁着赵母买东西的空隙低声同槐舟道:你能跟着我吗?槐舟点头,赵郁想了想道:或许你可以靠我走出永宁镇,等过段时间我要去拜访老师,那时你便跟着我试试能不能走出去如何?槐舟闻言自然愿意的,甚至觉得赵郁说的很有道理,说不定跟着赵郁真能走出去呢,毕竟赵郁吃了她这么多槐花。
赵郁看着槐舟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距离考完府试后的第三天,放榜如期而至,赵郁这会儿带着槐舟坐在一旁茶楼的二楼上,开窗就能看到对面的榜文,同行的还有池安三人,四人都是来看成绩的,但更多的是相约七天后的文会一事。
池安家在永宁县算得上十分优越,家中经商在当地属于巨富之家,而大魏朝也并没有禁止商贾科举出仕,也因此池安是整个池家改头换面的希望。
这次槐舟依然借着身份的便利飘去看榜,果然不出所料,赵郁依然榜上有名,府试第一,是为案首。
而池安的小厮彼时也看完榜回来兴高采烈的恭祝在坐各位皆榜上有名,他家公子位列第二,而第一则是县试案首赵郁。
恭喜赵兄连中二元!池安心胸宽广并未因为屈居第二而不悦,相反十分开心同党能夺得第一的桂冠,甚至还想着若赵郁能再得院试第一岂不是连中三元,那真是十分风光的事。
槐舟心里知道赵郁确实会连中三元,算是十分厉害的了,而他后来没有连中六元并非赵郁才情不行,而是基于自身寒门出身背后无人支撑的考量,并不想太过于突出而引人注目。
要知道赵郁科考那会儿正值成韩两王交手最水深火热的时候,而彼时若是出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两王的目光自然会聚集在赵郁身上,俩人八成会出手拉拢赵郁,但赵郁只有一个王爷却有两个,他们必然不希望如此出众之人到对家手里,那么最后遭殃的只会是赵郁。
他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根本无法和成王韩王对抗,最后只能成为权利之下的炮灰。
这是赵郁自己的考量,而作出这样考量时的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举子,却能将时局看得如此明澈,可见他心中自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城府。
对于赵郁来说,能连中小三元已经足够,再多便是过犹不及了。
因为池安不停地在赵郁耳边叨叨文会的事,说此次文会有上一届县试府试案首参加,更有院试第一,上届院试第一是被称之为永宁三才子之首的孙仲。
孙仲在这批学子中颇得赞誉,赵郁自然是不认识这个孙仲的,为了届时不失礼他还特意去书店借阅了孙仲的诗文集,确实有几分才气,这永宁三子之首的名头也是实至名归的。
赵郁自己写诗不行,便十分敬佩写诗厉害的人,这一本文集看下来,他心里对这孙仲更是多了几分好感,常言道见字如人,这见诗自然也是如人,赵郁还同槐舟说这个孙仲胸有气魄,未来必然有所成就的。
槐舟回忆了一下,《大魏首辅》的故事中确实有提到一个叫孙仲的人,昭明二十六年二甲进士出身,比赵郁晚了三年,后来被外放做官也因此避免了京中风云之事,稳扎稳打的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更是在后来赵郁被韩霏雁陷害时出手相助过,只是彼时他还只是个人微言轻的知州,终究抵不过韩王势力。
文会的日子如期而至,赵郁甚至少有的换了一身蓝色交领道袍,因为还未及冠便只戴了个时下读书常戴的襆头,一身书卷气,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槐舟看来看去觉得赵郁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身姿,等他长大得更好看,怪不得书中后期赵郁位极人臣时,还有人称他为‘玉面宰相’,可见对赵郁的颜值有着深切的肯定。
赵郁被槐舟盯得有点不习惯,还犹疑的问她,可有哪里不对?槐舟连连摇头,甚至竖起大拇指夸赞,没有没有,很好!非常好!你肯定会是这次文会里最好看的小郎君!即便知道槐舟夸人总喜欢夸大事实,但听她如此夸赞赵郁还是有点儿难以为颜。
倒也不至于……至于的!…………总之赵郁为了体现出对科举之后首次受邀文会的重视和尊重,还特地顾了一辆牛车出门,又花了十几文钱,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怪不得常人都说读书费钱,不光书贵,笔墨纸砚样样都要钱,为了维护同党学子之间的关系更是得时不时参加文会之类的聚会,也要花钱,而且不能少。
毕竟以后说不准还能成为同僚,怎么能缺少了人情往来,若能在互相都不发达的时候处好关系,等以后发达了便是相当不错的人脉,做官哪能少了这些东西。
可见这群举子心里头的弯弯绕绕并不少,怎么能被人称之为迂腐书生呢,他们可是比谁都精明。
文会地点在永宁县乐丰楼,算得上整个永宁县地标级酒楼,文人墨客商贾贵人们都喜欢来这吃饭。
赵郁也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然而他不像旁人似的因为没来过而极力掩饰自己的未知,而是大大方方的打量这此处,目光磊落,让那些因为没来过怕露怯而极力伪装的举子自惭形秽。
哇!槐舟也第一次来这,她以前闲逛总喜欢去人家家里看八卦,很少会来酒楼这种地方看,所以她也是第一次来这,这乐丰楼的装修并非富丽堂皇,而是十分雅致,甚至墙上还有文人题诗,整一个充满文学的氛围,怪不得那么讨读书人喜欢。
赵郁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来了,池安更是堪称交际小能手,在人群中和人聊的热火朝天,余光一看到赵郁便呼朋唤友的去迎接,嘴上还大声嚷嚷着:本届连中两元的案首来啦!赵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论有一个社交牛逼症的朋友是怎么一种体验,赵郁此刻就在体验,本来他就想不引人注目的混进来找个地儿坐,而如今被池安一嚷嚷,整个大厅里头的人都转头看向赵郁,赵郁就算再心如止水面对这几十双齐刷刷看着自己的眼珠子,也有点控制不住的头皮发麻。
池兄。
他对池安拱了拱手,池安高兴的拉着赵郁往前头的人群处走,说着便还给他介绍人。
赵兄,这便是上届府试案首,永宁三才子之一的孙仲孙师兄!赵郁看到面前大约年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此人便是孙仲,孙仲对赵郁笑了笑。
你便是本次连中两元的赵郁吗,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在下孙仲,贤弟可愿喊我一声孙兄?孙仲对赵郁最开始便充满善意,而赵郁自然不会不识趣,便当场对孙仲拱了拱手,喊了一声孙兄。
一群人聊了几句,等人差不多都到齐之后文会也要开始了,而这开场便是王炸,玩的便是一个击鼓传花,传到谁手里谁就要当场做一首诗。
赵郁一听,头皮发麻。
第一百二十一章击鼓传花, 顾名思义便有人击鼓,坐下来宾便开始传递手中的花,鼓声止时花落在谁手里谁就要当场作诗一首。
在场之人都是身有功名的举子, 作诗一首自然不在话下,这对于他们而言这也不过是开场热身而已。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赵郁, 一个写诗黑洞的案首。
在赵郁身旁的槐舟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 赵郁完全和在场举子一样言笑晏晏推杯换盏, 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 甚至还能隐隐看出他胸有成竹的意思。
倒底是不是胸有成竹槐舟不知道, 但等鼓声开始这传花的传到赵郁手中时, 他却速度极快的把花丢给了身旁的举子,弄得旁边那人都没反应过来,似乎很不理解赵郁为什么会一副避如蛇蝎的样子。
第一轮鼓声止, 花落在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的举子手中,那举子持酒一杯,大大方方的做了一首诗, 诗文不算惊艳, 但也十分出彩, 可见也是有个有才气的人, 在场众人无不鼓掌赞誉。
第二轮开始,大家开始传递花束, 赵郁捏着酒杯的手如斯淡定,然而等那束花落在他手里时他还是给了身旁的人, 身旁的举子看了他一眼,等把花传了出去便好奇的问赵郁。
赵兄不想作诗吗?这话说的, 赵郁淡定的笑了笑, 自然没有。
这举子没当多想, 便继续看这击鼓传花了,而这次的鼓声格外漫长,等这束花轮了一圈还没停,眼见着又要轮到赵郁乐,也不知道是不是赶巧,赵郁身旁的举子刚把花递给赵郁,赵郁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那鼓声便戛然而止,而这花便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赵郁手里。
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赵郁盯着手里的杏花,一时进退两难。
终于轮到咱们赵兄了!池安这个小机灵鬼一见是赵郁接了花,便马不停蹄的开始造作起来。
我等都还没听过赵兄的诗作,赵兄快快起来作诗一首啊!赵郁动作自然的将手里的杏花放到桌上,随后行云流水的起身拱手拜了拜周围举子便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姿态十足潇洒,让看到的人还以为他早已诗文在腹了。
赵郁献丑了。
然而也只有槐舟知道,赵郁这一口闷完全是瞎耗时间,他这会儿脑子里定然正在疯狂想着作诗呢。
赵郁沉思了一会儿,便开始道:寒生花恼不得尝,多味炉边路渐赊。
桃叶红颊无两耳,数声商略是拾得。
他做完诗便非常淡定的对周围一脸目瞪口呆的举子们拱了拱手,兀自坐下,完全没有一点儿不自在。
这诗,其实还可以,挺中规中矩的,就是太中规中矩了,让在场对赵郁期待着很高的免不了感到意外。
好诗,好诗……池安率先回过神,连忙马不停蹄的给自己的小伙伴打圆场,甚至还违背良心的点评了几句,弄得槐舟掩面不敢看这场景。
偏偏赵郁一副‘我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模样让槐舟直叹他心理素质过分强大,完全没有一点儿尴尬的模样真是厉害极了。
池安点评了几句便赶紧与孙仲转移了话题,开始了新一轮的击鼓传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郁破罐子破摔了,总之在之后的传花中他再没有避之不及之态,但这花却偏偏再也没落到他手里过。
文会之中作诗是一个项目,而后等大家吃饱喝足以后便开始讨论起来,讨论着讨论着免不了要说说这朝政之事,说这朝堂之上厂卫独揽专权,昭明帝久不理朝政,朝堂之上党争激烈,有些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文臣武将也难以施展抱负。
而如今时任首辅的章庭之并非清流之辈,甚至还和锦衣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今的大魏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这让这些拥有满腔报国之志的学子们义愤填膺之时也觉得无奈至极。
大魏朝国祚以延续二百余年,如今俨然已初露颓势,若这朝廷还这般斗争下去,谁也不知道大魏未来是什么样的归途。
赵郁闻言心中自然也沉郁,但他大多时候都是听人讲,心里默默记着这些信息,这对于一个并没有太多人脉的学子而言算是很重要的信息了。
赵兄,吾等如今对朝政大谈阔论,但终究只是籍籍无名之辈,未来倒底如何你我心中都没底,嗐,也不知道这当官,当个好官,倒底在这样的时代里是否也是奢望。
池安吃酒吃多了,俨然醉意朦胧,便扯着赵郁叽里呱啦的大吐苦水,他能这么努力的读书显然是有抱负的,可在这样一个党、派林立,阉宦权倾的时代,他们这些立志救国救民的学子是否有出头之日也未可知。
赵郁沉默的喝了一口酒,他眼中也闪现几丝迷茫,但也只是一瞬,眼中便是更加清晰的坚定,他放下酒杯,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便是注定眼前荆棘密布,但他依然无所畏惧。
原本也少见的露出颓势的孙仲听了这些话也忍不住大喝一声。
善!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还未走就怯了前路征程,真是胆小鬼之作态!说罢大力拍了拍赵郁的肩,赵贤弟深得我心!赵郁也没想到平常十分温和的孙仲喝了酒之后能这么豪迈,可见他本身便是个心有侠气之人,也难怪如此赞同赵郁的话。
文会结束之时已是夜里,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赵郁也起身准备走了,池安早就吃醉了被他家的小厮连拖带拽的拖回了家,赵郁理了理衣裳也准备离开,等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便转头看向案桌。
原来槐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看上去睡了好久,她找的位置比较靠后,之前赵郁和孙仲等人聊的欢,她觉得无聊便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发呆,然后就不知不觉趴下睡着了。
赵郁转身走向槐舟,他刚想伸手拍拍槐舟想让她醒来,然那双手还未碰到便止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也吃多酒,看着趴在桌上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槐舟便心生好奇蹲了下来,看着趴在桌上脸都压平了的槐舟,忍不住笑出了声。
槐舟本来睡得挺好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阵笑声,她全身一激灵坐起身看向周围,看了看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看到早已人去楼空的大厅更是唰的站起身。
赵郁!她惊呼,完蛋了,她把赵郁弄丢了!槐舟急的团团转,心下便准备靠着感应去找赵郁,然而刚准备闭眼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槐舟。
赵郁看着槐舟一些列反应,又忍不住笑了笑,我在这呢。
槐舟闻言看去,看到蹲在地上笑看自己的赵郁心下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走了,吓死我了。
赵郁起身,闻言压了压唇角,就这么怕我走了吗?槐舟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是要好好保护你的,你丢了我能不着急吗。
赵郁终于没压下笑意,我不会走丢的,走吧,我们回去了。
槐舟嘟囔着嗯了声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赵郁身后走出了乐丰楼,时下已经夜里,乐丰楼地处繁华之地,周围商贾云集,因为永宁县并不禁宵,夜里也十分繁华。
赵郁刚出乐丰楼,站在门口吹了吹冷风,只把身上的酒意吹散些才抬步往前走。
有想要的东西吗?赵郁看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店铺摊子,转头问槐舟。
槐舟看了看周围,指着那街角卖糖人的的小贩,我要这个,你让他捏一个赵郁给我。
赵郁闻言便是再淡定的人也有些赧色,……为什么是我?他看向槐舟,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映照着城中繁华的灯火,方寸间仿佛有万千星河,璀璨耀眼,炫人心魄。
槐舟一时被这双眼睛吸引住了,便一下子靠近赵郁,俩人顿时四目相对,赵郁被她这举动弄得慌忙后退,险些撞到了人。
你,你这是做什么!赵郁少见的有点儿尴尬,槐舟却仿佛并没感觉到赵郁有多尴尬,甚至很不理解他为什么尴尬,她大言不惭道:你眼睛好看啊,我就看看你躲什么,真小气。
说罢也没再靠近赵郁,而是转头蹦蹦跳跳的往糖人摊子走去了。
赵郁被槐舟这句‘你真小气’弄得有些无措,他想了想走到糖人摊子面前让摊主捏了一个他,然后等俩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时递给槐舟。
给你,别生气了,我不小气的。
槐舟高兴的接过糖人,她原本是拿不住这些人间的小玩意的,但前段时间赵郁为了能让槐舟碰到人间的东西便试着供奉了她,自此以后槐舟就能借着赵郁的手拿到东西了。
槐舟看了看手里的糖人,又比划了一下赵郁,稍微满意道:挺像的。
看上去心情很好。
赵郁无奈的笑了笑,或许是这几百年间生长在树林山水间而少与人交往,槐舟的心思澄澈的让赵郁一眼能望得到底,如此赤诚之心在赵郁眼里竟也觉得珍贵极了。
槐舟感叹完了糖人的精致,然后啊呜一口咬掉了‘赵郁’的头,嘎嘣嘎嘣的吃了起来,看上去像个大傻子。
她吃着吃着忽然察觉到赵郁的目光,不解赵郁为什么一脸慈祥的看向自己,这让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槐树精觉得很没面子,于是她慢慢吐出嘴里的糖人,故作淡定道:我不怎么爱吃糖人,太甜了。
赵郁看着槐舟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然而面上却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我下次给你买别的好吃的怎么样?槐舟点头,高冷的说了一句赵郁说过的话,善。
弄得赵郁顿时忍俊不禁。
第一百二十二章文会后的第二天赵郁就准备去拜访他的老师宋仲, 宋仲在睦洲省治嘉陵府任职,嘉陵府距离永宁县虽然不远,但也隔着一小段距离, 一日之中来回时间相当紧促,所以赵郁一般去拜访都会选择在恩师府上借宿一宿。
因为上次赵郁出门后赵母出了事, 于是这次赵郁特意嘱咐了赵母顾好自己安危, 而赵母也因为上次之事心有余悸, 她本来人胆子就小, 上次出了那事之后许久都没敢出门, 只说自己就在家里等赵郁回来。
赵郁闻言便放下心准备出门, 槐舟这次自然也是要跟着赵郁出门的,她有些紧张便忍不住同赵郁讲话。
你说这能不能行啊?万一不行怎么办,若你以后进京赶考我岂不是还得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那可不中啊!我若一直留在这等你日后在京中当了官遇到危险我岂不是鞭长莫及!赵郁闻言也有些无奈,便安慰槐舟,你就放心吧, 再说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清。
槐舟眨了眨眼, 觉得赵郁说的有道理便不打算与其争论了。
你也不必担心你娘, 我这本体还在你家院子里头呢, 只要有什么不对我随时都能回去的。
槐舟想表达自己移形换影的本事让赵郁羡慕羡慕,然而赵郁闻言却认真的对槐舟表达了感谢, 弄着槐舟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必谢我啊,反正都是顺手的事。
赵郁依然正经的对槐舟说:便是顺手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天大的帮助了。
他这人一本正经起来让槐舟有点招架不住, 便嚷嚷着想吃糖葫芦来转移话题,赵郁哪有不应, 着手就给槐舟买了一串糖葫芦, 槐舟啃着糖葫芦与赵郁坐在前往嘉陵府的牛车上, 牛车慢慢吞吞的走在道上,不一会儿便行至永宁县城门口,槐舟紧张的握着签子屏住呼吸。
等守门的士兵看过文籍示意牛车可以走后,牛车才又重新慢吞吞的往城外驶去,等彻底离开了后槐舟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过了。
槐舟不敢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她开心的看向赵郁,你可真厉害,这都被你说中了。
赵郁笑了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能过难道不是好事?槐舟当然点头直说这是大好事,这代表着赵郁院试及以后一系列活动她都可以参与了,这对她的任务相当有利。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行驶了大半个上午,终于在中午之前到了嘉陵府,槐舟第一次来省治嘉陵府,只觉得不愧是睦洲省会城市,那繁华之景绝不是小小的永宁县可以比的,也正因为地处南方沿海,商户云集经济十分发达,街上身着绫罗绸缎的夫人小姐比比皆是,那房子都比永宁县里的好看精致。
槐舟看得目不转睛,赵郁由着她看,时不时还同她讲讲这街上的东西小店人群之类的常识,槐舟听得全神贯注,看向赵郁的眼睛充满崇拜。
你真厉害,知道的这么多。
对于一个被困在原地几百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槐树精而言,赵郁这样的博学多识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
让她十足的羡慕赵郁的见多识广。
赵郁闻言轻轻咳了咳,低声道:我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多,你若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多看看多走走,说不定知道的能比我还多。
赵郁这人说话向来好听,槐舟听了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豪气来,有一种想要说走就走的冲动,她也想看看这世上倒底有多大。
赵郁听了槐舟的感叹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说,会有机会的。
槐舟就听进去了。
等到了宋仲府上赵郁就被门口的小厮领进了门,他言语间多询问小厮师父近况,得到近来安好的消息后就放下了心。
老师与师娘成婚几十载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他有幸被老师看中收入门下受其教导,心中十分感激,便也真心实意的关心爱戴他们。
宋仲早知道赵郁今日拜访,还特地在府中等着他,俩师徒会面好一顿寒暄之后宋仲便道:我知道你连中二元,不愧是吾弟子,但也切记要戒骄戒躁免得失了分寸,须知后头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宋仲对于弟子赵郁的成绩感到十分骄傲,他一向多看重赵郁,对于教导指点也从来不藏私,他这个弟子胸有沟壑性子沉稳,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日后必然能金榜题名,但这话他却从不会和赵郁说,便是担心少年人心态易移,怕他听多了夸赞而自满,古往今来伤仲永之事屡见不鲜,他不愿意赵郁变成这样。
赵郁知道老师用心,而他也一直谨记恩师教诲,从不敢轻易显露少年情态。
看着自己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子,宋仲一边是打心眼里的骄傲,一边又对他儿时的不幸感到怜惜,于是便越发看重赵郁,诸多事上多有看顾之情。
师徒俩这厢正在谈话,槐舟大多时候对俩人的谈话不太感冒,听到他们开始谈论政事后槐舟便同赵郁打了声招呼,准备倒别处看看。
慢慢的飘离书房往前院去,孙仲虽然时任嘉陵府知府,但府中诸多陈设都略显陈旧,看上去都是用了好些年的,可见孙仲此人也不大爱在外物注重心思。
说起孙仲这人,早些年也是进士出身,若没有‘陈盛年一案’此刻说不定都进了文渊阁当宰辅了,只可惜孙仲为人过于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而这样的性格在如今党羽林立官官相护的朝中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即便昭明帝心里对孙仲有几分愧疚,但有章庭之和宦臣势力的压制,他还是被贬到了嘉陵府当个正四品知府。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在京中讨不得好,也乐的远离了那漩涡般的是非之地,安安分分的当个知府。
看上去似乎就甘心这样了,直到他遇到赵郁,他从赵郁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赵郁为人既有少年人的胆气,却也不缺少知世故的圆滑,看上去沉稳却并非胆小怯懦之辈,最主要的是他有一颗同他一样为国为民的心。
这样的人但凡有人助他一把,便是一飞冲天。
生而便不是池中之物,而他有幸成为了他的伯乐,实乃幸事也。
槐舟飘了一圈闻着味儿就飘到了厨房,厨房里如今热火朝天,指挥的是一个身着素色绸缎衣裙,头戴玉簪的年长女人,她指挥着厨房的人做哪些菜,嘴上还念叨着‘郁儿喜欢吃鱼汤,记得熬久一点’之类的话。
槐舟一听便之大此人就是赵郁的师娘李云竺了,李云竺年轻时也是京中才女,后来对琼林宴上的宋仲一见钟情,便嫁给了宋仲,如今夫妻俩人安居嘉陵府日子过的平淡安乐。
大约是这些年一直没有一儿半女的原因,李云竺就把满腔母爱全部给予了赵郁,赵郁一来最开心不是仅仅有宋仲,还有李云竺。
槐舟飘了一圈发现这些菜她都没吃过,心里也开始心痒,要不是此刻她吃不了东西,那必然就偷吃了,想着让赵郁给他留一份尝尝味儿也好。
呜呜呜,太可怜了她。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赵郁端着碗吃饭,一旁的李云竺热情的给赵郁夹菜,赵郁忙不停的感谢,弄得一旁的宋仲都有点儿吃味了。
赵郁赵郁赵郁……槐舟看着这菜流口水,眼巴巴的瞧向赵郁,赵郁只觉得无奈,便眼神示意晚上给她偷渡,槐舟这才满意的笑了。
夜里赵郁果然没有食言,给槐舟准备了几小份吃食,槐舟自然开心的吃了起来,直感叹他师父家的饭菜真的好吃极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来吃吃。
赵郁坐在椅子上看书,等槐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帮她收拾残局给了门口的侍女,那侍女收过残羹剩饭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李云竺便知道赵郁晚饭没吃饱,还吃了宵夜的事,心里怪愧疚的,便准备第二天早上多准备些膳食,还有赵郁回家时也要多备些东西才行。
然而第二日一早,赵郁刚起身便听到府中传来响动,不一会儿整个府里都忙碌起来,赵郁醒的早也跟着出去,就看到早已穿戴整齐的宋仲急急忙忙的准备出门,面上一脸愤怒,隐隐弥漫杀气。
赵郁连忙抓住身旁路过的小厮询问原有,小厮面露苦楚道:平南府叛军起义,大人如今正召集兵马准备支援呢,诶,这平南府离我们嘉陵府这么近,叛军若是打下了平南府,下一个要打的必然是我们嘉陵府啊。
他们这群小喽喽也担心这群杀千刀的叛军若是真的杀进嘉陵府,自己会不会成为当下亡魂。
赵郁却一愣。
叛军?如今天下虽然政治不明,但整体上还算海晏河清,这又哪里来的叛军?又是何人敢反呢?赵郁看向急忙准备出门的宋仲,心下也有些担心,师父。
宋仲看到面容稚嫩的弟子,心下知道他的担忧,便安慰道:不必担心你师父我,不过是一支小小的贼寇还敢支起叛军的名头,此次不光我嘉陵府会去支援,周围的州府也会及时去平反,只是你这些天要待在我这一段时间了,事情不平恐生它乱。
赵郁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若真是一支小小的贼寇又怎么敢说反就反,他们不怕朝廷驻扎在周围州府的几十万兵马吗。
他总觉得事情并非师父说的那般简单,只可惜如今他知道的信息太少,怎么也无法捉住其中的关键讯息。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二十三章槐舟却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很是开心的和赵郁说:我可以帮你去探听消息啊!她成精以来最会的就是打听消息,这不就是她强项嘛!赵郁闻言犹疑了一阵,你能离开嘉陵府?槐舟眨了眨眼睛, 我都能进来为什么不能出去?看我的!说罢飘忽着离开了。
然而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槐舟就垂头丧气的飘了回来,她双手握拳重重的锤了一下柱子, 该死!为什么我出不去!?赵郁心里大概知道为什么, 便同她说了自己的猜想, 你大概只能去我去过的地方。
平南府虽然离嘉陵府不远, 但赵郁并没有去过平南府, 理所当然的槐舟也无法去。
槐舟也是长见识了, 原来赵郁是给她开视野,只有赵郁开的地图她才能走,赵郁没去过的地方她还是去不了。
她有些无语, 又有些气馁,随后又很快振作起来,没关系, 既然没办法离你太远那我就好好留在这保护你好了。
赵郁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眉间微蹙, 他总觉得还是不对劲, 想了想他便对槐舟道,有劳你有空多替我看看嘉陵府外的情况, 有问题及时告诉我,我总担心事情不那么简单。
他其实担心平南府那边的叛军会不会转折倒嘉陵府来, 若是真如他所料那可太不妙了。
槐舟自然答应,她飘到嘉陵府城墙之上, 靠着她那双高清视角的眼睛关注周围的一举一动。
第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第二天依然如此, 但赵郁却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按道理讲他师父已经到了平南府,不管镇压叛军还是对于平南府如今情况,无论如何师父都应该传消息回来,然而如今都过了一天了,平南府那边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来,实在不寻常,而发现这不对劲的显然不止赵郁一人。
李云竺面色微白的找到赵郁,说出了她的猜测,恐怕平南府那边的事并非你师父讲的那么简单。
赵郁心下也微沉,但还是安慰师娘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师父只是来不及回信而已。
李云竺叹了口气,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
说罢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她抬头对赵郁道:这封信是从你师父书房里找到的,平南府之事或许和白莲教有关。
赵郁一惊。
白莲教。
在魏朝,任何与白莲教有关的人或事都会被朝廷镇压,对于朝廷来说白莲教这个号称起源于佛教净土宗,以杀人成佛为教义,极其擅长集结群众发动叛乱反抗朝廷的民间宗教组织就是一堆惹人心烦的鼠类。
自魏朝成立以来,历史上大大小小的白莲教起义数不胜数,虽然这些起义大都无法动摇大魏统治的根基,但整日里被这些污糟东西耗费心神也实在讨厌,更何况白莲教擅长隐于群众,属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一类,上头在拔除白莲教上付出众多,但显然还是无法彻底根除。
而如今平南府的叛乱若和白莲教有关,那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魏朝没有哪一家王爷的封地在平南府,既然不是皇亲国戚造反,那事情也不算到了特别难搞的地步。
怪不得李云竺虽然担心但还不算失了分寸,以朝廷对白莲教深恶痛绝的态度来看,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派兵镇压起义。
但赵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直到第三天,一个小兵夜叩城门急报,知府府中当夜灯火通明,赵郁也被请上了前厅,李云竺眼睛通红通红的。
郁儿,你师父恐怕凶多吉少了。
赵郁闻言心下一沉,但他面上却十分冷静,让原本心乱如麻的李云竺也稍微冷静了点。
师娘,发生了什么事?李云竺:我与你师父都不曾想到平南府早已是白莲教的聚居地,平南知府乃是白莲教徒,如今整个平南府被白莲教把持,你师父前去支援那会儿不知道此事,被平南府知府坑骗进城内,如今被关押在牢狱中不知生死,这消息还是有人拼死传回来的。
赵郁握了握拳头,此事朝廷可知。
李云竺点点头,随即又道:消息还是今天派人传去,但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城也要时间,我只担心等朝廷出手你师父他……赵郁知道李云竺的意思,她担心等朝廷出手派兵恐为时已晚。
赵郁双手握成拳,越是混乱他的思路越是清晰,在师父生死未卜的巨大压力下他近乎一瞬间想出了无数方案,他甚至想带人去救,随即下一秒就被他打落。
平南虽然不如嘉陵人多,但面积却不比嘉陵小,他们如今出了一招请君入瓮困住了睦洲以南大部分兵马势力,而今之计唯有让睦洲以东的迁洲派军营救镇压才是上册,就算朝廷出手也会这么做,然而一府军政调动必须要有皇帝圣旨才能出兵,若私自调兵遣将就会予以谋反定罪,重则株连九族。
而赵郁却在极快的时间内做下决定,现在,立即,马上派人去迁洲求援。
不,不能派人,他得自己去。
说动迁洲布政使出兵并非易事,这是株连九族的罪,常人恐怕难以说动。
赵郁当机立断的带着一小队兵马夜奔迁洲,终于在天亮前到达了迁洲省治漳抚,敲响了迁洲布政使府的大门。
迁洲布政使听闻赵郁来意,一边嘴上说着必会援救,一边又说没有朝廷旨意下达他也不敢轻易调动迁洲的兵马,俩人交流半晌依然还在打太极,私自调兵遣将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赵郁自然能理解迁洲布政使的顾虑。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人的顾虑学生明白,但朝廷降旨如今能做的必然也只能让迁洲派兵,昨天夜里嘉陵府已向京中八百里加急,如今算来朝廷恐怕已经知道南平事变,大人如今派军前往正好与京城圣旨一同到达睦洲。
他们谁都知道这是上上选择,早一日派兵早一日镇压,也能少一些百姓受苦,可官场并不是知道对就要做的,即便京中降旨让迁洲派兵,但若有心人存心参迁洲布政使私自调兵遣将,朝廷若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他。
如今迁洲布政使的想法就是火没烧到他身上他何必去冒着个险,等圣旨下来再调兵也不迟,反正他自保就好了。
赵郁拳头紧握,在此之前他并未真正接触过政治,便是天赋异禀也倒底年轻,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去做到。
他想了想,又看向迁洲布政使,道:嘉陵府知府乃是吾师宋仲,当年陈盛年一案已然留下诸多遗憾,大人难道已然要眼睁睁看着宋仲步陈盛年后尘吗。
迁洲布政使闻言一愣,他恍然忆起昭明十五年那场案子,陈盛年与宋仲都是昭明十三年进士,陈盛年更胜,是昭明十三年一甲状元出身,他身负才华满腔报国热血之志,而彼时正值东厂厂督瞿和光只手遮天之时,陈盛年在两年间收集了关于瞿和光在内一系奸党宦臣的一百三十多项罪责,于昭明十五年参了瞿和光,上书求陛下治罪东厂阉党。
彼时正是瞿和光权势滔天之际,陛下多有倚重瞿和光,最终这件事被皇帝按下不发,然而陈盛年却在昭明十五年惨死于府中,家中一家老小满门皆灭,凶手未明,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东厂番子。
此事如同一个导火索,让苦宦党奸臣久矣的文官举皆哗然,陈盛年忠心爱国却落得如此下场,那他们这些一路科举考上来的文官难道也要被这群宦官压一辈子吗?这简直戳了这群清流的肺管子,当即包括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章庭之在内的阁老们加上一系朝廷官员长跪于太和殿外,求陛下惩治奸宦瞿和光,而皇帝最终顶不住压力杀了瞿和光才平息了一时的奸党乱政之像。
可被无辜杀害的陈盛年却成了当时此事的一个标记,宋仲与陈盛年是至交好友,俩人都是一路的人,为陈盛年平反这件事上最先出头的就是宋仲,只可惜皇帝不想处置瞿和光,便打发了宋仲外放,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大约皇帝也不愿意让宋仲回京了。
这是皇帝一辈子少有的黑历史,看到宋仲就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自己差点当了昏君。
虽然如此,但宋仲的名声在文人间口口相传,尤其在南方文人团体之间宋仲颇得赞誉。
迁洲布政使自然知道宋仲的,曾经他也曾感叹宋仲宁折不弯的骨气,而如今宋仲被白莲教困压牢狱,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服软,谁又能知道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陈盛年。
迁洲布政使叹了一口气,遥遥想起了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也曾立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开万世太平的志向,而今回看竟都快记不清了。
他抬眸看向赵郁,仔细看眼前这个少年,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是一腔热血满腹报国之志的大魏的未来。
他看着赵郁,回忆自己如今年过六十,再过几年就要乞骸骨了,做官也做得中规中矩,便是在致使之前做一件对得起良心的事也好。
迁洲布政使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赵郁的肩,只感叹道:你有你师风骨,吾自愧不如。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二十四章当夜迁洲调兵, 迁洲都指挥使司内自然会有人异议,可迁洲布政使却自愿担众责,若朝廷真要怪罪下来, 他愿担下所有责任,这才稳定了军心, 从而得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调兵六万前往睦洲增援, 这近乎是迁洲一半的兵力, 而南平府那边加上俘虏的士兵不足三万。
赵郁对着这位年过六十的老人深深一拜, 一切溢于言表。
迁洲布政使含笑的点头, 定要救出你师父, 吾与孙仲神交久矣,有机会也要拜访一番。
赵郁郑重点头,随后跨马而上, 与众军一路奔袭睦洲,直指平南府。
天已经亮了,晨日朝晖照耀大地, 迁洲都指挥使是个年过四十的老将, 在一路奔袭的路上便与赵郁定下了初步的计划, 对于平南府叛乱与白莲教有关的事还未传出, 他们决定派一队人马伪装睦洲通穆府援军将计就计先入平南,随后里应外合再一举拿下白莲教逆贼。
赵郁知道这是最快, 最好的办法,与其打草惊蛇, 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他们一路不停歇,为了避免生疑, 他们特地绕过平南府准备从通穆府的方向重新进入。
赵郁虽然擅马术, 但这一路神情紧绷的来回颠簸数十个时辰, 再加上和迁洲布政使的谈判让他说不上的疲惫,可他依然不敢放松,生怕去晚一步来不及救人。
槐舟一直跟在赵郁身边看着他做的一切,也忍不住对他产生怜惜,她想让让赵郁别那么紧张,他已经做的很好了,试问哪个学生能为了自己老师做到这种地步,赵郁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然而她刚准备开口却面色一凝,猛地看向西方,随后飞快的飘向赵郁身边,神色说不出的紧绷。
嘉陵府外有叛军集结,平南府开始反攻了。
赵郁猛地看向槐舟,你能知道城外集结了多少人吗。
槐舟道:大约三千兵马,并非叛民。
这代表着这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军队,而如今嘉陵府留下的兵马不足一千。
赵郁没有说话,他当即手持缰绳快马加鞭冲向领头的迁洲都指挥使,大声道:大人,计划有变!迁洲指挥使立即拉住缰绳看向赵郁,赵郁几乎以极快的速度将平南府已经开始起兵,恐怕过不了多久整个睦洲都会知道平南府白莲教之事,此刻他们若再想行将计就计的事怕是已经行不通了。
迁洲指挥使狐疑的看向赵郁,你怎么知道他们起兵了。
赵郁闻言丝毫不慌乱,他镇定自若道:嘉陵府外已有三千叛军集结,消息是师母飞鸽传书而来,此事不可能有假。
迁洲指挥使沉吟,他当然知道赵郁没必要骗他,那么如果事情是真的,他们这将计就计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那么只能换一条路,智取不行唯有强攻,可这样伤亡必然会更多。
赵郁却想到嘉陵府的事,他们若全部人马都去平南府,那嘉陵府必然凶多吉少。
这点迁洲指挥使也想到了,俩人对视一眼,赵郁直接道:大人可愿给我两千兵马,无论如何我定要救下嘉陵。
迁洲指挥使犹豫,他有些不信赵郁,可如今他也不可能再转头先去救嘉陵在辗转平南,若真这样黄花菜都凉了。
犹豫良久,他还是看向赵郁,道:两千可够?赵郁点头,足够了。
迁洲指挥使给了赵郁一队兵马,赵郁转头带着人往嘉陵府赶去,快要到嘉陵府时果然看到紧闭的城墙之下有人在强攻城门,而城墙之上的士兵都在奋力反抗,甚至还有不少百姓也参与其中,一时两方势力仿佛凝滞了。
不知道城墙之上谁看了远处一眼,看到不远处乌泱泱的铁骑奔袭而来,他们眼睛缓缓睁大,第一个想到的是援军,可随后又想到而今被困平南的睦洲部分兵力,谁又能在如此之快的情况下支援嘉陵呢?莫不是叛军的支援!他们心下凉了,却还是眼睛不眨的看向那对兵马,直到有一支凌厉的长箭飞射而来,只取城墙之下叛军首级!是援军!援军来了!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当即城墙之上所有人热烈惊呼,而城墙下的叛军也意识到了来者并非他们的援军,而是来救围困的嘉陵府的,为首的指挥当机立断放弃攻城转而直面背后敌人。
或许是意识到此次攻城之举可能一败涂地,所有人都会死,他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近乎不在乎生死的冲向前方。
赵郁看着冲在最前方的首领,那人冲在最前方俨然一副不顾生死的模样让身后的士兵士气大振。
冲啊!杀了这群朝廷鹰犬!赵郁冷眼看着这群困鼠,转身却借身旁将士的弓箭,抬手搭箭,弦如满月,箭指叛军首级,他微微眯眼瞄准为首之人的脑袋,指尖一松,长箭破空,直接穿透了对方眉心!那人眼睛一瞪,身体从马上落下,不消片刻便被踩踏于马蹄之间,尸骨糜烂。
赵郁放下弓箭当即高喊:逆贼已诛!降者不杀!当下早已乱了军心的叛军顿时混乱起来,大部分人看首领已死,心下慌乱至极,听到降者不杀后直接扔下武器下马投降。
赵郁近乎不费一兵一卒解了嘉陵围困之难,而他那一箭射杀百步穿杨的本领却让在场众将士震惊,他们没想到赵郁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还有如此精准的箭法,一时心中既敬佩又复杂。
赵郁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转头吩咐人把这群投降的逆贼拿下,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时,忽然一支凛然长箭破空而来,直指赵郁。
小心!离赵郁最近的士兵高喊,他想去救赵郁,可哪里赶得上箭的速度,只能奋力出声高喊。
赵郁抬头恰好看到空中泛着寒光的长箭射向自己,而他显然已经躲不过这箭了,在场众人忍不住闭眼,不想看这血溅当场的惨剧。
赵郁近乎强势的控制下意识僵硬的身体企图避开要害,无论如何只要不射中要害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额间汗珠落下,即便赵郁不怕死,但真的无限接近死亡时身体还是本能的无法控制,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支长箭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到眼前了。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赵郁双手紧握,他不甘心,可如今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而就在那长箭即将射入赵郁的身体时,一双霜白的手忽然出现,那双手近乎轻柔的握住了那凌厉的长箭,转而调转箭头反击射去,片刻人群中出现一声惨叫,一个拿着弓的人被长箭穿透心胸,血溅当场。
赵郁抬头看向手的主人,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姑娘笑吟吟的飘在空中,神色十分理所当然道:我都说了我会保护你的嘛,你肯定不会死的。
赵郁胸腔内的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一股巨大的酸麻感从心脏蔓延开来,游过四肢,遍布全身。
槐舟疑惑的看着看着她不说话的赵郁,不解的又飘近了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不说话,吓傻了?赵郁猛地回过神,倒吸一口气,下意识转头看向四周,大部分人都被这神转折惊呆了,一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为什么箭会转头。
这是目睹这匪夷所思一幕的所有人的心声。
赵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动五官让自己表情也变得与所有人一样惊异,似乎他自己也很不解这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他不敢置信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和他们一样震惊。
……神迹。
一个信奉白莲教的信中喃喃自语,随后接二连三有人说这就是神迹,是神仙显灵了!事实上当然没有神仙的事,然而赵郁却看向这群满脸震惊和敬仰的看着自己的逆贼,他们看得当然不是他,他们看得是神迹。
神迹没什么大不了,可若这神迹和白莲教扯上关系就不好了,赵郁当即肃目看向底下被捆绑的俘虏,高声道:但若世上真有神,那么此刻天地神明就是站于朝廷,站于陛下,你们早就被神抛弃了。
这话对于一向信奉弥勒佛和明王的白莲教信徒的世界观造成了粉碎性打击。
对啊,他们信大小明王,信弥勒佛,可为什么祂们不救自己呢,难道祂们早就抛弃了他们吗?对信仰产生怀疑从而导致世界观动摇的后果就是一群人忽然开始哭爹喊娘。
看着一群神色癫狂的人大喊苍天负我的赵郁与士兵们:……这画面一个大写的信仰崩塌现场实在过分辣眼睛,赵郁指挥着赶紧把人押入大牢,自己则带着人进了嘉陵府。
一群人刚一踏入嘉陵府就遭受了四面八方的百姓热烈欢迎,尤其赵郁因为年纪轻长的好看还有姑娘丢手帕给他,赵郁面色微窘,赶紧去了老师府上看望李云竺。
李云竺看到赵郁喜极而泣,抖着手扶着他衣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郁安抚李云竺,迁洲指挥使带人去了平南府,恐怕很快就能平定叛乱了,届时师父就能回来了。
李云竺边哭边笑的点头,好好,我们在家等他回来……李云竺大概也是一夜未宿,脸色白的可怕,赵郁让侍女带人回去休息自己则去善后。
你不休息吗?槐舟看着面露疲惫的赵郁,关心的询问他。
赵郁摇头,等会儿吧。
他要等平南府那边的消息,等他师父的消息传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赵郁从白天等到了黑夜,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槐舟陪在他身边看他强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总觉得涩涩的。
你去休息吧,我帮你探看, 不管怎么样我肯定知道的比你快。
赵郁抬眸看向她, 忽然想起那日槐舟手握长箭的场景, 莫名觉得心口渐渐泛麻, 而后他掩饰性的垂眸应了一声, 我实在睡不着。
就算身体很累, 精神也很累,但他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满眼鲜血,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那种感觉并不让他害怕,但却很奇怪, 是一种无端的麻木。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双执笔的手会杀人, 当然, 这并没什么大不了, 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杀人总是在所难免的。
赵郁没有过分沉浸于这份怪异的情绪中,他现在的思路依然十分清晰, 朝廷的圣旨早在昨日便传达到了睦洲,内容果然是让迁洲派兵援助, 赵郁不敢耽误的让人连夜送去平南迁洲指挥使手中,而睦洲以北包括布政使在内的众位大人也在嘉陵府的八百里加急那天知道了平南乱事的真正缘由。
平南之乱平息是早晚只是, 只是……赵郁闭了闭眼, 只是他不能确定师父是否会被穷途末路的叛军杀害于牢狱之中。
槐舟第一次看到赵郁如此沉重而萧瑟的样子, 以往赵郁给予所有人的映象都是稳重的,以及那天塌下来他都能撑住的成竹在怀。
他也确实努力的去做到这一点,可人们几乎忘了,现在的他也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并不是无所不能,他也会害怕,也会彷徨,也会无措。
槐舟脚尖轻轻触地,而后缓步走向赵郁,想了想她还是伸手无声的拍了拍他的肩。
赵郁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没事,槐舟你不用担心我。
槐舟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什么似的,猛地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他们回来了。
赵郁霎时起身,抬步就走向外面。
平南府的叛乱在迁洲与睦洲合力困压之下终于得以平息,为首的平南府知府被当场削掉了脑袋,而剩下的白莲教叛党悉数就地格杀。
这残忍到毫无人性的诛杀震慑了余下叛党,平南府收复之事也变得理所当然的顺利起来,而包括宋仲在内被关押在牢狱之中的官员也悉数被顺利救了出来,除个别被叛党拿来杀鸡儆猴的倒霉蛋大部分人都安全活着。
赵郁远远看到被士兵护在中间的宋仲,他身上的官袍有些脏污,头上发丝也有些凌乱,看上去受了些苦头。
……老师。
赵郁走到宋仲面前,眼眶忍不住发红,撩起衣摆就要跪下。
宋仲连忙制止,他扶起赵郁,微肃的面孔透露着几分柔和,他抿着唇伸手拍了拍赵郁的肩头,眼中含着骄傲与欣慰,还有某种闪亮的光,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我都知道,你做的很好。
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也不过简单一句‘你做的很好’,却让赵郁险些红了眼。
弟子甚幸。
师徒俩寒暄几句,或许是心中的事情放下了,俩人都觉得有些疲惫,便一道回府休息调整。
赵郁躺在床上,闭上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直到第二日响午才醒,赵郁有些赧然,他第一次在恩师家中晚起,随后还是起床去拜见了宋仲,提出辞别之词。
宋仲和李云竺都有些舍不得他,都想挽留赵郁多待几天,但赵郁放心不下家里的母亲,还是毅然决然的准备回去,离去前赵郁特地同宋仲说了迁洲布政使的大义之举,宋仲闻言便懂徒弟的意思。
若朝廷真的怪罪下来,他们这些被救的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听到宋仲的保证后赵郁才挥手辞别,当日下午便启程坐着牛车回永宁县了,南平府叛乱的事让整个睦洲哗然,永年县自然也人人都知,前段几天还人人自危,生怕这战乱蔓延到这边,赵郁回到家里他娘是摸着眼泪出来接他的,看着完好无损的儿子哭的更是稀里哗啦。
儿啊,娘还以为,还以为……赵母听说了平南府的事,又想起她儿子去的嘉陵府与平南府相距甚近,这几日真是吃不好睡不好生怕传来不好的消息,直到看到赵郁完完整整回来她才真的松了口气。
赵郁安慰了母亲,捡着轻松的说给了赵母听,而至于那些他连夜奔袭迁洲和险些死于利箭之下的事他一个字也没有提,弄得赵母真以为他不过只是稍微有点倒霉而已,根本没有参与到这事之中。
回来之后的赵郁很快又很快回到了之前的状态,继续苦读诗书,他要开始准备八月份的院试。
直到有一天,赵郁他们家门口突然来了一群敲锣打鼓骑着高马的人,那些人身穿统一的衙门制服,为首的中年男人身着正七品官袍,正是那永宁县县令裘大人。
彼时赵郁和赵母都在家中,直到大门被敲响前他们都不知道围墙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是来找自己的。
赵郁一开门就看到那一队人马,为首的裘县令笑着对赵郁拱了拱手,道:恭喜赵公子啊!平南府平叛一事赵公子的功劳上达天听,陛下与内阁商议特意下旨为你赐下义士之名,还赐了匾额。
说罢,裘县令从一旁随从的手里接过一卷明黄的布绸,高声道:永宁县长水村赵郁接旨。
不光赵郁,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连忙下跪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旨很长,用词晦涩,但表达的意思却很简单,因为平南府之事,他师父宋仲联合几位大人上书在给迁洲布政使求情之时还提了赵郁的功劳,在内阁与陛下的商议之下自然免除了迁洲布政使的罪责,更赐了赵郁一个义士之名。
那匾额是朝廷特赦,上书四字还是陛下亲笔所写:义士之家这其实就是上头随便洒洒水的事儿,甚至赵郁不过是顺带的幸运儿,然而在远离京都的永宁县这可算得上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赵郁一瞬间就出名了。
总之在之后的日子里包括池安在内的许多文人团体都给赵郁发了帖子,然而大多都被赵郁一一婉拒了,他现在并不想太出风头,只有池安这个厚脸皮的亲自上门看这陛下御赐匾额,边看边感叹陛下的手书多么多么凌厉,字多么多么好看,一整个羡慕嫉妒。
赵郁只觉得好笑,他倒是没有特别激动,只是十分朴素的高兴一件事,就是有了这份圣旨和匾额,他和他娘在十里八村就没人敢欺负了。
所以还是很高兴的。
而也因为这件事,赵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赵郁在嘉陵府那几日并不是他先前所讲的那么简单,她担忧的问赵郁倒底发生了什么。
赵郁无奈,只是讲了他去迁洲拉援军的事,赵母不知道各洲军队变动需要朝廷降旨,稍有不慎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只以为赵郁只是赶路累了点,心下稍微安心了点,但还是叮嘱赵郁以后不能这样了,还是自己的安全最重要,赵郁自然再三保证。
赵母说着说着忽然瞄向儿子,想起前段时间隔壁陈婶的话,现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赵郁被赵母突然出现的诡异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然。
娘,你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赵母犹豫再三,声音有些虚,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声对赵郁说,……郁儿,你可有中意的姑娘?赵郁闻言只感觉不妙,果然下一刻他娘接着道:你隔壁陈婶子想要给你做媒,是下峡村曹员外家的女儿,听说是个性格温顺贤良淑德的好姑娘。
赵郁头皮发麻,他现在只想好好考试,而今是从来没想过成家这件事的,至少在他自己的计划里这应该是在他立业之后才会考虑的。
娘,这事还早。
赵郁现在只想着赶紧打消他母亲的打算,他如今可丝毫没有成家的念头。
赵母失望的哦了一声,随后又不甘心的追问赵郁,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再过三年你都及冠了。
她想到隔壁老王家的大孙子,心里也有些痒痒,她也想抱孙子嘛。
赵郁无奈,最后还是说,自然是先立业而再成家,孩儿如今连秀才都没考上,若真娶了媳妇还要多接些抄书的活计赚钱,那儿子岂不是辛苦,姑娘家也必然也跟着会吃苦的。
赵母听了既觉得有道理又有点不开心,她小声嘟囔,虽然但是,当媳妇总要吃点苦的,我们家虽然穷了一点,但郁儿却是很好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倒底不想让儿子再辛苦养活一家人,心下已经隐隐打消了让赵郁娶媳妇的打算。
赵郁也有些无奈,他母亲原本也是普通农家女儿,因为家中贫困才卖身赵府为婢,而今过了二十多年,他外祖家早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而他母亲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亲人,在母亲的记忆里嫁人之后的姑娘总要辛苦的操持一家人生活起居,即便是赵家的大夫人嫁进赵家之后也整日里忙碌的很,哪里有时间去享福。
赵郁不愿在此事上与母亲争辩,但他心里却觉得若有幸当他妻子,他自然不能让人受苦的,应该要好好待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总之要让她每天都开心才好。
他边想,心里却缓缓浮现一个人影,那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成了一幅绚丽的画来。
作者有话说:我真是冷评体质,呜呜呜第一百二十六章槐舟发现赵郁这几天心情莫名的好, 夜里抄书都抄的都格外勤快了,原本他一个月顶多能抄三本,而这个月槐舟发现赵郁居然抄了五本!五本!他几乎把读书以外的时间都用来抄书了, 连外头池安等人找他相聚他都婉拒了,槐舟总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她心里有问题就理所当然的去找赵郁, 槐舟站在角落里默默观察赵郁奋笔疾书的样子, 冷不丁的开口:你是想娶媳妇了吗。
那天赵母和赵郁对话她听到了, 槐舟只觉得赵郁这么努力应该是在攒老婆本, 只是这语气却莫名幽怨。
赵郁闻言笔尖一颤, 当即一滴墨染了书页, 但他却并不在意这个。
……为什么这么说?赵郁不动声色的问槐舟,握着笔杆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有点发白。
槐舟并没有发现赵郁的异常,直把自己那天听到了他们对话的事儿告诉了赵郁, 随后又疑惑赵郁明明和他娘说了不娶媳妇,怎么又突然开始发奋图强了。
赵郁闻言微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话, 这让槐舟越发惊奇。
你真想娶媳妇啊?!这直白的话直让赵郁面露微赧,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反驳, 只是模棱两可道:若遇上心悦之人, 总不能失了礼数。
自然是要三媒六聘娶回家的。
槐舟听了这话除了震惊赵郁这个木头居然开窍这件事外,更多的却是萦绕她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 总之槐舟嘴上说着帮他看看哪家姑娘,心里却闷闷的想回树里睡觉, 不想理赵郁。
赵郁敏锐得发觉槐舟的情绪,他向来是个坦坦荡荡的人, 既然已经察觉心中所思所想自然要好好计划行事, 总不能一头热不计后果的往前冲, 且因为槐舟身份的原因,他心里的章程如今也只有一个大概模糊的影子,具体得他还没来得及琢磨。
而如今最主要的是,即便他有意可槐舟却不一定喜欢,若是不喜欢……赵郁心里沉静,若是不喜欢,他也总有办法让她喜欢的。
想到这他笑了笑,低声对槐舟道:只是听闻母亲的话觉得确实应该未雨绸缪些,至于姑娘……槐舟竖起耳朵,只听到赵郁道:……暂时还不明晰。
不明晰?槐舟琢磨着,这是没有看上谁只是单纯攒老婆本呢,还是看上了还没心意相通?她琢磨来琢磨去,忽然反应过来赵郁娶媳妇关她屁事,她怎么就那么了就琢磨了?!这样一想,槐舟当下就不再去想了,但因为心情莫名的有点低沉,想了想就和赵郁打了一声招呼回树里睡觉去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若一觉不行,那就睡两觉。
这是槐舟大部分时候的想法。
只是她刚一睡着,却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堕入一片漆黑的深渊,身体控制不住得往下落去,这种无法控制的坠落感让槐舟感到一阵慌乱。
怎么回事?!鬼压床嘛!?不对!她就是鬼!谁敢压她!槐舟张牙舞爪的想要醒来,却只觉有一股力正拽着她往下拉,不管槐舟怎么挣扎往上都无济于事,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四周漆黑的连一点光都没有,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下去,于是就拼命的挣扎,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她隐约在前方看到了一点光,就顿时喜从中来使出吃奶的劲儿往那发光的方向挣扎。
又不知道往前挣扎了多久,槐舟只觉得那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就在她将身体一股脑的翻进光里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那声音夹杂着女人的焦急呼喊声,总之乱腾腾的,弄得槐舟心烦意乱。
她努力着想要睁开眼却觉得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急的槐舟呼吸急促,脑门冒汗,指尖发白。
终于,在她奋力的挣扎下,眼睛缓缓开了一条缝,随即亮白得光线射/而来,映照出眼前奇怪的场景。
她看到一个身穿华服发丝半白年近五十的老妇人红着眼颤声对她喊了一句:舟舟儿。
槐舟:?槐舟一脸傻愣的看着慈祥的看向自己的老妇人,心里先是懵懵的,随后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回事?她又穿了?槐舟懵完之后又是一阵不解。
赵郁的任务还没做完她怎么能莫名其妙又穿了,最主要她没有回星空,没有见灵书,更不知道如今的世界背景,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槐舟感受了一下当即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换任务也没有离开任务世界,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中。
此刻槐舟心中所思所想颇多可表情却是一片空白,像一个脑袋空空的木头人,面对这样的槐舟那老妇人的态度却仿佛习以为常,她心疼的摸了摸槐舟的脸,眼泪霎时流了下来。
舟舟儿受苦了,都是为娘没有护好你,让舟舟儿受了别人的欺负。
……娘?槐舟呆滞的看了看年近半百的妇人,想着自己这会儿难道穿成了年近三十的妇女了吗?这样想着,她下意识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愕然发现居然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即便槐舟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过微微抬了抬手,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具身体的老母亲。
阿舟……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槐舟视线顿时被这声音吸引去,就看到一个留了半长花白胡子的老头双目噙泪的看向槐舟。
阿舟身上可有不舒服,乖,都告诉阿爹啊。
槐舟眨了眨眼,随后在她眼睁睁看着门口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中年男人飞奔进来,嘴上还喊着:阿舟,阿舟呢,快让我看看!槐舟视线这个蓄着胡子一路狂奔的中年男人移动,此刻他的举动与他那张严肃的脸十分相悖,然而还没等中年男人再说话,老妇人就呵斥道:吵什么吵!你妹妹刚刚醒,莫要再吓到她了!中年男人当即放慢脚步看向槐舟,脸上充满怜爱和关心,看得槐舟莫名头皮发麻。
说罢三个人就围着槐舟嘘寒问暖,中年男人想说什么,却被老妇人一个眼神制止,此事稍后再提。
三人安抚好槐舟,又和大夫再三确认人醒了就没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等人一离开槐舟全身一个激灵,她暗暗使了使劲儿,憋的脸红脖子粗才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又用了好大的力气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当下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她扶住木梁一步一步的挪到梳妆台前,等透过铜镜看清自己的模样后又感到一阵诧异,先不说这张脸和她做树精时近乎一模一样,就说她原本以为自己穿成了一个将近三十的女人,可镜子中的倒映却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是个年轻孩子。
这样想着她又控制不住的联想到不久前围着她转的父母和哥哥,顿时沉默了。
看来她还是个颇受宠爱的老来女。
照着照着槐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向来知道自己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赵郁光看她的脸就能把她的想法猜的七七八八,而如今却不管她内心怎么震惊怎么惊讶那张脸就一直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活像个面瘫。
槐舟甚至还努力的想要笑一笑,却连嘴角都没有牵动。
槐舟:……看来她真的变成了一个面瘫。
就在槐舟纠结自己怎么变成了面瘫这件事时,一个捧着木盘的侍女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槐舟,下当下惊的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向槐舟。
郡主您怎么下来了!?您身上还有伤,快回床上歇着吧!明月甫一进来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自家郡主,吓得心肝颤的直乱飞,生怕她一不小心磕着碰着。
槐舟默默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动作,而那侍女显然对她呆滞的样子没感意外,反倒自己主动上前扶起槐舟往床边去,最后还悉心给她擦了脚盖上被子,槐舟就睁着一双眼睛默默看着这一些列动作。
她发现,她好像穿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槐舟先前并不是不想自己走,而是她根本走不动,那种走不动不是她腿脚有问题,是一种没人带着就摸不着头绪的茫然,而这茫然不是她脑子有问题,单纯的只是这具身体很茫然,它仿佛根本不受槐舟控制,一举一动都需要别人去引导,故而她之前从床上走到梳妆台前就显得那么费力,险些连滚带爬。
明月瞧着自家郡主呆滞的眼神心里也不由发酸,她家郡主多么金尊玉贵的人啊,明明出身高贵在家中受尽侯爷夫人世子得宠爱,宫里头还有个当太后的姑母,皇帝还是姑娘的表哥,如此金尊玉贵,说句大不敬的整个燕京之中连带着皇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她家郡主尊贵。
可便是这样的天之骄子也难十全十美,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侯夫人怀她的时候年龄太大,又在生产时几欲凶险,在娘胎里憋的久了,姑娘一生下来便不会哭闹,整日里呆呆地,像个没魂儿的玉瓷娃娃。
而随着今年岁渐长,就越发像不似常人,没有一点儿烟火气,像天上仙似的冷冷清清。
侯爷和夫人这些年也是为郡主愁煞了心,寻了天下名医都没法子治好女儿,都说是娘胎里的病根这辈子便只能这样了,倒是前些年有一个云游的道士看到郡主,说郡主投胎那会儿就少了几缕魂魄,没有魂魄自然就没了神。
只是要如何治好那道士也摇了摇头,只说天定的命,大概是前几世都过的不大好这辈子才有了如今的金贵命格,她生来就是来红尘走一遭得,若不好好护着说不定哪天就回去了。
这话吓得整个候府的主子心肝颤颤,这些年整日好生护着生怕哪日不注意就让郡主遭了罪,怎料到全家放在心上护着疼着的姑娘居然被人欺负的险些一条命儿都没了。
明月想到那个把自家小姐丢弃在林子里的二公主,心里一阵咬牙。
真仗着她母妃是李贵妃就敢无法无天了吗,宫里头最疼爱姑娘的太后娘娘可是她家郡主的亲姑母,而这仇他们也早晚会报。
作者有话说:摩西摩西?扣你鸡娃?有人吗?歪歪歪?第一百二十七章这几天槐舟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获取有用的信息, 奈何她现在这具身体整天木愣愣的,即便费尽心思也不过能自己走几步路,无奈她只能按下心来静观其变。
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槐舟修养这几天她时常能看到这具身体的父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这应该是一对侯爵夫妇, 再看府中婢女如云, 雕梁画栋, 家底应当极其丰厚, 她时而还能见到这具身体的亲哥哥孙令舟, 槐舟记得她刚醒那会儿孙令舟身上穿着红色官袍, 似乎是刚刚下朝。
根据这些信息槐舟大概能猜到她现在应该在大魏都城燕京,而她是一对侯爵夫妇的小女儿,名叫孙槐舟, 有一个在朝中为官的哥哥,自己则是皇帝亲封的寿安郡主,传闻太后是她亲姑母, 那么孙家应该算是外戚。
这样高门显贵钟鸣鼎食之家, 槐舟很摸不着头脑自己好好的一棵树怎么变成了一个贵族小姐, 她试图联系世界意识, 可最终以失败告终,而她现在除了耳清目明之外作为槐树精的金手指几近全无。
混蛋槐舟咬牙切齿, 她没了金手指倒是无所谓,可如今她这一幅说话说不了, 走也走不动的处境却让她很难受,这几天她一直在担心自己突然不见赵郁会不会担心, 她倒是想回去, 奈何整天只能瞪着眼睛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有心而无力。
并且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将近半个月,槐舟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她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槐舟忍不住悲从中来,夜里躺在床上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着床顶,思来想去若真的回不去,她唯一见赵郁的办法就只能等他来燕京赶考,而现在满打满算等赵郁上京也还要四年,四年之后赵郁会来燕京参加会试,届时她可以找机会和赵郁相认。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槐舟心里头还是气馁,一点预兆都没有说穿就穿她家灵书可干不出这事,唯一能干出这事的只有世界意识,真是离了大谱。
槐舟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对天怒比中指!而就在槐舟内心狂骂不靠谱的世界意识时,她的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翁鸣,就好就像有什么东西试图连接她的脑电波,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连上,还没等槐舟说话那头就有消息传来。
哭了,居然是失联了半个月的世界意识!槐舟当即询问她现在什么情况,还能不能回去之类的问题,世界意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开始和槐舟解释。
因为女主今天穿越过来,而她的宠妃系统戳破了世界壁垒,世界意识心里怕死了,可它自己又能力有限,最后思来想去决定让槐舟先顶着侦查,而为了让槐舟顺利扎根女主附近,它还特地给她挑了一个出身好却缺魂少魄的躯体,而原本它只是单纯的想让槐舟监视女主,理论上她应该还能自由切换大小号的,可没想到它刚把她魂魄扒拉到这具身体里就好像两个本来不完整的灵魂互相吸引,瞬间合二为一。
槐舟倒吸一口气,她不敢置信的质问,你的意思是我成凡人了??世界意识被她质问的颤了颤,心里也有点儿发虚,它委婉的表达也没有成为凡人,就是……切回树号有点困难……槐舟沉默了半晌,那你给我开的金手指有什么意义。
这都还没用就废了。
世界意识连忙解释,它会帮她转移能力,至多过个三年五载她就能重新继承旧号的技能了。
三年五载……槐舟默默吐出一口气。
可赵郁那边我看顾不到,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槐舟缓了缓心态,三年五载她也不是等不起,可这不靠谱的意识为了他自己的小命罔顾槐舟的任务,这点让她很不爽。
再说她打心眼里还是在意她自己的任务的,女主又不是她的首要目标,她顺便帮忙可以,但主次不分就没必要了吧,要不是知道现在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不好发作,她早想撂担子不干了。
世界意识不知道槐舟心里的怨气,此刻相当自信的拍拍胸脯,表示赵郁头顶它给的光环,在没和女主杠起来之前非常安全,不会死的!槐舟:……更慌了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能信也只能信了,毕竟赵郁算得上老天爷的亲儿子,怎么着也得护着几分,而槐舟自己也知道她后面真正要面对的是女主和她的系统,只有把这两个倒霉东西处理了赵郁才能更加安全。
可槐舟如今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她的身体不能自理,仿佛一个废物。
世界意识观察了一下,最终表示得槐舟自己努力复健,毕竟她刚刚和这具身体的残魂合二为一,按道理讲她已经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想要控制这具身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早则三年,长则五载。
槐舟:……她真的栓Q。
知道你不靠谱,但真没必要这么不靠谱。
长叹一口气,槐舟心里大概有了底后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努力复健,中间时不时想要打听赵郁的近况,据世界意识反馈人家过的挺好,照样读书看书考试,夜里睡得嘛嘛香,没什么不好的。
世界意识是挺高兴赵郁过的好的,可槐舟心里却酸溜溜的,心想自己也算是照顾了他小一年,自己突然消失了人还一点都不担心,可真是没良心的……可不管怎样日子还要过,槐舟在侍女明月的带领下来到了候府的后花园亭子里吹风,中间明月不敢离开她半步,槐舟反正说不了话也只能静静的坐在亭子里看看小湖畔上的荷花。
而坐着坐着忽然有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人,让郡主进宫见太后娘娘。
槐舟身子没动但耳朵听着,隐约听到二公主的名字,她恍然想起孙槐舟最开始是被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二公主带到小树林里走丢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是候府彻夜派人去找才找到缩在树底下脏兮兮的孙槐舟,这事还闹到宫里头去了,孙槐舟的母亲在太后娘娘那哭了一宿,指名道姓的要二公主给个说法。
这事儿闹的大,可如今过了半个月也没后话,槐舟一听大概就能猜到这公道大概是不太好讨了。
二公主的母亲是李贵妃,李贵妃还是当今成王的亲生母亲,一个生了皇子公主的妃嫔在后宫乃至皇帝眼里都不可能没有存在感。
最主要她颇受宠爱。
槐舟之前还听明月叨叨说她身份有多尊贵,多得太后喜欢,陛下还是她亲表哥,各种各种厉害,可到头来看也似乎并非如此。
明月一听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就下意识觉得是太后娘娘要给自家郡主讨公道了!于是高高兴兴的给槐舟梳了头发换了衣裳,槐舟看着镜子里面瘫的脸,活脱脱一个木头桩子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唯一值得称道的大约也就她那张好看到明艳的脸,可一配上这无神的表情再明艳也难让人有心去欣赏。
槐舟被她娘带着去了皇宫,慈宁宫的太后体恤自家侄女特地差人配了轿撵,槐舟是一路坐着轿撵到慈宁宫的。
太后大约信奉佛祖,整座慈宁宫大殿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坐在上首眉目祥和的太后一看到槐舟便笑容慈祥的向她招了招手。
阿舟快来哀家这儿。
槐舟随着嬷嬷走太后身前。
太后看着侄女,伸手就让她坐到自己身旁,全然一幅喜爱亲昵模样,还时不时抚摸她鬓角,满脸怜惜疼爱的模样。
舟舟受到的委屈哀家都知道,等会儿姑母定会给舟舟讨回公道的。
听到太后的话下首的侯夫人当下也隐隐松了口恶气,随即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委屈的模样。
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舟舟这段日子时常噩梦缠身,夜里都偷偷哭了好几回,真是可怜我这小女儿了——槐舟:……槐舟顿时对她娘说瞎话的本事刮目相看。
太后也心疼的把槐舟搂在怀里直喊着心肝宝贝受委屈了,姑母一定给你报仇,说罢便让大太监把二公主请过来。
槐舟垂眸盯着衣袖发呆,她心里盘算着太后早不报晚她报偏偏等事情过了半个月才给她讨说法,是真的因为那边的人难缠还是别有原因。
若真的是难缠,那慈宁宫太后似乎也并非侯府中人所说的位高权重,连一个小小的贵妃都能这般怠慢,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可若有别的原因,恐怕那这次过来讨说法是其次,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主要。
没过多久外面便传二公主来了,同来的还有李贵妃,太后一听到李贵妃也来了表情就有点不太好,显然是不待见这位贵妃的。
然而人都到了总不能不让人进来,于是槐舟就看到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钗玉簪风韵犹存的女人携着一个穿着绛红色宫装的少女走了进来。
两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可太后全当没看到似的一个劲儿的和槐舟说话,等过了大概半刻钟太后才悠悠的让半蹲着已经膝盖颤颤的母女二人起身,二公主显然有些不忿,然而却被她娘死死压着。
李贵妃是一个一看就柔弱不能自理的病弱美人,整个人有一股凄风苦雨的凄美感,太后讨厌这样的人,于是开口就发落李贵妃教女无方冲撞郡主,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却没想到李贵妃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话却绵里藏针,她语调柔柔道二公主乃是一国公主,何以欺负郡主一说。
意思便是就算欺负了又能怎样,那能叫欺负吗,那叫恩赐。
这话当即让太后和槐舟她娘面色一变,整个慈宁宫顿时陷入某种尴尬的死寂,槐舟一边想着太后和她娘这一举一动神似反派boss操作,一边又想着李贵妃不愧是宠妃,嚣张的很啊,看上去有点像后宫女强文主角。
怎么说呢,李贵妃作为未来的章孝太后,某种程度上确实算得上是主角。
那么这么一看,太后和她娘拿的妥妥的反派剧本!尴尬也不过几秒,太后当即一掌拍了桌子,直接定下李贵妃不敬长者,二公主御前失仪,让人把他们拖下去责罚,事情就这样在槐舟的震惊中结束了。
槐舟震惊!这是宫斗?假的吧。
就这?槐舟不敢置信,这和她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宫斗对峙完全不一样啊。
如果李贵妃这么辣鸡她倒底哪里来的胆子敢和太后这么说话?总不能因为她是未来皇帝妈吧?!这也太离谱了!槐舟恍惚记得她穿的好像是本历史正剧来着,怎么这个画风有点不对啊。
难道是因为出现了穿越女从而导致文风渐渐古偶化?被刷新三观的槐舟还在琢磨这事儿发展的过于莫名其妙时,就看到刚刚还满脸怒气的太后转头就和蔼的看向槐舟,嘴上说着给她报了仇,说着说着话音一转就要留她下来吃饭,一幅舍不得她走的样子。
阿舟许久未见敬庭,恰好他今日入宫觐见皇帝,阿舟可能留下来陪陪姑母和敬庭一起吃顿午膳?这话一落年迈的侯夫人表情却是微微一变,随后她极快的调整表情与太过调笑道:是许久没见韩王了,理当留下来叙叙的。
说罢状似无意的对槐舟道:阿舟刚出生那会儿韩王殿下还抱过你呢,不过那时候阿舟还小,怕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太后摆了摆手,亲昵的拉着槐舟,不记得才好呢,现在慢慢再处好也来得及。
侯夫人表情微微一僵,终究没再说什么。
槐舟原本有些不解,这下听了她俩的对话又看到了她娘的样子,心里隐隐卧了个大槽。
算了算辈分,说句大不敬的,韩王见着她还得喊她一声姑姑呢,太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把韩王和她凑一对不成?离大谱!这能算乱/伦了吧!且问题是韩王已经娶妻,虽然还没有长子,但他未来的官配可是嘎嘎乱杀的穿越女,就她现在这副样子去就是送菜的命。
槐舟真是头皮发麻。
太后可真会乱点鸳鸯谱。
此刻伯远侯夫人心里那是一万个不乐意,这关系乱七八糟不说,她哪里舍得自家闺女给别人做妾室,便是王爷也不行,她反正宁愿养着槐舟一辈子也不会送她去这种龙潭虎穴的。
可面对位高权重的太后,伯远侯夫人也不敢当场驳了太后面子,便迂回着想着打消太后的打算。
但太后心里想着的却是让他们孙家再出个皇后,但又不愿便宜了旁支,只就瞧上了槐舟,她心里是想槐舟傻又怎样,只要她能诞下儿子日后的发展谁又说的定。
槐舟三观炸裂,原本还以为太后有多疼爱原主,原来也不过满脑子权衡算计,甚至连她这个‘傻子’亲侄女都不放过,她顿时对太后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而就在三方各怀心思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太监传话。
娘娘,韩王殿下来了。
在太后喜笑颜开,伯远侯夫人表情微僵,槐舟一脸面瘫的场景下,所有人都抬首往外看去。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二十八章槐舟好奇这位男主是何方神圣, 抬头就看到一个身高八尺的高大男人大夸步而来,随着他越走越近槐舟也慢慢看清了对方的脸。
只见此人五官锐利棱角分明气势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身份尊贵从小就养尊处优长大的人。
韩王一进来谁也没看就单单对太后行了礼, 这一幅目中无人的模样让槐舟皱了皱眉,当然, 根本没人看得清她皱眉, 因为眉间幅度小到只有零点零一毫米。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人。
看上去有点目中无人。
太后是喜欢韩王的, 便好一顿关怀慰问, 最后言归正传拉回了槐舟身上, 想要让韩王留下来一道吃个饭, 韩王看了槐舟一眼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隐约有点不太情愿,但因为太后的极力挽留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总之这一顿饭除了太后谁吃的都不太顺心,尤其是韩王, 看着还要别人喂饭的槐舟,打心眼厌恶太后的安排,以至于在太后硬夸槐舟时他直接语气硬硬蹦出了一句。
小姑姑是长辈, 当然什么都好的。
明明是在夸人, 却让餐桌上的几人安静如鸡, 槐舟砸吧着嘴里的饭心里笑的打鸣, 这韩王也太坏了吧。
是是是,小姑姑是长辈, 自然什么都好的嘛!这一声小姑姑硬生生把所有的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太后哽了半晌才道。
……阿舟比你小, 你日后唤她名字就好。
韩王放下碗筷一脸正色,皇祖母, 礼不可废, 小姑姑本来就是我姑姑, 唤名字实乃逾矩。
太后:……到最后所有人都吃的没滋没味的,太后大概也被亲爱的乖孙子韩王堵的心里难受,最后摆摆手让他们都走了。
韩王一出慈宁宫脚步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影子,一看就不太待见侯夫人和槐舟,侯夫人表情也有点难看,即便她不喜欢韩王当她女婿,可他们伯远侯府是当今太后的外家,虽比不上他韩王尊贵,但也称得上皇亲国戚,韩王这番作态也太不给颜面了。
回到家的时候侯夫人当下就去找侯爷告状去了,而槐舟则回了自己的院子无所事事的发呆,她坐廊下看着风吹过木樨树飘落的点点黄花,一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心旷神怡。
一朵小黄花被风带到了槐舟面前,她下意识伸手去接,黄花滚落在掌心,她看着看着又一朵小黄花落了下来,两朵花滚在一起,又被一阵风吹走了,槐舟就看到那两朵花被吹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花落了,代表快要入秋了,也不知道赵郁现在在做什么,也许在书房读书,也许在练字,哦对了,他最近在攒老婆本,说不定四年以后再见他媳妇都娶了,速度快一点孩子都能打酱油。
想到这,槐舟心里莫名的难过,她一点儿都不想做一具行尸走肉,她就想见赵郁。
然而即便槐舟再怎么去想,她依然还得留在这,她母亲有时候会带她出去游玩,有时候会带她上山拜佛烧香,总之想到什么都会带她,但那些夫人们的聚会她却从来不会带槐舟。
大约是顾忌她身体,不愿多让她承受流言蜚语。
而大多时候槐舟都是孤独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明月指挥别人干活,看着一院的繁花开了落,落了又开。
时间过的又快又慢,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在槐舟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可以控制自己不用别人带着也能走路了,还记得她一个人走到母亲的院子时她娘不敢置信的模样,一遍又一遍拉着槐舟又笑又哭,槐舟想说不用哭,以后她会越来越好的。
那一天一家人都吃了顿团圆饭,她娘,她爹,她哥,她嫂子,还有她的小侄子,槐舟拒绝了婢女的喂食,自己伸手拿勺子吃了一口白饭,当即整个桌子上的人都盯着她看。
槐舟默默放下勺子,又因为饿继续吃了一口饭,最后全家争先恐后的给她夹菜,槐舟吃的很慢,慢到菜和饭都凉了还没吃完,但没有人走,她娘让人继续热菜热饭,然后所有人继续盯着她吃。
槐舟:……大可不必总之寿安郡主转好的消息传遍燕京,但也只是说能自己走路吃饭了,大家传了几天又觉得索然无味,关注别的事去了。
有一天夜里,槐舟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长水村的小院里,院子里只住着赵氏,据说赵郁考上了秀才,如今在府学念书准备迎接明年的乡试。
赵氏一个人住在院子里,原先她也是个胆小如鼠的怯懦人,而后因为她儿子得了陛下亲赐的义士之名,如今赵家也算得上十里八乡的有名人家,再加上赵郁争气考上了秀才,如今大小也算个秀才娘了,根本没人敢欺负她。
说到永宁县的赵家,在赵郁连中三元以后也没什么动静,最终还是赵氏出面想要让赵大夫人松口把赵郁母子接回来,但赵大夫人的儿子赵诚也考上了秀才,虽然不是案首,但她还是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赵郁母子,就言辞拒绝了赵氏的意见。
槐舟想找赵郁,心念一动便飘到了府学,赵郁此刻正在秉烛夜读,他一边看一边用毛笔记着什么,昏黄的屋子里只看到他一个人奋笔疾书的模样。
也不过两年而已,赵郁俨然从一个小少年长成了青年模样,五官愈发丰神俊朗,配上他这一身的沉稳气质,总有种让人信服的成熟感。
赵郁这两年身高也拔的快,如今不过十九却已过八尺,除了因为年少长的快肩背略显单薄外,整个人都变得十分不一样了。
他眉眼有一股说不上疏离之气,槐舟记得她初见赵郁的时候他还是个满眼温和的少年,这变化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赵郁看了一会儿书,忽然笔尖一顿居然开始发起呆来,随后回过神看着自己写的东西,略显烦躁的一把把纸揉成团扔了出去,然后又拿出一张纸重新开始写。
他写了好几张却总觉得写不好,心情实在烦躁就合上书开始放空,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书架走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幅珍藏完好的画卷。
槐舟好奇这画上画的什么,也跟着飘过去看,而视线却随着画卷的展开禁不住目露诧异。
只见画中有一颗繁盛的大树,树上长着串串白花,而在树影婆娑间坐着一个巧笑嫣然的姑娘,姑娘手里捏着一串槐花不怀好意的看着底下看书的书生,那书生此刻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书页上掉落的槐花。
这画充满灵动感,虽然是静态的,但却让人觉得十分生动,仿佛下一刻书生就要抬头看树,又或者那树上的姑娘又要坏心眼的丢槐花了。
赵郁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最后默不作声的小心翼翼把画卷好放回了抽屉,整个过程他什么就在那儿安静的看了会画儿,视线一寸一寸的描绘着画上的人。
槐舟有些不解,为什么赵郁要画她,但心里却有点控制不住的雀跃,果然赵郁还是有良心的,也不是说忘就忘嘛。
心里开心,槐舟便飘到赵郁身边开始恬噪。
你果然没忘了我,嘿嘿,算你小子还是有点良心!说罢她又想飘到柜子旁企图拿画再欣赏一下自己的容颜,可一伸手却穿透了柜子,她又不信邪的试了试,最后气馁的发现她什么都拿不动。
废物一个。
槐舟心里郁闷的飘到赵郁身旁,你不知道这两年我过的多可怜,我真的好想念你呜呜呜……说着说着还有点儿难过,险些哭了出来,连忙转移话题。
赵郁赵郁,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我看你长高了,一定吃的挺好吧!说罢对着赵郁飘了一圈,心里还挺满意赵郁如今的身材的,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完全可以预测等赵郁二十多岁之后得多好看。
只道是秋水为神月为骨,赵郁便是这样的。
赵郁写着写着忽然蹙眉,他似是不解的抬头看向四周,大概隐约察觉到什么,槐舟一看心情顿时激荡起来。
赵郁赵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赵郁赵郁……赵郁眉头紧皱,神情有点游移不定,又有点怀疑不解,最后开始有点将信将疑。
他好像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为什么隐约好像听到了槐舟的声音,但他其实还是有些不信,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时常能出现这样的幻觉,有时候听到槐舟叫自己名字,有时候又感觉眼前有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而他从最开始惊喜最后到了如今的平静。
似乎他已经习惯了槐舟不在的日子。
赵郁!赵郁眼神一顿,猛地转头看向身旁。
……槐舟?而他看到的依然是一片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影声音呢。
赵郁微嘲果然是幻觉,随后努力静下心来续写文章。
赵郁!!又一次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下赵郁清楚的知道不是幻觉,因为那声音就在他耳边。
他手忙脚乱的起身看向四周,因为过分匆忙而导致笔尖的墨水溅到了衣摆上,可他此刻一点都不在意。
槐舟!?他没放过一处角落,试图一寸一寸的去寻找那个熟悉的人。
槐舟飘在那儿,看到赵郁的举动她就知道他看不见自己,而此刻她身体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拉扯感,和她当场穿越前的感觉一模一样,看来她又要被拉回去。
槐舟心里焦急,便匆匆道:是我是我!我是槐舟,你看不到我,但我就在这!赵郁听到槐舟的声音心中绽开莫大的狂喜,你回来了?槐舟摇摇头,她抗拒着愈发强大的拉扯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她当即捡着重点说,我要走了,你别着急,我们还能再见的,等你到燕京就能见……话还没说完槐舟只觉得眼前一白,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伯远侯府的房间里。
而同时远在嘉陵府学的赵郁原本脸上的笑意却一僵,他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唤槐舟,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最后独自一人在原地喃喃自语。
……不是说好了保护我一辈子吗。
这怎么能算一辈子。
他呢喃几声,又想起槐舟消失前说话,而后反复咀嚼,眼里渐渐浮现出点点细碎的光芒。
燕京。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二十九章先不说远在睦洲嘉陵府的赵郁如何琢磨槐舟留下的话, 这边在燕京伯远侯府醒来的槐舟却是被世界意识强行唤醒。
槐舟心里老大不乐意了,可世界意识却急得吱哇乱叫,它告诉槐舟韩霏雁已经开始计划上位韩王妃的位置, 让槐舟赶紧做点什么,别让韩霏雁这么快起来, 要知道等韩霏雁上位后面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成王的人。
槐舟蹙了蹙眉, 按剧情来说韩霏雁上位得是生下韩王长子, 如今她才勾搭上韩王不到两年, 而她生下韩王长子应该是明年秋天, 而在明年的冬天韩王妃就因病去世, 随后韩霏雁入府,但韩霏雁入韩王府之后并没有顺理成章的成为韩王妃。
至于为什么…………因为太后直接指婚寿安郡主给韩王当继室。
寿安郡主=槐舟槐舟:?她万万没想到这剧情绕来绕去还能绕到她身上,而按照剧情中寥寥几笔讲述的韩王妃寿安郡主并不受韩王喜爱, 至韩王继位后都没能诞下一儿半女,直到她被册封皇后的第二年就突然暴毙而亡,而后韩霏雁顺利入主中宫, 成为隆泰皇帝的第二任皇后。
至于为什么等到槐舟成为皇后以后才死, 这其中的少不了挡箭牌工具人之类的原因, 毕竟她一个傻子, 生不出孩子,还不得韩王喜欢, 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工具人了。
槐舟想到韩王那张刀削般的脸庞还有他狂傲不羁的态度,实在觉得腻歪, 一想到要当他媳妇她心里难受很,一点都不乐意。
那么为了防止她成为韩王继室, 现任的韩王妃必然不能死, 至少昭明帝没驾崩之前韩王妃必须好好活着。
心里隐约有了计划后槐舟便开始动作起来, 他们家向来和韩王不亲,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基本上很难见到韩王一家子。
可好巧不巧,再过半个月就是槐舟她老爷子六十大寿,届时燕京成中高门显贵皆会到场,韩王和韩王妃必然也不会缺席。
槐舟随手扯下一株芙蓉花开始盘算起来。
时间过的很快,伯远侯的六十大寿如期而至,整座候府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准备起寿宴的相关事宜,等到第二天清晨下人婢女早早起床动作了起来,忙碌中所有事井然有序进行着。
槐舟也被伺候的起身梳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明月特地给她挑了一件嫣红色绣罗长裙,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硬生生把她装扮成了移动的多宝树。
珠光宝气,华府锦衣,泼天的富贵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过六十大寿呢。
要不是槐舟那张明艳的脸撑着,真的很像没什么格调的暴发户审美。
不过他们伯远候府往上数三代,槐舟她爷爷以前是屠户,专门杀猪的,谁料到生了个有出息的闺女,进宫后生了当今皇上,硬生生转型当了燕京新贵。
但也因为没什么底蕴,燕京城中大部分的高门都不太看得上伯远侯府一大家子,暗地里只道他们都是一群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粗俗人。
总之伯远侯府因为出了长子这个科举入仕的文人,总是标榜自己书香门第,可那骨子里的暴发户气质还是很难去掉,就比如槐舟脑袋上那颗巨大的南珠。
姑娘今天肯定艳压群芳。
明月自觉良好,怎么看自家小姐都觉得好看的不行。
槐舟:……槐舟死鱼眼,她懒得反驳,她也反驳不了,最后快开宴时被她娘带着进了主场,因为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宴席摆在院中,伴随着阵阵木樨香来往宾客如云,婢女小厮穿梭其中好一副大家大业的模样。
寿安郡主来了……有些眼睛尖的瞧见了伯远侯夫人带着槐舟到了,私下里开始窃窃私语,好些人面露好奇的看向槐舟,有些听过寿安郡主传言的人乍一见到郡主只觉得一点儿都不像个口不能言的傻子,居然还十分好看。
而等到侯夫人带着槐舟入座,槐舟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木头美人似的模样后才反应过来,好像真的有点不太一样。
我瞧着木愣愣的……一些关系好的小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槐舟,私底下小声讨论。
真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槐舟充耳不闻身边嗡嗡的讨论声,她此刻拢在袖中的手里正拿着一串槐花,不着痕迹的揉碎在掌心,花汁浸润了手指。
成王,成王妃,成王世子到——伴随着声音,所有人都站起身目视大门,槐舟的爹和她的哥上前迎接成王,成王是个长相周正的青年,周身气质并不像韩王那般充满攻击性,给人一副脾气很好的感觉,而此刻成王正在同侯爷聊着什么,他身后的成王妃正牵着一个小小的娃娃走了进来。
那小娃娃白嫩嫩的,瞪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珠子好奇的看向四周,小小一只走路像个小企鹅似的。
槐舟的视线缓缓移到这娃娃身上,谁只那娃娃十分敏锐,一眼就瞧到了槐舟,忽然使劲拉着他母妃往槐舟这边来。
啊……那娃娃兴奋异常,咯咯咯笑得像个布谷鸟,弄得他母妃也只能顺从的跟着儿子走。
小娃娃两腿蹬得飞快,险些连成王妃都拉不住力大无穷的儿子,直到世子忽然甩开成王妃的手在所有人措不及防下直接扑到了槐舟身上。
槐舟:……成王妃吓了一跳,却见自家儿子努力伸着爪子去扒拉他姑奶奶的衣袖,而他姑奶奶此刻正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他。
槐舟低头和趴在自己膝盖上眨着两个大眼珠子无辜的看向她的小胖子四目相对。
姑,奶奶……槐舟:……?你再说一遍。
槐舟死鱼眼。
就在俩人僵持不下时,门口又传来唱声。
韩王,韩王妃到——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别人转移,槐舟抬起眼看向门口一脸酷炫狂霸拽的韩王和他那笑容得体的韩王妃。
姑,姑奶奶!槐舟的注意力又被趴在膝盖上的小胖子引回来,小胖子似乎很不满意槐舟看别人,扒拉着槐舟的袖子就想牵她的手,槐舟死死抓紧袖口不让他得逞。
可恶。
槐舟咬牙切齿,她手里的东西有大用处,决不能浪费在这小子身上。
可这小胖子力气大的惊人,硬生生把槐舟的袖口拉开了一截,槐舟忍无可忍。
……放手。
然而这话音一落,小胖子当即停下动作,瞪着大眼珠子看向槐舟,他不确定的试探槐舟。
……姑奶奶?他隐约记得姑奶奶不会说话来着。
槐舟面无表情的扯回袖口,抬头看向人群中的韩王和韩王妃,因着韩王两年前对槐舟喊了一声小姑姑,后来两年偶尔见到韩王妃也会跟着喊槐舟小姑姑,不知道韩王和韩王妃说了什么,总之韩王妃每次看到槐舟都对她充满着对长辈的敬爱。
当然,这不包括酷炫狂霸拽的韩王,他只有在太后面前才会一脸拽样的喊她姑姑,旁的见着就转头,一副十分不待见槐舟的模样。
大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太后的拉郎而连带着也不喜欢槐舟。
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喜欢穿越女了。
韩王妃是个很擅长社交的女人,一入这种场合就如鱼得水,同有些腼腆的成王妃十分不一样,在和大部分夫人小姐浅聊几句后也没忘记槐舟,甚至还企图抱小胖子。
小胖子死死扒拉着槐舟,一脸‘我不要’的模样也没让韩王妃尴尬,反倒调笑一句:世子从小就喜欢小姑姑。
这话说的没毛病,这小胖子刚出生还在喝奶的时候见谁都哇啦哇啦哭,洗三那天边洗边哭,而那日恰好是侯夫人带着槐舟参加洗三礼,站的位置就在旁边洗三盆旁边,这小子哭的眼泪汪汪,打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瞧见了槐舟忽然就开始咯咯咯笑了。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世子哭着哭着就笑了,但还是喜庆的说了好些好话,再后来满月那天又在哭,槐舟同她娘按规矩上前看了他一眼,谁知道这小子一看到槐舟就开始笑。
好家伙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成王世子喜欢他姑奶奶,喜欢到一见就笑得停不下来,从而导致成王家的小世子哭的哄不好的时候成王和成王妃直接把小世子往伯远侯府一送,百试百灵。
日积月累下成王府和伯远侯府的关系因为槐舟和世子的关系而越发亲近,尤其是对比韩王一副不待见他们家的模样后。
这事儿远在宫内的太后自然不知道,谁也不会把小世子爱哭这种小事告诉她,尤其是成王还是李贵妃的亲儿子。
槐舟忽然抬眸看向韩王妃,她眼神沉默的盯着韩王妃,直看得韩王妃发愣。
小姑姑……?韩王妃试探的询问槐舟。
槐舟轻轻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韩王妃看到槐舟的样子也是一愣,在她记忆力她这位姑奶奶从来没出现过这样有神的眼神,她的眼睛里从来都是空白的,无神到虚无的,而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从槐舟眼里看到神采。
……小姑姑?韩王妃再次试探的喊了她一声。
槐舟轻轻垂眸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对视是假的。
韩王妃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而就当她打算转身离开时一双手却抓住了她,韩王妃一顿,转头看向身后抓着她的槐舟。
却看到槐舟直直的看向自己,而后视线缓缓转向右边,韩王妃下意识顺着她的眼神往右看去,恰就好看到人群中的韩王。
她表情微变,因为她看到了韩王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而她的丈夫自以为隐蔽的眼神中充满着某种神色。
那是男人对女人的眼神。
槐舟原本只是打算借着和韩王妃接触的机会给她下一层庇护,可没想到身带系统的韩霏雁借着外挂胆子巨大的偷摸进伯远侯府勾搭韩王。
按照外挂系统和女主光环他俩即便再大庭广众之下勾搭也不会被人发现,可这不代表槐舟,在槐舟抓住韩王妃那一刹那,她眼里的蒙蔽瞬间烟消云散,自然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尤其是那外挂之下的真实。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三十章韩王妃意料之外的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她收好了那一瞬间的微表情,继而扬着一抹得体的笑与槐舟说着话,她似乎很淡定, 她笑着对槐舟说:小姑姑是知道什么吗。
槐舟早已在韩王妃看过去前就松开了手,此刻她低着头拨弄着怀里的荷包并不回应韩王妃的任何话, 仿佛刚刚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觉。
然而韩王妃却不在意, 她继续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男人都喜欢外面的东西。
她的语调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深沉, 随后轻轻抬眸扫过人群, 又轻声道:真是自甘下贱的东西。
韩王妃能这么多年让府中妾室如此安分守己自然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她对于韩王身边的莺莺燕燕永远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从不把这些女人放在眼里。
槐舟察觉到她言语中弥漫的淡淡杀气,继而默默把荷包塞进了袖中, 又一副呆呆的模样望着虚空。
韩王妃瞧着,笑意盈盈的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塞到了槐舟手里。
小姑姑玩这个,这个好玩。
说罢还抬手拍了拍旁边一脸懵懂的小企鹅, 只是眼神微微示意身旁侍女, 侍女示意后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其实原故事中因为韩王蓄意隐瞒韩霏雁的存在, 等韩王妃发现韩霏雁时她已经诞下了韩王长子, 这下不光韩王不会让她得手,宫里一直心心念念韩王长子的太后更不可能让她得手, 而后又因为韩霏雁的系统一直催促她加快任务进度,从而才导致韩王妃英年早逝。
若非这些原因, 就韩王妃这些信手捏来的手段,韩霏雁哪有那么容易就得手了。
如今韩王妃过早意识到了韩霏雁的存在, 也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怎样的结果, 但如果不出意外韩霏雁的任务进度恐怕要受到不小的阻力。
寿宴傍晚结束, 来宾依次拜别离开,槐舟也被明月带着回了书香苑,等吃了晚饭又和侯夫人散了会儿步才回房中沐浴更衣,最后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而今日夜里注定有人难眠。
韩王妃坐在椅上看着跪在脚边的婢女,语调带着些许怪异。
怀孕了?婢女颤颤巍巍的低头小声道:回娘娘,根据那信春堂大夫的话,那女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韩王妃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抵在唇上,鲜红的口脂轻而易举的沾染了指尖,而她则斯里慢条的抹到嘴角,又继续往外抹去,口脂在脸上浮擦出一抹醒目的猩红。
远远看去仿佛一具静默在昏黄烛光下的怪物,诡异而扭曲。
下面跪着的侍女越发紧张起来,她见韩王妃迟迟未说话,便壮着胆子询问韩王妃:娘娘,可要做点什么?韩王妃微微眯起眼,……不,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侍女不解,韩王妃摆摆手让人退下,等房中只剩她一个时她缓缓站起身,脸上克制不住的露出一抹怪异而兴奋的笑容。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她甚至开心的快步走到床帐后,低声对着一堵墙喃喃自语。
鬼母在上,祝我成愿,祝我成愿……·槐舟是想不到韩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她此刻又梦到了赵郁,但这次赵郁并没有发现她,而她就一个人看着赵郁读书到夜里,直直三更才上榻休息。
赵郁在读书一事上毋庸置疑是有着天赋的,更可怕的是他还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这就导致他的课程进度永远被同届的人快一步,槐舟就看着赵郁越发成熟的面容,察觉他这些年必过的很辛苦,都快瘦成竹竿了。
虽然就算瘦成了竹竿,那也是一根俊俏的帅竹竿。
对赵郁拥有八百层滤镜的槐舟蹲在赵郁窗边默默腹诽。
而后的好些日子里槐舟总能时不时梦见自己回到了赵郁身边,只是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能产生对话。
乡试如期而至,赵郁待了三天三夜,这也是槐舟第一次看到考试时候的赵郁,小小的考棚横竖来看也就不到一平米,上下放着两张木板,高的那张是桌子,矮的那张是椅子,而考生就坐在矮的木板上答题,夜里就缩在木板上睡觉。
可怜好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舒展不开身体,睡也睡不安稳,其中就包含赵郁,赵郁这些年长的快,夜里为了休息好并不像旁人那样企图躺着睡觉,而是直接趴在桌上,虽然第二天醒来免不了腰酸背痛,但比起躺不好还辗转反侧舒服一些。
槐舟是不知道赵郁考试这么苦,怪不得每次三天考完他就得回去补觉,就这样的环境不补得要气血两亏吧。
她看着趴在桌上睡得不太安稳的赵郁,还是没控制住轻轻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一阵微弱的白光闪过,而后他陷入了更深的睡梦中,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好事脸上隐约出现一抹笑意来。
槐舟看了看天,夜空群星闪耀,月光微凉,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时不时侧头看看一旁趴着的赵郁,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刻特别想和赵郁在一起,然后同赵郁讲好多好多话。
第二日如期而至,赵郁在晨曦中睁开眼,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趴着睡了一夜居然没有腰酸,想着便很快收敛心情准备继续答题,只是一翻开卷子便有一朵白花掉落,赵郁下意识伸手去拿却是微微一愣。
是槐花。
他眼里缓缓浮现一抹欣喜。
他知道,她来过。
而槐舟醒来还没好好回味这一晚的梦就被世界意识告知韩霏雁的儿子出生了,然而却被韩王妃差人带回了韩王府,先不说知道消息的韩霏雁多么惊怒,她还指望着这儿子送她上位呢,而知道消息的韩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为韩霏雁讨公道,反而反过来让韩霏雁宽心,他们俩的孩子会成为韩王世子,成为未来的韩王府继承人。
韩霏雁一听,这不是活脱脱的给别人做嫁衣吗!她自己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半点好处没捞到不说还转头养在别人膝下,全成全了韩王妃的地位,当她是当代圣母吗?!韩霏雁这段时间一哭二闹三上吊,一边和韩王哭诉自己思念儿子,一边想这让系统帮自己夺回儿子,然而她的系统因为她没有顺利利用儿子进王府而迟迟没有升级,从而导致她闹来闹去还是一无所获。
韩王是打心眼里喜欢韩霏雁,自然千哄万哄,只道时机成熟便会带她回韩王府给予名分,但这时机倒底什么时候成熟谁又能知道。
孩子都生了,时机还不算成熟吗?!槐舟一口一口吃着泡水的豌豆黄,心想什么时候成熟呢,要么韩霏雁再生一个孩子,最好是姑娘,要么等她儿子彻底认下韩王妃当亲生母亲,等她再也威胁不到韩王妃的位置以后再赏赐给她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位置。
槐舟是没想到韩王妃直接釜底抽薪,夺了韩霏雁除系统外最大的‘金手指’,继而成为了自己的金手指。
但她却不得不佩服韩王妃这忍人所不能忍的本事,养着情敌的儿子在膝下,给他世子的位置,给他无上的宠爱。
真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可能这就是做大事的人,抛弃自己的情绪价值,这一招不光稳固了因为无子而颇受威胁的地位,还让韩霏雁吃了一记闷亏。
大概韩霏雁也想不到她自以为深爱自己的韩王在面对爱情与利益之间,竟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益。
韩王困于无子境地久矣,韩霏雁虽然给他生了个长子,但终究只是个外室子,即便他用孩子把韩霏雁接进王府也顶多算个庶子,在大魏,庶子的地位哪里比得上嫡子。
而韩王妃便是用愿意把这庶子过继到自己膝下给予嫡出名头,来换取韩霏雁进不了韩王府的条件。
所以说嘛,韩霏雁要是想进韩王府,除非再生一个孩子,这下不管韩王妃如何不愿意也不可能让韩王子嗣流离在外,平白担了一个母不详的名讳来。
以韩霏雁的心计,连一个女眷都斗不过还妄想斗未来大佬们,也是天大的笑话,可惜了此刻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在确定她如今唯一进韩王府的办法只有再生一个孩子后,韩霏雁果断开始调养身体,为二胎做准备。
而远在睦洲的赵郁夺得了乡试第一,这样的成绩于赵郁是意料之中,而后他便要准备三年之后的会试,除了必要在府学中的学习外,赵郁的老师宋仲也会在这三年亲自教导,毕竟宋仲当年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在实践方面比府学的老师更加精炼些。
于是这三年赵郁依然要待在嘉陵,只能在三年后会试前进京。
槐舟虽然有些遗憾,但她如今基本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非最开始成为人后的各种不习惯,她依然努力让自己在三年后和赵郁相遇能相识,至少能说简单的话吧,不然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她还怎么和赵郁相认嘛!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三十一章昭明二十二年冬,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整座燕京陷入了银白的世界,槐舟起床一出门就看到了满园的皑皑白雪,木樨早在几个月前便凋零了, 但它的枝叶依然葱绿,而今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被迫穿上了银装。
明月担心郡主冷, 特意拿出了那件新做的白狐毛做的斗篷, 斗篷外圈是一圈白色的绒毛, 槐舟披上斗篷后整张脸都仿佛埋在了毛茸茸里, 长长的白毛很柔软, 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半点不舒服。
真没想到她一棵树也有机会穿上狐狸毛做的斗篷, 好奢侈啊……槐舟其实一点儿都不冷,她是一棵四季都光秃秃的树,夏天的时候不会掉树皮, 冬天的时候也没必要长一层皮,恒温动物都没她能恒,就算她现在变成了人, 但作为这些年日积月累转移到身上的树精特质, 就算此刻把她光溜溜的丢在雪地里也冻不死她。
但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槐舟正经的想, 她现在可不是光溜溜的树了, 她是一个十七岁的黄花大闺女,可不能光溜溜的。
若是寻常人家, 十七岁的姑娘早就该出嫁了,然而槐舟因为至今难以开口说话且生活不能自理, 即便她出生再富贵也没有哪家人家会娶这么个媳妇。
当然,伯远候府也不会让自家闺女到别人家受委屈, 全家上下早在很多年前就做好了养槐舟一辈子的准备。
许是因为槐舟变得越发好起来的原因, 她母亲伯远侯夫人总是有意的带她出去接触旁人, 到后面有些心善的小姐看着槐舟虽然呆,却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保护她的想法来,便会主动邀请槐舟去玩。
虽然槐舟全程摸鱼划水,她其实并不太想去这些叽叽喳喳的宴会,毕竟做树那段时间生活过于惬意,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除了一些烦人的小鸟会打扰她之外她不要过的太好,而如今她却要在寒冷的天气里被人从床上扒拉起来,只为了去别人家玩。
邀请槐舟的是国公府的小姐,那位姑娘姓容,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小妞,也或者是因为过于不拘小节整日舞刀弄枪,从而导致燕京大部分有头有脸自认修养完美的小姐们都不大爱和她玩。
小舟舟,你今天像只肥兔,我请你吃麻辣兔头吧。
哦,或许还有一点原因,这位容小姐情商堪忧。
容菱喜欢和槐舟玩主要是因为槐舟不会说话,而她却是个话唠。
槐舟面无表情的看着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心里一脸冷漠。
她此刻盘算着还要多久回家。
她并不是不喜欢容菱,只是作为一棵孤独的树,她觉得没必要过分融入人群,这很影响她的道心,当然,赵郁是例外,他是她的任务对象。
完全不知道槐舟有多么双标的容菱说着说着突然开始说燕京城里的最新八卦,比如韩王新接进府的小妾。
据说是原是个外室,靠着母凭子贵才进的王府。
其实王府迎进个小妾并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哪个大户人家没几个妾室呢,妾室生的孩子过继到嫡母名下也不少,可这是针对的却并不是韩王。
如今韩王成王势均力敌,都是陛下唯二的儿子,膝下都有长子,又因为韩王颇得太后的喜爱,两王之间隐隐有韩王略胜一筹的趋势。
当今陛下别的不说,却因为自己膝下子嗣不繁的原因格外看重儿子们的生育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原因,韩王和成王这两年膝下也就一个孩子,他们不可能没有偷偷努力想要卷死对方,但奈何就是怎么也搞不出第二个孩子。
而今韩霏雁靠着孩子进王府其实也是为韩王增添了一份筹码,让陛下对韩王产生了‘这儿子能生’的滤镜。
但最近这份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流言却让原本稳坐钓鱼台的韩王妃遭了殃。
既然韩王能生,那么不能生的只能是韩王妃,这下可好,原本就不太满意韩王妃的太后揪准机会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她就一心想着让槐舟嫁给韩王。
槐舟只觉得真是晦气。
原本这事根本和她没半毛钱关系,而因为太后这些似是而非的举动,韩王妃和韩霏雁的视线直接落到了她身上,导致槐舟这段时间总是时不时接到韩王府的邀请,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迫’退而求其次先接了容国公府的帖子。
她真是很辛苦,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为什么要遭受这些风雨的洗礼,她只是一棵单纯的树,她真的很不擅长宅斗这一挂啊!可恶!等时间差不多了伯远候府那边就有人来接槐舟回去,原本路是平坦的,道是康庄的,可奈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槐舟面无表情的听着帘外传来的声音,说着韩王府邀请寿安郡主小聚。
明月当即就开口婉拒了,然而那头说话虽软和却把他们的后路堵死,万般无奈之下明月只能先回车厢寻求槐舟的意见。
槐舟经过这一年的努力……依然不能说话,但与明月朝夕相处,这姑娘渐渐的居然能get到槐舟面无表情之下传达的情绪,从而成为了整个伯远候府内唯一的槐舟嘴替,地位直线飙升。
郡主……槐舟低头摸着手里的小碳炉,一言不发,而明月却看了槐舟举动后转身对外面说。
郡主同意了。
说罢马车掉转了方向,慢吞吞的往韩王府驶去。
到了韩王府便有人直接领着槐舟一行人往里去,原本明月理所当然的以为邀请郡主的是韩王妃,直到那领路的人把他们带到了一处名叫‘霏烟阁’的小院时才反应过来邀请郡主的并非韩王妃,而是那个最近闹得整个燕京都有所耳闻的韩王妾室韩霏雁!明月当即变了脸色,一个小小的妾室胆敢堵寿安郡主的马车不说,还直接差下人来请他们,真是好大的脸!这是明摆着不把郡主放在眼里!放肆!明月绿着脸怒斥着,你们好大的胆子!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干往郡主面前凑,是以为我们君主你好欺负不成!明月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高门大户的妾室的,她家郡主身份尊贵,便是大家的小姐们都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妾室居然还敢舔着脸请他们来,不知所谓的下贱坯子!明月姑娘做什么生那么大的气——院子里传来一阵揉捏造作的声音,而后一道梅红色身影走了出来,那女人走路飘飘的,好不端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
明月看着厌恶,便懒得理人,直接带着槐舟转头就走,半点面子都不给,嘴上还说着指桑骂槐的话。
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一处了。
艾玛,槐舟真不知道她家明月这么能骂人,这话一出整个霏烟阁的人脸都绿了,槐舟心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韩霏雁脸色一变,随即喝道:给我站住!明月翻了个白眼,根本没理人,韩霏雁脸都气歪了,这还是她继韩王妃之后的第二次滑铁卢,若是韩王妃也就罢了,她是正经王妃,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婢女居然也敢糟践她,真是气死她了!来人!把他们给我拦住!韩霏雁伸手指着槐舟等人。
我看谁敢!明月当即喝住,她冷笑一声看向周围,堂堂韩王府的主子娘娘当真是被宠妾灭妻了不成,眼睁睁瞧着寿安郡主被一个小娘堵在门口?改日定要请我家侯爷上门好好说道说道。
这话一落,周遭当即安静,而后伴随着韩霏雁黑的吓人的表情,一个老嬷嬷从旁边出来,恭恭敬敬的道王妃娘娘有请。
好家伙,原来都在看戏呢。
韩霏雁想说什么,但看着那老嬷嬷的脸,最终还是气的转身回了院子,只是刚一回屋那原本怒气冲冲的神色却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真是好事都让她做了……韩霏雁啧了一声,随即呼唤出宠妃系统,孙槐舟气运值居然超过了八十,但历史中这位寿安郡主可是英年早逝的结局。
她回忆起历史中着墨不多的寿安郡主,只说她出身高贵,颇得孝钦太后的喜爱,却因为身患隐疾,年过双十便英年早逝。
没道理一个气运值超过八十的人会死的这么快,都超过八十了,日后不说皇后皇妃的命,打底也得是个公卿名臣的夫人,还得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佬才行,那是一生平安顺遂光耀加身的。
弄得韩霏雁都有点嫉妒,她兢兢业业做任务如今幸运值也不过六十出头,转头就看到一个飙升八十的,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人却偏偏出生在罗马。
……不会是什么穿越重生女吧。
不然真的很难理解一个本该英年早逝的女人居然能拥有如此逆天的气运啊。
韩霏雁想着这个可能,当即皮子一紧,这可不行,这个世界只能有她这么一个例外。
系统,你查的到孙槐舟有什么不同吗?过了大概十来秒,一道电子音在韩霏雁耳边响起。
孙槐舟是本土居民。
韩霏雁听到系统的鉴定结果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疑惑却还是没解开,却听到系统接着道:有大气运的人并不代表一帆风顺,意外总是比命运更加不可预测。
韩霏雁隐隐有些懂系统想要表达得意思,它是说孙槐舟即便气运值高,但却可能因为某些意外而导致了历史上英年早逝的结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三十二章槐舟余光若有似无的扫过霏烟阁。
拥有男主一半的光环, 怎么能不算大气运呢。
随着一行人跟着带路的嬷嬷走到韩王妃住所,槐舟远远便瞧见了一个小团子在院子里玩雪,而坐在廊下含笑看着这一幕的正是韩王妃。
那笑容充满宠溺与包容, 看上去韩王妃对这个养子感情很好,胜似亲生。
只是, 槐舟总觉得有些违和, 韩王世子如今不过一岁有余的年纪, 走路还跌跌撞撞, 却一个人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玩耍, 而包括韩王妃在内以及余下的婢女下人都站在廊下, 世子身边一个护佑的人都没有。
真就这么放心?槐舟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而后便听到韩王妃含笑的声音传来。
郡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说罢便起身迎向槐舟毫不避讳的牵起她的手往屋子里迎, 途中笑容满面却没有分出一丝神去吩咐下人看管独自玩耍的孩子。
槐舟默默压下心里的犹疑,被韩王妃拉着进了屋子,而甫一进入这住所她便隐约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这味道她曾经在慈宁宫也闻到过, 槐舟有些诧异韩王妃年纪轻轻居然就开始信佛了吗?行走间槐舟状似无意的扫过周围, 随即心里的疑惑更甚, 整个屋子一目了然可她却并未瞧见任何供奉的神龛,那这股香烛味儿从哪来的?韩王妃热情的对槐舟说了好一通嘘寒问暖的话, 而槐舟依然静静的盯着地砖不作任何回应,韩王妃却一点都不在意, 依然说了不少话,最后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对槐舟道:真是我待客不周, 让一些脏东西惹了小姑姑的眼, 今儿个必然是要给小姑姑讨回公道的。
她这话一落, 明月本来有点介怀的心情瞬时好了起来,然而还没等明月松快便听韩王妃用讨巧的语气与槐舟说:她就是最爱雪天赏湖光,我便多有提醒她莫要冒险,这冬日天寒地冻雪滑的若是一不小心打滑落了水真的只能自认倒霉了。
说罢语气还十分可惜,可怜她家大姑娘才不足年岁,也罢,日后便和世子做伴吧。
韩王妃的语气明明一如既往的松快好听,可这话落在一旁的明月耳里却让她不寒而栗。
槐舟摸着手里的小碳炉,韩王妃看向明月一脸好奇。
听说你是最懂小姑姑的人,整个侯府只有你能替小姑姑说话,我只是好奇小姑姑口不能言,若你这刁奴假借小姑姑的名声为自己谋好处又有谁能为你作证?说罢她看了一眼槐舟,小姑姑又不能开口为你辩驳。
明月脊背发凉,她总觉得韩王妃话中有话,可她还是面色未变的回答韩王妃的问题。
奴婢自小伺候郡主,若敢背叛郡主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韩王妃愣了一下,转而笑着对槐舟,你可真是有个好奴才,可怜我却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
这话说的让室内的几个奴仆心尖发凉,双腿战战。
槐舟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抬头望向门外,明月连忙对韩王妃道:姑娘挂念着家里的老夫人,想回家了。
韩王妃抬头看了向明月,整个空间忽然就陷入了沉寂,明月直直回看韩王妃,俩人对视了三秒韩王妃率先露出一抹轻快的笑来。
小姑姑还小,自然想念母亲的,我送送小姑姑。
她这话一落明月当即松了口气,行完礼便准备带着槐舟离开,离开主院前槐舟又看到了院子里玩雪的孩子,只是这孩子此刻安安静静的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许是瞧见了槐舟的视线,韩王妃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后笑着说,这孩子和他母亲很像,都爱雪。
明月默默加快了脚步。
等上了马车明月当即让车夫赶紧回侯府,槐舟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斗篷上的狐狸毛边,忽然觉得韩王真是好大的福气。
就那么几个不太正常的,他还都遇着了,真可怜。
今日一探,槐舟心里也隐约有了底,只觉得这水比她相像的稍微深一点,韩王妃居然能把韩霏雁压的这么死倒是她没想到的,但韩霏雁也不是面团捏的,就最近燕京流传出来的流言不可能和她毫无关系。
也许也正因为如此韩王妃才对于这个不安分的妾室起了杀心,今日和槐舟那一通听上去是胡说八道,说不准她心里早就想这样做了。
两个狼人对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槐舟心想着自己说不定还真能得个渔翁之利。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到了昭明二十三年秋,槐舟时年十八,她哥嫂前些年又添了一位千金,便是槐舟的亲侄女,家里一如既往的和乐融融,而这几年韩王府里正妻和妾室的斗争外人难以窥探,但他们这些燕京上层却知道韩王后院起火,正室和妾室斗的不可开交。
陛下对韩王宠妾灭妻的行为十分不满,但又因为韩王那妾室为韩王在这短短的四年内生了三个孩子,陛下即便心中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韩霏雁真的很能生,从而也对韩霏雁稍显宽容。
对比成王膝下还是独子一枚,即便心里不满韩王后院过多的污糟事,但皇帝还是觉得韩王更有福气些。
槐舟:……他的福气都在后头。
但今年下半年槐舟注定不可能多去关注韩霏雁等人的动向,自立秋之后她就开始数星星数月亮的算秋闱的日子,等到七月中旬八月初便陆续有赶考的举子进京,一时京中文会盛行,连不怎么理会外事的槐舟都偶尔能听到哪哪儿来的才子做了什么什么诗,什么什么词,连秦楼楚馆这段时日都开始争相传唱举子们做的诗词来。
一股文学气息开始蔓延整个燕京。
今日槐舟她娘被容国公夫人邀请上山烧香,容菱去年已经出嫁,嫁的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开国郡公的嫡长子,按品级算是低嫁,但又因为皇后保媒某种意义上也是门当户对的。
据说刚刚传来遇喜的消息,容国公夫人今日便马不停蹄的邀请槐舟她娘上山烧香,祈求女儿平安产子。
原本和槐舟没什么关系,但她娘也不知怎么的非得拉上她一起去,于是她一大早被明月叫醒出门坐上了去玄妙观的马车。
等烧好香和主持说完话时已临近响午,大家便又顺势在道观吃了顿素斋才准备回去,只是这下山的路还没走一半天空就渐渐彤云密布,一副要下大雨的模样,两位夫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找个就近的客栈歇歇脚,等雨停了再继续赶路。
好在玄妙观算是个十分有名的大道观,好些百姓和贵人都喜欢去玄妙观烧香,从而这一道上催生出了不少商业,尤其是客栈,他们前边便有一处,于是大家便打算在此处歇脚。
此时天上已经有水滴落下,下人们都忙活着伺候贵人下马车,因为槐舟是个未出阁姑娘的原因,她还被明月伺候着带上了一顶遮脸的帷帽,而后才被扶下马车。
这处客栈位于燕京城外,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平民百姓,又因为天气的原因已经有好些进来准备躲雨的人在这了,大家会儿都聚在一起喝茶闲聊,此时客栈外出现的马车便第一时间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许多普通百姓这辈子都没见过贵人真容的,顶多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看着来来去去的马车,至于马车里的人倒底长什么样他们根本无从探查,而看客栈门口停下的马车,似乎也是来避雨的。
或许是怀着猎奇的心,大家都好奇的瞧着,便看到一些侍女先下了马车。
好家伙,这些大户人家的侍女各个长的水灵,穿的也是昂贵的绫罗绸缎,甚至比好多普通百姓的生活条件都好,也不知道这马车里的贵人得富贵成什么样?伴随着侍女的搀扶,马车里的夫人也显露出了面目,看上去确实富贵,但因为都是年纪大的妇人也没有多引起特别大的骚动。
赵郁无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早在一月前便从嘉陵府出发进京赶考,紧赶慢赶的在七月末的日子里到了燕京,这次秋闱的时间定在了今年八月九,若是寻常举子这么晚来恐怕早就没有客栈可以租住了,但赵郁他老师宋仲在京为官时曾有一处二进的宅院,如今只有一个老仆看守,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宋仲便让赵郁在京期间就住在这处宅院。
原本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出发按道理确实不应该来的这样迟,但他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故才迟了些日子,索性耽误不大。
嘶,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赵郁身旁的一个壮汉小声同同党讨论着,语气说不出的好奇。
瞧不见脸,但瞧这身段必是个美人。
他同党也看到了,便点头论足起来。
赵郁闻言微微蹙眉,他默默举杯喝了口清茶,抬眸间却无意扫过那道纤细身影,举杯的手当即一顿。
第一百三十三章赵郁微微蹙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人让他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可当他企图再去寻那时对方早已不见了踪迹。
他垂眸摩挲杯壁, 一时让人看不清神色。
槐舟被安排在一处上房,说是上房但明月依然差人把周围好好打扫了一番, 顺便重新给槐舟倒了一杯茶水, 而等他们打扫完外面的雨势已经逐渐放小, 大概顶多再过半刻钟就会停了。
姑娘可饿了?槐舟看向窗外默默摇了摇头, 明月了然。
大概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紧闭的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明月警惕:门外何人?门外响起小厮的声音,夫人说雨停了,该准备启程回去了。
明月转身推开窗户一条小缝往外看, 果然雨停了,只是地上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水潭,有些躲雨的人已经动身离开, 那些人也不在意地上泥泞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看上去大约是有急事才这么迫不及待的等雨一停就动身了。
明月关上窗扫了一眼房内, 在确定一切都不失礼的情况下打开了一侧房门, 果然是赶车的小厮,那小厮也不敢乱看, 只差不多叮嘱些事情后就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索性也只是躲雨,大家都没大动作, 离开时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槐舟被戴上帷帽后就被引着下了楼。
楼下原本躲雨的人已经走了好些, 整个大堂看上去也不如来时的人满为患, 只留下几桌还在吃饭的人, 明月忙着招呼人搬马车梯子,槐舟百无聊赖的盯着地上的泥印子看,看着看着鼻尖传来一阵香味,她吸了吸气。
好香的烤鸡味。
槐舟下意识抬头看向四周想要找香味的来源,但因为戴着帷帽的原因,垂下的白纱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只隐隐约约看到桌椅人影怎么也看不清倒底谁在吃好东西。
这味道缭绕鼻腔,弄得本来不太饿的槐舟也有些饿了,更过分的时围绕着烤鸡的香气又传来一阵烤肉的味道,两股味道交相融合的恰到好处,直够的槐舟口中生津。
玛德,谁在勾引她!槐舟没滋没味的舔着唇间,瞧着前面还在等马车过来的明月,直接伸手撩开了帷幔往大堂看去,她飞快的扫视了一眼,最后锁定了角落里那身着青衫的书生,那书生背对着她斯里慢条的吃着什么,那一阵又一阵的香味就是从他那儿传来的。
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灼灼的目光,那正在吃饭的书生放下筷子,犹疑的转身看来。
而后两人四目相对。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书生,心里的喜悦霎时埋没她心头。
居然!是赵郁!!她居然就这么巧遇到了赵郁!槐舟倒吸一口气,她微微张了张嘴,无声的喊了一声。
赵郁。
赵郁原本疑惑的目光在看到槐舟时显然有些微滞,他似乎有点怀疑,然而眸间浮现的震惊却不似作假,在看到槐舟的口型时顿时面露巨大的喜悦,他当即就想站起身往槐舟那边去,然而他也并不瞎,看着槐舟身边奴仆环绕的模样,他倒底还是按耐下心中焦灼。
不管是因为他们之间此刻的身份还是槐舟如今的身处的环境,若贸然相认他们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槐舟现在也知道赵郁的顾忌,她也努力按耐下四年没见赵郁的激动心情,思来想去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而后悄无声息的藏到身旁的花盆里,这一切没人看到,除了赵郁。
这枚玉佩上刻着伯远侯府的家徽,赵郁看到侯就会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了。
而等槐舟被扶着上了马车一行人离开后,赵郁当即起身走向花盆拿出那枚玉佩,浅浅扫了一眼上面的图案就飞快的塞进袖中,而后结完账就背起行囊离开了。
槐舟此刻心中激荡,满脑子想着赵郁来了燕京他那们应该很快就能再见,比起在伯远侯府当了四年的傻子,她可真的太想回到赵郁身边继续当她的飘飘槐树精了,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她想念了整整四年!呜呜呜,自从她成精以后还真没这么惨的被困在一个地方,就是还被本体束缚那会儿她也凭借着做好事在整座永宁县来去自由,可如今呢,区区一个伯远侯府就把她困了四年!要是赵郁肯定不会让她过的这么惨的。
她实在太想念当树精时候的美好生活了,这当人也太惨了吧,虽然因为她是个傻子没人和她耍心眼也没人和她计较,可前些年与韩王妃和韩霏雁的几次粗略交手还是让槐舟力不从心。
果然耍心眼子这样的事情她真不擅长,这种术业有专攻的东西赵郁肯定特别擅长,呜呜呜,原来赵郁才是她的金手指!这样一想槐舟还是下定决心准备尽快和赵郁联系上。
虽然因为槐舟之前的动作让韩王妃和韩霏雁互相牵制了一段时间,从而让原本的剧情暂时凝滞在原地没有往后发展,但谁知道韩霏雁什么时候就觉醒了噶人的觉悟,或者说她那个系统指不定哪天按耐不住釜底抽薪呢,槐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年她分析了韩霏雁的系统,越分析越觉得这系统实在不太像一个普通的宠妃系统。
宠妃系统没必要夺取他人的幸运值。
没错,宠妃系统名义上靠着宿主受宠当太后而汲取巨大的能量,可实际上在韩霏雁破坏本该属于别人的命运时就开始无声无息中就夺取了别人的幸运值,而这些所谓的幸运值实际上都是因果命运,夺去别人的命运来供养自己这东西怎么看都像非法黑心系统。
原剧情中韩霏雁能这么嚣张的直接噶光所有和她作对的人,她背后的系统出力不可谓不大,甚至还拿出了超越时代的武器助韩王造反称帝。
越想越觉得这东西实在既心黑又可怕,要真的直接对上槐舟也不太能确定自己粗壮的身体面对高能电磁炮时能不能稳得住。
……应该是稳不住的。
槐舟:真是令人害怕。
所以他们只能背刺,敌在明他们在暗,既然是靠着夺取别人的幸运值活着,那么就不让她得到幸运值,没有幸运值她的系统就拿不出这些离谱的东西,也改变不了别人的结局。
但这却倒底治标不治本,唯有彻底消除这枚定时炸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怜这个世界的发展还在冷兵器时代,世界意识给槐舟开的外挂在韩霏雁的高能电子炮的射程范围内荡然无存。
可恶。
世界意识在了解到事情真相后更加欲哭无泪了,它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倒霉的招惹了一个拥有系统的穿越女,可随着槐舟的探查它越来越绝望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系统穿越女,这就是个随时炸球的移动武器库!如果不趁着对方解锁更多新功能之前把人踢出去,它恐怕还得死一回,这一回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过来了。
越想越绝望的世界意识在槐舟的脑海里嘤嘤直哭,槐舟被它哭的也觉得可怜,最后想了想试探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能重生吗?按道理讲世界的死亡是无法挽救的,可这球却死了一回后又重开了,很没有道理。
世界意识哭声一滞,它回想了一下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它某一天因为人类的历史被改变的几千年后人类发动核战争,生存遭到空前的压力,最后人类直接灭绝了,而作为世界意识的它也随着人类的灭绝而死去。
然后,它再有意识时就发现回档来到它球生最关键的转折点,而槐舟就是它此刻的救命稻草啊!问了半天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槐舟幽幽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的球命不太好救啊……球:!!!槐舟闭上眼试图去联系书灵,书灵给予的反馈就是直接飞过来打开书页,最后定格在河灵那一篇,因为槐舟如今的任务世界整体偏向唯物从而导致就算世界意识给她开金手指也顶多比普通人厉害,而当这点厉害对上未来星际的科技时就有点不够看了。
灵书没办法给她未来的科技和对方的系统干架,因为他们经历的任务世界太少,能借助的力量也太少,但也并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河灵世界同意借它们一点力量,按规则讲任何一个世界都不能介入其他世界影响它的发展,但这次情况特殊再加上河灵世界对槐舟有着不小的善意,故而能给她开一点小后门,但能给予槐舟的力量并不多,最多也就青女未成神前时巅峰时期的力量。
青女未成神之前是以剑入道的仙。
而再经过本世界同意后,槐舟全盘接受了河灵世界给予的力量,她的修为以飞快的速度上涨,伴随着无数灵力的注入整个燕京城中刮起了巨大的风,且随着电闪雷鸣的大雨让整座燕京陷入了风雨交加的场景里,大多数人只以为又要来一场大雨了。
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滴滴滴——宠妃系统发出尖锐的警告声让原本正在休息的韩霏雁直接从梦中惊醒。
发生了什么?韩霏雁连忙问系统。
系统的警告声越来越急促,它往常一向冷淡的电子音此刻也带上了深深的忌惮。
察觉异常能量波动,察觉异常能量波动……系统的警告声循环播放了好几遍,直到韩霏雁不断询问之下系统才改变了话术。
有异世能量侵入本世界,现在正在往宿主方向靠近,立即进入紧急备战状态!韩霏雁:!!?什么玩意儿!系统!系统!系统直接强制开启封锁武器库,韩霏雁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屏的高科技武器,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手上光芒一闪一把远程激光炮。
伴随着系统尖锐的警告声,电闪雷鸣天空之中一道人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她飞来,来者脚踩长剑眸光冷厉间杀意凛然。
韩霏雁:!不是说好了唯物主义世界吗!难道这尼玛难道还是个隐藏修仙世界!可再吐槽对方一看就是来杀她的,韩霏雁心肝直颤,疯狂呼唤系统救她狗命!系统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系统接管韩霏雁身体后直接举起手中的高能激光炮对准天空中的人,就在系统要按下开关时空中的人长臂一伸,一道巨大的无形结界笼罩整座燕京,而被排除在外的韩霏雁直接被结界弹射出韩王府,不受控制的飞到天空之中。
系统直接拿出一辆小型飞船把韩霏雁丢了进去,在她进去后一瞬间飞船的大炮对准了对面的人毫不犹豫的向对方发射弹药。
槐舟一身青色法衣蔽体悬于半空,手中长剑一挥,浩然剑气直接劈开弹药,弹药炸开在半空中引起巨大的爆破声并伴随着巨大的光照亮整片天空。
被结界保护的燕京城内听不到什么声音,但巨大的亮光却一瞬间照亮了整座燕京,但因为槐舟和系统对决在千米高空上,没人能看得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很亮很亮的光,一时整座城池人心惶惶,还有些信奉神仙的人已经开始下跪祈求了。
位于帝国中心的皇城中无数核心官员聚集于乾清宫,连往日里闭关的玄云大师都被请到了这,昭明帝站在大殿前望着天空,表情夹杂着郁沉与不易察觉的畏惧,但作为皇帝他依然保持着本该拥有的大局与沉稳。
玄云大师默念法号。
那是什么东西?昭明皇帝紧紧皱着眉,他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异象而下达罪己诏书。
他一向认为自己称帝以来从没做错什么,即便是陈盛年一案也是他被奸佞蒙蔽了耳目,错的绝不是他。
玄云大师抬首向外看,默念阿弥陀佛,而后声音平静道,是神仙在卫道。
昭明皇帝眸光微动,看向玄云。
世上真有神仙?玄云低低道:原本是没有的,但现在有了。
两人沉默相觑,而身后的章庭之等人却满腔腹稿盘算着怎么平息因为异象动荡的民心,以及如何从皇帝这里获得更多的权利。
异常未知的异象引起的一些列蝴蝶效应在整座大魏都城内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而此时槐舟闪身躲开激光炮后身形一动,直接闪现在飞行舱后,挥剑一下插进飞行器,闪烁的电光让机舱动荡不安。
飞行器崩溃的警告声让韩霏雁瑟瑟发抖,她身体不受控制但眼泪却哇啦啦狂流,然而她的系统显然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直接抛弃飞行器企图逃离灾难中心。
它的能量正在告罄,强制打开武器库消耗了它将近百分之七十的储存能量,如果储存能量少于百分之二十会直接影响下一次时空跃迁,它不能再消耗下去了,于是当机立断准备切线跑路。
然而一双突然出现的手却直接掐住韩霏雁脖颈,那双冷然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韩霏雁眼中的恐惧伴随着她的挣扎越加绝望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槐舟继承了青女的力量,整个人都被影响的冷淡起来,她没说话而是直接伸手盖在韩霏雁的天灵盖上,巨大的灵力冲破束缚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一点光取了出来。
是宠妃系统,或者叫他夺运系统更加贴切些。
系统挣扎的想要跑,然而却被直直困在灵力包裹的绝对封闭空间中。
滴滴滴——危险警告,危险警告!!系统闪烁着红点东碰西撞,槐舟眯起眼,缓缓向它伸出了手,指尖电光流转伴随着法则的力量隐隐传来巨大的压迫感。
她似乎想要杀了它。
系统意识到这点后当即语速极快道:别杀我!我把武器库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槐舟动作一顿,武器库?系统:我可以改绑你,你和我绑定之后就可以使用武器库了,里面都是未来高科技武器,你想要什么都有。
槐舟却冷笑一声,你想绑定我?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夺运系统。
夺运系统见槐舟一语指出了自己的真身,当即也知道想要绑定槐舟是不可能了,至少坑她为自己打工是没必要想了,但它更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有用的利益,那接下来迎接它肯定的只有死亡。
想来想去还是命比较重要的夺运系统当下放弃了心里的小九九,真心实意道:你放我一条生路,我给你打一千年的工,合同你想怎么签就怎么签,只要你别杀我!夺运系统想起自己几千年奴役无数宿主的美好生涯,丧气的想自己的好日子真是到头了。
槐舟微微挑眉,觉得这话比之前的有诚意多了,但还是一脸冷漠没说话。
系统战战兢兢,最后一咬牙:五千年也行!我做任务才做了两千年,我给你打五千年的工你不亏啊!槐舟冷漠道:你是阁违背规则的黑心系统,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
系统头皮发麻,我也不想当夺运系统的啊……可它的制造者就把它造成了夺运系统,它能怎么办啊!槐舟伸出指尖点向系统,我可以改造你,从此以后你就不用东躲西藏获取能量存活了……系统:?!还有这种好事?但系统也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它小心翼翼试探:那你的条件是什么?槐舟微笑:为我打一辈子的工。
系统:!!死了得了!槐舟笑意微凉:不愿意就死吧。
系统:!!愿意!我愿意!系统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我写的有点离谱,但我还想更离谱一点第一百三十四章从此夺运系统正式更名穿越小助手, 自此兢兢业业开始了它被奴役的无穷生涯……时间来到大战结束后,槐舟趁着青女的力量还没消失前亲自定下了霸王条款,威逼利诱系统从此以后只能成为一头拉磨的骡子, 只要违约不光要倾家荡产还要被格式化丢到黑洞里灰飞烟灭。
小助手:也和死差不多了。
而作为上一任宿主的韩霏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系统解绑后,还强制抹去了她穿越前几世积累的记忆和所有金手指, 成为了一个土生土长的魏朝女人。
在处理完这些事后槐舟感觉到身上无穷的仙力正在渐渐消散, 她伸手挥开燕京结界后缓缓从空中落下, 原本她是想直接回伯远侯府的, 然她忽然想到赵郁, 就趁着仙力还没消散前心念一动, 直接出现在了赵郁暂住的宅子门口。
等仙力彻底消散后槐舟才伸手敲了敲厚重的大门,过了大约十几秒大门才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槐舟后有询问她:姑娘要找谁?槐舟笑了笑, 我找赵郁,你且告诉他槐舟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被青女的力量淬炼过的身体居然没了往日的滞涩感,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绕着燕京跑十圈都不成问题。
而说话走路这种小事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
老人将信将疑的将话带给了此刻正在书房练字的赵郁, 他原先是有些不太信的, 据说这位赵公子从未来过燕京,那他又哪来的燕京好友?谁知他话一说完赵郁直接放下笔快步走出书房往大门去, 他心中压抑着过分激烈的心情,表面沉稳的让人看不出他的心绪, 唯有那极快的脚步透露出了几分焦急来。
赵郁走到门口时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石阶下的杏裙姑娘,那姑娘原本正转头看着街角乞食的大黄狗, 大约察觉到赵郁的脚步声, 缓缓转过头来。
槐舟看着愣愣盯着自己看的赵郁, 当即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来,依然如同四年前那般熟稔的喊他:赵郁!赵郁眨了眨眼,看着槐舟头顶发丝沾染了几分水意当即快步走向槐舟拉着她进了门,槐舟便随他的力量顺从的跟着他走,赵郁拉着她穿过天井回廊,穿过前厅来到后院书房后,他把槐舟安置在椅子上,从怀里拿出棉帕仔细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水痕,只是这水痕早就染湿了发丝,怎么擦还是潮的。
槐舟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任赵郁折腾,等赵郁终于擦的差不多后槐舟才满含期待的抬头看向他,语气带着微微疑惑。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句话啊?你可知……然还没等槐舟说完便被人措不及防拉进了怀中,满腔淡香萦绕,带着淡淡雏菊与雨水交织的清新让槐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她在树上看赵郁吟诗的日子。
那时候赵郁成熟的姿态下带着少年的青涩,像欲熟未熟的苹果,像太阳升起前绿叶上的朝露,让人一看便觉得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
槐舟被这么措不及防的抱住一时有些懵,她不懂赵郁为什么要抱她,而后想了想也许赵郁也很想念她,因为再次相见太过激动而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也情有可原,要是以前的她可能就直接绕着赵郁转圈圈了。
但做了四年的大家闺秀,她还是有了一点作为女生的‘矜持’,当然这点矜持在面对赵郁时就全都不见了!槐舟懵了一秒后也没犹豫的身手回抱赵郁,却没想到她这一举动直接让赵郁抱的更紧了,槐舟艰难的吐了一口气连忙拍了拍他的肩。
你,你先松一下……赵郁松了松手而后慢慢放开怀抱,还没等槐舟追问赵郁为什么不同她说话,赵郁却倒退半步,低头看着槐舟。
阿舟,你这些年过的好吗?槐舟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赵郁那句‘阿舟’说的是她,槐舟默默忽略了伴随着赵郁这声‘阿舟’心口莫名出现的酸麻,面上却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
还可以啦!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好多人伺候我,我娘我爹和我哥哥嫂嫂对我都挺好的喔。
然而赵郁却沉默一瞬,低低道:我来燕京也听说了寿安郡主的些许传言。
槐舟笑容一顿,而后混不在意:刚来那会儿确实有一点儿小毛病,但没关系,你看我现在不就好了!赵郁幽幽叹了口气,还没等槐舟继续讲述自己这些年过的其实真不赖,没必要多担心她时,赵郁接下来的话炸的槐舟顿时分不着东南西北。
待殿试之后我来娶你,你愿意吗?槐舟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赵郁,……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赵郁抿了抿唇,而接下来的语气却比之前的更加坚定。
我娶你,还记得四年前你问我是否有心仪之人时我说并未明晰吗?槐舟呆呆的点头,赵郁的声音是沉稳的,可他说的话却并不沉稳,我心仪你,可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否心仪我,我便想着过段日子再同你说。
可孰料他还没来得及说槐舟就消失了,而这一消失便是整整四年,四年来他时而能感受到槐舟似乎来过他身边,而这样若有似无的感觉让赵郁这四年对槐舟的感情越发深沉,他每时每刻不在想念槐舟,他甚至偷偷来过燕京寻她,却一无所获。
这次的相遇是他们命中注定,而赵郁不想再错过了,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有下一次离别,这种未知的不确定性让他每一刻都处在命运千变万化的不可预测中而胆战心惊。
而槐舟却沉默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对赵郁有那种女人对男人的爱,她喜欢赵郁便是单纯的喜欢,她或许也是爱赵郁的,但那种爱似乎是作为执念集结后对某一角色的喜爱,是单纯的喜爱之情。
赵郁垂眸看着槐舟沉默的样子,藏在袖中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曲了曲,而面上却一如既往的难以窥探情绪的沉稳。
连诉说情爱他都那样冷静,冷静到若是有人远远看着他们还以为他在与人浅聊诗书。
赵郁,我……槐舟犹豫的开口,然还没等她说完赵郁便伸出指尖抵在她唇上,修长白皙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让槐舟不受控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伴随着荡开来的酥麻感蔓延全身。
赵郁只是伸了一只手,槐舟就感觉心神激荡。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继续追寻,可她又莫名觉得羞耻,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奇怪到槐舟低头不敢再去看他。
赵郁的指尖抵着她的唇让她再也说不出半点话来,而他却道:阿舟,你不想留在我身边吗?槐舟眨了眨眼睛,赵郁低声道:只有夫妻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
槐舟愣了一下,思来想去竟然觉得赵郁说的好有道理,她现在不是天生天养的槐树精了,她有身份有父母有家人,她若真想一直留在赵郁身边就不太可能那么容易。
而正如赵郁所说,若他们结契成婚,那便是光明正大的相伴相随了。
可是吧……赵郁看槐舟眉间的挣扎,低低笑了起来,他早已及冠,声音早就没有了少年时的清脆,是如玉般润泽低沉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磁性,而此刻的他却语气低迷,却依然带着善解人意的温和。
我只想和阿舟永远在一起,阿舟不爱也没关系,我不会伤害阿舟的。
槐舟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一股茶香四溢的味道,但她睁眼瞎的忽略了这点茶味,只觉得赵郁好善解人意,赵郁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最终被自己成功洗脑的槐舟终于不再犹豫,她当即点了头。
好,我也想和赵郁永远在一起!没错,就是在一起,单纯的在一起!赵郁嘴角荡开一抹笑意,正如史书所言,他果然长的十分好看,如今一笑槐舟竟觉得能和春日里的桃花相媲美。
是含苞待放都遮不住的艳色。
也不知道他这张清润的脸怎么能有这样的感觉来。
后来俩人又简单说了说这四年来各自发生的事,更多的时间是赵郁诉说没有槐舟的日子里自己过的如何不开心,重点突出了槐舟的重要性,在槐舟心疼的眼泪汪汪的时候他又话音一转十分温柔的安慰即便没有槐舟,他也努力过的很好,阿舟不必愧疚的。
槐舟:怎么办,更愧疚了。
赵郁原先只是单纯的想要让槐舟多心疼心疼自己,最好因为愧疚而对他更加偏爱些,可一看到槐舟眼眶红红的又觉得这样也不太好,因为他不忍心看槐舟难过。
最后赵郁还是捡着好听的话有趣的事同槐舟讲,等终于把槐舟哄好后才心里好受些。
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总之等槐舟终于从赵郁的温柔乡里清醒过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她若再不回去伯远侯府要闹翻天了。
最终还是赵郁亲自送槐舟回去的。
至于门口的下人看到行动自如说话正常的槐舟有多震惊就不多说了,而槐舟好了消息当即被人传到了伯远侯和伯远虎夫人耳中,伴随着她疑似病好的消息还有她被一个年轻公子送回来的巨大振雷让满府上下瞬间动荡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今日休沐, 伯远侯全家老小正巧全在家,于是这事就正正当当的撞倒枪口上了,槐舟拉着赵郁走进伯远侯府见着她爹娘哥嫂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把全家闹得底朝天。
爹!娘!哥哥!嫂嫂!我要嫁给他!槐舟喊的多欢快全府上下就有多害怕, 先不说伯远侯夫妇听到自家宝贝闺女说这话时时何等头脑发黑晴天霹雳,伯远侯世子, 槐舟的亲哥哥直接捂胸倒吸一口气凉气,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而等一家见到槐舟后所有人直接忽略了她那句恨嫁的话, 看着如今活灵活现的槐舟心里别说多震惊了。
我的舟舟儿……伯远侯夫人热泪盈眶的抱着槐舟, 直到确定自家女儿真的好了后抹着眼泪看向伯远侯。
侯爷, 真的是舟舟。
伯远侯一个大老爷们儿硬是整的眼角泛红, 看着自家活气的小闺女还是不太敢相信:舟舟?槐舟笑着冲上去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好啦!现在可有力气了!说罢还想给大家表演一个倒拔杨柳树,所有人连忙阻住她离谱的行为,反倒是舟舟的兄长在看到她身强力壮的行为举止后颇感欣慰, 从而在余光看到站在她身边的赵郁后忽然想起妹妹进门的第一句话。
……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要嫁给……嫁给谁!!哥哥原本欣慰的眼神瞬间凝滞,随即目光锐利的看向赵郁,上下扫视, 满是挑剔, 第一个反应就是槐舟必然是被这人给骗了。
而就在他准备使眼色让下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赶出去前, 他的妹妹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转头牵过一旁笑吟吟的男人。
爹娘, 哥哥嫂嫂,我要嫁给他。
比起刚进家门时兴高采烈的语气, 这会儿明显认真了很多,而故意忽略赵郁的众人在凝滞一秒后当即恢复了高兴的模样, 侯夫人默契的上前拉住槐舟低声同她讲话。
舟舟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谁同你说嫁人的事儿的?她语气甚是温和慈爱,只是这话里的东西却隐藏过多的陷阱。
她女儿从小到大养在身边, 向来不知俗事, 哪里能听来这种婚嫁的流言蜚语来, 定然是有人在她耳边嚼舌根了。
若真是如此,她肯定不会放过那人。
想到这伯远侯夫人心里闪过一丝杀意。
侯夫人说着还拉着槐舟往后院走,槐舟犹疑的转头看赵郁,却见赵郁目光安抚的看向她,示意她不用担心,槐舟这才收回视线跟着往里走。
没有人同我讲过这些事。
槐舟声音很低,听上去有点失落。
夫人安抚的拍了拍槐舟,你是如何认识他的?槐舟迟疑了一会儿,她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又觉得真相过于离谱可能没有人信,可若是胡编乱造又觉得很难自圆其说,于是便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夫人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里却认定了赵郁骗了她家女儿,便想着找机会让人好好教训此人一顿,她女儿如此金尊玉贵竟然还有狂徒妄想染指!槐舟虽然是棵树,但做了好些年的人,再木也能察觉她娘可能不喜赵郁,便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赵郁白背了这锅。
娘,我怕我说出来你不信。
她纠结来纠结去决定春秋笔法,于是在夫人满脸‘我信,你说’的信任表情下,槐舟慢慢开始讲述自己和赵郁的渊源,已经那颗种在院子里的槐树。
等槐舟差不多说完,侯夫人表情很复杂,就在槐舟略微紧张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夺了她女儿的身,虽然本质上来讲她们只是合二为一了,但她也不确定侯夫人会不会这么想。
然而夫人在她紧张的表情下思索了半饷,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舟舟是槐树仙子啊。
槐舟一愣。
侯夫人自言自语,怪不得那些年舟舟都不说话,原来是在当仙子,那现在舟舟回来了还会回去吗?侯夫人看向槐舟,语气虽然温和,但总觉得她是有点紧张的。
槐舟安静了几息,在夫人越发紧张的神情下微微摇了摇头。
不会回去了,一直在这呢。
夫人闻言,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然而槐舟心里还压着赵郁的事,总是七上八下的,于是坐立难安。
娘……她小心翼翼的喊了夫人一声,夫人微笑的摸了摸槐舟的脑袋。
舟舟放心,若那人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好,我与你爹爹和哥哥自然不会阻拦的。
说罢让槐舟待在这,她准备去书房一趟。
槐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刚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润的气息,而屋檐瓦下时而会滴落水珠,水珠落在青石上发出嘀嗒清响,让槐舟略感焦躁的心情莫名平静了下来。
她与赵郁相识许多年,赵郁的为人和能力她都看在眼里,日后他必然不会籍籍无名,而韩霏雁的问题已经被她处理,他必然会走上真正属于他的道路。
赵郁,赵怀德,他的道路绝不在这方寸之间。
槐舟隐约想起她的第一个任务,她那时的任务对象与赵郁似乎也很相似,他们都有自己的理想与目标并且为此奋斗终生,只是彼时的她尚且稚嫩,只以为情爱对于他们来说如此重要,但其实并不是的。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理想远比感情更加远大。
而槐舟也不再是曾经的槐舟了。
她也想要成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原因,就只是觉得即便她生命无限,可比起他们却还是狭隘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这样?槐舟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她从出生起就奔波于执念之间,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了。
她想象不出来她还能怎么改变自己的一生。
因为你只能改变一个人,而他们能改变无数人。
禁言很久的小助手突然说话。
槐舟一愣,你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小助手:……它只是emo自己被骗了,原本以为自己的新老板多么酷炫狂霸拽,却没想到只是借了别人的皮倒是把它吓得半死不活,呜呜呜,导致它签了霸王条开启了永无止境的打工生涯。
可恶啊!原本它已经emo了大半天,然而却阴差阳错的察觉到了新老板的心里困惑,啊哈它倒底是混迹了两千年人间的系统,横竖知道的都比她多,于是心里理所当然的浮起了那属于见多识广的优越感。
然而还没等它开始卖弄才情就被槐舟的话堵的心塞。
什么叫它死了,它死不死她不知道嘛!真是讨厌!槐舟撇了撇嘴,却还是琢磨起了系统的话。
小助手其实说的没错,她从做任务起自始至终都围绕着任务对象打转,这种一辈子为一个人活的感觉她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真的去细细体会却又有种雾里看花的迷蒙感。
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为什么,于是秉承着不问白不问的想法又问小助手。
我生来就是为完成执念而活,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想总觉得不大好。
小助手原本稀碎的自尊心此刻又拼了回来,它其实懂的也不是特别多,毕竟大部分时候它只是发布任务,完成任务还得是它宿主来做,大多时候它都是旁观别人的一生。
但古人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它虽然是个没有感情的系统,可挡不住它见识多。
老板,你干这活干了多久了?小助手很好奇。
槐舟算了算,加上这个,已经六个世界了。
小助手‘啊’了一声,那你肯定是觉得无聊了。
它职业生涯到现在绑定过四个宿主,其中两个宿主在做完三个世界的任务之后就消极怠工不想干了,第四个宿主倒是撑到了四个世界,但在第五个世界时也嚷嚷着不想干了,而干的最长的就是韩霏雁,和它一起狼狈为奸,啊呸,精诚合作了将近一千年,能维持这么长时间全靠它绞尽脑汁给韩霏雁无聊的任务生活增添不同的乐趣。
要是干一件事干了几百年,不管是谁都会累的,而为了防止劳累,在增加福利补助劳逸结合的同时还要合理转变任务套路。
比如同样是攻略型任务,它现在的老板一直想着怎么让任务对象过的好活得好,为此还付出各种劳动,它就不一样,它已经看透了攻略的本质,比起让韩霏雁攻略韩王来讲,当太后可就有意思有挑战的多。
不管套路怎么样,反正结果都一样,那不就皆大欢喜!槐舟听了系统的理论觉得很有道理,而她向来赏识有能力的下属,于是大手一挥做下决定。
那下个世界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显然槐舟已经领悟了资本家的本质,开始鞭策起她唯一的下属来了。
至于灵书,啊,他俩同根同源属于合作关系,随便使唤起来容易被锤。
而小助手显然十分丝滑的代入打工人的立场,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从周扒皮变成被扒皮而感到难过,甚至因为见到了职业生涯的希望之光而心潮澎湃。
好!老板,如果我干得好你一定要给我涨工资啊!那个老板,我现在能量只剩薄皮了,要不这样你先预付点工资给我续命怎么样?小助手小心试探槐舟的心思,它现在真的老惨,十个小时里八个小时都在沉睡,再这么下去要进入省电模式了。
槐舟并不是个吝啬鬼,大手一挥直接预支了它一个世界的工资。
好好干不缺你福利。
槐舟倒底没想着真的扒了小助手的皮,毕竟它说的对。
她太无聊了。
作者有话说:我胡汉三回来了!带来了正在存稿的新文,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感兴趣的点一个收藏加一个关注,鞠躬!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简介:【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或风情万种,或纤细柔弱,或冰清玉洁,她们都聪明绝顶,可她们有一个糟糕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恶女们心机深沉,玩弄真心,始乱终弃,因为在她们眼中除了利益似乎什么都可以摒弃,而被她们无辜伤害的人却半生凄凉,不得善终。
然而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玩弄人心的恶女受到了报应,她们被来自星际的恶女改造系统制裁,系统给了她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自此开始了无止休的劳改生涯。
系统小壁灯开始念叨恶女改造准则:一、宿主要自立自强,拒绝不劳而获;一、宿主要洁身自好,不许骗财骗色;二、宿主要好好做人,不能始乱终弃!违抗上述准则者,将获得原地投胎机会。
系统君:宿主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恶女们咬牙:……没有。
自此系统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恶女改造职业生涯,成就了一代又一代真善美宿主。
世界一:【靠厂公上位贵妃的宫女】世界二:【流放文里跑了的太子妃】世界三:【贪婪贫困生与聋哑少爷】其余暂定。
……①单元小故事,每篇故事主角不同②主角真恶女,需要强制改造那种第一百三十六章而槐舟刚刚和小助手聊完天便察觉到有人往这边来, 她抬眸看去恰好与人四目相对霎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她高兴的走向赵郁。
他们和你说了什么?有为难你吗?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话若是让她父亲和哥哥听到了指不定多伤心呢,然而槐舟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是真的很关心赵郁的。
她看赵郁并无它色,想来应该聊的还算和谐。
赵郁回想伯远侯和世子的连番考问, 事实上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面对女儿和妹妹的未来夫婿总是或多或少有些看不惯, 但这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 他瞧着槐舟笑魇如花便低声道:并未为难我, 阿舟放心。
槐舟伸手去牵赵郁, 赵郁顺从的牵住她, 却听到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轻咳声,槐舟抬头看去,是她哥哥。
她哥皱着眉看着俩人相握的手, 怎么看都觉得碍眼极了,虽然不得不承认赵郁此人确实有点才干,若真能结了亲日后对于伯远侯府也是一件好事, 且赵郁初入官场若有他和父亲相助想来也能走得更好。
他爹嘴上不说, 但心里其实对赵郁很是刮目相看, 但又因为槐舟的事又实在不好太热忱, 可他不一样,才干和妹夫是两回事。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语气十分严肃乃至严厉弄得槐舟撇着嘴默默松了手, 心想着她哥在大理寺当官整日里断案,这张本来就正气十足的脸稍微一板直接成了板砖了。
硬邦邦的。
赵郁倒是并未因为孙世子的举动而感到慌乱羞赧, 他从善如流的收回手对世子点了点头便同槐舟告别了,临别前低声嘱咐待日后金榜题名自会来求娶千金。
槐舟并没有因为赵郁嫁娶的话而感到羞赧, 她笑像天上的太阳似的灿烂。
我知道啦, 我会等你消息的!赵郁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含着满腔的心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瞧着也不是特别舍不得你啊。
孙世子突然吐出一句话来让槐舟略微有些诧异。
哥哥你怎么说话那么奇怪?闻着怎么有股酸味儿。
孙世子那张中年男人的脸在此刻却流露出来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酸涩来,他转头看向槐舟,而后长长叹了口气。
你与他,应当是天作之合。
槐舟一愣,而后轻轻笑了。
我也觉得。
事情很顺利的往下走去,伴随着寿安郡主痊愈的消息传遍燕京,今年的殿试也如期举行,今上为两广等地倭寇横行之事烦恼许久,所以殿试的策论题目便与此有关。
事实上当今陛下烦恼的又哪里仅仅只有倭寇,西边的戎狄北边的瓦剌都对这个帝国虎视眈眈,而又因为大魏延续至今早已没了太、祖时期的血性与不畏战争的精神,总之海晏河清之下隐藏了过多的阴暗与岌岌可危的国家让太多人心感不安。
历史也是如此,或许上天垂怜,才为这个已经渐渐走向绝境的国家注入新的生命力,赐予了一个名叫赵郁的天才,为未来的大魏帝国延续了将近七十年的国祚,而再此之后它将彻底湮灭在蛮夷的铁骑之下。
历史有它的前瞻性,即便是赵郁也不可能为大魏带来永无止境的统治,而槐舟更不可能干预历史的发展,她本来就是来拨乱反正的,不是来改变的历史的,七十年后的大魏倒底如何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此刻正和明月坐在丰乐楼上看状元才子跨马游街,街边站满了手持娟帕鲜花的姑娘,有些有条件的也同槐舟一样开了一处临街的雅间瞻望,槐舟远远瞧着,事实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改变的。
比如赵郁,历史中他只摘取了探花郎的桂冠,而此刻他却跨马在前,身着状元红袍,意气风发,占尽风流。
赴琼林而登庙堂,折海棠而引红袖。
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人生。
状元郎比探花郎还好看,也不知是否有妻室,做他夫人定然很幸福!正在走神的槐舟听到声音回了神,原来是隔壁窗口的姑娘正在同同伴讲话。
而同样听到话的明月却捂着嘴低声道:她们怕是想不到状元未来的夫人就在隔壁呢!槐舟笑了笑,瞧着游街的队伍快要临街了,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石榴花瞄准了丢了下去,实际上丢花的不止她一个,因为这一届的三甲颜值普遍不低,尤其是状元堪称美姿仪,自然一路走来丢花丢手绢的数不胜数,更过分的还有丢木瓜的,一不小心真的很容易闹出人命来。
然而在此刻全都是高兴的鼓舞,索性这几位才子身形矫健,躲过了无数暗器(水果)才没有怎么风光的来而怎么狼狈的回去。
槐舟丢的花比起丢牡丹芍药比并不多引人注目,然而或许是心有灵犀,行至槐舟窗下时赵郁却抬头看到了她,而恰好她刚刚丢了石榴花便被他随手一接簪在了乌纱帽上,顿时引的无数人侧目。
要知道这位状元郎一路走来谁的花都没接,这下却是头回接了的。
赵郁对槐舟笑得十分灿烂,硬是把一个风姿卓绝的才子笑成了一朵花儿,便是如此也不减其色,依然瞩目。
槐舟并未回避,只是拿着团扇的手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大约还是有点儿赧意的。
赵郁并未逗留多久便继续前行,而看完了跨马游街的槐舟兴致霎时缺缺了起来,就想着回家罢了,反正出来的目的都达到了。
主仆二人刚一出门转到拐角便听到隔壁有人讨论的声音,事实上她并不会关注别人说什么,只是这话的主角确是她,这便由不得她停下来听个一耳朵了。
瞧着状元郎和寿安郡主是两情相悦,当是天作之合。
说这话的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听上去脾气应该很温和,然而接话的人却似乎脾气不那么好了。
话不要说太满,韩王妃病重,我听说娘娘有意让寿安郡主续弦,到时候莫说两情相悦,怕是相见相望不相亲,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听到这,槐舟摇着扇子的手一顿。
自从解决韩霏雁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韩王府了,没想到即便扒了韩霏雁的金手指也没办法阻止韩王妃早逝的命运,也不知道没了系统的韩霏雁是否还能上位韩王继室。
甭管同样听到话的明月多么震惊,槐舟听完便准备离开,哪知她刚一抬脚紧闭的雅间便被人从内打开,槐舟抬眸便与那人四目相对,一时空气安静如鸡。
寿……寿安郡主。
自从听闻寿安郡主病好的消息后,这段时间邀请她赴宴的帖子如雪花似的飞入伯远侯府,伴随着上层社会的社交宴会后整个贵族士族圈子里的夫人小姐大多或远或近的见过槐舟,便不可能不认识她。
恰好这位姑娘便是其中之一,若是寿安郡主病没好她们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她好了,那背后说人话被抓住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位小姐显然有些心虚。
槐舟看了她一眼,有些想不起来是谁家的了。
你是哪家的?她单纯的好奇,然而被问的人却有些战战兢兢,她家父亲官从五品,并不算什么大官,尤其是和伯远侯府比起来那就是天上地下。
民,民女通政司参议关仲逋之女……说罢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的直接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呼郡主饶命。
槐舟:……槐舟只是想问问她家什么身份,消息靠不靠谱,然而看这姑娘一脸吓得半死的模样她想了想还是算了。
通政司参议,怎么着也不可能听得到后宫的消息,看来不是很靠谱。
得了。
槐舟瞟了一眼里面的姑娘,长的倒是十分美丽,但依然记不起谁家的,她也懒得去想便摇着扇子下楼去了,只把后面的两个姑娘弄得七上八下心态爆炸。
总之又过了大概半个月,等新科的进士被安排官职尘埃落定后伯远侯府也开始同赵家往来庚帖婚书,准备挑个好日子办事儿了。
在此之前赵郁把住在乡下的赵母接到了京中,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长辈来帮忙的,而后准备婚礼这段时间宫里的太后娘娘又想让槐舟进宫,槐舟前段时间确认了韩王妃生病的消息,她还去看过。
虽是生病,但又好像不单单是生病,整个人精神气儿都没了,明明也不过三十年华却满身暮气,若非要说就觉得她自己不想活了。
槐舟去的时候她病的有些迷迷糊糊,言语间说着什么‘假的’‘骗我’之类的话,一副信念崩塌的求死之态。
她倒是没有任何探索的欲望,只是偶然看到韩王世子小心翼翼去拉他养母的手却被韩王妃厌恶的甩开,整个人可怜的很。
韩王世子契而不舍的去牵,一副执着的样子实在堪称大孝子,但槐舟却偶然看到他衣袖滑落间的伤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嘶。
一个一两岁的孩子会自残?她不信。
总之看在她二侄子的面子上槐舟还是提醒了韩王一声,至于后来的发展她就再没去关注了。
宫里太后见她无非还是韩王的事儿,但槐舟和韩王对彼此从不来电,这事儿最后也不了了之。
而后经过一年多的准备,燕京大龄剩女寿安郡主终究还是下嫁了当年的状元郎,而今的礼部左侍郎兼成王世子太傅。
这次的婚嫁显然不是简单的两家结秦晋之好,因为今上迟迟未立太子,而赵郁在被当今送到成王府时便默认是成王的人了,再加上如今他拜师王昌,那是妥妥的成王党。
寿安郡主的下嫁似乎标志着伯远侯府站在了成王身后,也不免染上了成王党的色彩,若是前几年的陛下必然会下手打压绝不可能促成这件婚事。
但都说前几年,因为现在的陛下病了,常年的纵情宴游让他的身体逐渐亏空,俨然有了不太好的情况,他嘴上不说自己心里大概也有点儿数,便得了空就时不时抽查俩儿子的工作情况,整个燕京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能察觉陛下在决定立储的心了。
而从伯远侯府站结亲开始,燕京的士族圈子开始暗波流动起来,想要搏一搏前程的人便楸准时机开始站队,好为家族谋未来。
又因为前段时间韩王领了赈灾的活儿做的还不错被陛下夸奖,更多的人就觉得韩王更有希望得到储君之位,韩王也是这么觉得的。
对比他那整天窝在家里除了上职两点一线生活的兄长,他显然更加长袖善舞。
然而就在全京城都觉得陛下会册立韩王为储君时,陛下册立了成王为太子就显得十分大跌眼镜。
伴随着成王被册立为太子的旨意,还有一道让韩王即可就藩的圣旨紧随其后。
这是开始为成王铺路来了。
谁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册立成王,连成王自己都不知道,但赵郁和王昌却或多或少能猜到。
前段时日两王被宣入宫,陛下考问了两位王爷若为君主该如何治国,韩王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自己的治国计划,而成王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陛下安好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儿了,一副傻儿子没出息样子,看上去活像一个摸鱼的。
但那其实是成王少有头脑清醒的时刻,他清楚的知道他爹当今陛下是个实打实的集权君主,他如今躺在床上都没放权怎么可能想着让两儿子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开始觊觎他的皇位。
于是理所当然的,韩王野心暴露的太早,被陛下一脚踢出了决赛圈。
最后成王捡了个漏,在昭明二十六年被册封太子,而后没多久陛下病重太子监国,又没多久陛下驾崩太子继位,次年改号建中,史称建中元年。
而赵郁也从礼部左侍郎升为吏部左侍郎,兼太子太傅,而他的恩师王昌则顺利进入内阁担任阁臣。
建中二年,王昌顺利任职首辅,而赵郁则从吏部左侍郎升迁文渊阁大学士,也顺利进入了内阁,于此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宦海沉浮。
作者有话说:欢迎收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简介:【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或风情万种,或纤细柔弱,或冰清玉洁,她们都聪明绝顶,可她们有一个糟糕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恶女们心机深沉,玩弄真心,始乱终弃,因为在她们眼中除了利益似乎什么都可以摒弃,而被她们无辜伤害的人却半生凄凉,不得善终。
然而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玩弄人心的恶女受到了报应,她们被来自星际的恶女改造系统制裁,系统给了她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自此开始了无止休的劳改生涯。
系统小壁灯开始念叨恶女改造准则:一、宿主要自立自强,拒绝不劳而获;一、宿主要洁身自好,不许骗财骗色;二、宿主要好好做人,不能始乱终弃!违抗上述准则者,将获得原地投胎机会。
系统君:宿主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恶女们咬牙:……没有。
自此系统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恶女改造职业生涯,成就了一代又一代真善美宿主。
世界一:【靠厂公上位贵妃的宫女】世界二:【流放文里跑了的太子妃】世界三:【贪婪贫困生与聋哑少爷】其余暂定。
……①单元小故事,每篇故事主角不同②主角真恶女,需要强制改造那种第一百三十七章如今的永宁县赵家已经不是普通的家族了, 盖因为赵家出了一位阁臣,靠着赵郁的名声而今算是盘踞东南一省的大族。
槐舟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路上有不少行人车马, 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入永宁县了,距离槐舟离开永宁县到如今回来粗算竟然已经十多年了, 真是恍若隔世啊。
这次赵郁和槐舟回永宁县明面上是赵家特意来书邀请赵郁参加祭祖, 实际上他们考虑回来是因为老屋那颗槐树。
赵郁与槐舟曾商讨若将来致仕便回永宁县长水村, 就围着那颗槐树建个宅子度此余生, 只是这宅子明面上还是属于赵家, 也就是赵郁嫡母名下, 这就不得不牵扯到赵郁庶出等一些列恩恩怨怨,有些事情光靠口头是说不清的,所以赵郁才为此特意借着祭祖的名头回来处理这等旧事。
感觉变化好大。
槐舟想起十几年前看到的永宁县, 对比如今,明显繁华了不少。
她放下窗帘看向一旁对弈的赵郁,年近而立的赵郁依然风姿卓绝, 身着浅青色对襟衣袍长身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看着仿佛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指尖轻叩白子, 闻槐舟的话微微侧头对她露出一抹浅笑。
时光如梭, 今时不同往日,总要有些变化的。
出了一名阁臣的赵氏一族盘踞于此, 总不可能让自己的老窝贫瘠的和乡下似的吧,这些年赵氏总有书信送往赵家, 期以希望赵郁能多庇护本族,日后家族也定会鼎力相助。
赵郁不置可否, 他年少受苦的时候没有得到赵氏一丝一毫的庇护, 如今飞黄腾达了赵氏就好像忽然想起自家出了这么个人似的觍着脸来求关系, 说实话槐舟知道的时候还是蛮生气的,总觉得他们太不要脸。
事关家族利益,赵家为了聊表诚意特意借着祭祖的机会来示好赵郁,按照赵家族规能参加祭祖的只能是嫡出的赵氏子弟,而今能邀请赵郁也是把赵郁捧到嫡出那一列了。
事实上赵郁并不在乎嫡出而是庶出,如今他仕途亨达,不管出身如何都不会影响他于陛下心中的地位,赵家的示好也不过形同鸡肋,聊胜于无。
但毕竟是本家,有些事情没必要闹得难堪,而对于如今的赵郁来讲一个赵家的事情比起他整日上职看到的奏疏而言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
而这次能答应回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赵家听到赵阁老回来的消息,几乎每天都派人在城门口迎接,那些迎接赵郁的人在城门口等的忐忑不安,若是赵郁未入仕之前赵家或许并不会在意这么一个旁支庶出子弟,然而如今这位赵阁老却是整个赵家入仕成就最高的,如何不让他们诚惶诚恐。
所以在看到马车行来后为首的人怀揣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询问:可是赵阁老回来了?马车中传来一道低沉清朗的声音:十多年没回来,永宁变化不小啊。
那人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却让迎接的人压力倍增,有眼力劲的早就回去通知族老去了,而为首的中年男人在赵家也是属于举足轻重的人,但面对赵郁还是无限放低了姿态。
而今是他们要求赵郁,自然姿态要放低。
赵郁生活在永年县的时候只有两个住处,一是十六岁前赵家的宅子,二是十六岁后被发配长水村的平房,而时至今日总不能让当今的阁老住这两处吧,索性赵氏还算会来事,早在许多年前便准备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来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赵郁。
等马车行至宅邸时得到消息的族老们早就等着了,只见马车门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而后一个身着浅青色对襟长袍的青年走下马车,在场众人虽早知道赵郁之名,但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内阁最年轻的阁臣,只是这乍一看也太年轻了。
横竖都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么年轻的人已然成为了大魏朝堂之上最核心的权臣之一。
还没等族长带人上去拜见便见这位赵阁老转身伸出手,而后马车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与之相扶,随后一道纤瘦的身影被引下马车。
女子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如是一见便让人眼前一亮,心叹绝代佳人。
在场各位心下一转便知能得赵郁如此优待的女子,定然是那寿安郡主,说起来伴随着赵郁名传天下的还有其爱妻护妻的美名,都传赵大人不光才高八斗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深情之人。
在场众人连忙俯身行礼,而后便引二人入府,赵郁吩咐侍女照顾好郡主,又同槐舟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带着赵氏的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前厅走去。
明月指挥着侍女收拾东西,而槐舟来来回回熟悉了小院后就想往别处看看,这宅子虽然比不上京城的府邸但却有着南方园林独有的精巧神韵。
等赵郁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美人垂眸懒洋洋的挠着院中盛开的月季花,傍晚的金色霞光撒在她身上如梦似幻。
当心刺手。
赵郁轻轻拉过槐舟的手,她乍然回过神看到赵郁便顺从的收回了手。
等祭完祖我们就去看看槐树。
赵郁低声道。
槐舟嗯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看向赵郁,说起来等事情结束我们还可以去探望宋先生呢。
宋先生便是赵郁的第一位老师,也是他少年时最重要的启蒙恩师宋仲,前些年宋仲告老还乡回了祖籍江陵安享晚年。
赵郁笑了笑,知我者,舟舟也。
他也是这么想的。
赵氏祠堂祭祖那日作为内人的槐舟便与各位赵氏宗妇相聚祖宅,这些个夫人也知道赵氏而今仰仗赵郁才能如此辉煌,而又因为槐舟郡主的高贵身份,自然言语间多有奉承,族长夫人甚至十分和蔼可亲又不着痕迹的讨好她。
槐舟是一棵孤独的树,差不多来回了几句就不太想说话了,大家见她如此甭管心里如何想明面上谁也看不出异样来。
也不是没有异样,比如坐在末尾格格不入的赵夫人就显得十分不一样,而这位赵夫人便是赵郁的嫡母赵钱氏,她看着众星拱月的槐舟,又想到而今的赵郁是如何如何的风光别说心里有多怄气了。
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到亡夫的庶子能有如此大的成就,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依然不太待见赵郁,连带着作为他夫人的郡主也不太想奉承。
赵夫人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不待见本郡主?喝了半杯茶水的寿安郡主甫一开口便使在场众人皆是一静,对于赵郁的出生和经历所有人心知肚明,故而郡主一开口大家心里都琢磨着她是要给赵郁出气,毕竟赵郁少年时期生活困苦大部分都来自于这位赵钱氏。
而她们自然不会去阻拦,不说如今他们夫妇二人的身份她们惹不起,再说赵郁当年的困难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赵氏视若无睹,这会儿不让郡主出气,讲不准后头就要迁怒赵氏了,如此那还是让赵钱氏承受去吧。
赵钱氏心里嘀咕着赵郁如今见着她还得尊称她嫡母,但面对这个侯府出来的郡主她却没了那样的勇气。
民妇,民妇怎敢不待见郡主呢……赵钱氏心里对赵郁母子多么重拳出击,面对槐舟时就有多么战战兢兢。
郡主并未因为此话露出半分笑颜来,反倒接着说:说起来夫人的儿子赵诚是不是时任黄州团练副使?这话一出赵钱氏面色直接一变,当年赵诚科举屡试不中,万般无奈之下赵钱氏只能托关系让娘家任职黄州知州的伯父给赵诚谋了阁团练副使的职位,而今郡主提起这事不得不让赵钱氏心惊赵郁会不会对付赵诚。
越想越慌的赵钱氏这会儿坐不住了。
我那儿子没什么出息,不值得郡主提他。
嘴上这么说着,赵钱氏心里头还是觉得她家儿子只是怀才不遇,并非真的没什么出息,但想归想,嘴上还是说着好听的话。
槐舟意味不明得笑出了声。
难得你会觉得他没出息,我当你觉得儿子天下第一大才呢。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在场众人皆静默不言,她们这会儿只求郡主别殃及鱼池便是谢天谢地了,而被单独diss的赵钱氏不说脸上多么燥得慌,而今对上郡主心里真是难得得感到赵郁母子好脾气。
只是这看上去面容宁静得郡主却不是个好脾气的。
赵钱氏即便心里不服也只能姿态极低的说着好话,她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莫要连累了诚儿才是首要大事。
槐舟瞧着赵钱氏这番模样原本想要为赵郁和赵母出气的心情霎时散的一干二净,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还以为赵钱氏能多倔强,书里不是写她到死都看不惯赵郁母子,满心想着即便自己儿子没出息,但赵郁见到自己依然要尊称一声母亲。
瞧着这样子原来不是多倔强,只是没遇到不好对付的人罢了。
书中赵郁整日关心的是国家大事,哪有闲心去管远在天边的赵氏和他这个嫡母,而赵母本身就是个没脾气没主见的人,自然更不可能和赵钱氏对上,于是便由得赵钱氏如何诋毁。
槐舟觉得无趣,便撇开了眼,而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见此连忙活跃气氛把这一茬掩盖了过去,仿佛从来都是和和乐乐的似的,唯有被孤立的赵钱氏心中格外煎熬。
作者有话说:还剩一章这个故事就结束啦!···欢迎收藏专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第一百三十八章等赵家的事情办完赵郁和槐舟参加完就在赵氏族人的不舍的目光中登上马车离开了。
槐舟想到上马车前瞟到躲在人群后面的赵钱氏和赵诚, 还是忍不住和赵郁吐槽:赵钱氏可真是个好娘,就算自己受委屈也要让赵诚好过。
之前槐舟在赵氏夫人们之间说的话赵郁并不知晓,也没有人会自讨没趣的去告郡主的状, 夫妻一体,要真没眼色的去告状讲不准状没告成还被人记恨。
想到赵钱氏, 那真是为了赵诚机关算尽, 少年时为了赵诚赶走了赵郁和他母亲, 而今一大把年纪了还为赵诚的仕途发愁,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赵郁淡淡的想。
而他并不真的为赵钱氏的行为感到同情或者怜悯, 当初她能把他们赶出去,而今他不去报复他们已然是仁至义尽,至于更多他自然不可能给予。
那便祝她心想事成吧。
赵郁端坐在马车上整个人直挺挺的, 连身上衣服的褶皱都带着板直的感觉,槐舟知道他从小到大都自有一番行为准则,此刻大约也只是流程似的感叹一下, 心里说不准都是反话。
槐舟瞄了他一眼, 看赵郁依然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没忍住又瞄了他一眼, 弄着赵郁原本板板正正的姿态也有些直不住了, 他忍不住回视槐舟。
怎么了?槐舟咬了咬唇,而后小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说完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回来,直把赵郁弄得以为她做了什么惊天大坏事, 原来也不过悄悄在他耳边说帮他出了气,阴阳怪气了一顿赵钱氏, 把人堵的七上八下有苦说不出。
赵郁心下觉得好笑, 可耳边还是时不时能传来她清浅的气息抚过带来的微痒感, 伴随着她身形移动传来的阵阵馨香,赵郁垂眸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衣袖,好像在试图抚平什么。
你说的太轻,我都没听清,不如再同我说一遍。
他的语气十分真实,真实的好像他真的没听清一样,而槐舟作为一棵木愣愣的树自然觉得赵郁不会骗她,便凑过去想要再说一遍,却没想到刚刚俯身就被人一把环住了腰肢,一个不注意便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
这下子再傻也知道这人就是故意,槐舟瞪着眼锤了他一下却又被赵郁握住了小拳,他低头碰了碰槐舟的额头。
舟舟的心思我都知道,但为夫依然甚感欣慰,内心无以言表,思来想去唯有如此才能聊表些许感激之情。
说罢,便微微侧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等马车到了府邸,车夫一脸不解的看向带着帷帽的夫人,他明明记得之前都不戴的啊。
唇角红润的赵大人瞥了他一眼,车夫全身一激灵,管他为什么戴不戴反正不关他的事!想到这就连忙驾着马车往后门去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单蠢样子。
而后几日俩人相伴去了长水村看到了依然枝繁叶茂的槐树,这块地在上次祭祖的时候被赵郁要了过来,而后那赵氏为了聊表心意自告奋勇的愿意帮赵大人造宅子。
但却被赵郁拒绝了,因为早在几年前他与槐舟便已经画好了图纸,等这次一回去便会派人来修建,而这番泾渭分明的态度让好不容易投其所好的赵氏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总之赵氏的心多么起伏并不能在夫妻二人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俩人按照计划去了江陵探望了宋公,在江陵小住了几天后便启程回京,直至赵郁年过六十自请辞官告老还乡之后才在此有机会祭告恩师宋仲。
赵郁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但他依然如历史上所写那样在三十五岁时接过帝国宰辅的权柄,而后二十五年大魏在他的统治下焕发新的生机,而赵郁的一生必然会在大魏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士人都求青史名留,他已然已经做到了,而后夫妻和睦人生美满,纵观上下能像他这般圆满的少之又少,而他便是那少之又少之一。
舟回到星空的时候已经习惯流程化的洗涤情感,然后翻开灵书开始查看任务结果。
目标:赵郁感情付出:10(满10)评分:优秀结论: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她盯着结论,心想着她任务已经做到这么好了吗?好到灵书都没有缺点可以指摘了。
灵书扭了扭身子,而后准备翻开下一页,然而这书页刚翻了一半灵书就全书一顿,随后嗖的飘到舟的身后绕圈圈,伴随着金光之下一道青色的光缓缓从她身上浮现。
小助手吱哇乱叫的被灵书绑架出来。
救救我救救我!老板救救我!!它看上去害怕极了,作为系统的它第二次感受到了被剥离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太太太糟糕了!舟连忙向灵书解释。
就是那个韩霏雁的系统,它以后免费给我们打工,你随便使唤它都没关系。
灵书狐疑,然而小助手却为了保命毫不在乎的出卖自己的灵魂。
对对对!大人你随便使唤我都没关系!我任劳任怨我做牛做马都愿意!只要你放过一命呜呜呜呜……灵书傲娇的松开拽着系统的火柴手,而后又变成一本金色的书飘到舟身前翻开了新的篇章。
舟松了口气,然后仔细去看下一个世界的任务。
那时一个叫《晨曦》的世界。
听着名字似乎是充满了希望的和平世界,然而并不是,那是一个末世废土世界,人类在几百年前爆发了核战争,城市被摧毁,人类大量死亡,核战争带来了核冬天,生态造成的破坏呈指数增长,连海洋生态系统都无法幸免,而为人类带来的不仅仅是这些。
伴随着国家机器的不复存在,社会秩序崩溃,掠夺和杀戮成为人们赖以生存的唯一手段,人类进入了黑暗时刻,而后更长时间中他们都生存在绝望里,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晨曦的天网被推到全人类面前,没有人知道是谁创造了它,而它被创造出来前被刻入核心的第一段程序就是:‘不折手段以延续人类文明’晨曦创造了新的秩序,为绝望中的人类带来的新的希望,而后百年间在晨曦的带领下人类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然这并不能挽救全人类,百年的核战争已经摧毁了地球的生态系统,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资源近乎枯竭,没有新的资源导致人类的生存环境在不断缩小锐减。
直到最后地球上仅存的人类都集中的被安排在以晨曦为核心的中心城市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没有希望的未来麻木的生存下去,直到人类彻底灭绝。
人类最终还是走向了灭亡,而晨曦最终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伴随着最后一个人类的消亡,晨曦彻底格式化,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与全人类一起陪葬。
晨曦是陪伴着人类走完了最后一程,在许多年后创造晨曦的文明再此降临地球,得到的只有人类的讣告,而格式化的晨曦被找到之后依然遵循着延续人类文明的第一准则,将记载着这段文明的钥匙给予了他们。
它必将消亡,但宇宙需要记住人类。
记住这短暂而璀璨的文明。
这个故事没有主角,又或者说谁都是主角,总之在生存危机之下一切都显得那样沉重,而这次舟的任务目标不是别人,或者说连人都不是,因为她的目标是那个名叫晨曦的天网系统。
再次睁眼舟成为了一个名叫单舟的十岁孩子,她从小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因为远住深山交通不便,他们并没有和大部分人类一样在晨曦的召唤下前往中心城市,而是守着破败的小洋楼生活在被重度污染植被稀疏的山里。
其实像他们这样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前往中心城市的人并不多,但也不少,总之能走得都走了,不能走的就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在高度核污染的世界人类或多或少都有些辐射病,但或许是人的真的会自我进化,要是几百年前得了辐射病的人都会很痛苦的死亡,然而人类延续到现在,这种辐射并不能让人死亡,最多痛苦一点,以及影响生育。
这是人类最严峻的挑战,而今的人类已经无法自然受孕,如果无法孕育新的生命,那么人类消亡只会是时间问题。
而为了解决这样的困境,在中心城市有一系列人工受孕的流程,适孕的男男女女在到了一定的年龄必须要走流程生育新人类,而新生的婴幼儿从出生到能自我独立生活期间的一切资源都有中心城市提供,至于独立生活之后的生存那就只能按照规定工作来换取生存资源。
听上去毫无人道可言,但不管晨曦如何呵护人类可人类的数量依然在不断减少,直至今日全世界存活的人类已经不足五千万,并预计在一百年之后锐减到三百万。
人类末日已经降临。
而这次的身份单舟却并不是科技干预的产物,她是父母自然孕育的结果,因为生存危机她的父母在逃亡中抛弃了她最后被捡到她的姥姥收养,在这深山里长到了十岁,而就在前几天她的姥姥在辐射病的折磨下去世,埋葬完老人后的她不得不开始了独自生存的考验。
单舟看着自己这双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小的像鸡爪似的手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深山老林的,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算走到腿断也不可能走出去,看来在能活着走出大山之前她只能暂时生活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开始最后一个世界啦!···欢迎收藏专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第一百三十九章单舟还没来得多想肚子里传来的声音就已经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此时的身体状况了。
她饿了, 很饿,超级饿!这具身体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不是她不想吃, 而是根本没有东西给她吃!姥姥生病的时候单舟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了姥姥吃,但即便如此在最后几天祖孙俩都处于断食的绝境, 单舟觉得她姥姥去世不仅仅是因为辐射病的原因, 可能还有饿死的嫌疑。
但这种事情再去纠结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当务之急她应该找点能吃的, 不然还没开始做任务就要饿死在这了。
十三岁的小姑娘因为营养不良从而导致消瘦的像个十岁的孩子, 单舟强撑着饿得发虚的身体走回身后低矮的砖房, 房里有一张靠墙的破旧木板床,板床一脚还掂着三块转头,说一句家徒四壁真不是夸大, 而且因为采光的问题整个屋子昏沉沉的,总觉得空气中漂浮着看不见的厚重灰尘。
单舟脚步一顿,然后面不改色的开始翻箱倒柜, 最后她终于从地上角落里找到了半块不知道是什么但闻着有股花生香味的黑色东西。
她盯着手上这块看不出本体的玩意迟疑了, 然后在身体疯狂叫嚣着吃吃吃的诱惑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
单舟眼睛一亮。
咦!甜的!是糖!在确定是食物之后她就再也没管这块糖上面沾满了多少灰尘, 一口塞进了嘴里。
伴随着糖块融化顺着喉管流入身体, 原本因为饥饿而全身无力眼前晃荡的感觉也稍微缓解了一下,虽然并不能为单舟带来更多的能量, 但至少没有让她饿得走都走不动路,而为了接下来的生存需求她不得不趁着自己还有点力气的时候去找食物。
因为百年前的核战导致整个地球都笼罩在灰暗色的寒冬中, 虽然经过几百年的沉淀那漂浮在空气里的灰尘已经下沉了一部分,但白天依然带着不可忽视的灰白色调, 没有阳光照射的地表连植物都是半死不活的。
单舟看着光秃秃的地又看向远处山上长不出一片叶子的森林, 怪异干枯的树干在毫无生机的环境里映照出一副怪诞的画面, 像极了恐怖电影里吸血鬼居住的城堡周围树林的那种诡异感觉。
扭曲,阴冷,狰狞,黑暗。
横看竖看都不像是能找到食物的样子。
但没有办法,如果不去尝试的话她就只能饿死了。
单舟左右观察了下周围,视线在砖房墙角下看到了一把柴刀和一把豁了口的镰刀,她走过去掂了掂还是拿了那把豁了口的镰刀。
那把纯铁的柴刀虽然没豁口,但掂着起码有五斤,真的很难为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子去拿它干活。
灰白色的天空看上去暗蒙蒙的,乍一看很容易误以为凌晨或者傍晚,然而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早上十点左右,而且此时的季节应该是夏天。
因为冬天单舟不可能会出门,冬天的时候地表温度最低会降至零下四十度,每年的冬天她和姥姥都会在地窖里渡过,为了保证氧气的充足地窖有排风口和保证温度的壁炉烟囱,然后在一年又一年中苦熬过漫长的冬天,等待春天的到来。
单舟拿起镰刀准备往山去,想了想又从枯树上掰下一根树杆,因为死亡再加上长期的寒冷缺水让单舟很容易就掰下了一根长长的树杆,她掰掉了细长的枝头就用它探路。
其实这里原本并不只居住着单舟,在她所住的砖房后面还零星排布这几处房子,只是在几年前那些人都陆陆续续都消失了,有些是走了,而有些……单舟不再去想,反正大概和她姥姥一样,然后时至今天这片地方只剩下了她一个活着的人。
越往森林里走能见度越低,地上除了腐败的枝叶外还有一些白色的骸骨,单舟认真辨别了一下应该是一些中型动物的骨头,上面还残留着牙齿磨擦的痕迹。
她捂着手哈了一口热气,看来并不是没有生物,或许这片死亡森林里还隐藏着别的生命,并且看上去不太友好。
理智让单舟赶快离开,但单舟并不打算退缩,回去或许能苟活一时,可一定会饿死。
咔嚓枝桠断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单舟深吸一口气握紧镰刀警惕的观察四周,因为森林的能见度很低她目光所及能看清的距离前后不过五米,再往远处看就是迷雾里深深浅浅的树影,而这为捕猎者隐藏身形提供了天然的条件。
单舟神经紧绷,她尝试着往前走了一小步,脚踩在枯脆的枝干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嘎嘎寒鸦的叫声回荡在空中让诡异的环境显得更加阴森可怕。
单舟放轻呼吸声又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了几步,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观察自己,那道视线冰冷血腥充满野蛮的杀气,单舟全身肌肉紧绷,她觉得自己被当做了猎物,而猎手此刻正饶有兴致的观察她胆战心惊的模样。
嘎吱又是树枝断裂的清响,槐舟警惕的看向发声处,迷雾中看不出任何痕迹,她只能强制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然后控制着呼吸去聆听。
身形矫健,体重大概在八十到一百公斤左右,可能是猫科动物,但不排除犬科,对方此刻正在观察她,因为没有脚步声。
在哪里。
根据刚刚传来的声音,应该在东南方向,距离她不超过十米。
嘎吱单舟猛地睁开眼,灰色迷雾中出现了一双幽绿色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她,她甚至能从那双眼睛看她的角度推测出对方此刻已经是一个准备随时猎杀的姿势。
是……她紧握镰刀。
随着对方一步一步靠近单舟也逐渐看清了它的面目,那是一头巨大的狼,即便四肢着地目测也有两米高,而此刻它正死死盯着她嘴角时不时嘀嗒几滴口水,那双幽绿的眼睛里充满对食物的渴望与贪婪。
这是一头饿了很久迫切需要食物的变异郊狼。
单舟迅速得出结论,然而还没等她作出调整那头饿极了的狼高吼一声直接扑向她,槐舟倒吸一口气,在最快的时间里迅速调整姿势然后使出全身力气举起镰刀狠狠挥向它!嚎——一把镰刀显然不能杀死一头饿狼,但单舟角度挥的刁钻,直接一刀劈在了狼的肩颈上,郊狼嘶吼着吃痛的后退一步,那双幽绿的眼睛渐渐染上猩红。
它此刻显然没有了玩弄猎物的心情,此刻它就想撕裂面前的猎物,一口一口吃掉她的肉,嚼碎她的骨头,一点渣都不剩!单舟因为力竭握着刀柄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早上那颗糖补充给她的能量在这一刀中消耗殆尽。
单舟咬牙,心想着自己真的不会就这么倒霉死翘翘了吧,这种开局不给她开个挂真的很难活下去啊!嗯?……挂?单舟忽然想起上个世界自己新收的小助手,说起来它应该和自己一起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吭声?而就在单舟一边想着小助手为什么不出现一边对抗着饿狼时,一道绿色的光点嗖的从远处飞向单舟,它边飞边喊:老板你走的太快了!我都快跟不上了啊——!!说罢一条拖着绿光的光点超速飞了过来,然而等它看到那张血盆大口时直接控制不住爆了一句‘卧槽!’老板你要死了啊?!单舟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他娘的把你的武器拿出来!小助手连忙强制打开武器库从里面扒拉出了一把电磁炮递给单舟,单舟拿到的第一时间对着面前巨狼的大脑门一个‘嘭’击,直接让它原地升天。
事后单舟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手里的电磁炮,而后默默塞进了怀里。
小助手此刻已经绑定了单舟,见它老板这举动连忙道:老板你不能这样,这是我赊账拿的武器,我还要还回去的。
单舟一脸拒绝配合。
你不是说武器库送我的吗。
在这种变态的世界没有一副像样的武器会随时随刻面临生命危险,不管怎么样这把电磁炮她不可能还回去的。
这是保她狗命的宝贝。
小助手闻言心虚了三秒,它顾左而言他道:可是,可是……单舟踹了踹狼的尸体,估摸着怎么把它拖回去给自己当存粮,听到小助手的话状似无意道:你之前不会是忽悠我的吧,嘴上说着送我等你跑了这玩样根本不会对我开放。
小助手:心虚它哽了哽,怎,怎么会呢,本来就是送给宿主你的,你,你想要就送你好了,啊哈哈哈我可是你最忠心的小助手啊……单舟哂笑一声也没继续追问,她左看右看地上的尸体,觉得靠自己应该没办法拉回去。
我记得你之前还给韩霏雁开了一艘飞行器。
小助手:…………因为之前违规操作,我被禁止过度赊账了,呜呜呜。
单舟心想之前果然是骗她的。
那还能赊吗?反正把它运回去好了。
小助手刷着数据屏,看着以自己现在的征信还能赊啥,然后从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悬浮滑板。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
森林里有一个小女孩坐在一张悬浮的滑板上慢吞吞的往前移动,而在悬浮滑板后面正拖着一头小山高的动物尸体。
一人一统终于在天黑前把这头狼拖回了家,然后就是单舟磨刀霍霍开膛破肚扒皮一条龙,至于血,已经在路上放完了。
单舟看着挂在屋檐下的肉,终于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至少在短时间里她应该饿不死了。
然后又从自家院子里的井里挑水起锅烧肉。
说实话狼肉的口感很糟糕,发苦发涩堪称肉类耻辱,但现在条件就这样,单舟只能草草填饱了肚子后往床上一躺,睡着了。
只有小助手看着自己越来越负的征信默默掉着眼泪。
不可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小助手忽然崛起,它是个攻略系统,它需要攻略目标,它需要宿主完成任务才能赚积分,它必须找个攻略目标才行!这样想着,小助手翻了翻老板这次的任务内容,最后绝望的发现如果非要设置攻略对象似乎只能是那个人工智能。
这他娘的算个什么玩意!作为人工智能的小助手无比确信自己十分了解同行,它们和它一样,都没有心!都是一群程序的产物,程序就算运算到崩溃都不可能产生爱这种东西。
小助手想到自己上个世界如何信誓旦旦的发誓这个世界要帮老板,现在一看,直接把它格式化都比攻略AI靠谱!绝望ing可就算这样它还是违背良心的把这位同行划入了攻略的行列,虽然知道任务肯定会失败,但前期的羊毛是能薅一点是一点,毕竟蚊子腿在少也是肉……作者有话说:最后一个世界啦!····欢迎收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简介:【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或风情万种,或纤细柔弱,或冰清玉洁,她们都聪明绝顶,可她们有一个糟糕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恶女们心机深沉,玩弄真心,始乱终弃,因为在她们眼中除了利益似乎什么都可以摒弃,而被她们无辜伤害的人却半生凄凉,不得善终。
然而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玩弄人心的恶女受到了报应,她们被来自星际的恶女改造系统制裁,系统给了她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自此开始了无止休的劳改生涯。
系统小壁灯开始念叨恶女改造准则:一、宿主要自立自强,拒绝不劳而获;一、宿主要洁身自好,不许骗财骗色;二、宿主要好好做人,不能始乱终弃!违抗上述准则者,将获得原地投胎机会。
系统君:宿主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恶女们咬牙:……没有。
自此系统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恶女改造职业生涯,成就了一代又一代真善美宿主。
世界一:【靠厂公上位贵妃的宫女】世界二:【流放文里跑了的太子妃】世界三:【贪婪贫困生与聋哑少爷】其余暂定。
……①单元小故事,每篇故事主角不同②主角真恶女,需要强制改造那种第一百四十章并不知道系统已经把任务对象列入攻略名单的单舟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昨天虽然靠着狼肉填饱了肚子,但那个口感现在回忆起来真的不太美妙。
看来为了在今后几年过的稍微舒服一点,她必须得寻求更好的生活条件了。
勉强吃下几块味道糟糕的烤肉之后槐舟愤而起身, 这没有油盐酱醋的日子真是一天都没法过了!早在一个月前家里的盐就用完了,根据单舟的记忆每次家里没盐的时候姥姥总会从后山的山洞里挖出石头, 然后带回家敲碎了煮出咸味的水, 等滤出来的水煮干之后就是盐了。
以前的单舟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现在的单舟却知道这是矿盐, 也正因为他们后山有一处矿盐才能让祖孙二人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生存这么久。
心里有了章程, 单舟就决定去挖矿盐, 她从院子里的柴垛中找出了一个竹编的背篓,然后背上背篓左手拿着柴刀右手拿着电磁炮脚下踩着悬浮滑板往后山出发了。
这一幕左看右看都觉得有点滑稽,高科技与农耕社会结合出了新的画风, 要不是小助手征信欠佳实在赊不出东西了,单舟还想开着飞行器去挖矿。
单舟顺着记忆找到了后山的矿洞,洞外的光并不能照进里面, 乍一看只觉得是一个黑漆漆的洞, 她从背篓里拿出家里仅剩的半盏油灯, 点燃后才往里走去, 洞里石壁有着明显开采的痕迹,再往里走地上还有脚印。
大概是她姥姥以前进来留下的, 或许还有几年前还活着的人留下的,甚至角落还有一截烧了一半的火把, 油灯能照亮的范围只有两三步距离,她想了想试着捡起地上的火把放在火苗上企图点燃它。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放的太久上面有些潮湿, 总之试了一会儿也没有点燃。
单舟想了想, 把碳化那一面凑近灯里占了点儿灯油, 然后再去试了试,火把终于点燃了,随后火光蔓延包裹住整个火把头。
点燃的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显然比油灯照的范围更大一点,单舟望着隐约能看到尽头的隧道,她小心躲避着地上的石头往里面走去。
隧道尽头就是一个死胡同,看痕迹大约是挖到这就戛然而止了,而这个死胡同的石壁上有很多凿过的痕迹,靠近看还能看到石缝中夹杂的白色晶体,在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单舟空出一只手捏了一点儿白色的粉末尝了下。
咸的,是盐。
于是她放下背篓从里头拿出柴刀开始砰砰砰敲石头,但显然单手敲并不能顺利的从上面敲下东西,顶多是碎成渣渣的碎石头。
但火把没有地方支撑她只能单手拿着,她想了想又转头往回走,之前走的时候避开过几块碎石,她找到了之前看到的两块篮球大小的石头,然后单手单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块石头推上悬浮滑板,最后推着滑板从新回去,之后又费劲巴拉的把石头推到地上,又利用两块石头把火把稳稳的夹在中间。
很好。
单舟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然后小助手突然开口了。
老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样子有点奇怪?两个半圆的石头中间夹着一根发光的小木棍,真的有点奇怪哦。
单舟面不改色的拿起柴刀开始敲石头,声音充满单纯。
啊?是有点奇怪。
小助手顿时找到了认同感,对对对,你不觉得它很像……一个锤子。
小助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一个放在地上的锤子,你不觉得很像嘛?小助手:…………对,是挺像的。
是吧,我也觉得,你真聪明啊。
……于是这条还没开始开的路被一把锤子锤的稀碎,甚至让小助手一度觉得自己早就在几千年的攻略生涯中变得肮脏不堪。
呜呜。
它的宿主这么的单纯,可它为什么这么龌龊。
小助手想到自己看两块石头一根木棍都能看出花来,实在是思想太肮脏了,它的心脏的比地上的泥巴还赃!越想越觉得自己思想污秽的它含泪从曲库中翻出《无量寿经》开始循环播放企图净化自己的心灵。
而原本正在哐哐哐敲墙的单舟直接被那直冲天灵盖的bgm惊得双手一抖,险些把柴刀砸在脚上。
她真是服了它了。
单舟强忍着洗涤心灵的bgm面不改色的捡起地上的柴刀继续敲石头,然而系统放完《无量寿经》之后又开始循环播放《金刚经》,放完《金刚经》后又开始放《心经》。
单舟:……她忍不了了,她总觉得这阴暗的角落里已经开始渐渐散发出金色的佛光。
……你能不能换个音乐?单舟咬牙搬起地敲下来的石头,总觉得下一秒她就要砸出去了。
小助手‘啊?’了一声,当即掐断了曲子,那老板你想听什么,我给你放。
单舟默默的把石头搬进竹筐。
那就来一首《最炫民族风》吧。
好嘞!伴随着苍茫的天空,绵绵的的青山,弯弯的河水和最美的云彩,一人一统仿佛徜徉在美好的大草原上骑着骏马奔驰,套马的汉子挥舞着雄壮的手臂在向他们招手,美丽的藏族女孩捧着哈达献上最诚挚的欢迎,他们来到蒙古包品尝羊尾油蘸韭菜酱……——yue!耳边传来的呕吐声让单舟挥舞着柴刀的手一歪,直接敲下了旁边的石头。
小助手对人类的食物不予评价,它有时候觉得人真的很会享受,有时候又觉得人怎么什么都能吃,总之最炫民族给它带来的美好幻想在韭菜酱与羊尾油下戛然而止。
老板,你们人除了吃虫子吃羊尾油还能吃更没下限的东西吗?小助手只是为了缓解自己刚刚yue出声的尴尬才故意找了点话题转移目标。
有啊。
单舟把最后一块石头搬进竹篓,然后拔出插在两个石头中间的火把准备回家。
什么呀?小助手顺势问。
屎。
奥利给。
小助手:……磁悬浮滑板的承重显然有界限,重量上去了速度自然就下来了,它慢吞吞的往前移动,单舟站在上面观察四周,后山显然也是一片光秃秃的树干丛林,或者两三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在一阵风之下离家出走。
她有点忧郁。
看上去她有肉吃条件还不错。
但她真不太想吃苦涩的狼肉。
真的有一点挑战味蕾。
老板,其实我们系统空间也支持物品兑换的。
小助手借着道:只是这个兑换的汇率很不稳定,因为跨时空交换丢件的几率很大,所以很少有宿主会选择兑换物品交易,大部分都是直接在系统空间购买。
说到这小助手的声音有些羞赧。
但老板你知道的,我征信很差又没有积分,没办法从系统空间购买东西,而且物品交易买卖双方都会查看对方的征信,我这样的属于老赖,很少有系统和宿主原因和我交换东西。
单舟:……小助手试探道:但也不是不可以试试,要不……我们试试?还能咋地,只能这样了。
回到家的单舟收拾出昨天剩下的狼骨,小助手三百六十五度拍完照后上传交易论坛。
#变异狼骨交易,只兑换食物和生活用品,假一罚十[图片][图片][视频]#系统交易论坛已经很久没见过征信负数的系统的,不少正在刷论坛的系统纷纷猎奇流言。
【黑化系统:哦哟,现在攻略系统都混的这么惨了吗?】【龙傲天系统:谁说不是呢,攻略系统都是老一辈的系统了,现在哪里还流行攻略了,摸摸,真可怜,宿主都没饭吃了吧。
】【渣男改造系统:攻略系统,好古早的系统啊……】小助手:……它真是服了!它才工作两千年,怎么就古早了!它明明还很年轻!【攻略系统:我的宿主可厉害了!你们别瞎说!】【钓系女主系统回复攻略系统:我看照片背景,你宿主是不是穷的家徒四壁了,真可怜,饭都吃不起了,呜呜呜。
】小助手:……小助手生气的关掉论坛嘴里骂骂咧咧。
我堂堂攻略系统怎么就古早了!真是服了这些系统还搞系统歧视,要是在大星际系统学院,这些系统多少都得喊我一声前辈!可恶!单舟:……看来结果不是很好,单舟放弃了从系统这找出路,她把挖来的石头摆在院子里,然后从家里找出一把锤子敲石头,叮叮当当敲了一天,中间简单吃了点东西,看了看天只能把没敲完的石头收拾收拾放厨房。
她今天运动量超标,等一放松下来两个胳膊酸痛难耐,最后只能挑了一桶水把碎石丢进桶里泡着打算明天再处理,然后上床睡觉。
【叮咚,有系统私信!请查看。
】原本也准备休息的小助手听到消息声连忙打开了私信。
【寿终正寝系统:东西还在吗?】一看是交易的,小助手一个激灵,整个统都开始激动起来,当场秒回。
【攻略系统:在的在的!】作者有话说:^V^~……带来了正在存稿的新文,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感兴趣的点一个收藏加一个关注,鞠躬!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简介:【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她们或风情万种,或纤细柔弱,或冰清玉洁,她们都聪明绝顶,可她们有一个糟糕的缺点,那就是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的恶女们心机深沉,玩弄真心,始乱终弃,因为在她们眼中除了利益似乎什么都可以摒弃,而被她们无辜伤害的人却半生凄凉,不得善终。
然而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玩弄人心的恶女受到了报应,她们被来自星际的恶女改造系统制裁,系统给了她们一次重来的机会,自此开始了无止休的劳改生涯。
系统小壁灯开始念叨恶女改造准则:一、宿主要自立自强,拒绝不劳而获;一、宿主要洁身自好,不许骗财骗色;二、宿主要好好做人,不能始乱终弃!违抗上述准则者,将获得原地投胎机会。
系统君:宿主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恶女们咬牙:……没有。
自此系统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恶女改造职业生涯,成就了一代又一代真善美宿主。
世界一:【靠厂公上位贵妃的宫女】世界二:【流放文里跑了的太子妃】世界三:【贪婪贫困生与聋哑少爷】其余暂定。
……①单元小故事,每篇故事主角不同②主角真恶女,需要强制改造那种第一百四十一章小助手一看是问交易的, 立马秒回。
【攻略系统:亲!在的在的!】【寿终正寝系统:我全打包,介不介意二手物品交易,我宿主准备搬家有些东西没办法处理, 全给你了,行不行?】小助手一个激灵。
搬家!哇哇哇!那一定有很多东西吧!【攻略系统:可以的可以的!】【寿终正寝系统:行吧, 你建立一下订单, 我们互拍。
】【攻略系统:OK!(飞吻)】小助手飞速建立好订单和对方互拍, 等交易页面跳转到等待收货后它立马敲锣打鼓的开始在单舟脑子里放好运来bgm。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叠个千纸鹤, 再系个红飘带,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原本半梦半醒昏昏欲睡的单舟直接被这直击灵魂的背景音激的全身一颤。
……踏马的。
她眼睛猛地睁开,张嘴就准备慰问系统幸福快乐。
你踏……小助手高兴的点击收货,然后下一秒‘嘭’的一巨声, 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瞬间堆满狭窄的小屋。
老板!你看我给你换了什么!!单舟:……单舟看着杂七杂八重叠堆积毫无秩序可言的一堆东西,甚至还有半个高压锅堆在顶上摇摇欲坠,单舟下意识去借住高压锅, 看了看周围被堆的严丝合缝的空间, 她看来看去只能先把锅先放在床尾。
这是你兑换的东西?小助手高兴的飞舞, 声音别说多得意了。
是呀!我遇到了寿终正寝系统!它宿主准备搬家没办法处理这些二手物品就直接和我们交换了!单舟:总觉得交换是借口, 扔垃圾才是目的。
看着堆的满满的空间,单舟心里还是觉得很物超所值的, 要不是身体肌肉酸爽又天黑了她真的想当场起来收拾。
可惜条件不允许,她粗粗扫了一圈发现除了一堆家具之外还有许多装在纸箱里看不见的东西, 但不管是什么以她现在的条件都不可能会用不上。
小助手好运来的bgm已经换成了春节序曲,它高兴的穿梭在这堆东西的缝隙中, 看上去兴奋的不行。
单舟刚刚被惊醒的精神又开始离家出走, 原谅她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还处于成长发育期, 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迎接美好的明天。
看着多到甚至还挤出一小部分占了她半张床的杂物,单舟大概是苦日子过久了,直接把东西东推推西推推直到推出一处能够她躺平的角落,又从东西下面拉出被压住的被子,往身上一盖直接躺平睡觉。
把声音关掉。
小助手立马掐断婚礼进行曲,大概也察觉了自己好像收货的时间挑的不是时候,它小心翼翼的凑到单舟身边低声叨叨。
老板你睡觉吧,我不吵你了哦,我也要睡觉了。
说完往系统空间一钻,盖上数据被子准备睡觉。
然而它翻来覆去还是有点兴奋的睡不着。
这可以是它第一次完成老板下达的任务,它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亿点成就感呢,虽然它不能保证老板能不能完成攻略任务,但至少在它能力范围之内肯定能做到都努力去做到。
谁叫它是个奋斗批。
真是烦死了,就算它是古早攻略系统它也是不一般的攻略系统,它可是有成为这一届攻略系统佼佼者的野心的攻略系统!虽然想的很美好,但小助手作为一个工作两千年都没存款,业务能力显然并不出类拔萃的系统,如果有人知道它的‘决心’也不得感叹一句:‘梦想总是要有的’。
第二天一早单舟早早醒了过来,她蹑手蹑脚的翻越‘杂物大山’,然后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东西搬到院子的空地里。
大件的是桌子凳子落地衣架之类的家具,甚至还有一张真皮沙发,东西品相□□成新,看上去用了也不过一两年。
其次就是一些厨房用品,比如那些那个险些砸到她的高压锅,还有一个炒锅平底锅以及一系列数不清的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一套没有拆封的餐具,虽然大部分都是用过的,但对于每天捧着一个豁了边的破碗吃饭的单舟来讲已经超级幸福了!最让她惊喜的是居然还有好多调料和香料,不知道那个寿终正寝系统的宿主是不是一个热衷库存人,像油盐酱醋花椒八角辣椒香叶之类的东西都是一大包一大包买的,大部分都是没用过的,小部分也只用了一点。
香料这些也情有可原,用起来真的很省,这一大包普通人家没有个三四年真用不完,更何况它种类很多有好几大包,单舟觉得够她用到离开这里了。
更奇葩的是居然还有一个割草机,不过这东西需要通电,所以应该用不到。
其实还有一些需要用电的电器,但索性不多,不会让她因为用不了而特别心痛,她还扒拉出一个手动发电的手电筒,这对于单舟来可谓及时雨。
家里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这个手电可以帮助她做很多事情。
那个寿终正寝系统的宿主家里估计有花园,因为不止割草机还有锄头铁锹铲刀喷壶之类的园林工具,甚至还有一箱各类鲜花种子。
单舟简单扒拉了一下,上面是一些鲜花种子,而底下还有农作物种子,看来那个宿主不光喜欢种花还喜欢种地。
她几乎能从这些东西里推断出这是一个生活如何丰富多彩的人,边看边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出。
她什么时候也可以不做任务也只要好好生活就可以了,真羡慕他们。
不可以!!事业批小助手当即呵断了老板企图躺平的可怕思想。
寿终正寝系统是系统里面最混不出头的系统!它们每一个宿主都是咸鱼,每个世界都直接躺平,他们没有一点事业心!他们没出息!宿主你千万别羡慕!躺平躺久了系统和人都会废掉的!单舟:完了,更羡慕了。
小助手:……单舟把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不能用或者暂时用不了的都放到地窖里,然后又把房间里摇摇欲坠的破桌子破椅子劈了当柴禾,把擦干净的一套铁艺桌椅和沙发搬到房间里。
一些没拆封的被子被套本来是该晒晒太阳消消毒的,但现在这种环境别说太阳了,洗了估计都干不了,她只能套一下直接用了。
那个寿终正寝系统的宿主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有很多质量不错但可能只穿过一两次的衣服,单舟闻了闻应该都洗过消过毒。
不愧是女孩子心真是细,单舟满含热泪把自己身上的脏的看不清原色的衣服脱了,用水擦了擦身体就找了一套厚卫衣和裤子套上。
不是很合身,因为她现在又瘦又矮,衣服套在身上就想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但能凑合就凑合,她把裤腿卷了卷,又把袖子挽了挽,勉强不会影响行动。
呜呜呜,干净温暖的衣服,好幸福。
单舟前几世从来没过过这么悲惨的日子,最奢侈的时候每天一套衣服都不带重样的,而现在的她穿着别人穿过的衣服只觉得温暖的令人落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做人真的不能太嚣张,还是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说不定哪天就被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荒野求生了。
比如说她现在。
院子里还剩最后一个没开箱,单舟哼哧哼哧的打开箱子,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直接眼角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呜呜呜!是食物。
粗看有两大袋的大米和面粉,剩下的都是一些干货零食泡面饼干之类的,她甚至还看到了一盒的压缩饼干,最让她感动的是居然还有新鲜的蔬菜,虽然不多但作为吃了好几天狼肉的单舟就仿佛羊看到肥美的青草,她直接扒拉出一棵胡萝卜当场啃了起来。
美味。
绝顶的美味!单舟像只小兔子似的嚼着胡萝卜,以前不太喜欢的食物如今对此时她来说仿佛就是龙肝凤髓,一口一口吃的格外幸福又珍惜。
她吃着吃着忽然感觉的幸福是如此简单,有一口吃的,有一身穿的就满足了。
单舟左手拿着胡萝卜右手继续扒拉箱子,又从箱子角落里找出了一盒巧克力,一罐开心果,一盒蜂蜜,一板速冻饺子,半条火腿等一些列零零碎碎的东西。
得了,今天就炫饺子!单舟嘴里叼着半截胡萝卜两只手抱着一代东北五常大米费劲巴拉的往厨房去,刚到厨房又觉得不行,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放厨房,必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
于是她转头又把东西拉回了房间,房间的旧柜子是双开门上下两层的,她把两代大米全部塞进了柜子,又把一些能储藏的食物藏在了上面那层,找了几件衣服遮住。
完全一副仓鼠行为,她甚至把那几颗萝卜青菜包菜玉米土豆都藏在了床板底下的竹筐里。
等把所以东西都安排好之后单舟才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食物和物资至少能保证她在接下来几月里不被轻易饿死,这样想着她心里长长松了一口,单舟幸福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窗台边花盆里的植物只剩下枯黄的叶片,吹过的风让它蜷曲的枯叶都僵硬的摆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欢迎收藏专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第一百四十二章袅袅炊烟从山谷里低矮瓦房的烟囱上飘出, 白色的烟打着卷飘向空中不一会儿就被路过的风裹挟着往更远处飘去最后渐渐消失在空旷的荒野里。
瘦弱的女孩双手端着不锈钢盆在井边淘米,作为习惯了南方饮食习惯的她还是更热衷于大米之类的主食,当然厨房的灶头上正蒸着几个死面馒头, 这是她为明天出门探路准备的干粮。
小助手交易来的东西对她的帮助很大,但食物毕竟有限, 而她也需要熟悉周围的环境, 争取在成年之前探出一条能通往外界的路。
现在单舟还小, 脚程并不能支撑她去太远的地方, 而直至今日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距离她的小屋大约三十公里外的一处江河, 她走到那儿用了两天两夜。
之前的探查因为干粮准备的不够充足而让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观察更多的东西, 但仅凭肉眼观察,她如果想要去更远的地方就必须穿越大江,但江水两岸都是陡峭的石壁, 蜿蜒的水面看似平静底下暗涛汹涌,如果贸然下水很有可能会被暗流漩涡裹挟走。
总之这是一条天堑,把她和外界隔的泾渭分明。
而明天她打算再去探探, 并且为了保证能给自己足够多的探查时间, 她这次特意准备更多的干粮, 之前那一小箱压缩饼干早就在她不断的外出中吃完了, 这次只能带蒸好的馒头。
死面馒头口感不如醒过面的馒头,但东西实顶饱, 主要耐放,就算干成渣了泡泡还是原来内味儿。
想起之后几天的艰苦日子, 单舟奢侈的决定今天小酌一碗粥,再来点火腿丁, 想想就觉得美味。
她想到这甚至还让小助手给她放了一首《青春修炼手册》, 伴随着左手和右手的动作她迅速把米淘好放进小炉子上的砂锅里开始点火熬粥。
家里的柴禾不多, 但索性周围都是枯死的干树,但她从来不会砍房子周围的大树,虽然那些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芽疑似死掉了,但茂密的枯树林依然能稳稳的把房子隐藏起来,不至于光秃秃的太明显。
周围山林里的东西在单舟这几个月的扫荡中被扫的差不多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意外,总之藏起来总是好的。
嗯?刚从房梁上切下一小块火腿的单舟转头看到了窗台上的花盆,那个花盆她一直记得,因为那里面枯死的植物是一丛葡萄风信子,它底下的种球早就枯萎了,花盆里只残留着几片枯黄的长叶。
单舟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不然她怎么能从花盆里看到一点绿色。
很小很小一点,小到稍微不留意都不会发现的程度,要不是她为了割火腿特意爬到椅子上,以她平时看到的角度根本不会注意掉那枯叶间冒尖的一点绿色。
单舟拿着一小块火腿犹疑的走向窗边的花盆,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尖悄咪咪的扒拉开上面歪七扭八的细长枯叶,然后低下头去观察。
好像,似乎,真的发芽了?!她不信邪的捧着花盆到院子里看,灰蒙的天空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光照,但比起昏暗的屋内却亮了很多,单舟盯着那一点儿若有似无的绿色缓缓转动花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持续观察。
小助手,它好像发芽了。
正沉浸在修炼手册欢快节奏中的小助手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飘向单舟手里的盆栽,然后惊奇的道:真的诶,它发芽了!单舟捧着花盆沉思。
难道地球环境变好了,所以万物开始复苏?不对啊。
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依然看不到一点儿阳光的天,嗅着酸酸的pm2.5气味,以及依然一片死气沉沉的森林,觉得环境还是原来的环境,并没有变好一点点。
好奇怪,这盆花已经在她姥姥在的时候就已经枯萎了,为什么就在最近又发芽了。
单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把花盆放回了窗台。
晚上饱饱的吃了一碗火腿粥后,单舟又把椅子拉倒窗前双手撑着脑袋观察着花盆里的小绿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小绿点比她吃饭前看到的变大了一点,她已经不用特意低头去找,仅仅顺着屋里的光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它。
好像长大了一点。
单舟自言自语,但天色已经逐渐暗下,事已至此还是先睡吧。
想着她起身灭了手电做的简易灯爬上床闭眼准备睡觉。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床上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女孩又忽然睁开眼。
单舟想起来了!几天前她好像对着这盆花说找个机会要丢掉来着,以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说植物是能感受到人的意念的。
往往当人心里想着要是再不开花(结果)就把它扔掉或者砍掉的时候它就会在当年开出最热烈的花,结出最甜蜜的果。
莫非……单舟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于是她唰的掀开被子哒哒哒跑到窗前,对着小绿芽默念。
‘明天你要是不开花我就把你拔掉哦,明天你要是不开花我就把你拔掉哦……’就这么念几遍单舟满含期待的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小绿芽:……·第二天一早,单舟一脸沉重的盯着窗台上花盆里的一串粉蓝色花苞陷入了沉思。
真,真的开花了……小助手陷入了科学的自我怀疑。
凸!这也太不科学了吧!单舟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她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蹭的开始发光。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记得地窖里有一箱种子来了。
小助手:等等老板,你难道想……单舟拳锤掌,我觉得可以试试,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简直是太神奇了!小助手:那,那好吧,可老板你今天不是打算出去吗?单舟:——不去了!!出门随时可以,种植必须现在!说完飞快的跑到地窖从里面找出一箱独立包装的种子,她直接从最底下扒拉出一包南瓜种子和一包蔷薇花种子,她把南瓜种子种在大门左边的墙根底下,又把蔷薇花种子种在大门右边的墙根底下,她甚至还精准的每隔二十厘米埋下几棵种子,每埋下几颗种子她心里就默念一句话。
‘你们明天不发芽我就把你挖出来嗑了哦。
’‘你们明天不开花我就把你挖出来烧了哦。
’‘你们明天不结果我就把你挖出来炒熟哦。
’……小助手:……总之在她把所有极尽恶毒的话全部威胁完后种子也基本种的差不多了。
好了,等明天出结果。
如果事情真的和她想的那样,那么她对于自己的任务就有了新的头绪,一个完美完成任务的道路。
当天夜里,埋在土里的种子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惊天变化,它们快速抽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芽开花,在深夜的薄雾中肆意生长。
第二天一早单舟早早的起床准备去验收成果,她一推开门就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蔷薇已经蔓延开来甚至还遮住了她半扇门,她弯腰走出门再看,缠绕的藤蔓掩盖了大半的墙面,郁郁葱葱的枝叶间开着数不清的硕苞粉团蔷薇,重瓣的蔷薇把半面墙点缀的仿佛是一片蔷薇花海。
而东面的墙下是早已沿着地面蔓延开来的南瓜藤,大片叶片下隐约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南瓜和正在盛开的黄花。
单舟倒吸一口凉气,她不可思议的捂住自己这张开了光的嘴,眼里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她‘哇’了一声冲向南瓜藤里摘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南瓜。
我先验一下结果,好吃的话我就不拔你了。
说罢抱着起码有十斤的南瓜往厨房去,拿起菜刀磨刀霍霍准备开干。
南瓜:……我真是谢谢你南瓜最好吃的吃法就是清蒸,蒸熟的南瓜又糯又甜,比起把它当菜炒,单舟更喜欢甜蜜蜜的蒸南瓜。
伴随着水蒸汽的升腾,瓜香味从锅里飘散出来,单舟坐在灶头后时不时往里面添点柴,等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抽出一双筷子掀开盖戳了戳切瓤的南瓜。
筷子很顺利的戳了肉里,已经熟了!单舟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碗用筷子一块一块的把南瓜夹进碗里,然后又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软绵的南瓜肉放进嘴里。
甜的!她吃完一口又控制不住夹了一块,南瓜肉又香又甜又软又糯,入口即化的同时还有一股甜蜜的回甘,好吃的她差点把舌头都吃下去。
直到单舟干完了半盆南瓜后她才恋恋不舍的把剩下的南瓜放进橱柜里,等中午的时候当中饭吃,这是她这几个月里第一次吃的这么饱,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而她接下来准备做一件是否能保证在以后她都能顿顿吃饱的事。
种花家的人民祖上都流传着神农的血统,爱种田是已经刻入DNA里无法根除的记忆,单舟也不例外,在确认自己嘴上有着神奇的的口技后她直接从地窖里找出之前兑换来的锄头刨子铁锹之类的一系列农具,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种田计划。
她家西面大约两三百米的距离有一大片荒田,应该是前人种水稻用的,后来因为恶劣的环境导致植物无法生长后逐渐荒废了,但隐约还能分辨出田埂之类的布局。
单舟用钉耙简单的把杂草扒拉干净处理了一下,又用锄头翻了翻了地,最后把早就准备好的西红柿、大豆、玉米、黄瓜、红薯这几样种子种类下去,在此之前她特意圈出几块地分类种植,而像黄瓜这类需要爬藤的作物她还用树枝简单架了架子,免得第二天早上爬的到处都是。
等做完这一切她高兴的向它们送出最真挚的祝福。
如果你们明天不结果我就把你们全部犁掉,然后你们会全部死翘翘哦。
种子们:……作者有话说:欢迎收藏专栏新文系统单元剧小甜文《恶女改造进行中》第一百四十三章第二天一早, 单舟挎着篮子准备去地里验收成果的时候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原本她以为按照之前那样操作一顿,这些种下去的种子会在第二天一早结满丰硕的果实,然而当她今天过来一看原本应该硕果累累的地上别说是果实了, 连个苗都看不到。
怎么会这样。
单舟不解的走近田埂,等走近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被她好不容易犁平种上种子的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地上深深浅浅出现几十个坑洞, 而原本应该埋在地里的种子早已不翼而飞。
她不敢置信的沿着田埂转了一圈, 最后发现这个偷种子的小偷真她娘敬业, 连她随便丢在水渠里的次品都不放过, 密密麻麻的坑昭示这这个小偷一定辛劳了一晚上才能把地犁的比她犁的还干净。
单舟不死心的绕着田埂企图通过行凶痕迹找到凶手。
肇事者应该是某类中小型生物,单舟饶了一圈田地终于发现了一串超级小的梅花印,她眯着眼睛觉得这个脚印有点熟悉, 应该是某种啮齿类动物的脚印。
啮齿类,吃种子,走路四肢找地, 停下两肢着地, 还会……单舟顺着脚印走到一颗枯树底下, 然后脚印就在这下面消失了。
她默默得出最后一个结论。
——还会爬树。
单舟抬头顺着树杆往上看去, 在离地两三米的树杆上看到了一个洞以及一个毛茸茸的尾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什么,那一颤一颤的毛尾巴刷的一惊缩回洞里, 过了大约两三秒一个瞪着黑眼珠子脑袋在洞门口动来动去,似乎在观察树底下正在望着它家的人。
单舟瞪着树上的罪魁祸首, 偷她种子的凶手找到了!——一只松鼠单舟比比划划思考把树砍了的可能性,最后想了想还不如拿她的小宝贝直接把它轰了得了!单纯的松鼠并不知道人类的龌龊思想, 它甚至从嘴里掏出一颗玉米当着单舟的面啃了起来。
单舟:……单舟深吸一口气, 抬头对着树上的松鼠大喊了一声。
——啊!只此一次, 下不为例!不然我把你家抄了!松鼠:……松鼠一惊躲回了洞里。
单舟生气的回了家,那块地旁边住着一直虎视眈眈的松鼠她肯定不能再种那儿了,但如果种到别的地方也没有更适合的地,想了想她转头从地窖里翻出一顶之前交易时得到的露营帐篷,她决定今晚就住在地里了!她就不信这样它还敢偷她种子!当天她重新种下了新的种子后就直接住进了扎好的帐篷里,等到天黑她躺在帐篷里昏昏欲睡时忽然她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声音很轻很轻,但仔细去听就好像枝叶触碰发出来的声音,单舟原本昏昏欲睡的精神瞬间一紧。
莫非又来偷种子了??!她刷的起身套上衣服,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拿着电磁炮准备去抓个现行,然而当她掀开帐篷后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只见原本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肉眼可见的长出绿色的苗苗,那些嫩苗以一种可以观测的速度缓缓成长,枝叶舒张间一朵朵或黄或白的小花苞冒出了头,小花苞鼓鼓的,又在某一瞬间‘嘭’的盛开。
这奇幻的一幕堪比龙猫中主角种橡树的片段,虽然比不上它那么夸张一下子长成参天大树,但几乎也差不多了。
单舟就这么站在田埂间亲眼看着西红柿苗长出黄色的花朵,然后花朵又迅速凋谢结出了绿色的果实,果实从小拇指大小像吹气球似的满满长大,最后长成了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
而别的植物几乎也差不多,红薯的藤蔓迅速蔓延开来,那一小片规划地上没过多久就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红薯藤和叶,不难看出底下应该也长满了饱满的根茎。
另一边需要爬藤的黄瓜苗也沿着早就搭好的架子奋力往上攀爬,迅速开花结出一串串水嫩的小黄瓜,小黄瓜又慢慢长成了大黄瓜。
单舟几乎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住了,她聚精会神的看着它们发芽开花结果然后长满了整片田地,不知不觉天快亮了,在光芒普照大地前这里仿佛变成了蔬菜的乐园,累累的硕果挂在枝桠藤条间,莫名有一种治愈的温暖。
明明一晚上都没睡,但单舟神奇的并不感到累,她甚至精神极其亢奋的扑入蔬菜园开始了快乐的采摘。
黄瓜要采,西红柿要采,玉米也要采!!!但索性单舟理智回归,只采了一篮子瓜果蔬菜,而像玉米大豆之类农作物她并不打算全摘了,等这些粮食再长老一点她就可以储存起来,这样就可以吃很久了。
番薯可以现在开挖,反正挖出来放到地窖里也能吃好久,顺便可以留一下做种子,毕竟她需要可持续发展。
至于黄瓜和番茄这种不禁放的蔬菜,单舟除了留一波留种外剩下的都搬回厨房,黄瓜她准备拿来腌,这段时间她从后山采了不少矿盐,用了三天提取了一大罐盐。
把所有事情计划的明明白白后,单舟用了半天时间把黄瓜和西红柿采摘完搬回了家,等吃完中饭后又扛着锄头去挖红薯,用了一下午挖了三框红薯还不止,至于剩下的看来只能等明天来挖了。
吱吱吱!正在擦汗的单舟听到一阵老鼠叫,她转头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一只爬在玉米秆上费劲巴拉掰玉米的松鼠疯狂摇摆玉米,但它掰了半天也没有把玉米掰下来,于是它激流勇退果断放弃大玉米直接一个飞扑飞向一旁比较小的玉米上。
啊啊啊!臭老鼠你还敢偷东西!!小助手生气的飞向松鼠企图用最恶毒的语言驱赶它,可沉浸在玉米棒子里的松鼠显然看不到它,依然沉浸在掰玉米的奋斗中。
老板你看它!驱赶不成的小助手转头就找单舟告状,单舟瞟了一眼,那只正在奋力掰玉米的松鼠并不像它的尾巴那样丰满,甚至瘦的能看出骨骼的形状,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这种资源贫瘠的地方活下来的。
但可以知道它一点饿了很久,所以在发现埋在地里的种子时能一个不漏的全挖了。
单舟随手掰下玉米粒放到手心递了过去,而那原本正在奋力掰玉米的松鼠看到她的动作警惕的跳开,又在看到她手里的玉米粒时露出了某种明显纠结的神情。
它往前爬一步,直起身看向单舟,见单舟没动作后又往前爬了一步,最后飞快的伸出手抱起几粒玉米往嘴里塞,直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塞不下里才停下动作头也不回的跳到地上四脚着地的跑走了。
单舟转头看那小小的影子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她看着手里还剩的玉米粒,把剩下的玉米粒放进了自己嘴里。
味道有点儿甜,看起来是甜玉米。
如今家里的地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堆满了物品,一半是杂七杂八的杂物,一半是番薯玉米棒子之类的粮食。
后来单舟又用了半个月一铲子一铲子的挖土重新扩大地窖的面积,甚至还在屋子后面的地里埋了几十斤大白菜,她计划着有空可以腌一缸子辣白菜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冬天。
现在地球的冬天温度非常低,平均零下四十度左右,最低的时候能零下五十到六十度,冬天的地表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生物的痕迹,更不可能有人类冬天生存在地表,就连中心城市的人也会在冬天来临前进入地下城。
单舟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计划的种植一些过冬的粮食,她甚至还种了一小片棉花,等棉花长成后给自己缝制了两件简单的大棉衣和一套保暖的棉被以及一个超级无敌厚的大棉鞋。
手艺欠佳,但有用就好。
等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凛冬很快如期将至,这一天早上单舟刚一推开门就被外面呼呼的寒风吹得头脑发懵,刺骨的寒风让人四肢都仿佛泡在冰水里,刚刚起床攒的一点热量直接吹得一点都不剩。
她连忙关上门给自己套上大棉衣大棉裤大棉鞋,又掏出自制的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后才重新开门。
昨天外面就已经开始降温了,所以她前一天晚上特意准备了取暖的暖炉,没想到不过一个晚上温度直接从降到零下二十度,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几天温度就会直降到零下四十度。
墙上的蔷薇花已经谢了,只剩下经络似的藤蔓还顽强的攀附在墙上,单舟把房间里的物品一件一件搬到地窖,又把厨房里的锅碗厨具拿到地窖,最后把门都锁好后爬进了地窖。
刚一进地窖里的温度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单舟连忙把壁炉点燃整个空间才慢慢暖和起来,她又从角落里拿出两个红薯丢到火堆里。
拎下来的小炉子上放着的水壶煮着热水,水蒸气缓缓升腾,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躺在沙发上开始享受冬眠。
核战以后的地球冬天格外漫长,大约在接下来四五个月地球都会在凛冬中沉寂,而后等来来年的春天到来。
作者有话说:我和种田有着不解之缘,虽然我不会种田。
第一百四十四章人只要一闲下来就觉得时间过的无比漫长, 单舟靠着在墙上划正字记录时间的流逝,地窖里除了壁炉燃烧发出的火光外就只有她之前利用手电做的一个简易灯。
手电的光是一条,她从旧衣服里发现了一条薄纱裙子, 然后利用薄纱做了一个灯罩,然后把手电固定在她特指的灯架上, 最后再盖上灯罩一个简易的灯就做好了。
唯一值得烦恼的就是手电最多只能支撑三个小时, 剩下的时间只能重新手摇蓄电, 但索性壁炉的光足够照明周围, 不至于让她连找咸菜都找不着。
要支撑四个月的柴禾数量极其庞大, 单舟早在几个月前就就陆陆续续开始制作木炭, 这样能减少不少的燃料消耗,不过这并不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她家西面山头的树在这些年被砍得干干净净,而树木的死亡也让木材变成了不可再生资源。
单舟手里要是有树种子倒也没必要这么焦虑, 可惜她的种子库里只有花草瓜果蔬菜类种子,基本上都是一年生的植物,唯几的也不过是蔷薇牡丹木芙蓉之类的乔木类植物, 并不能撑起‘森林’的大梁。
往年她还会和姥姥蜗居在地下, 即便暗无天日那也是两个人, 无聊的时候还能聊聊天听听姥姥以前的故事, 那些故事她每年的冬天都会听,听了这么多年也不觉得无聊。
她那时候就会和姥姥坐在壁炉边, 一个人讲故事一个人听故事,然后在一个又一个故事里熬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但姥姥去世了, 于是她再也听不到她慈祥的声音讲述的故事了。
单舟蹲在壁炉前拿着一根棍子,翻出被烧的黑黢黢的烤红薯, 掰开红薯皮咬了一口。
甜的。
但又觉得不太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单舟数了数正字,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往年这个时候外面早已冰天雪地,她还尝试着推了推地窖的门,推不开,应该是冻住了。
她连忙拿着手电筒去查看通风口,地窖的通风口是一个竖立着的长方形,长方形像个烟囱似的连接着地下和地表,顶上是封死的,但露出地表的砖墙却是用花砖砌的,砖头间露出的缝隙能透进氧气又不至于把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单舟记时间都是透过砖缝里传来的光来辨别一天的,但今天的光明显不如以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
单舟看了一眼就回屋全副武装的套上棉衣裤子大棉鞋和不能缺少的帽子,把大宝贝电磁炮塞进了她特质的大兜里,最后像个熊似的爬上地窖出口的梯子。
她再次用尽全力推了推,还是没推动,想了想又爬下来用铁夹夹了一块烧红的碳直接怼上铁板,所幸地窖的门底下那层是铁,至于隔着铁上面的木头,因为冰融化成水渗入其中,并不能点着它。
等差不多了单舟重新推了推,这下明显松动了不少,她一鼓作气直接一顶,刚一掀开地窖一大堆雪哗啦啦的掉了下来,把人直接砸懵。
她小心翼翼的爬出地窖举目四望,周围的一切都被冰雪覆盖,雪很深,她站在雪地里雪能埋到她大腿根,而原本地窖上面的雪因为突如其来的洞全都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很突兀的洞。
她往通风口的方向望了望,好家伙埋的都看不到影子了。
所以之前以为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原来是被雪埋住了。
单舟重新从地窖里拿出一把铁锹,先把地窖口的堆雪往外铲了铲,免得又掉到地窖里去了,然后一路蹑手蹑脚的走到通风口的位置,拿着铁锹开始除雪,等这一段活做下来她累的汗流浃背。
她喘着粗气望了望四周,她家屋子还在泠冽的冬日里屹立不倒,远处的山被雪埋了一半,而山上枯树的枝干间吊着晶莹剔透的冰柱,这一幕仿佛与普通的冬日森林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区别的就是普通的森林在来年会重新焕发生机,而这儿的森林来年依然死气沉沉。
零下四十度的环境并不合适待太久,单舟只是稍微站了几分钟就觉得寒冷无所不用其极的企图穿进她的身体,她连忙拿起铁锹重新回到地窖里。
脱掉融雪的外套,她跑到壁炉前取暖,又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水暖身。
只过了一个月,接下来还有三四个月要熬呢。
索性也不是没有消遣。
老板,你今天想听什么?还是凤凰男爵的歌吗?小助手拉开歌单开始准备。
单舟小酌一口热水,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就那首《等爱玫瑰花》吧。
伴随着女歌手性感的声音,歌曲很快进入了高、潮,小助手摇摆着身体翩翩起舞,这段时间它已经充分学会了凤凰男爵的曲风,甚至还能小跳一段。
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情到深处它情不自禁的跟着唱了起来,整个空间除了凤凰男爵组合的歌声外还有一道电音夹杂其中,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单舟眯着眼睛哼着调,心想着当年她做娱乐圈任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和凤凰男爵认识一下呢,如今异星它球,也只能隔着茫茫的宇宙听着一首等爱玫瑰花神交男爵。
真是错过啊……时光飞逝,凛冬在所有人不知不觉的期盼中悄悄离去,夏天的号角从远方响起,地上的冰雪以极快的速度消退,在单舟啃着馒头夹泡菜的时候彻底融化在泥土之中。
地面的一处木门被什么东西顶了顶,然后在被人一下从里掀开,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人从下面爬了出来。
这个人就是单舟。
连续吃了四个月泡菜腌黄瓜烤红薯炖白菜后,她终于在冬天离去的最后时间里活着回来了!四个月的素,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白菜了!今年,今天一定要吃上肉……单舟从兜里掏出一块红薯干恶狠狠的塞进嘴里,味同嚼蜡的思念着去年的金华火腿。
然而她完全不知道如今被她弃如敝履的东西在中心城市是如何珍贵,或者说她知道,然而再珍贵的东西连吃四个月也不珍贵了。
她现在就想吃口肉!又苦又涩的狼肉也可以!之后的单舟用了一个星期重新整理出自己的小屋子,不知道这四个月发生了,她的小屋子顶上还被吹飞几片瓦,她只能从别处荒废的房子了扒拉极快瓦补了补自己的屋顶。
随后又熟练的从厨房扒拉出去年留下的红薯玉米油菜之类的种子,准备开始今年的耕种。
单舟扛着锄头往地里去然后惊讶的发现田里全都是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块地本就就是种水稻的,冰雪初融后的水全部聚在了田地里,远远望去就像一片小湖。
她去年也尝试种过水稻,但因为种子就一小包,种出来的水稻收起来统共也不过三十来斤,她没有吃都留着准备今年种。
现在正好有条件,反正这块地暂时也种不了别的,她准备全部用来种水稻。
这块地前后目测有七八亩,如果直接用润湿秧苗的办法一亩地起码要八斤稻种,但如果先培养出秧苗再种到地里的话每亩只需要三斤种子,而她现在的种子毛估估只有三十斤左右,看来只能用育苗法。
单舟单独圈出一小块水田,然后把稻种均匀的撒在里面,育秧对地和秧床有着一定的条件,但这种条件遇到她这张嘴就有点说不准了,等单舟把稻种撒好以后就开始低声祝福。
这是真的祝福,不是之前那种威胁!去年单舟经过反复的实验对自己催生的能力有了新的了解,她发现只要她对着种子说出希望你xxx的话后,不管有没有威胁种子还是会长成她说的那样,并在日积月累的对比中她发现靠威胁长大的植物一般开完或者结完一期以后就不会再结果了,而听了好话的植物却能长两期以上!甚至口味和大小都有明显的差别,被威胁的口味明显不如被夸赞的长得好。
真的很神奇,神奇到单舟对着她家那盆开了一次就闭花的葡萄球风信子说了一晚上的好话后,第二天直接爆盆。
她觉得她这张嘴的技能点可能不止于此。
单舟对着地说完祝福后起身准备回去,她得考察别的地方,顺便例行夸夸她家那株蔷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种下去的时候坏话说的太多了,总之今年的蔷薇迟迟不肯开花,远远看去就想一大片爬山虎似的爬满整片东墙。
吱吱!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单舟脚步一顿回头看。
只看见一只肥了吧唧的松鼠蹲在田埂间,它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在槐舟看过去的时候它双爪一松,一颗圆溜溜的东西直接滚到了地上,而后头也不回的跑回了森林。
去年单舟种了很多玉米,这只松鼠时不时顺走她的玉米豆子之类的东西,但东西顺的不多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只松鼠也吃不了多少。
原本她还担心它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现在看起来不光熬过去了,还养了不少膘。
看来藏了她不少玉米粒。
想着单舟还是转头走捡起地上的东西,等她拿起一看瞬间目露诧异。
这居然是一颗橡树种子。
作者有话说:再过一章男主出现,不要着急么么哒~··欢迎收藏专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已经开始存稿啦,一如既往小甜饼,单元剧第一百四十五章一颗橡树种子。
单舟捏着橡果望向远处层层叠叠的大山, 风雪在一个月前离开了这片大地,而远处的山林间依然枯枝林立毫无半点儿回暖后的生机,她看向手里的种子。
这也许是一颗沉睡了很多年的种子, 在它从树上掉下来那一刻满含着来年生根发芽的期盼,如果它有思想, 或许它会幻想自己长成一棵高大的橡树, 屹立在葱葱郁郁的山林间, 也许有小动物在它身上穿梭, 而它的种子会在秋天掉落在地上, 继而重新循环属于它们的一生。
如果没有战争。
单舟紧紧捏着手里的种子, 这不仅仅是一颗种子,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能为地球焕发新的生机。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她喉间有些忍不住的哽咽,她从别的世界过来, 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弯弯曲曲的路,看过很多很多东西, 可是只有这一次她为一颗种子而感动。
虽然已经看不到了, 但单舟还是不由感谢为她带来种子的它。
看来以后偷再多种子她都不能骂它了。
而在很多很多年以后, 当地球重新焕发生机, 当森林与城市和谐相处,当人与动物平等的生存在地球上时, 他们永远都想不到最初这一切开始不过是一只松鼠把一颗种子送给了一个人类。
从此以后笼罩地球百年的阴霾将会散去,春夏秋冬重新回到这里。
单舟将种子种到了西山那片贫瘠的山脚下, 她每天都会路过那,一有空就会去观察种子发芽的情况, 或许这是一棵树的原因, 它生长的速度并不像她之前种的草类植物那样迅速, 总之虽然一天一个样但距离它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却需要不少的时间。
距离种下橡树的第十五天,它长成了一棵小树苗,上面开出了三个树杈。
距离种下橡树的第一个月,它成为了一棵茂密的小树。
距离种下橡树的第六个月,它开出了黄色的小花。
距离种下橡树的第十二个月,寒冷的风雪没有折弯它的腰,今年它结果了。
在这处小小的山谷里,鲜花遍野,稻花迎风摆动,穿着连衣裙的少女挎着篮子捡起地上掉落的橡果,一只肥硕的松鼠时不时把挑选出来的种子塞进嘴里,直到把两边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再也塞不下后才蹦蹦跳跳的爬上橡树的窝里藏好。
或许环境真的在悄无声息中变好,前两年里整个天空都笼罩在灰蒙蒙的环境中,而今年居然能时不时见到阳光,虽然依旧短暂的仿佛转瞬即逝,但确实是个很好的兆头。
单舟对于自己的任务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这个计划在她得到那颗种子之后无限完善,直到今年它结出新的种子之后她才准备开始履行。
她计划以自己居住的山谷为中心,把周围整片大山种满树木。
但有一件事她一直很担心,如果这些重物只能靠着她的祝福才能成长,那么等她离开之后它们会不会再次死去,或者不再开花结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于单舟来说任务依然算失败,人类还是会消亡,晨曦依旧会消失。
她把成熟的橡树种子放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等太阳重新被笼罩后才收起来放到密封罐罐里。
家里小屋前的空地被她用树枝围出了一片篱笆,早早种下的牵牛花已经顺着篱笆蜿蜒成长,细长的花苞会在早上的时候开花,又因为阳光的稀少它近乎不会枯萎,而今天少有的出现了太阳所以等单舟再去看时它早就蜷缩成一团了。
院子周围她都种满了鲜花,东墙的蔷薇花终于在她坚持不懈的夸赞下重新开出了花,篱笆外的范围她种了几支高粱,准备等它成熟后做扫把。
这两年单舟种了不少东西,而小助手的系统交易论坛时不时能为她换一些东西,虽然因为征信问题除了几个固定客户外基本很难开拓新客源,但聊胜于无。
而前段时间她用了一束鲜花换了一罐子乱七八糟的种子,据对方说都是一些树种,这对单舟来说实在是一个大惊喜了!山不可能全都种橡树,而这一罐种子正好解决了这个困扰,她之前算了算如果靠她的异能想要把周围几个山头种满树,五年内就能实现,但就像之前所说的如果靠她的能力长成的植物在失去她的祝福后就不再生长的话,那其实也是个很糟糕的结果。
而根据这段时间她对于生长周期快的植物做的实验,失去她语言加持的植物似乎真的生长困难。
或者说……单舟走到实验田扒拉了一下一个星期前洒下的油菜花种子,埋在土里的种子依然是种子,一点儿发芽的迹象都没有。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这标志着没有语言加持的种子在这片土地里依然无法生根发芽。
不仅仅是泥的问题,还有阳光的问题,这时不时出现的短暂阳光并不能满足一株植物正常生长的需求,它们都需要进行光合作用从而制造更多的养分输送给植株。
没有阳光才是最大的问题。
单舟不知道在她异能加持下生长出来的植物倒底靠什么长大的,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她这张嘴确实很不科学。
真是个奇怪的世界,以及奇怪的能力。
这边单舟还在为怎么种出正常的植物而苦恼,而远在中心城市的中央城区一众人类高层正严肃的看着光屏上投放的视频。
视频上正播放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扛着锄头种地的画面,而远处的田间是各色各样的蔬菜瓜果,甚至还有一大片金黄的稻田。
这是最近捕获的画面,事实上早在两年前我就通过卫星发现了她。
平淡到毫无波动的声音带着程序化的冰冷,系统拟态的影像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他全身上下完美符合人类对于男人的审美,这是一个十分出色的虚拟形象。
但正是因为太过完美,任何看到他的人第一眼只会觉得虚假,这具完美的躯体仿佛是被一段没有灵魂的程序操纵着,假装拟态着人类的行为。
像个完美的机器人。
不,就是一个机器人。
而操作它的正是天网晨曦。
天呐……此刻在坐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那仿佛梦幻的一幕,那是不仅仅是段影像,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全人类的希望。
她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至今无法在土壤中种出任何植物,而现在我们能做到的种植也只能在高度净化的水中培养,然而即便这样其中耗费的资源依然十分庞大,她是怎么做到在土壤中种出植物的?!!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激动的看着这一幕,他的脑海中甚至对于那个片种出植物的地有了一系列可实施的统筹规划,又或者他对那个能种出地的少女有着一系列计划。
上首的青年闻言又打开了另一段视频。
视频中把种子洒向大地的少女低声说了什么,而在她离开后的一个晚上那原本被种在地里的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根发芽抽苗生长,而在第二天天亮之前结出鲜红的累累硕果。
是西红柿!天呐,我只在几百年前留存的视频中见过这种早就灭绝的蔬菜!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眼睛的男人有些激动,我们一定要找到她!而这句话也正是在坐所有人的心声。
是的,一定要找到她。
而有些细心的人却询问上首的青年,您放这段视频是因为您发现了什么特别之处吗?晨曦露出一丝完美的微笑:是的,我发现了她的魔力。
魔力?真是奇怪的形容。
而后他将十五个视频切换在屏幕上同时点开始播放,所有人聚精会神的看着,而渐渐的有些人也发现了其中的共同之处。
她好像每次种下种子之前都会说些话?一个人说。
万一她精神分裂呢,精神分裂早期都是从自问自答开始的。
有人提出质疑。
一个原本在聚精会神看视频的人被上面俩人吵的烦死了。
晨曦不可能给我们看一个精神分裂者的病情状况,你们在质疑什么?他这话一处原本还有些质疑或者正在质疑的人纷纷坐直了身体。
晨曦没必要骗他们。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晨曦完美的微笑持续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后才继续讲述,他似乎充满耐心。
根据影像进行唇语分析,她说了这些。
他说完把原本没有声音的视频被配上了音频,而这配音大概是根据文字输入内容直接用语音包复述的,总之毫无起伏的仿佛像在念一段没有激情的演讲。
僵硬又怪异。
哇哦,如果你发芽全世界都会赞美你曼妙的身姿。
你一定会长成十里八村最挺拔的大树。
你去年开的花让我念念不忘,我近乎要被迷倒在你芬芳里,不知道我今年是否有幸再亲眼目睹你的美丽呢。
你的果实晶莹剔透,你的植株健康挺直,你的叶子迎风招摇,天呐,你是我我见过长的最健康最完美最漂亮的西红柿。
瞧瞧瞧瞧,你居然开花了,偷偷告诉你,你开的比隔壁的玫瑰美艳百倍…………在场所以人:……第一百四十六章离了个大谱所有人大跌眼镜一脸迷茫的看向完美微笑的青年。
所以就是给他们看一推莫名其妙的夸赞吗?总不能这个人类的魔力就是夸夸植物之后它们就会长大?经过系统的分析得出结论, 她所种植的所有植物都需要经过她的语言帮助才能顺利成长。
晨曦的结论竟然真的如此离谱,在坐大部分人心里还是觉得不可信,可这是晨曦的结论, 系统是不会错的。
……这算什么?咒语吗?有人说。
众人心下虽然觉得离谱,但这个比喻却无比贴近内容。
具体还需要系统进一步探测。
晨曦微笑道。
——砰!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一掌拍在桌子上, 声音夹杂着迫不及待的激动, 她在哪?!我现在就把人带回来!一瞬间所有人坐直身体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上首的青年。
在场的人虽然都是人类的高层, 掌握着无论是军队还是政府或者最顶尖的科研技术, 但大家心知肚明真正能算得上掌控整座城市的只有一个人, 不, 确切地说只有天网——晨曦。
虽然大家都貌似平等的坐在这里讨论着人类的未来,但一切决策的最终执行权只有他。
他拥有对中心城市的绝对掌控权,他甚至对整个地球都了如指掌, 而座下的他们也不过是天网与人类交流的枢纽与象征。
人类永远都不可能信任不同于他们种族的东西来统治他们,可是在当下的地球上只有晨曦才能帮助他们,于是在这种信任与不信任中诞生了人类高层这一组合, 明面上高层与晨曦拥有平等的决策权, 互相掣肘以此来进行长久的治理。
但事实上这只是做给大众看的假象, 晨曦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决策。
比如现在。
林上校, 你已经违反了会议秩序准则第二条,现在请您立刻离开会议室。
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原本正激动的中年男人动作一僵,他抬头看向上首的青年还想解释什么, 却在对方毫无情绪的目光中僵硬道歉。
抱歉,各位。
说罢起身离开会议室。
在场正襟危坐的所有人默不作声, 但过了一会儿有一道声音弱弱响起。
……上校也只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努力。
面容完美的青年准确的捕捉到发声者, 在建立起高层的时候, 我相信各位已经熟读包括会议秩序准则在内的三十七部行为准则,如果有任何异议大家可以对天网提出质疑,我会酌情修改。
——然后把提出质疑的人踢出高层在场众人默默补完最后一句话。
在此之前不少高层对于晨曦的强权提出锋利的反驳,但无一例外都被以各种原因踢出高层组织,最后杳无音信。
高层就是一个象征,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真正的实权者只有晨曦。
各位是否还有异议。
不急不缓的声音夹杂着无机质的冰冷,神色平静的青年视线缓缓扫过众位,所有人低头沉默。
看来各位没有任何异议,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希望在坐各位能认真配合,没有我的允许关于这则消息的任何细节不许泄露外界,感谢各位配合,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这句话代表着今天的会议要结束了,各位被邀请过来听讲座的可以离开了。
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
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大家陆续起身说出结束语,然后离开会议室。
会议结束,之前还参加同一个会议的同事此时好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脚步匆匆的回到各自办公的地方。
我们不能被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控制着生存的权利!之前在会议上为林上校辩解的男人低声和唯一随行的同伴控诉晨曦的暴/政,企图获得同伴的认同。
听到这话的同伴直接惊得狂退三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要死了踏马的!他真是疯了!这都还没走出中央城区呢就敢在晨曦的眼皮子底下说着反/动言论,他完了!同伴心脏砰砰跳,心里盘算着去找晨曦告发是不是可以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玛德,越想越慌,那个沙雕真他娘的平白连累他,怪不得所有人都从不结伴同行,防的就是被某些沙雕连累倒霉。
同伴靠着墙深吸一口气,然后脚步一转直接往中心主脑方向跑去。
主脑被层层保护在以中央大厦为基点的五千米地下,没有晨曦的特权和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到达主脑区域。
以前甚至有人推测晨曦的主脑并不在这里,而被所有人耳熟能详的据点不过是为了迷惑反天网组织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虽然他不是很理解都到人类生死存亡的时刻,居然还有这种反/动组织存在,但存在即合理,人类的复杂连人类自己都难以读懂。
紧闭的银白色金属门前闪现一面虚拟投屏,投屏上是一张不久之前在会议出现过的完美脸庞。
请您止步,否则您将会有生命危险。
同伴白着脸语速极快,我要举报江东行,我怀疑他是反天网组织的人!您一定知道我们刚刚的对话,他对您的统治充满质疑!我自始至终感谢您对人类文明延续做下的所有努力!感谢您的信任。
虚拟屏发出的声音十分平静。
您要相信我对您的信任和忠诚,我绝不会背叛天网!背叛晨曦!同伴紧紧盯着虚拟屏上那张完美到近乎虚假的脸,他紧张的等待审判。
系统反馈:您是位忠诚的勇士,对于江东行的反/动言论作出的处罚将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公布,感谢您的合作,现在请您离开这里。
同伴闻言长舒一口气,随后连忙转身离开。
还好没连累他,他娘的江东行差点把他坑死,要不是他举报的快就要连着被处理了。
他可没忘记几年前反天网组织的人渗透进高层企图策反,那些被策反或者包庇的人下场都怎么样,也得亏了他们这波送菜他才有机会进入高层。
真是蠢了吧唧的,如果没了晨曦一百年前人类就该死绝了,这群人真是和阎王做亲戚,嫌命长。
而在地下五千米的主脑中心,一个由无数光纤组成的巨大大脑静静的悬浮在空间中,每一根光纤上有着无数白色的光点沿着光纤推进后退,它像一颗真正的人类大脑。
但事实上它是无数复杂的程序组成的系统,大脑就是巨大的中央处理器,它能在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着中心城市出现的任何问题,进一步进行指令发布与统筹规划。
它就是晨曦的主脑。
而此时位于主脑中心区域的营养仓里正躺着一具完美的躯体,他的每一处细节都完美的毫无瑕疵,可也冰冷的虚假。
事实上那只是一具由无数冰冷的金属与高尖端技术创造出来的虚假躯壳,为了让这具身体更加拟人化,他的肌肤用了可再生液体硅胶,甚至能细致的看到毛孔里的绒毛。
他能最大限度的模拟人类的一些列生理功能,包括体温呼吸心跳脉搏等,虽然只是伪装出来的假象,但足以以假乱真。
在此之前出现在人类面前的晨曦不过是数据模拟出来的虚拟形象,而这一次,他将拥有真实的身体。
晨曦下达了新指令。
数据复制……请输入指令……晨曦……开始传输。
过了半个小时,躺在营养仓里的躯体睁开了眼睛。
·经过两年多的调养,如今十五岁的单舟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终于长出了点儿少女该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吃素的原因,她的皮肤白皙滑嫩,吹弹可破,总之哪哪都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可能有点发育不良,时至今日大姨妈依然没有到访,但单舟也知道吃素毕竟不能补充肉类带来的某些营养和微量元素,发育迟缓也是必然的。
但她不会一直吃素的,因为在前不久她在树林里发现了一窝兔子,而她至今无法想象这窝兔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片森林唯二的动物也就她和一只肥松鼠,这是她除松鼠外发现的另一种动物。
这对兔子一公一母,现在已经生下了十只小兔子,预测再三个月就可以吃了。
兔子:谢谢你好心人总之因为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吃到可口的肉,导致单舟接下来一段时间打鸡血似的疯狂种树,期以能吸引更多奇奇怪怪的小动物。
而为了不让那窝兔子在长大以后逃之夭夭,她特意编了个笼子把一窝兔子全抓进去准备亲自喂养,每天给小兔子吃红薯藤燕麦草,偶尔还能改善一下伙食吃吃胡萝卜菠菜之类的。
单舟:未来可期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重复着种树种菜种各种东西,但单舟却并不觉得无聊,她闲暇之余除了喂喂兔子就是听听凤凰男爵的歌,小助手前段时间从论坛上下载了一百部电影,于是晚上她就有了更丰富的夜生活。
作者有话说:一如既往宣传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单元小故事,一如既往小甜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第一百四十七章然而还没等来兔子长大, 单舟就在她家东面的山林里捡到了一个人。
说严谨一点其实不算捡到,因为那天她提着篮子去东山割草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躺在橡树底下的青年,对方穿着一身在这个时代相当体面的衬衫裤子。
她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哦,她那时候捡了根木棍戳了戳那个人, 她以为他死了, 可没想到戳了两下那人就醒了。
单舟一开始没拿柴刀戳主要是因为对方那张脸, 他醒来看向单舟的时候她确实有一瞬间被震到。
虽然她这辈子长到现在除了她姥就没见过别的人, 脑子里对美丑当然也就没有明确的偏向和正确的审美, 但见到那人的脸时她的心情莫名好了点, 甚至当时她都没想过如果对方是坏人她要不要用炮哄人。
真没想过,因为用炮哄了就面目全非了。
拎着篮子的姑娘居高临下的看向地上的人,她的影子盖在他身上阻挡了一部分阳光, 这一幕看上去有点浪漫,但当她开口时一切浪漫荡然无存。
你来偷菜的吗?单舟觉得自家最值钱的就是那几亩菜地,因为总有一些来自森林的‘小偷’来偷她的菜, 就算被揍也还要偷。
所以单舟觉得对方可能就是来偷菜的。
这一幕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是个人都会被她胸有成竹的质问而弄得恼怒或者迷茫解释, 总之不可能平静, 然而真正被她质问的当事人却显得有点不一般。
他相当平静,平静到仿佛在说今天阴转多云, 后天多云转晴。
不,我是来找你的。
单舟眨了眨眼, 她蹲下来和他对视,有点儿好奇。
你叫什么。
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他说来找她的话, 反而问起了别的。
对方道:晨曦, 我叫晨曦。
晨曦。
她重复了一遍, 你来找我做什么?晨曦露出一抹完美的微笑,就像他曾经面对高层那种,那种无机质的微笑以及浮于表面的的亲和。
他不是人类,他只能模仿人类。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愿意和我走吗?他觉得自己很温和,和徐上将那种粗暴完全不一样,徐上将那样粗鲁的行为只会吓到这个人类幼崽。
没错,幼崽。
作为存在了三个世纪的晨曦,十五岁的单舟在他眼里和呱呱坠地的人类婴儿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她能生活自理,除此之外她的责任感,她的道德以及是非观都还处于塑造期,她正在懵懵懂懂的企图融入这个世界。
单舟摇头:我不愿意。
晨曦很有耐心:为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向他,你要带我去哪里?晨曦:你知道中心城市吗。
单舟摇头,住在山里的孩子确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晨曦讲解:那是一座城市,那里有许多你的同类。
你的同类?单舟席地而坐,看上去对他的话有点兴趣。
你难道不是我的同类吗?她盯着他。
晨曦犹豫了零点一秒,我当然也是你的同类。
单舟并没有发现他的迟疑,她显得有点愉悦,于是她从篮子里拿出了一颗梨子给他,晨曦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她满脸期待的看向晨曦,见他还拿着梨子就有点不解,你为什么不吃?晨曦看着手里的水果,在中心城市这一个梨的珍贵不亚于黄金,当然现在的黄金依然是主流货币,只是一百克黄金最多只能兑换一点天然食物,比如这个梨。
但对晨曦来说不管是一百克黄金还是手里的梨,它们能给予他的能量不如一度电更有吸引力虽然他的主脑已经学会了自己制造和捕捉能量。
我不想吃这个。
晨曦将梨放在手里。
单舟心想这还给他挑上了,于是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了一颗草莓。
这个呢?说着递给他。
晨曦接过草莓计算着这颗能为一个人提供多少能量。
你还不喜欢吗?单舟有点儿生气,这不喜欢那不喜欢,难道和胖松鼠一样喜欢啃苞米吗!晨曦看了一眼面前嘟起嘴的少女,把草莓缓缓放进了嘴里,草莓在他的咀嚼下化果肉分离,而后顺着人造食道进入身体的类似胃的储存空间,它与人类的器官只区别于无法消化任何东西。
他还得定期清理这个空间。
单舟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有点问题,但没关系她没问题就好。
你之前说想让我去……嗯,中心城市,你一定要带我去吗?她其实对面前的人有点兴趣,是那种想要说话的兴趣,因为她已经两年没和人说过话了,而现在她的森林里出现了一个能和她交流的人,于是她迫切的想要和他产生交流。
废话也好。
晨曦耐心的解释,当然不,你要是不愿意,我不能违背你的自身意愿,所以我希望你愿意。
单舟眼珠一转,其实我确实不愿意,但……晨曦看向她,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带着比湖水还清的澄澈,这是人类都无法拥有的澄澈。
但你要是能帮我种地,等我把周围的山全部种上树后我就和你走怎么样?她觉得他不太会同意,又觉得他可能会同意,如果他不同意她就换个条件,总之他不能这么快就走了。
好。
他没有一点儿犹豫就同意了。
于是单舟就把这个看起来有点儿不太聪明的人捡回了家。
小助手惊呆了它老板这炉火纯青的演技。
老板,你不是本来就要去中心城市吗?为什么还要把他留下来?这就有点涉及多方原因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所生长的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不能离开她,没有她的祝福它们熬不过漫长的冬天,更不可能在来年开出绚丽的花。
他们可能会死去,重新变成枯树林。
所以她想了很久,依然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她舍去不管它们的死活,她有点做不到,正是因为经历过山林枯萎万物凋零她才更加珍惜这里的花花草草了。
它们可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想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却一直不得其法,这下晨曦亲自找过来,那很多事情就显得不那么困难了。
他可是她的任务目标。
叮!攻略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带领‘晨曦’种十棵树,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五十点。
单舟:……?小助手嘿嘿一笑,宿主我也只想多赚点积分,有了积分我们才能换更多东西,你之前不是想要飞行器吗,飞行器只要十万积分,你努力努力就能触手可得了!单舟:……五十,十万,她就算把手种断也不可能种到十万积分!你耍我呢!单舟有点生气,你是不是把晨曦立为攻略目标了?小助手心虚解释,我知道这任务铁定完不成,但我们总不能不赚积分吧,你看那武器库,你看那交易商城,你不想要吗?单舟:那确实是想。
其实攻略晨曦成功后老板你能得到一百万积分,但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到,那薅薅羊毛也好,蚊子在小也是肉不是……单舟:有点被说服,并有点不服气。
什么叫她铁定攻略不了晨曦,虽然事实或许如此,但这话说的她左听右听还是觉得刺耳。
小助手再接再厉:五十五十再五十,多凑凑我们就能买啦!老板你努力啊!单舟:……单舟从柜子里抱出一大罐种子放在桌子上,一旁站着的晨曦静静的看着她从里面抓了一把放在自制的小包里后把罐子重新放回柜子里,转头又去农具储藏间找出了一把锄头。
给。
她毫不见外的把锄头扔给了晨曦,晨曦想起了他曾在视频里看到她扛锄头的样子,也学着把锄头扛在了肩上。
一个长的十分好看穿的十分体面的男人扛着一把上面还沾了泥的锄头,跟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往山里去了,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但晨曦不觉得,单舟就更不觉得了。
这,挖个坑。
单舟指着一个地方,晨曦应了一声扛起锄头就开始挖,等挖完一个坑单舟就往里面种一颗种子,种完后就把坑重新填平,填完后单舟蹲下声对着这个坑念叨了几声,念完之后又开始指挥人挖下一个坑,周而复始。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每次种完一颗种子就要对它说话吗?单舟看向挖了半座山都不见流汗的男人,她其实更好奇他为什么不出汗。
晨曦微微侧头看向单舟,为什么。
单舟眯了眯眼睛,我在祝福它们啊,只有接受了我的祝福它们才会发芽。
晨曦:那没有你的祝福他们就不会发芽了吗。
单舟点了点头,我每年都要对他们祝福,不然它们会不再开花,不再结果,还可能死掉。
她伸手指着远方的葱郁的山林。
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离开了这儿它们都会死,你看美吗?都是我种的晨曦站起身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美。
单舟指向东面那片明显更加葱郁的山。
我最先种下的它们,所以他们比别的山上的树长的都茂密,但其实它们都还是小树,要长成真正的参天大树还需要好多年。
晨曦望着眼前的山林,这样的画面它只在百年前看过的人类视频影像里见过,总是有很多人怀念着葱郁的森林,遍野的青草。
人类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珍惜。
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旁的姑娘,那双清澈的眼中有种说不出的认真。
你会是个伟大的人。
作者有话说:欢迎收藏专栏新文《恶女改造进行中》一如既往小甜饼,这次是单元剧第一百四十八章你会是个伟大的人。
单舟呆了呆, 她看向面前表情认真的青年,眼神很奇怪。
晨曦回看她,为什么这么看我?他看起来有点疑惑。
单舟狐疑的眯起了眼, 伟大?你都是这么形容别人的吗?晨曦顿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这么形容过别人, 我觉得你配得上这个词。
单舟忍了忍没忍住, 噗嗤笑出了声。
你如果说种这些树就算伟大的话, 那你现在也是个伟大的人了。
扛着锄头的晨曦:……这不一样。
他反驳单舟。
他只负责挖, 最后关键的‘祝福’不是他做的, 而他也做不到。
单舟觉得眼前的人工智能虽然很智能, 但确实有点太智能了,他肯定从来不和人开玩笑,啊不, 可能有人和他开玩笑他也听不懂。
我随便说说的。
单舟转头指着远处一块地,对身旁的青年点了点头,那儿, 去吧。
晨曦扛着锄头乖乖走过去挖了个坑。
我知道, 你在和我开玩笑。
单舟惊讶的看向他, 你还懂开玩笑?晨曦:……我为什么不懂, 我又不是机器人。
这会儿轮到单舟无语了,他居然真的开始代入人类视角了。
她哽了半晌, 对,只有机器人不懂开玩笑。
晨曦:……你说的也不完全正确, 机器人其实也能开玩笑的。
单舟把手里的种子放进坑了,晨曦学着单舟之前那样, 一脚踩实了。
那除了我之外, 你还和谁开过玩笑?晨曦收回脚, 他转头看向单舟,表情有点……没什么表情。
你在怀疑我是机器人吗?单舟当即否认,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像人的人了,我就没见过还有比你更像人的人了。
这话一出晨曦诡异的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除了我还见过别的人吗。
单舟:……有啊,我以前和我姥姥住一起,她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
晨曦低头看到脚下一朵小小的黄花,刚刚抬起的脚一顿,踩到了旁边的泥土上。
那她去哪儿了。
他的瞳孔扫描小黄花,是蒲公英。
单舟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他们来的方向。
她在那条河旁边,埋在了那里。
晨曦检索完信息抬头看,看来她已经去世了。
单舟点了点头,对,快三年了。
而后俩人都沉默了下来。
中午单舟带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顺便还分享给了身旁的青年,青年接过就往嘴里咀嚼,吃的毫无灵魂。
很难吃吗?单舟看了一眼青年,他吃的好干啊。
俩人坐在一棵柳树下,葱郁的树枝间偶尔有阳光泄下,吹过的微风让满树的枝叶发出簌簌的摩挲声,树下的少女吃着手里的食物满眼好奇的看向身旁漂亮的青年。
很美味。
青年回答的没有一点儿犹豫。
可你的表情好干。
单舟咽下嘴里的食物。
干?他想了想,我不渴。
并不了解几百年前的老梗的人工智能有时候显得有点单纯。
单舟认真和他解释,我说的干的意思是你吃东西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好像……她想了想,想起一个很贴切的形容,好像在吃蜡烛。
是味同嚼蜡。
他贴心的帮他找到了相应的词语。
单舟点了点头,对,你看起来像味同嚼蜡。
晨曦:……不,你做的很好吃,只是我……他想了想,找出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我没有味觉,没有味觉就尝不出酸甜苦辣。
单舟面露震惊,你尝不出味道?青年点头,对,尝不出。
那你还说我做的很好吃,你明明吃不出来!我只是想夸赞你,虽然我尝不出来但看着很好吃。
单舟勉强被安慰住了,她安分了一会儿又开始好奇,那你是生病了吗?晨曦顿了顿,没有,这是天生的生理缺陷,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那你好可怜,尝不出味道你会失去很多快乐。
单舟同情,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高科技的身体居然连味觉都做不出来。
对人类的食物一点儿兴趣所以刻意忽略味觉的晨曦不敢苟同,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点头。
你说得对,我很可怜。
单舟:……单舟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想了想她转移话题,中心城市的人也和我一样会‘祝福’,然后种出粮食吗?晨曦摇了摇头,把手里最后的食物塞进了嘴里,他感觉他的‘胃’快要满了。
他说了好长一段,单舟听得认真。
那他们好可怜,我这儿的食物可以给他们吃。
青年侧头看向单舟,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单舟笑了笑,你想把我带到中心城市是因为我能种出很多东西吧?晨曦一顿,对,但你可以选择不去。
单舟撑着下巴看向他,我可以选择不去,但你心里是想让我去的吧。
漂亮的青年回视少女,过了半晌他才道,对,我想让你去。
单舟挑了挑眉,我可以和你去啊,可是……她指着远处的山,近处的草,可是我走了它们就不会再长大了,冬天的时候风雪会把它们冻死的。
青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沉默了下来。
单舟从屁股边揪了一朵小黄花,想了想有起身摘了三根柳条,她飞快的把柳枝变成了一个圆形的花环,然后把手里的小黄花插/进了枝条间,她举起花环看了看觉得就一朵小黄花有点儿不好看,于是有看了看周围,往前膝行几步又摘了几朵。
她把所有的花装饰到花环上,而后站起身把手里的花环放到了青年头上。
风吹过他的头发,吹起了柳枝,吹动了衣摆。
青年抬头看向少女,少女笑着围着他转了一圈。
真好看!晨曦看不到自己,所以不知道到底多好看,但他看她的表情大概是真的很好看。
单舟盘膝坐在他面前,两人面对面相望。
晨曦看向她,远处是葱郁的山峦,近处是茂密的草地,这些近近远远的景物组合在一起,组合出了一副和谐而美丽的画面。
真好看。
青年清润的嗓音作出赞美的声音,他觉得这一幕很美,是连系统也觉得美的程度。
·他们用了一整天种完了半座山,而单舟对每一颗种下的种子都给予了美好的祝福,她告诉晨曦第二天它们就会发芽。
时间过得很快,笼子里的小兔们已经长大了,单舟又编了几个笼子分开喂养,这一段时间她和晨曦种了好多好多的树,但远处依然还有更多的山是死的。
今天我们不种树了。
单舟拿着胡萝卜喂完兔子,转头就看到蹲在兔笼前正在喂红薯藤的青年。
听到她话的青年抬头看向她,空出来的手还在抚摸兔子脑袋,那我们做什么。
单舟抬了抬头,看向远处丰收的田地。
丰收了。
单舟还是从杂物间找出了两个草帽,一个戴在自己头上,一个戴在青年头上,她还给他分配颗一把镰刀,给自己却准备了一把剪刀。
等到了地里她先给晨曦演示了一遍如何割稻谷,而后将八亩田地的重任交给了他。
小助手觉得老板有点心狠,单舟觉得并没有。
别说了八亩地了,给他八十亩他都能干完,他可是永动机。
单舟完全没有一点儿愧疚,虽然不知道晨曦靠什么补充能源,但肯定不会没有能源,三个月了,他还好好的呢。
而被分配任务的晨曦显然并不觉得艰巨,相反他觉得很简单,没带犹豫的接受了。
单舟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以前她收完这八亩地肯定得缓一个星期,但有了晨曦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幕,一个长的漂亮的过分的青年挥舞着镰刀收割这一片又一片稻子,而远处的菜园了戴着帽子的少女拿着剪刀咔咔咔捡着成熟的瓜果。
等单舟收完了黄瓜准备去玉米地里掰玉米时,稻田里的稻子已经被人割完并且码的整整齐齐。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和小助手喃喃道:我就说他是个永动机吧。
小助手:……不文明割完稻子的青年看到单舟就走了过来,即便干了一场大活他脸上还是干净的一点儿汗都没有,最多身上扎了几片零碎的稻叶。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青年询问单舟。
单舟顿了顿,指了指地上一大筐黄瓜。
你帮我放到院子里,顺便再给我带个筐。
好。
青年面不改色的扛起目测有两百斤的竹筐往家走。
单舟望着他的背影感叹,真好。
也不知道在感叹他身体好,还是在感叹自己有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而好。
小助手:……人类真的好复杂。
作者有话说:第一百四十九章有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 本该好几天完成的工作他俩硬是用一天就拾落的干干净净。
田地里堆满稻垛,院子里堆满蔬菜,单舟一种一种码好, 她把一个十来斤的大南瓜递给旁边的青年。
这瓜老了,留着明年做种, 你放到阳台下面吧。
青年接过南瓜转头放在了阳台下面。
单舟挑了两根嫩黄瓜, 有扒拉了一个蒜和几个辣椒准备今晚吃凉拌黄瓜, 想了想觉得一道菜又太朴素, 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多准备几道。
于是又去腌菜缸里挑了一把酸豇豆, 来个小炒酸豆角, 其实这酸豆角最有滋味的还得放肉沫,但家里条件有限只有蔬菜,等过几天再宰兔子。
家里厨房不大, 晨曦一个乍一看有点消瘦,实则一点都不矮的人,两个人堵在里面是有点转拥挤的。
你去屋里吧, 我做好叫你。
单舟对阳台下的人道。
青年应了一声, 转头进了房间。
单舟拿着菜刀当当当切的飞快, 她往煮热的锅里倒了点菜籽油, 等油热了就吧案板上的菜刷的进去,一瞬间噼啦啪啦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菜籽油的味道很浓郁,但等混着菜炒熟之后就有一股很香的味道, 能让整间屋子都闻到。
今天就炒了一个菜,还有一个是凉拌菜, 差不多等饭熟了就可以开饭了。
单舟擦了擦手跑到门口对着旁边的房间喊了一声:我做好啦!快来帮我!她话音一落, 一个人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剩下的给我。
他对单舟说了一句单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等食物都端到桌子上后俩人面对面而坐,单舟喜欢凉拌黄瓜,所以总是去夹这道菜,而对面的青年似乎并没有偏爱谁,他一如既往规规矩矩的一筷子菜一筷子饭。
其实凉拌黄瓜很好吃的,拌着香油和蒜很下饭。
单舟说了一句,想起青年没有味觉,于是又加了一句描述:味道有点咸,又有点清爽,总之很好吃。
青年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单舟,嗯,听你的描述就觉得很好吃。
晨曦开始有点遗憾没有装味觉系统,清爽和咸是什么味道,他好像有点没法想象。
晚上休息的时候单舟躺床上,晨曦躺在铺好的地上,他们在某些时候脑回路出奇的一致,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十五岁少女住一个房间,俩人似乎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单舟是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她姥姥去世的时候她才十岁,十岁的小孩子连男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有性别观念,所以她一直以为晨曦是和她一样的。
而晨曦,他觉得自己不是人。
你睡了吗?单舟盯着乌漆吗黑的房顶,小声询问。
没有。
根本不用睡觉的计算机·晨曦。
你睡不着吗?单舟爬到床沿看向地上的青年。
青年睁开眼和她对视,有点。
单舟起身跪坐在床上,嘿,我也睡不着。
青年看向她,你为什么睡不着。
单舟想了想,不知道,以前我干完活恨不得连续睡两天,今天却有点睡不着。
青年想了想,那你想做点什么吗?什么?单舟一愣,做点什么?晨曦声音很平静,睡不着的人一般会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你想做点什么。
单舟搓了一把脸,我没什么想做的,那你以前失眠都会做什么。
从来不睡所以从不失眠的晨曦:……他搜索数据库,想知道普通人失眠都会做什么。
看剧,看小说,听相声。
他平静的复述大部分人类失眠会做的事。
单舟眼睛睁大,什么是看剧,看小说,听相声?晨曦忽然想起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有很多常识类缺失,他如果带她回去是有责任保护她的,那么理所当然的日常知识也应该教授给她。
他给单舟解释和科普电视剧,然而单舟越听问题越多,一会儿问电视是什么,一会儿问快板是什么,一会儿又问作者是什么,她就像一个充满问题的十万个为什么。
而晨曦耐心的解答她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些问题很刁钻,俩人的对话有时候让人啼笑皆非,但偏偏他们都一本正经,一时又觉得真的在讨论很严肃的问题。
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看家庭伦理剧,年轻人喜欢看爱情剧,孩子喜欢看动画片。
什么是家庭伦理剧?单舟好奇。
青年回答,讲述一个家庭内发生的故事,可能是婆媳,可能是夫妻,可能是家长和孩子。
单·十万个为什么·舟又追问,什么是婆媳?什么是夫妻?什么是家长和孩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就成了夫妻,它们孕育了下一代就是孩子,而夫妻对孩子来说就是家长,孩子长大娶了妻子,他的母亲对于他妻子而言就是婆婆,婆媳就是妻子和婆婆的关系。
晨曦一本正经科普婆媳关系,单舟一本正经的听。
那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她忽然发出了对于性别的拷问。
晨曦忽然觉得单舟比自己相像的还单纯,她似乎不光连常识都不懂,甚至连性别概念都没建立。
他默默搜索出关于性教育的知识,但觉得如果他照本宣科的给她科普她可能还会问‘什么是子宫’‘什么是睾/丸’‘什么是xx’等一系列他不太好形容和回答的问题。
如果有幻灯片他或许可以给她正经开一堂图文并茂的课,可惜他没有。
晨曦沉默了,他想了想用最简单的办法告诉单舟。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这就是男人和女人。
单舟微微睁大眼睛,似乎觉得掌握了刷新三观的知识,而后她在晨曦略感不妙的感觉中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我和你是不是可以成为夫妻生出小孩?晨曦:……晨曦第一次感觉什么叫棘手,他觉得有点问题,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人,更谈论男人,但他刚刚又告诉单舟自己是男人,那么这前后就成为了悖论,如果他否定了单舟的话就和自己刚刚的话产生了冲突。
晨曦的主脑开始飞速运转,而后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了几百年前的某部法律至高法典,中间就有对于婚姻的描述。
我们不可以成为夫妻,你还没到结婚的年龄,所以我们不能成为夫妻。
他用两个‘我们不能成为夫妻’来表达这件事的不可行性,他甚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就是松了一口气。
单舟‘啊——’了一声,听来有点失望。
为什么嘛。
晨曦刚想张嘴回答,顿了顿又止住了,他决定适时为她留点思辨空间。
单舟显然并没有纠结关于‘夫妻’这个问题太久,因为她有了新的问题。
那什么是爱情?显然她对‘爱情’的好奇远大于‘夫妻’。
晨曦:…………爱情是种很复杂的情绪,它可能发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可能发生在男人和男人或者女人和女人之间,可能是单方,也可能是双方,当人类双方产生爱情时他们就会成为世上最亲密的人,他们共享欢乐与痛苦,成为了彼此最信任的人……而大部分人所认为的爱情最终归属是婚约,相爱的人结婚成为夫妻,组成家庭,延续爱情,直至死亡。
事实上这只是晨曦搜索总结出来的结果,他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去阐述爱情,可实际上他也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文字的苍白描述也不能让他理解。
爱情,或许真的只有人类才有的东西。
单舟捧着脸趴在床沿,似乎有点理解,又似乎并不太理解。
男人,女人,亲密,信任,欢乐和痛苦。
她似乎有点理解,于是草率的得出一个结论,但还是警惕的问了一句。
爱情没有年龄限制吧?没有。
晨曦如实回答。
单舟刷的站起身对着地上的青年直白道:那我对你产生了爱情!她对他产生了爱情?晨曦超强的系统也无法确认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抬头看向手呈喇叭状对自己说话的少女,一向运行丝滑的系统微微卡顿了一下,这点卡顿让他一时无法在最快的时间里整理出相关资料与语言回复。
单舟看着直直盯着自己的青年,开始‘有理有据’的解释起来。
你看,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说过男人可女人也能产生爱情,亲密和信任,我现在对你很亲密和信任啊,我连家里的兔子都给你喂,我还给你编过花环,难道我对你不亲密和信任吗?至于欢乐,我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开心!特别开心!!总之超级开心!!!她连说三个开心开强调她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痛苦……单舟卡顿了一下,然后想到,如果特别难过的话,我也会很难过的。
她说完这一通看向晨曦,你看,你说的我都有,这就是爱情啊。
她整张脸笑眯眯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因为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他一边顺着单舟的话理了一遍觉得有道理,一边又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又无法作出结论,总之辩论来辩论去他觉得他的主脑有点开始发烫了。
晨曦?晨曦!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的单舟坐在晨曦面前,她伸手在他脸上晃了晃,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晨曦数据归拢,眼睛重新聚焦单舟。
嗯,我在,怎么了。
单舟摇了摇头,而后询问他,所以我说的没错吧,你觉得呢?晨曦顿了几秒。
我觉得你说得对,你对我产生了爱情。
第一百五十章在经历过那天晚上的‘爱情论’之后, 单舟似乎又变成了以往专注种树的小姑娘,她领着晨曦穿越大山来到另一片没有踏足的土地,这里和地球上大部分土地一样, 死寂,枯萎。
晨曦站在毫无生机的土壤上回望来时的方向, 回望背后是发芽的树苗, 前方是遍野的枯木, 他们就像一个分水岭, 清晰的隔开了生与死的界限。
锄头不知疲倦的开垦土地, 一颗颗种子被种进土壤, 它们生根发芽带来新的希望。
冬天要来了。
单舟站在一个土丘上,她嗅着微风带来的味道,敏锐的闻到了凛冬的气息, 丝丝缕缕,断断续续。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更早。
晨曦望向西北。
比去年早了一个月。
他根据湿度温度与地表参数预见了季节的变幻,中心城市已经在两天前发出了冬季预警, 人类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搬离地表, 进入地下城。
单舟跳下土丘, 看向青年。
你们冬天怎么过的?晨曦回答:人们会进入地下城, 地下城可以保持最基本的温度,等待冬天过去。
单舟漫不经心的折下一根枯树枝。
地下城要聚集那么多人应该很大吧?晨曦收回视线, 看向她。
地下城有四百万平方米。
他顿了顿又道,以你现在目光所及, 不到它的十分之一。
单舟‘哇’了一声。
那可真大,我家的地窖才一点点, 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一个月后凛冬果然如期而至, 大雪伴随着寒风的呼啸在地面肆意横行, 但即便如此森林依然□□的伫立在寒风中。
橡树像是撑在地上的小帐篷,保护着数不清的弱小生灵。
今年单舟还是躲在地窖里过冬,唯一的区别就是比去年多了一个人,因为用电的紧张大部分时间里地窖只能靠壁炉照明取暖。
小助手依然放着去年的歌单,但歌声只有他俩能听到,大部分时间单舟都在和晨曦天南地北的闲聊,偶尔在稍微放晴的日子里她会去地表巡视森林,看看树木的状态。
看来它们很健康。
被迫穿上棉衣的伪人类跟在少女身后,走过一丛丛一片片树林,空气依然是冷的,吹出来的气能瞬间化为冰霜,单舟走了几步发现走不动路,因为雪埋的太深。
上来吧。
青年跨过雪层走到单舟身前,单舟犹豫了一下,爬上了他的背,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话,因为带着口罩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再看一会儿就回去。
她有点担心后面的雪会越来越深。
青年应了一声,背着她又走了一段,他们看到不远处有一颗萎靡不振的小树,它是去年种下的最后一批,还没来得及成长就迎来了凛冬。
单舟顺着滑下他的背亦步亦趋的走到小树苗前低声说了几句,又转头看向晨曦。
希望它能撑过冬天,经历过冬天的小树就不会再怕寒冬了。
晨曦望向她,上来,我们去看看别的地方 。
单舟抖了抖腿上的雪渣,重新爬上了他的背。
俩人趁着好天气看了几座小山,等太阳快落山了才回到家,虽然今年的天气没有以往寒冷,但依然有零下二十度,回到地窖后单舟对着壁炉烤了好久才回暖。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可能顾忌到所有的树。
她有点萎靡,种了树的山很多,可不是每天都有太阳的,即便有太阳她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青年坐在椅子上,他很安静,有时候就像一个摆件似的,好几次槐舟找东西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忽略他,等找来找去找不到东西他就会忽然出声提醒,把槐舟吓一大跳。
而此刻他静静的坐在壁炉旁的椅子看着她。
我不怕冷。
他忽然说话。
单舟不解的看向他,嗯?晨曦继续说,我可以去巡视森林,记录生病的树,然后带你过去,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单舟下意识想要拒绝。
那可不行,就算你不怕冷,可冬天的森林里也很危险,厚厚的雪下或许有很多未知的东西。
晨曦说:我不怕,我不会死的。
单舟有点儿生气,就算你不会死我也不能让你去!这和死不死没有关系。
晨曦沉默,俩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久他忽然说:等春天来了,我带你去中心城市吧。
单舟抬眸,晨曦接着说,那里有很多人,可以帮助你种更多的树。
冬天我们可以回来,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它们会死了。
他看向她,说出了办法。
单舟拿出铁钳扒了扒炉灰,又伸手拿来一块新碳丢进了炉子里。
她没有说话,晨曦以为她不愿意,于是也没说话了。
你冬天会愿意和我一起回来吗?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晨曦看向炉边的少女,橘红的火光把她照的暖暖的。
会,我会和你一起回来。
他听自己说。
少女露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那等春天我跟你去中心城市吧!她看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期待,还有点忐忑。
那里很陌生,到时候我能一直跟着你吗?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的问,仿佛他如果说不能她就不去了。
当然可以。
晨曦回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像夫妻那样?她揶揄。
晨曦:……我开玩笑的。
单舟觉得晨曦真的很不会开玩笑。
·冬天是漫长而无聊的,但再漫长都会有过去的一天,春末的时候风雪终于停了,它在夏天来临之前离开了大地。
因为说好了要离开,单舟把家里的东西都整理好放进了地窖,准备冬天回来的时候再拿出来,她在地里撒了一大片种子,这是为森林里的小动物准备的,或许它们会吃,或许它们不会吃,但她还是撒了。
之前认识的胖松鼠搬到了一棵橡树上,那棵树每年都会长很多很多橡果,它依然能保持自己膘肥体壮的身材。
院子里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单舟把它们放到了山里,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她从仓库里找出了一堆种子,里面大部分是农作物种子,小部分是各类花木种子,她准备把这些带走。
当然,她其实还想带很多东西,可来接他们的是一架直升机,空间有限,最多只能在下面吊一个箱子,单舟选择吊了一缸腌菜,对于这个选择晨曦没有任何意见。
飞机是无人驾驶,或者说控制架势的依然是晨曦,但单舟不知道,她还和晨曦聊了一路‘泡菜的正确吃法’。
中心城市已经陆陆续续恢复了地表运作,大部分人开始搬回地表的家,中央大厦依然伫立于整个城市中心,仿佛一把直指天空的利剑,似要捅破阴霾的天。
单舟趴在玻璃上往下看,或许是一架飞机带着一个缸的画风过分奇葩,飞机飞过的领域地面的人陆续抬头看,讨论着高层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这里好大……容纳五千万人类的城市规模庞大,人类的所有资源与智慧都聚集再这里形成的画风简洁中交织着复杂。
有些城区的画风有点像赛博朋克,有些城区的画风充满未来科技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而越临近中央大厦画风就越简洁,比起外城充满了高耸入云的肃穆感。
直升机最终停驻在中央大厦顶层,接到通知的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了,他们歇下挂在直升机下的缸迅速移开,而后直升机停在了中央的停机坪上。
一些迎接的高层站在一旁,他们像一根根柱子似的整齐,脸上满是严肃和微不可察的敬畏。
机门打开,伴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还有一道略显活泼的脚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谁。
那是一个能改变人类命运的人。
欢迎您回来。
欢迎您回来。
……所有人微微低头,声音整齐的似乎有特意排练过。
青年身边跟着一个少女,她有目光有点儿好奇,偷偷瞥了一眼那群柱子后又立马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的凑近青年小声道:他们好像机器人。
全身都硬邦邦的,声音也硬邦邦的。
或许他们就是呢。
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众人心中思绪万千。
晨曦从不会和人玩笑,至少在人类眼里他是严谨的,严谨到没人敢在他面前开玩笑。
但所有人都没有听错,他刚刚似乎在和一个人开玩笑,虽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单舟瞬间睁大眼睛,她有点不信邪的又回头看了看刚刚路过的几个人,觉得不敢置信。
她回过头对晨曦说,那还挺逼真的。
在场众人:……中央大厦地面以上有一百三十六层,连接着地下一百层,正负总共二百三十六层,晨曦和单舟走进电梯后后面跟着的十几个人都乖乖的停在电梯外,等电梯下去后他们才会坐一旁的电梯。
电梯周围是透明的,伴随着下潜的过程单舟能清醒的看到中央大厦的内部构造,每层都有无数的人,有的或许穿着白大褂,有的或许穿着西装,甚至还有穿着军装的,他们分布在不同的楼层做着不同的事。
而晨曦带着单舟来到了一百零六层,从上到下中间十层都是属于他的区域,这里掌控着整座大厦的中枢系统,包括会议中心在内的一部分区域。
总之想要找晨曦的大部分人会来这儿,但很少人会主动找他,很多时候系统都能预见性的解决大部分问题。
小部分关于人类思想关系的问题他只会监视,很少会出手解决。
几百年来唯一被天网亲自出手打击的人类思想关系只有反天网组织,现在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了,但不排除漏网之鱼。
晨曦把单舟带到一处设施完备的房间,认真教导她所有东西的使用方法,单舟是个聪明孩子,一教就会。
接下来的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后续可能需要你配合一部分实验,总之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只要呼唤我随时能到。
在晨曦离开前单舟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她看上去有点儿不太习惯新环境。
我的腌菜呢。
她默默靠近他身侧,十六岁的姑娘身高不到一米七,只在青年肩膀处,对比下显得有些小巧。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习惯。
房间很大,有一整面落地窗,站在那能将半个中心城市收入眼底,房间之外的空间更大,大到单舟自己摸索会迷路的程度。
没有一个人,安静的让人害怕,所以她其实是不想让他走的,可他看上去有事情,于是嘴边的挽留变成了腌菜的去向。
晨曦读不懂人类变化莫测的思想,但他能靠着依据计算出答案。
你的腌菜等会儿会送来,如果不习惯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不会有影响。
单舟一听这话高兴的一把抱住他,声音说不上的愉悦。
那太好了!那你留下来陪我吧!晨曦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下意识去扶她。
他这具身体虽然看上去是人,但核心物质依然是金属,人类的身体对比他是十分脆弱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对于土地种植研究项目的推进并不是一帆风顺, 他们特意开辟了一间堆满泥土的室内田地,而单舟要做的就是种下种子后对它进行祝福,而之后的二十四小时所有人盯着那颗被种下去种子, 无数人见证了震撼的一幕被污染的土地长出了绿色的植物,植物在一夜之间开花结果, 这一幕被忠实的记录进视频中, 被无数人反复观看与惊叹其中的神奇。
植株正常, 没有被污染。
一号研究员得出结论。
土地污染超标, 没有任何改善。
二号研究员得出结论。
一株正常的植物在一片污染的土地上长大, 怎么看都很奇怪, 为此无数科学家紧锣密布开始寻求别的方向。
单舟一开始被要求站在地里祝福,后来被要求站在外面祝福,再后来他们甚至让她用通讯系统祝福。
结果出人意料, 不管是站在哪儿,用什么工具,只要有她的声音植物就能成长, 区别只在于出芽率。
靠的近的是近乎百分之一百的发芽率, 越远发芽率越低, 而用通讯设备是最低的, 只有百分之二十。
虽然是百分之二十,但在一毛不长的地里这百分之二十已经很高了, 接下来他们有了新的研究方向,就是研究其中的区别性。
而接下来的实验单舟需要参与的次数不高, 她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
单舟回到一百零六层,早就接受到消息的晨曦静静的站在走廊里迎接她。
今天感觉如何。
晨曦例行询问, 他需要了解她每天的心理状态。
还不错, 接下来的实验不需要我参与了, 我有更多的时间和你在一起。
单舟高兴的快步走上前揽住他的手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他们习惯了这样的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
晨曦微笑回答,那实在太好了,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陪我吗?她侧头反问。
晨曦轻轻颔首,当然,我是你的监护人。
单舟挑了挑眉,我之前听了很多传闻。
比如。
晨曦声音平静,他好像好奇,又似乎不好奇。
比如天网,比如晨曦,晨曦是天网的创造者给予他的名字,他代表着人类终将破除黑夜迎来晨曦。
她似乎在说一件随耳听来的传闻,然后随口告诉他,但其中的又似乎夹杂着别的深意。
青年如丈量般精准的脚步一顿。
她抬头看向他,青年漂亮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完美,而此刻他看向单舟的神情却宁静的不可思议。
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天网。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然而在说这件小事时他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她。
单舟率先移开视线。
我早就知道了。
她踢了踢脚,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了。
晨曦微微侧头,什么时候知道的。
单舟直白的把她当初的发现告诉了他。
那八亩地正常人不可能三个小时割完,当是我就觉得你不太正常,现在确定你果然不正常。
晨曦:……单舟无所谓道:那时候我没拆穿你是因为我还有很多活要干,你那么能干我舍不得不用。
晨曦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合理。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
单舟脚尖一转绕到了他面前。
那最主要的是什么。
他低头看向她,声音依然平静。
单舟扭捏了一下,她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姐姐,了解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关于感情,关于情绪,关于晨曦。
就是,我想有个人能陪我,只要陪我说话他想要什么我都能送给他。
说完她看向晨曦,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晨曦想了想,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想要’这个概念。
单舟顿了一下,选择换一个角度去问。
那你有什么愿望吗?晨曦默了一秒,人类文明生生不息。
单舟想了想,感觉能实现。
实验室的人总是说她是人类文明延续的希望,那么有她在这个愿望就有实现的希望。
青年忽然向她伸出手,单舟毫不犹豫的牵住了他。
她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让晨曦想到了地球之外的宇宙中有许多闪亮的恒星。
她的眼睛像一颗恒星。
他们都说你是忽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你来自哪里,还有人说你来自外星,总之说法千奇百怪,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来问你,他们就不说话了。
单舟说着别的传闻,晨曦安静的听着。
所以你真的来自外星吗?她真的很好奇。
晨曦带着她来到餐桌前,亲自将食物递到她面前,又将餐具放在旁边。
今天吃的是番茄意大利肉酱面,她光坐在那儿就闻到了番茄的酸甜香伴随着肉酱的味道。
我并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从有意识起我就已经在地球了。
单舟安静的吃着面,等嚼完嘴里的食物她才开口。
没关系,人类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还有人说我们是猴子变的,事实上达尔文的进化论也存在无数质疑,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祖先是猴子。
这也是他们告诉你的吗。
晨曦询问。
单舟点了点头,实验室里哥哥姐姐知道很多东西,比我知道的还多,唔……她看了晨曦一眼没说话,然而晨曦知道她的意思。
可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我多。
他告诉她,他觉得这是事实,作为一台超级计算机他的主脑囊括了人类从诞生起到现在的所有文明与知识,没有人比他更‘博学’。
单舟低下头吃东西,没再说话。
你不信吗。
他反问她,表情依然那么平静。
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包括达尔文进化论的全稿。
青年继续说。
单舟勉强咽下嘴里的食物,她的表情有点奇怪,如果非要说就是好像一个从来不唱歌的人忽然变成了麦霸一样,全身上下充满违和感。
我没有不信啊,没有人比我更相信你无所不知了。
她连忙打住了青年企图背诵进化论全文的举动。
你是在吃醋吗。
单舟忽然想起实验室里的姐姐说过的一个词,她觉得现在在她面前极力表现自己‘博学’的晨曦看起来像极了这个词。
晨曦一顿。
这也是他们教你的吗。
单舟略感不妙,不,这是我看书学习到的。
晨曦没再开口,他近乎一眼就看透了她在撒谎,实验室里有什么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里只有一堆数据和无数的尖端器材,就算有书也都是专业书,专业书可不会教别人‘吃醋’。
单舟在晨曦的眼里莫名感受到某种压力,她开始尝试转移话题。
再过六个月我就要过生日了,你有想好送什么礼物吗?话题转移的太僵硬,连晨曦都察觉到了她的目的。
当然。
他纵容她转移话题。
单舟顺势问,是什么?青年回答,一场生日会。
单舟:……一般不都会保密吗。
这么直白吗?啊,我好期待。
单舟一脸‘期待’的看向青年,奋力表现出自己的愉悦心情。
青年微笑,这只是一部分。
单舟一愣,还有别的?对,还有别的。
·关于提高出芽率的实验有了显著提高,但依然不足百分之五十,但即便如此在面对资源贫瘠的当下百分之五十也可以改变太多。
虽然对于土地自然孕育植物的进展依然原地踏步,但为了解决当下食物短缺的困难,高层集体向晨曦提议让单舟开展资源再生计划,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发挥所长,去种田,种很多很多田,至少得养活中心城市的人。
但晨曦拒绝了。
整个中心城市有五千万人,五千万人日均消耗两万吨粮食,就算单舟的嘴再灵也不可能在一天内种出两万吨粮食,这简直就是消耗她的生命。
于是高层退而求其次,希望实验室能够尽快提高利用通讯设备传递声音的育芽率,尽快投入到生产中去。
晨曦通过了这个提议,于是压力转嫁到了实验室这边,而为了配合实验进行单舟这段时间也忙碌起来,她开始录入无数祝福,甚至在她词穷的时候在场的理科大佬们也开始绞尽脑汁的帮她写祝福。
研究员甲:你走近我的世界,为我绽放希望之花、结出生命之果。
你弥合了我多少心灵的创痛,带走了我几多恨惘。
他觉得他文采斐然,堪比实验室莎士比亚。
研究员乙:你的芳姿,你的丽影,你的笑靥,使我难以忘怀,我已被你美妙的风姿深深吸引!他觉得这句话一定能提高发芽率!作为读稿的当事人单舟:……她拿着满屏的土味情话,酝酿了下情绪,开始了声情并茂的朗读。
啊!你走进我的世界!为我绽放希望之花!啊!你走进我的世界!为我结出生命之果!你弥合了我多少心灵的创痛!带走了我几多恨惘!你是谁!?你是我最亲爱的玉米啊!在场众人:……——啪啪啪啪!所有人举起手鼓掌,直呼好文采。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第一百五十二章通讯出芽率的提高意味着不用单舟出马, 人们只要拿着录有她声音的播放器就可以种出粮食,而这一消息的公布顿时让整座中心城市的人沸腾起来。
从百年前的那场浩劫说起,人们已经几百年没有见到绿色的天然植物了, 更何况那已经是传闻中的食物呢,一时间人们仿佛陷入了某种狂欢中, 无数人意识到曾经的地球要回来了, 人类可以活下去了。
中心城市储存着一部分种子, 但如果平均分配给所有人却是不够的, 在此之前他们显然需要用这些种子先种出一批种子再分配给大家。
但因为百年的保存, 大部分种子的出芽率只有百分之八十, 除了水培的常用蔬菜一直延续至今而依然保持着百分之一百的发芽率外,还有一部分比较脆弱的甚至已经不足百分之十。
这时候单舟带来的种子就有了很重要的作用,她所带来的种子除了稻谷小麦玉米之类的重要农作物外, 还有鲜花树木这类具有观赏性的植物,因为这是她近几年种出来的,大家一致决定先使用她提供的种子。
至于那些储存了几百年的种子, 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却确认是否可以当做人类食物来源。
装甲车浩浩荡荡的开出中心城市, 早在之前他们已经确认了以东北平原为中心的土地进行试种。
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开垦, 无数农耕机械被投入生产, 种子以严格的间距投入泥土之中,而后一切设备准备就绪, 一声令下少女清甜的声音响彻平原。
单舟原本是很淡定的,渐渐的她表情开始不对, 最后从耳朵开始红色蔓延整张脸。
踏马的好羞耻!她捂住耳朵关上窗紧紧抱住自己,她不光捂住耳朵, 甚至还企图捂住身边人的耳朵。
不许听不许听不许听!青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单舟掩耳盗铃的举动, 无情的戳穿了她的谎言。
你捂住我也能听见。
不止听见那让单舟脚趾抓地的土味赞美, 还有无数人满怀期待的赞叹。
没有人会嘲笑你。
青年看向她,他想了想又伸手将她捂耳的手拿了下来。
他们不会嘲笑你,永远不会。
单舟红着脸,声音少有的有些磕磕绊绊。
真,真的吗?青年‘嗯’了一声,真的,我早就说过,你会是个伟大的人。
单舟原本羞耻感爆棚的心被他这副淡定而理所当然的模样所渐渐平复下来。
一切就看明天了。
单舟冷静下来后低低的说。
明天就能统计出种子的发芽情况,从而进一步证实通讯计划的可行性。
翌日,所有人携带设备出动,天空飞着无人飞机,地上的人拿着设备测量统计,最终所有人当日夜晚来临前统计出本次种植的出芽率。
百分之七十!拿着最终研究表的人高呼这个振奋人心的结果,顿时所有人欢呼起来。
百分之七十!那是比实验室里的得出的结果足足告了百分之二十,多么大的进步!单舟站在门口看着里面激动欢呼的人,大概是被这气氛所感染,她也控制不住笑了。
看来今年的冬天会有很多人能吃到粮食,真正的种出来的粮食。
单舟对身后的青年说。
晨曦没有说话,他此刻正静静望着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地,种子虽然只发了小小的芽,但站在这望去却能看到大片若隐若现的嫩绿色。
它们夹杂在深色的土地间,是如此醒目。
单舟走到他旁边也看到了这一幕。
今年冬天或许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他突然开口,单舟表情一僵。
为什么?她不敢置信,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吗?晨曦感到抱歉,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他望向天空,阴霾之上的宇宙中有人在召唤他。
或许他们说的对。
晨曦的声音带着某种苍茫的辽阔,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他们来找我了。
单舟一愣,谁?晨曦看向她,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
我能感受的到创造我的人,他们在来的路上。
单舟瞠目,她有点不回过神,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你是说……外星人?晨曦果然不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如此突兀的出现,如此高智能化的人工智能在当时的时代里是近乎不可能出现的。
那时候的人们在进入信息时代后虽然提出了AI人工智能的概念,并孜孜不倦的往这个方向研发,企图创造出只有电影里才能实现的高智能化AI系统,可显然在那短短的几十年里他们根本创造不出来。
那些无数披着‘AI’皮的产物也不过是刻板的程序化的毫无智慧的垃圾,根本不配称之为智能。
晨曦垂眸,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于地球来说却是是外星来客,而对于他来说却是创造他的文明。
单舟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晨曦看向她,你可以问我。
单舟说,虽然这样说似乎有点儿冷血,但人类如今的处境很大程度,不,是本来就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毫无顾忌的投放核弹企图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如果没有你的干涉,或者说没有他们的干涉,单舟指了指天空。
我们本来就应该走向灭亡的,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呢?我想不通。
总不能是善良吧?对一群都能自相残杀的人善良也太奇怪了。
单舟想不通,宇宙中的文明千千万万,地球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类从诞生到现在或许对整个宇宙来讲不过是一瞬间,一瞬间的文明能让多少人记住,能让多少文明认识一个名叫地球的文明。
晨曦看向身旁的少女,他近乎包容她的一切,包容她一切千奇百怪的想法,解答她无时无刻不在冒出来的问题,包括她现在的好奇心。
他似乎对于解答她的问题抱有某种热衷。
热衷?晨曦仔细回味了一下这个词。
或许换一个词更加贴切。
喜欢他喜欢回答她的问题。
单舟看向盯着她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他在走神?夭寿,电脑都会走神吗??咳咳,你还在线吗?单舟促狭道。
晨曦回过神来,我在线。
嘛呀……单舟觉得自己好像突然get到晨曦的某种可爱之处,或许这么说有点奇怪,总之认真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的晨曦她有时候真的觉得他有点可爱。
一种名叫特别严谨的可爱。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帮助人类,或许答案会让你震惊,但我依然要告诉你。
他看向单舟,说出了能让无数人类为之震惊的秘密。
他们与你们曾拥有同一个祖先。
单舟表情瞬间凝滞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也是人类吗?晨曦被尘封在代码深处的信息伴随着另一个文明的到来被逐渐唤醒。
是的,但与你们不一样的是他们拥有比你们更高层次的科技,像我这样的AI在他们的星球并不罕见。
创造我的是一个是一个名叫EW83723的研究所,而我被创造的初衷就是被投入地球,延续你们的文明。
槐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细节。
晨曦在称呼创造他的文明时用得是‘他们’,而被他拯救的地球文明则被他称之为‘你们’,似乎在他的眼里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文明。
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个文明,而是他不知道该把自己归结于于哪一方。
天外的文明创造了他,可他被创造出来后的百年时光都在地球,他竭尽所能的完成被赋予的指责,可到头来他却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晨曦从来没有表露过关于这方面的任何立场与想法,也只有单舟能在他的只字片语中窥见这个秘密。
单舟一直觉得晨曦是有情绪的,他的情绪很微小,微小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但单舟却察觉了。
他们会带你走吗?单舟忽然问晨曦。
晨曦一顿,我不知道。
单舟换一种方式,是不是只要文明得以延续,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对。
他平静的回答。
单舟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声音却不知不觉早已沙哑。
那,你会消失吗?晨曦摇头,我不知道。
单舟深吸一口气,她想压抑内心慢慢涌出的,无法抑制的悲伤。
你……她一开口,眼睛蓦地就红了,晨曦不解的看向她。
你怎么了。
单舟哽咽道:我有点悲伤。
你为什么会悲伤。
晨曦问。
单舟回答,因为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就很悲伤,非常悲伤,非常非常悲伤。
晨曦沉默了几秒。
不要难过。
他安慰她。
单舟总觉得晨曦是情绪的,他很聪明,他以前不知道开玩笑,后来他学会了开玩笑,他以前不知道安慰,现在他学会了安慰。
他能学会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人类才有的东西。
比如情绪,比如……第一百五十三章那年的冬天单舟一个人回到了山谷, 山谷依旧是山谷的样子,小屋伫立在山谷间,田野里的玉米杆子依然挺拔的生长在那儿, 远处的森林茂密葱郁,寒风裹挟着冷气肆意蔓延在森林间, 小动物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它们或许早有先见之明的找到了过冬的地方, 藏着数不清的食物舒舒服服的躺在暖融融的小窝里, 准备美美睡一觉迎接来年的春天。
她那年的生日是伴随着丰收的号角与全城人民的喜悦欢呼掺杂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然觉得似乎不分彼此, 都是快乐的。
晨曦为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日,有鲜花,有蛋糕, 有祝福的人,有闭眼的许愿。
这些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从来不知道生日原来还能这么过。
请闭上眼睛。
单舟闭上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被牵引的往前走, 牵着她的人有一双温暖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 很柔和。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了。
单舟睁开眼, 那是一处很空旷的房间,非常空旷非常阔大, 在房间中心悬浮这一个由无数光线聚集而成的东西,那些光线上有数不清的光点在迅速游移, 像星星, 又不太像。
那时的她被如此一幕所震撼。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身边的人。
他伸出手虚虚抚摸那些光线, 洁白的指尖在光的映衬下仿若透明。
他说,那是我。
他说,那是我真正的样子。
一堆光纤组成的超级计算机,很符合人类对于外星科技的想象,却一点也不符合一个人类对于另一个人类的想象。
单舟确实有一瞬间呆滞,她有点儿不敢相信,又觉得无比真实。
晨曦对于单舟的一切反应都抱着无比宽容的态度。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是一串项链,上面的吊坠是一个圆形的球体,球体是透明的,它中间悬浮着一个漩涡,漩涡周围点缀着无数的星星。
是宇宙的一角,一个星系。
这是什么?她被这奇幻的景象所震慑,情不自禁的想要拿近看。
银河系的缩影,太阳系太小,小到把银河系缩小成这样大小后用显微镜也找不到。
他说完就帮她把项链戴上,你与我都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沙砾,我从过去走到现在,三个世纪的时光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瞬间,可对生活在这三个世纪里的人类来说却是他们的永恒。
他说,你以后,也会成为我的永恒。
没有半点华丽辞藻的装饰,只是一字一句平淡的叙述,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暧昧,就仿佛他一直所认为的事实一样。
‘——叮!’小助手的声音突然出现。
‘系统通知:宿主攻略‘晨曦’任务已完成,奖励:100万积分。
积分已到账,请及时查收。
’单舟目露错愕,她猛地抬头看向晨曦。
晨曦看到单舟的表情,他第一次有点读不懂她的表情,有点震惊,又夹杂着诧异,以及一些更加复杂的他无法读懂的深层次的东西。
那时什么?你怎么了?他问。
单舟张了张嘴,忽然有些难以开口,又觉得很奇怪,总之这种感觉把她的躯体与灵魂撕裂开来,她一边觉得虚假,一边觉得真实。
攻略成功?那是什么?她一遍又一遍试图去理解这四个字,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为什么连起来她就觉得不懂了呢。
你……单舟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晨曦看向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单舟抬眸,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爱?晨曦认真的想了想,爱情?单舟缓缓点头。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我所拥有的关于‘爱情’的理解都是人类对于它的解析,而我个人对于‘爱’的理解依然一片空白。
单舟闻言并不意外,也不生气,她甚至平静的接受了他的回答。
你不必妄自菲薄。
晨曦听到她的话目露疑惑,单舟轻声说,事实上你已经学会了爱。
·那是单舟与晨曦的最后一次对话,而后在冬季到来前她回到了这片山谷,小屋依然是小屋,可等单舟走进地下室时却发现里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近乎被改造成了一座地下城堡,科技的痕迹遍布整个区域,最先进的室内空气循环系统为这里源源不断的注入新的空气,单舟甚至找到了她在中心城市居住的房间,是一比一的完美复刻,连她曾经闲来无事贴在墙上的挂画都在。
是谁改造了这里已经毋庸置疑。
甚至在地下的仓库里还有一大批农耕机器,足以让她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种完一百亩地。
可惜山谷里的面积也没有一百亩。
老板,既然任务已经完成,我们什么时候回星空啊?小助手绕着这一大圈飞了一遍,它现在还是震惊宿主居然能完成任务,它同行什么时候进化的这么先进了?这让小助手百思不得其解。
可任务已经完成,晨曦不会死,虽然他会离开地球,但主线任务不让他‘死’确实已经完成了。
按照往常,是指小助手以前的宿主而言,任务完成代表着可以离开了。
虽然上辈子单舟选择了留下,但那时上辈子她有丈夫有孩子家庭和睦父母健在,现在是从头到脚孤家寡人,勉强有一个恋人也是要远走高飞了,它觉得宿主应该会选择离开。
然而事实是,单舟依然拒绝了。
她不想回到空荡荡的星空,不想被再次洗涤记忆后投入下个世界,又开始一场永无止境的任务。
她有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我忘记了好多好多。
她躺在躺椅上闭目回想,记忆依然清晰可见,可她还是忘记了东西。
是什么?是爱。
她曾经拥有过很多很多的爱,可它们无一都被她抛弃在永无止境的星河里,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那是她的桎梏,她永远都不被允许记住哪怕一丝丝的感情。
她从创造起就被定下了使命,她在执念中学会了爱,可爱最终依然会被抹除,她不甘心不愿意学会了就消失,拥有了就失去,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中重新学会爱。
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让她产生了一种新的情绪。
那就是疲倦。
灵书和书灵是伴生的,或许创造她的人早有先见之明的预测到了这一点,于是它们可以选择对方,开始新的历程。
单舟想这次回去后她告诉灵书这个好消息。
它一直向往精彩多变的世界,她一直觉得比起她的懈怠灵书或许更适合完成任务,那么从此以后她就辅助它,帮它实现它的愿望。
·春去秋来,晨曦的忽然消失带来的恐慌在时间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人类开始建造新的城市,他们将新建的城市称之为晨曦。
大部分人类是感激晨曦的,三个世纪的坚持已经为他正名了太多,而在人类见到新世纪曙光的那一刻晨曦的消失又为他披上了神化的光芒。
至于那一小部分曾经致力于反对晨曦的人,他们对于晨曦的观感则更加复杂。
单舟对人类作出的贡献则因为她是人类而被上升到不下于晨曦的高度,或许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人类也并非一无是处,为他们在黑暗中踽踽前行的是晨曦,而为人类带来希望的依然是他们自己。
人是复杂的,复杂到他们自己也无法读懂自己,也只有少数的人在回望历史时得以窥见其中的真相。
单舟一意孤行的选择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她从出生起就从不生活在人群之中,于是往后的生活便依然如此。
她该做的已经做到的,往后的半生本就该只属于她。
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照常收到了来自人类高层的礼物,是一台游戏机。
人类在满足生存需求之后理所当然的开始为精神而服务,于是娱乐活动,游戏,购物,文学,小说等一系列的精神文明开始苏醒,这台游戏机就是这段时间的产物。
她玩了一会儿觉得还可以,但不足以让她沉迷,而小助手热衷于逛论坛找统友等社交活动,对游戏也趣味平平。
二十三岁那年的春天单舟站在窗台边看手里的水晶球,里面的星系似乎一成不变,星星散发着光,夜里的它就像个真正的宇宙。
二十五岁那年她家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他说他来自三十六光年之外的世界,跨越无数恒星来寻找她。
单舟手里的鲜花还没来得及修剪,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忽然浮现这句话,她差点就要说了,又觉得这个问题傻的彻底。
好吗?当然好,不好能活着回来吗?单舟傻傻的伫立在自家的花园里,面前的青年仿佛从没变过,依然笑得完美。
你不记得我吗?单舟。
单舟眨了眨眼。
啊。
她发出了一声单音节,而后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似的手忙脚乱的跳出花丛,几年不见莫名有点尴尬。
记得,记得。
她尴尬的说。
青年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尴尬,反而笑着指了指她手里的鲜花。
送给我的吗?单舟愣了一下,连忙把并未来得及修剪的鲜花一股脑的隔着围栏塞进了他怀里。
对对,给你的,都给你的。
谢谢。
青年接过鲜花,低头嗅了嗅,好香。
单舟眨了眨眼,那个……青年抬头看向她,单舟抿了抿唇,要不要进来喝一杯?晨曦一愣,欣然点头,好啊。
作者有话说:正文已经完结,至于番外可能会写可能不会写。
这是我第一篇原创小说,接近五十万字,写了一年多,中间断断续续断过更,但我还是写完了,其实一度觉得写的很差劲,不知所云,可我更新一章依然会有小可爱订阅,总觉得对不起你们,可如果不写了那就真的对不起了,当时开文的时候只想着怎么过签,原定计划只有三十万左右,写着写着写到了五十万,还是蛮唏嘘的。
感谢坚持看完这本书的人,感谢一直不离不弃的读者,第一次写文有诸多不足多谢体谅,你们的留言我都看过,谢谢鼓励也谢谢指正,我会坚持学习努力改正加油创造出更好的作品,再次谢谢各位(鞠躬)最后说一句,一路走来多谢陪伴,江湖浩大希望咱们来日能再次相遇,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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