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林也在想, 沈寻养成如今这个性格,大抵也是他故意引导的。
段逸南是个很乐观的人,意气风发, 人缘很好。
而他沈长林天生沉闷, 阴沉不近人情,他觉得, 他的女儿也应该学他这般死气沉沉的性格。
沈寻还小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
她经常笑着, 也喜欢在头上别五颜六色的发卡。
每天精力十足,像个小太阳, 和当年的段逸南一样。
沈长林不想在沈寻身上看到关于段逸南的半分影子。
当沈寻在路边看到一朵野花, 拉着他的手吵闹着:爸爸, 我要和小花花拍照,你帮我拍!沈长林道:你喜欢这花, 为什么不把它摘回家?可是摘回家了, 小花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死了就永远属于你了。
沈寻嘟着嘴想了一会儿,把花儿摘下来了。
在幼儿园时, 沈寻和同学起了摩擦, 老师让她给同学道歉。
刚好沈长林来来接她放学, 他一把抱起沈寻就走,说:不需要道歉。
沈寻小声解释:可是爸爸, 是我先推那个小朋友的。
没关系,想推就推,不用道歉。
以至于到后来上初中, 有个男生对她吹了声口哨, 她用一把水果刀捅了那男生。
即使这样, 沈长林也没有更正她的三观,只是花钱把这事儿给摆平了。
......沉默了好久,沈长林终于从过往的画面中挣脱出来,他轻拍着江妙的背,道:好点没有?嗯,但是我饿了。
那就下去吃饭吧。
之后的几天,沈寻一直都没回家。
沈长林这边内忧外患,除了之前的智能锁项目之外,其它的项目也陆续出了问题。
沈氏集团主要是做电子元件与APP相结合的独家性产品,自从智能锁的项目出问题之后,其它的电子元件被发现不符合环保条例规定,全部需要回厂重新接受检测。
并且与电子元件相搭配的APP程序,也被大量举报,理由是非法收集用户信息。
现在所有的软件全部需要下架。
之前公司的风险防控体系都是由沈寻来负责,现在沈长林才发现,沈寻负责的防控体系漏洞百出。
风险评估没做好,没提前备有预用流动资金。
现在公司陷入债务危机,一下子没办法从银行借贷。
公司所有能够融资的渠道,都早就被沈寻以各种理由给断掉了。
又过了半个月,沈长林第一次给沈寻打电话。
你在哪里?和秦上然在家呢。
沈长林第一次觉得恨铁不成钢,他道:马上回公司,我有事要问你。
我不舒服,懒得去。
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公司的资金链早就断了,为什么不和我说?智能锁的投入资金有一亿多,这一亿多的账目在哪里,马上给我说清楚!沈长林声色俱厉,让沈寻惶恐不安。
她强装镇定道:所有的账目都在系统里了,你不会自己看啊。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我是你父亲!沈寻看了一眼靠在她怀里的秦上然,对沈长林道:我已经把手里的债权转让给秦上然了,以后公司的资金问题都跟我没关系。
都没开股东大会,你怎么转让的债权?沈寻摸了摸秦上然的头,之前开过了,那时候你带我妈去医院了。
当时你自己授权让我处理一切的。
沈长林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
当时江妙感冒了,他带着她去医院挂点滴。
途中接到沈寻的电话,说是要开股权会议。
沈长林忙着照顾江妙,没心思管这些事情,让沈寻全权处理了。
沈寻,你到底要干什么?不干什么,我只是不想管公司了而已。
就这样,挂了。
她挂了电话,才低下头亲了亲怀里的秦上然。
秦上然放下游戏机,捏着沈寻的下巴。
老婆,你觉得你真的能够扳倒沈长林?我觉得吧,公司的债务问题,对他来说应该不难解决的,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能怕你这点手段?公司的事情只是开始,等再过几天警察就开始重审段逸南出车祸的案子。
等案子一查清楚,他就要去坐牢了。
秦上然坐起来,把沈寻抱在腿上,你怎么肯定段逸南的车祸是沈长林弄的?你手上的证据好像也不是很足。
我说是他弄的,就是他弄的。
你总是质疑我干什么。
秦上然在她腿上拍了一巴掌,你跟我横个屁,有本事跟警察说去啊。
你最近怎么总是和我对着干,皮痒了?秦上然笑得流里流气,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来,坐好,我给你口一个,让你败败火。
......过了三天。
沈长林接到警方的传唤,说是要重查当年的段逸南出车祸的案子。
经过这么多事情,沈长林自然能够猜到是沈寻干的。
他让保姆照顾好江妙,便跟警察走了。
做笔录的过程很久,一直到晚上沈长林才回来。
回到家里,江妙已经不在,保姆说是沈寻把人给接走了。
他一脚踢翻跟前的茶几,怒不可遏,沈寻就是个孽种,当初就不该把她留在身边,他直接开车来到了沈寻和秦上然住的小区。
到了楼下给沈寻打电话,让她下来。
沈寻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江妙,对她道:妈,我下去买点东西,让秦上然在这里陪你,我马上就上来。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江妙站起来道。
沈寻把她按下,你在这里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小寻,你爸爸呢,他怎么还不来啊。
别问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以后你跟我一起生活,我会照顾你的。
沈寻一边说着,一边查看手机上的车票时间,她打算今晚就带江妙走。
这几天沈长林因为被调查,被限制出市,她必须要在这个时间内离开。
江妙也急了,她又站起来:小寻,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你爸爸跟我们一起。
沈寻脾气越来越不好,她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对江妙吼道:一直找他干什么,没有他你就不活了吗。
他是沈长林,不是段逸南,到底要跟我你说多少次!江妙第一次看到沈寻发火,这也是唯一一次沈寻对她说重话。
她哭了起来,肩膀在抖动,轻声道:他就是段逸南啊,他就是你爸爸啊,你为什么总是说他不是......你还不愿意认清事实吗,段逸南早就死了,是被沈长林杀死的!沈寻越发心烦,声音也变得尖利。
江妙捂着脸哭,不敢再回话。
别哭了,连你也要惹我生气吗?沈寻又吼道。
秦上然在一旁看着,他过来把沈寻拉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双眸。
沈寻,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她是你妈妈,是江妙!你怎么可以对她发火,连她也让你不顺眼了吗?沈寻像是突然清醒一般,她怎么可以对江妙发火,这是她最爱的妈妈啊。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妙,她只是想要离开沈长林,单独和江妙在一起而已,她怎么可以对江妙发火......她哭着跪在江妙前面,握着她的手。
妈,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听我的话好不好,好好听我的话,可以吗?我们离开这里,我们离开沈长林。
江妙也在哭,断断续续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所有人听你的话......你现在这里等着,我下去一趟。
沈寻用力抹了一把脸,又对秦上然交代:照顾好她,我马上回来。
她迅速出门下楼,外头下起了初雪。
她一走出单元楼就看到沈长林在雪中站着。
人已到中年,但他依旧挺拔,面部轮廓分明,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严厉。
一看到沈寻出来,他几步走过去,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沈寻被打倒在湿漉漉的水泥地板上,她擦掉了嘴角渗出的血,站起来看着沈长林,笑着说:警察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沈长林又给了她一巴掌,这次沈寻直直站着,没有被打倒。
你妈妈呢?沈寻盯着他,带着哭腔道:把好朋友杀了,抢了他的老婆,还让他的女儿叫自己父亲。
沈长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沈长林声音很冷,与周遭呼呼的风雪声融在一起,没有多大的威胁性,反而带着无尽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