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宜蓝看了一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
现在九点不到。
她迅速地估算了一下, 然后在电话里对导演助理说:可以。
我现在赶回来的话,大概十一点钟左右能到市区。
顾显坐在蒋宜蓝对面。
听到她说的话,他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望过来, 若有所思。
他们本来应该在这边吃完午饭再启程回去的。
蒋宜蓝递给顾显一个抱歉的眼神。
她现在必须得赶回去。
她快速地把玻璃杯的牛奶喝完,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 随即起身。
与此同时,她手里的电话没挂,导演助理还在跟她叙述具体的情况。
蒋宜蓝准备到民宿前台那里去,问问看现在能不能订到车。
没想到顾显也跟着她一块儿出来了。
蒋宜蓝停住脚步, 她把电话稍稍拿远了一些,跟顾显说明情况:不好意思, 顾显, 公司临时有点儿事情, 我得马上赶回去。
顾显点头:好。
你行李收拾好了吗?我把车子开出来。
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他很体贴。
两人各自回房间拿行李,等蒋宜蓝拖着行李箱走到民宿前台的时候,顾显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他从驾驶座上下来, 穿过门廊, 过来帮她拿行李。
他单手提着她的行李箱往车子走去。
如果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就是男友力满满。
这时候刚巧有铨盛的律师从外面散步回来, 意外看到顾显和蒋宜蓝一副马上要走的样子。
诶,George,不是说好要一起吃好午餐再回去吗?顾显言简意赅:我们先走了,临时有事情要回市区。
你们玩的开心。
蒋宜蓝绕到副驾驶座一侧上车,跟门口几位律师挥了挥手。
等到顾显的车子驶出民宿山庄的时候, 蒋宜蓝收到了电话会议的邀请。
她戴上耳机。
顾显在她旁边专心开车。
电话会议是由贺佳音的经纪人黄敏发起的。
会议里算上蒋宜蓝拢共也只有四个人参会, 分别是贺佳音的经纪人黄敏、蒋宜蓝、纪录片导演郁恩, 以及现场编剧王杞。
黄敏一上来先跟博塔的三位人士提前打好招呼:蒋老师、郁导演、王编剧,抱歉啊,我们的艺人这边出了一点儿状况,拍摄要暂停。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所以希望几位一定一定绝对保密。
蒋老师和郁导演还在路上,待会儿两位到了世纪星耀之后,需要补签一份保密协议哈。
娱乐圈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一上来就是先签署保密协议。
把保密协议的事情重申好以后,黄敏终于进入主题。
蒋宜蓝原本以为黄敏可能会含糊其辞,没想到黄敏倒是根本不避讳博塔的这三位人士,直接把贺佳音目前遇到的困境明确地说了出来。
蒋宜蓝这才知道,刚才导演助理口中提到的贺佳音的黑料究竟是什么事情。
原来,贺佳音曾经在青春期时先后患上厌食症和暴食症,一度长期接受心理医师和精神科医生的治疗。
但这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患病的时候,贺佳音尚未出道。
而在她签经纪公司出道之前,她的病情就已经完全治愈了。
然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贺佳音几年前的治疗病历突然被对家的经纪公司拿到手。
对方故意将这份把柄攥在手里暂时不曝光,却主动向世纪星耀透出风声,这其中威胁的信号很强烈,仿佛已经拿捏住了贺佳音的星途。
蒋宜蓝马上联想到,那次她向娱记大嘴张购买世纪星耀旗下明星的料,娱记大嘴张当时就跟她提过一句:圈内有人挖到了贺佳音的把柄,准备以此来抢夺贺佳音的资源。
现在想想,所谓把柄应该指的就是贺佳音的这份治疗病历了。
这件事情其实说严重也没那么严重。
但是,考虑到经纪公司一直以来给贺佳音塑造的公众形象是在满满爱意中长大的富家大小姐,是一位阳光开朗、性情活泼的新生代小花,如果厌食症和暴食症事情被曝出,势必会影响到贺佳音的富贵花形象,影响到她的影视角色和相关代言。
我们最近在为贺佳音接洽《花漾少年》里面的女二号一角。
好几家新生代小花都卯着劲要抢这个饼。
这个时候一旦出负面新闻,基本就会被其他各家联手往下打压。
黄敏说得很中肯,也很实在。
但是,蒋宜蓝觉得,黄敏其实没有必要跟她们三个人说得这么详细。
无论是蒋宜蓝,还是导演和编剧,她们三个人都不是世纪星耀的员工,也不是危机公关专家,知道贺佳音的黑料,也帮不上什么忙。
恰恰相反,黄敏现在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们,后续如果黑料泄露扩散出去,反而会给蒋宜蓝她们惹来麻烦。
世纪星耀可能会怀疑是她们走漏风声。
对此,黄敏说:我是很相信三位老师的人品。
世纪星耀既然选择了与博塔合作,那么这个时候我们肯定坦诚以待,不会隐瞒的。
也希望三位老师能够体谅我们佳音现在的状况。
纪录片肯定还是要拍的,但是后续怎样拍,我们得重新制定方案。
蒋老师,等你到了之后,我们再继续谈接下来的合作形式,好吧。
蒋宜蓝说好。
电话会议到此结束。
蒋宜蓝把手机拿在手里,以免错过重要来电。
顾显做律师这行,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消除不必要的好奇心,所以他没有问蒋宜蓝工作有关的任何事情。
他把车开得很稳,从头到尾也只是出言关心了一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虽然只有这一句话,但蒋宜蓝不觉得他对她漠不关心。
相反,她能够从这句话里读出他对她的关心和在意。
顾显就是这样的人,他总能给身边人带来可靠的安全感。
蒋宜蓝一方面感受到顾显的这份真心,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不要感受到这份真心,因为这样她就不会觉得举棋不定了。
母亲说蒋宜蓝是外热内冷,叶晴说蒋宜蓝是外冷内热。
蒋宜蓝觉得,可能还是好朋友更懂她。
如果她能够有口头上自诩的一半冷漠的话,那么她现在马上就能毫不犹豫地跟顾显提出要分道扬镳。
但是蒋宜蓝知道自己会犹豫。
这意味着她不忍心,也仍然还留念着顾显。
顾显在十一点前把蒋宜蓝送到世纪星耀的大楼下。
谢谢你,顾显。
我晚点儿再联络你吧。
蒋宜蓝走进世纪星耀的大楼,有黄敏安排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接她。
她刚要跟着工作人员往电梯的方向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看到是她的纪录片导演郁恩。
嗨。
哈喽,宜蓝,你走得太快了,我一直在后面追你。
郁恩也是刚刚到,她看到蒋宜蓝从一辆轿车的副驾驶座上下来,她经常听说蒋宜蓝的花边新闻,不免八卦,嘿,刚刚是你的男朋友吗?蒋宜蓝开玩笑:没有啊,那是我的律师。
律师?郁恩吃惊地反问,你签保密协议,也要带着律师一起的吗?喔,你们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难以想象诶。
开玩笑啦。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
蒋宜蓝忽然想起来,她自己是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所以这才在路上花费了两个小时。
但郁恩照道理应该是在市区,要么就是在片场,她怎么也才到。
郁恩解释说:家里大的那个在换牙期,跟她妹妹玩捉迷藏的时候,小的那个走路走得好好的,结果大的那个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头朝下摔在地地板上面,把乳牙磕掉了,手臂也摔青了。
我那时候刚刚出门开上高架,又被家里育儿阿姨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只好送大的那个去看医生。
一通折腾下来,这就跟你同时到世纪星耀了。
郁恩是那种典型的超人妈妈,家庭事业两开花。
郁恩的老公是野外摄影师,一年里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都在非洲,其余的时间基本也驻扎在祖国的大西北。
郁恩一个人搞定家里两个孩子,虽然有育儿阿姨和保姆,但郁恩基本也从不缺位。
蒋宜蓝是佩服郁恩的,但也仅仅是佩服而已,并没有任何向往。
蒋宜蓝和郁恩坐电梯到七楼。
她们先签署保密协议,然后在会议室里坐着等黄敏过来找她们。
现场编剧王杞也在。
她们等的时候,刚好坐着聊纪录片第四单元的拍摄方案。
黄敏露面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钟了。
黄敏连轴转了一个上午,但是仍然不能在午餐时间歇下来。
她先安排助理咨询蒋宜蓝等人的口味,统一订餐,然后待会儿边吃边聊。
黄敏坐下来刚要说话,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出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又礼貌地道歉:抱歉,韶宁老师过来了。
我先去见完韶宁老师,然后再过来——她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人完全拉开。
蒋宜蓝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地往门口看过去。
会议室门外的一行人里,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影后韶宁。
韶宁的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昂贵的皮鞋,清隽疏朗,从头到脚都是一派英伦绅士的西装礼仪。
蒋宜蓝从小在家里耳濡目染,随意一眼扫过去,如果她现在是在英国的话,就基本可以打包票,这个男人是Oxbridge出身。
韶宁走进会议室,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就在这里开会好了。
韶宁对黄敏说。
黄敏自然说好。
韶宁看向身边的年轻男人。
这位是江叙,我请来的危机公关专家。
黄小姐,请让江先生接手整件事情的公关思路。
韶宁授意指派江叙来做危机公关。
蒋宜蓝抬眸。
江叙刚好坐在她的对面,她对上他的视线。
他也不避开,一双桃花眼就这么游刃有余地隔着办公桌与蒋宜蓝相望。
同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仿佛与蒋宜蓝相熟似的。
蒋宜蓝直觉,这个江叙,会是一个难缠的危险分子。
方才他进门时展现出的绅士风范,恐怕只是他的一重伪装。
蒋宜蓝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她垂眸看去,居然是坐在她旁边的郁恩发过来的。
你跟这个危机公关专家认识?他有在看你诶。
蒋宜蓝正要回消息给郁恩,郁恩的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发过来。
该不会那么巧,刚好是你的某任前男友吧?当然不是了。
蒋宜蓝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江叙。
作者有话说:Oxbridge: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合称。
江叙,应该勉强算是男二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