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宜蓝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
她抿了一口瓷碗里的冻奶茶, 放低茶碗的时候，她抬起眼眸，对着姑妈蒋倪莞尔一笑, 补充说：我一直都有在谈恋爱啊, 难道您不知道吗？准确来说，蒋宜蓝身边的男朋友基本都没有断过。
她的桃花运一向都很旺。
反倒是姑妈这样问她, 让她感觉到有点儿意外。
难道姑妈以为她已经空窗很久了吗？姑妈为什么会这么想？蒋倪回答说：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提醒你说，你祖父打算让你这次春节去见见世交家里的男孩子。
你当时在电话里也没有同我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以为你还是单身呢。
蒋宜蓝勾唇笑笑, 深深地看了一眼蒋倪，眼中的情绪意味深长：可是祖父在做出决定之前, 他也没有来问过我的意见呀。
无论我有没有男朋友, 在他心目中肯定已经比不上他替我挑的人了。
既然如此, 我又何必招惹他不痛快呢。
坐在对面的蒋倪定了定神，转而笑道：同你拍拖的男孩子怎么样啊？如果相处得不错，那么你尽可以介绍他给家里人认识。
蒋宜蓝却没有把这句话听讲耳朵里去。
她摇摇头, 调侃说：还是不要了。
祖父祖母很挑剔的。
我也没有想过要把人带回去给他们介绍认识。
谈恋爱拍拖是我自己的事情, 还是不要上升到全家人都参与进来的高度了。
有表姐的案例在前，我不是很想重蹈覆辙。
她指的是蒋老爷子当时不喜欢赵钟宁自己选的老公萧褚。
说到这件事情, 蒋倪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她盖住茶碗，只评价说：你祖父祖母这些年也有吸取教训，不一定就会挑剔你的男朋友。
蒋宜蓝仍然坚持摇头。
蒋倪看出一点儿端倪，于是试探着问道：宜蓝，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要跟对方结婚, 只是谈恋爱玩玩而已的？蒋宜蓝微微一笑：姑妈替我保密。
这就是承认了。
蒋倪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叹息一声说道：唉呀, 你和阿宁，怎么家里两个女孩子的情路都这么坎坷呢。
兜兜转转就是遇不到正缘。
蒋倪自己其实也已经与前夫离异多年。
严格来讲，她也不算是遇到过正缘。
*吃过晚餐，蒋宜蓝开车送蒋倪。
她把导航的目的地设到兆园路十七号。
蒋倪端庄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拢起脖颈上戴着的丝巾。
她让蒋宜蓝把车里的空调温度再往上调两度。
蒋宜蓝把车子驶出停车场，然后就听见姑妈说：宜蓝，你明天有空吗？我约了大嫂一起吃饭。
你要是有时间，也过来吧。
至于阿宁，我不知道她来不来，反正我把时间和地点都发给她了。
蒋倪口中的大嫂就是蒋宜蓝的母亲季淳琳。
蒋宜蓝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有跟母亲见面吃饭了。
她们母女俩仍然僵持在那次季淳琳交往男朋友的事件上。
蒋宜蓝猜想，姑妈蒋倪大概率不知道母亲和那位许先生的事情。
而她估不到姑妈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何种表态。
但是，蒋宜蓝宁可姑妈永远都对此事不知情，因为一旦姑妈知晓了，那么估计祖父祖母也很快就会知道，而这两位老人家必然不会乐见其成。
是约明天的午餐吗？蒋宜蓝问。
蒋倪点头：对的，我们约午餐。
明天晚上我要出席一个朋友的活动，排不开时间。
不过，明天是工作日，你要上班的，时间上可以吗？如果你来的话，我们可以迁就你的时间。
你们午休是哪个时间段？蒋宜蓝：不用迁就我，我都行。
蒋宜蓝没有告诉蒋倪，她这段时间其实特意请了年假，就是为了接待姑妈。
蒋宜蓝已经习惯有所保留，她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透露出去。
这样至少当她觉得谈不下去的时候，她还能借口自己要工作而提前离席。
*周三中午，蒋宜蓝前去赴约。
她在楼下停车的时候遇到了表姐赵钟宁。
准确地说，赵钟宁的车一直没有熄火，而赵钟宁就坐在驾驶座上面。
蒋宜蓝兜着圈子找停车位的时候看到了赵钟宁的车牌号码。
等到蒋宜蓝把车子停好，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赵钟宁仍然坐在车里，好像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蒋宜蓝觉得奇怪，走过去，敲了敲赵钟宁车子的玻璃窗。
赵钟宁抬眸，把车窗玻璃降下来，朝着蒋宜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嗨，小蓝蓝。
蒋宜蓝觉得自己多虑了。
赵钟宁看起来状态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她问赵钟宁：你在干嘛？赵钟宁这时才慢悠悠地把车子熄火，开门下车。
等你啊。
赵钟宁没有拎包，两手空空就来了，车钥匙圈在她的手指上潇洒地转了一圈，然后被她收进长裤侧面的口袋里。
蒋宜蓝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她和赵钟宁一道往电梯间走去。
等我？那如果我的车没有刚好经过这里，而是停在别的地方的话，你就压根等不到我。
赵钟宁脸上的笑容加深：所以说我们两个人心有灵犀啊。
她们到餐厅的时候，她们各自的母亲都到了。
季淳琳和蒋倪面对面地坐着，留下方桌旁边剩余的两个空位置给蒋宜蓝和赵钟宁。
蒋倪看到两个年轻人过来，眼前一亮：你们两个倒像是提前约好了。
看得出来，蒋倪对于女儿赵钟宁乐意参加这顿饭局而感到很高兴。
蒋倪可能是如今蒋家人当中性情最宽容的一位了。
赵钟宁笑眯眯地回答说：当然了，我现在跟小蓝蓝的关系非常好，简直是如胶似漆。
她的用词过于夸张了。
蒋宜蓝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态，抬了抬唇，敷衍地附和了一句：确实比我们小时候的关系要好。
四个人里反而是季淳琳的兴致不高。
这几句寒暄都没有能够让她的面容上展露半点儿笑意。
蒋倪可能察觉不到，但是蒋宜蓝和赵钟宁都有所感觉。
尤其是蒋宜蓝，她认为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冷战影响到了今天的气氛。
母亲好像并不打算在蒋倪面前掩饰过去。
蒋宜蓝往后靠在椅背上。
她无所谓。
母亲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不想管。
菜品陆续呈上。
这家餐厅的上菜速度有点儿拖沓。
于是蒋倪关心地问了一句蒋宜蓝，问她的午休时间什么时候结束，下午几点开始上班，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蒋宜蓝说没关系。
到此为止，餐桌上的气氛都还算是不错。
然后，赵钟宁清了清嗓子，其余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赵钟宁抛出重磅新闻：我在考虑跟萧褚复合。
蒋宜蓝之前因为拍摄纪录片的缘故，因此她知道一点儿内情，此时并没有觉得很惊讶。
她只是没有想到，赵钟宁居然是认真的。
依照赵钟宁一贯的作风，她说在考虑，其实就是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不会再轻易改变了。
但是蒋倪完全震惊了。
她马上问女儿：萧褚？哪个萧褚？你指的是你的前夫萧褚？那个钢琴家？还有哪个萧褚，当然就是赵钟宁的前夫萧褚，不然赵钟宁也不会说是复合。
赵钟宁颔首：是的，妈妈，就是那个萧褚。
蒋倪不理解：怎么突然就要复合了？你们离婚已经有三四年了吧？你们最近又开始见面了？赵钟宁：我们一直都有在见面啊。
萧褚的商业合约签在万杭钟意，我的公司一直都在替他打理他的各种演出以及代言。
只不过，我们前段时间重新回到了谈情的关系里。
然后我决定要跟他复合——也就是复婚。
蒋倪噤声了。
但是餐桌上另外两个人也没有在这段沉默时间里接过话题。
最后还是蒋倪自己说：你要不要多考虑一段时间？复婚毕竟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而且，你要想清楚，你这次再踏入婚姻，是不是足够慎重。
你之前就是跟你外公赌气，所以才仓促地与萧褚结了婚。
结婚后你也看到了，很多事情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跟外公赌气。
蒋倪说错了话，因此引来了赵钟宁态度严肃地进行澄清。
赵钟宁强调，她之前与萧褚之间的婚姻，并不是出于跟蒋老爷子赌气。
而且，我考虑得很清楚，我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考虑到了。
我最近正在见我的律师，跟他谈婚前协议的事情。
所以，大家都记得明年来参加我的第二次婚礼，虽然新郎仍然是上次那个。
赵钟宁笑得很满足。
看起来她也喜欢这种破坏的感觉。
*这顿饭吃完，蒋倪看起来好像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
赵钟宁先走，然后蒋倪也离开。
蒋宜蓝跟母亲季淳琳留在最后。
母女俩在电梯间里等电梯。
旁边没有其他人，但是空气里凝重的氛围丝毫都没有减弱。
电梯到了。
季淳琳率先走进去，然后蒋宜蓝跟着步入电梯，顺便按了按钮。
妈，你去B1吗？不。
我去一楼。
我的司机在一楼等我。
于是，蒋宜蓝替季淳琳按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缓缓下行。
季淳琳：你春节要回香港？蒋宜蓝点头：对。
一直以来都是在这样的，不是吗？从小到大，每个春节都要在祖父祖母身边过。
蒋宜蓝其实可以不用反问句式，那样会让她的措辞听起来更加礼貌恭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开口就是故意要挑起不愉快的口吻。
季淳琳应声说是：对的。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电梯继续下行。
轮到蒋宜蓝提问：那你呢，今年春节会去祖父祖母家吗？季淳琳没有马上答复。
这其实或多或少也表明了她的选择，季淳琳今年不一定会去蒋家过春节，她有了别的选择。
蒋宜蓝紧追不舍：我也会去外公外婆家里拜年。
反正都在半山。
我过去都不用开车。
季淳琳看向蒋宜蓝。
蒋宜蓝：除非您今年过年不回香港。
你要去别的地方。
去哪里？跟谁一起去？是那位许先生吗？蒋宜蓝太敏感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