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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2025-04-03 04:21:18

三日后许是又下了场雪, 官道上鲜有人烟。

偶尔有几个农人担着柴, 被穷苦压弯了腰,忍着饥寒去给王城的富户官家卖柴。

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从城门驶出来,赶车的是个蒙面的瘦高男子,衣着虽瞧不出富贵贫贱,但脖子上围着狐皮套的毛却出的极好,他好像是个瘸子,腿边还摆着根拐杖, 腰上悬挂在公主府的令牌,此人正是燕国琳琅公主的驸马曹文瑞。

能让堂堂驸马当车夫,车里兴许坐着了不得的人物。

马车吱吱呀呀地摇得人瞌睡, 红豆捂着嘴,大大地打了个哈切。

她今儿穿了身月白色的袄子, 头上并未戴任何钗環,只簪了朵白绢扎成的海棠花,脸上淡淡扫了些胭脂, 看着有气色些。

此时,她脚边躺着已经昏迷许久的月牙儿, 小胡女的手脚全都被人用绳子绑起来, 头发零乱地披散了一身, 瞧着可怜的很。

实在太冷了,红豆旋开老秦酒的塞子,喝了两口,谁知被酒辣到了嗓子, 捂着口咳嗽了两声,秀眉不由得皱起来。

最近的事实在太过顺利了,不论是控制曹驸马、假扮渊献邀约琳琅,亦或是引诱卫蛟出城,没有出一点岔子,总让人感觉到不安心。

和阿妹不同,她自小过目不忘,尤其对数字特别敏感。

渊献……十二地支按着‘子丑寅卯’往下排,最末的那个‘亥’又称为大渊献。

先前听骚狐狸叫班烨为三哥,而骚狐狸姓胡,谐音为五。

三、五、十二他们几人之间会不会有关系?不会吧,若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唐林肯定会找机会告诉她,绝不会让唯一的妹妹身陷险境。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紧接着,官道上传来一阵急驰的马蹄声。

红豆掀开车帘往外看,原来是五个穿着银鳞细甲的将士骑着高头大马绝尘而去,最前头的那个男人的背影似乎是个大将军,身材高大魁梧,腰间悬着把长剑,瞧着威风凛凛的。

他们是谁啊。

红豆低声问了句。

曹文瑞将车帘掀开,搓着手,口鼻里缓缓喷出热气,笑道:估摸着你也不知道,咱们大燕国除了琳琅,还有位金镜公主,叫什么庭烟的。

这可是个天煞孤星,克死了父母兄弟,也就梁帝才把她当成了宝贝。

才刚你瞧见的那些骑马的将士,为首的那个是梁国派来的迎亲使,定北大将军魏春山。

魏春山?~红豆惊呼了声,眉头越发紧蹙了:我听胡大娘提过一嘴,不是说魏春山会在上巳节前后来迎亲么,为何足足提前了近一个月?~听说梁帝快不行了,想要冲喜呢。

呵,你都不知道,那梁人将我燕人视为蛮貘夷狄,梁帝还曾在朝堂上当着群臣的面讥讽庭烟公主为艳奴,两国瞧着以和亲止干戈,仇深着哩。

若哪日打起来,左右庭烟公主是个没爹没妈的主儿,也不用顾忌她。

曹文瑞没察觉出红豆脸色变化,笑道:这魏春山来了有两三天了,每日家不是出去狩猎,就是到处游玩,今儿又不晓得去哪里找乐子去了。

是么。

红豆淡淡一笑,并不在意曹文瑞说的这番侮辱她话,垂眸看了眼昏死的月牙儿,轻声问道:小公爷今日真的会来崇光寺么?我怎么觉着月牙儿对他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妹妹又猜到了。

曹文瑞拿过红豆手里的秦酒,咕隆咕隆猛灌了几口,打了个酒嗝,冷笑道:原本我是按着妹妹教的去邀他,你猜怎地,他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贱奴罢了,赏一碗药赐死就行,何必那么麻烦要去寺里?你莫不是还有别的打算?’你怎么回的。

红豆忙问。

哈哈,妹妹估计猜不到了。

曹文瑞不禁得意洋洋:自打妹妹让我给王上献策后,王上和班大人就对我另眼相看,这几日,班大人时常派人请我去内廷听各省各部的长官议事,还叫我学着看奏疏。

你猜怎么着,我还真看见了一份联名弹劾公子询父子的密奏呢,我将那封密奏偷了出来,对卫蛟说王城人多口杂,班烨和王上的眼线遍布,莫不如去城外商议。

大哥哥听了是这事,当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自然要出城的。

是么。

红豆越发觉得不安,依着班烨谨慎歹毒的手段,绝不可能会让曹文瑞这样的人偷到密奏,他难不成是故意的?今日的计划,要不暂缓缓?呸!何苦自己吓自己,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那梁国魏春山已经来迎亲了,阿妹也可能会随时苏醒,留给她的时间真不多了。

想到此,红豆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来,用脚尖踢了下月牙儿的脸,坏笑道:这是我从胡大娘那儿偷的好药,给小公爷吃,保管他好好享受。

你太坏了。

曹文瑞接过玉瓶,没忍住轻捏了下红豆的鼻子,回头看了眼前方,沉声道:崇光寺就在前头,听说前两日又挖出个佛窟,寺里众人都去帮着清理沙土、搬运佛经去了。

卫蛟和我约好了,在东厢房相见。

而琳琅为掩人耳目,今儿只带了赵嬷嬷和两个侍卫,绕道去了寺观后门那边的西厢房。

好。

红豆狞笑道:你去东厢将名册和月牙儿交给卫蛟,我去西厢杀了那对奸夫淫妇,到时候我给你发烟花信号,你只管带小公爷和他的伴当进来拿下秃驴渊献即可,到时候有小公爷在旁作证,琳琅的死不关咱俩的事。

到晌午时,雪似乎越下越大了,纷纷扬扬犹如鹅毛般飘向人间。

红豆一个人疾步走在路上,积雪将她的绣鞋打湿,冰雪的凉从脚底一丝丝蔓延到全身,凉飕飕的。

她不禁将白狐皮脖套往上拉了下,以免寒气入口,也像琳琅那般小产了。

朝前看去,巍峨奢华的崇光寺坐落在群山之间,此时孤零零地被大雪笼罩住,雪雾弥漫而起,倒真有几分出尘之感。

山门前只有两个僧人守着,不知在笑着聊些什么。

而离寺约莫百丈之外的山脚倒是热闹,支起了数十个帐篷,百多个黄袍僧人忙乱着挖洞窟里的沙土、搬运佛像和各种出土的唐朝手抄佛经。

除了僧人,瞧着似乎还有穿着官服的文官。

红豆对什么佛像佛经全然没兴趣,疾步走到寺外的高墙下,足尖一点,飞身跃了进去。

昨儿个曹文瑞将崇光寺里的布局说了番,事后她根据那窝囊废的话,将寺里各院各处大体画了个图,而今果然顺利避开了巡守的武僧,轻易就找到了东院。

东院通常是贵客布施后留宿的厢房,倒是清静的很,与僧人禅房西院离得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红豆瞧见东院门口守着两个带刀侍卫,腰上悬挂着刻写‘蛟’的字样,而上房中传出阵张狂的男人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卫蛟。

不多时,曹文瑞拄着拐杖从上房出来,抱拳对房中人淫.笑不已,贴心地将门关好,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不知笑着对那两个侍卫说了些什么,与两个侍卫勾肩搭背,离开了东院。

红豆冷笑了声,蹑手蹑脚地进了小院,行至上房,轻轻地将侧面的窗户推开。

往里瞧,上房不大,很是素颜干净,地上摆着只正燃着的炭盆,靠墙边端放尊镀金的佛像,佛像跟前是金炉清香,此时屋里只有两个人。

男人和女人。

卫蛟依旧是那副骄矜狂妄之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胡女月牙儿。

他用牙咬开玉瓶塞子,一股脑将香甜春酒全都喝下肚,转身拿起三支香,在蜡烛上点燃了,狞笑着,给佛‘诚心诚意’上香。

而此时,月牙儿也醒了,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穿着件凌红肚兜,纤腰和长腿毫不保留地暴露在男人面前,吓得尖叫,环抱住自己连连往墙角退,想要去拿东西遮羞,可屋里没有一件衣裳。

姑娘,红豆姑娘!月牙儿疯了般喊救命:有没有人啊。

喊,再高声些。

卫蛟脸上潮红一片,身子有些晃荡,已然有些迷离了。

他扯下自己的大氅,解开腰带,一步步走向月牙儿:听说你买了砒.霜,想要毒死老子?~我恨不得食你血、啖你肉!月牙儿恨得红了眼,瞪着仇人,随手抓起个香炉朝卫蛟砸去,咬牙怒骂:你这头丧尽天良的禽.兽,我要,哈哈哈。

卫蛟狂笑,抹了下鼻子流出的血,如饿狼般扑向月牙儿,将女孩的胳膊反剪在背后,啃咬着女孩的肩、还有那令人眼红心热的柔软,微喘着:没错,老子就是禽.兽,最爱干先奸后杀的营生。

、看到这儿,红豆冷笑了声,拧身离开东院,尽管身后月牙儿痛苦的尖叫是那么绝望。

她充耳不闻,唇边带着笑,疾步走向西院。

西院不甚大,院内没有一个人,只有棵大青松,松树跟前立着块刻了《妙法莲华经》的大石碑,倒是个清幽寂静之处。

红豆轻手轻脚地绕到上房侧边,将窗子轻轻推开条缝儿,往里看,这僧人屋内陈设远远要比东厢房的要简单,一床一桌而已,靠着墙摆了整整两墙的佛经和各类经史子集的简册卷。

屋里也有两个人,男人和女人。

琳琅此时歪坐在靠门的那张四方扶手椅上,许是小产后身子还没调养过来,脸色苍白,唇上点了些胭脂,倒有种病态的美;头发也没了往日的光泽,精心梳了个坠马髻,髻上只有支黑檀木发簪,身上穿着秋香色的厚比甲,素素净净的,远没有往日的那种富贵豪奢做派。

在屋子最里头供奉着尊佛像,蒲团上跪着个高大清瘦的灰袍和尚,瞧不清是何模样,通身散发着疏离冷漠之气,正聚精会神地看佛经,毫不理会身后的美人,正是渊献。

红豆不禁嘲笑,堂堂一个燕国公主,竟倾心这样的秃驴,真是可笑至极。

正在此时,只见琳琅从怀里掏出张桃花笺,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信,哽咽道:你叫我出来,为何又不理我了。

瞧见渊献不说话,琳琅红了眼,袖子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柔柔道:献哥哥,我的心你难道不知么。

公主请回吧,还是方才的话,贫僧从未给您写过只字片语。

渊献冷冷道,他给佛上了柱香,仍旧翻阅着佛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样。

你!琳琅似乎有些恼了,可又不敢发脾气,如同受了气的小媳妇般,委屈地诉苦:前些日子我小产了,流了好多血。

可我一点都难过,你可知为什么?~贫僧不知,也不敢知。

渊献淡漠道。

那是因为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是那个窝囊废的。

琳琅起身,一步步走到渊献身边,跪坐在蒲团上,靠在男人的身上,轻咬着唇:除了你,我不愿给任何男人生儿育女。

公主请自重。

渊献忙推开琳琅,颇有些狼狈地起身,退在一旁。

到此时,躲在外头的红豆终于看清了渊献的样貌,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眼睛里没有半点尘世间的欲望,气质清冷高贵,有种不可亲近的疏离感,怨不得琳琅那般倾心,就连她这种没心没情的女人,看见这和尚后心都会跳得厉害。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小沙弥敲了敲门,恭敬道:师叔,山门外来了个梁国将军,说他叫魏春山,是您的故交好友,此时正在会客厅等着您。

知道了,我马上来。

渊献略整了下衣衫,疾步往出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回去吧,你我身份悬殊,中间隔了浮屠,此生注定走不到一起。

又是这句话。

琳琅瞬间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渊献坚决地离开,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愤怒之下,女孩跄踉着起身,将桌上的佛像、香炉一股脑扫到地上,疯狂地撕扯佛经,忽然凄然一笑,瘫坐在地上,将满地的碎纸片全都拢在一起,如同宝贝那般抱在怀里,痴痴地呢喃着一个名字:渊献真是个窝囊废!红豆不屑地撇撇嘴,将垂下的黑发别在耳后,轻移莲步,走进了禅房。

禅房中没有点炭盆,有点冷,除了徐徐佛香,还有股清淡的兰花香气。

那秃驴竟有这么好?~红豆走到琳琅跟前,蹲下,看着哭的心碎的女孩,坏笑道:我最舍不得看美人哭了,好姐姐,笑一个如何?~谁!琳琅听见声音忙抬头,谁料竟看见个陌生美人。

她一开始还没认出,只觉得眼熟,定睛一看,这穿着白衣的美人好似当日那个叫红豆的妖女。

只不过,她不是被堂哥卫蛟毒死了么,怎会出现在此地。

你,你是人是鬼?~琳琅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猜。

红豆掩唇轻笑。

哼!琳琅不禁大怒,全然没了方才那股娇柔,咬牙喝道:是谁救了你,卫蛟还是曹文瑞!真是胆大包天,本宫立马回禀父王,回个屁。

红豆白了眼琳琅,直接打断女孩的话。

她从怀里掏出个枣红色的瓷瓶,在琳琅面前摇了摇,眨眨眼,天真笑道:好姐姐,我这儿有个好东西,叫软骨散,是胡大娘专门配给那些不听话的妓.女喝的,你喝了后不会说话也不会动,酥酥软软的,可舒服了呢。

大胆!琳琅勃然大怒,可眼中满是惊慌:好大胆的妖女,竟敢谋害本宫。

我怎么敢谋害你,是驸马爷要害你。

红豆掩唇咯咯坏笑,忽然出手,点了琳琅几处穴道,直接捏开女孩的下颌,将那软骨散全都灌了进去。

她看着琳琅因惧怕瞪大了眼,泪珠子成串往下掉,不禁想起十年前的母后,心里一软,停了手。

不,绝不能手软,当年的爹妈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何其无辜?被这贼贱人夫妇逼死的怀孕奴婢何其无辜?被卫蛟残杀强.暴的月牙儿姐妹又何其无辜?想到此,红豆扬手用力扇了琳琅两耳光,咬牙喝道:你们欠我的!今天该还血债了!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开,紧接着,门被人从外头撞开,来人是个高挑俏丽的胡女,正是月牙儿。

她头发蓬乱,浑身只穿着件残破肚兜,身上有不少被人咬出来的伤,而大腿处有抹触目惊心的红,让人心惊不已。

月牙儿赶忙关上门,胳膊抹去眼泪,急道:我把他引来了,他喝了浓缩的春酒,又吃了我身上涂抹的寒食散和极乐丹之毒,这会儿已然疯癫,认不清人了。

好,快过来帮手。

红豆不再犹豫,和月牙儿一起将已经瘫软模糊的琳琅正面平放在地上。

此时,院外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躲哪儿去了,小妖精,瞧老子不扒了你的皮!’听到这话,红豆和月牙儿互看了一眼,二人十分默契地迅速撕扯光琳琅的衣裳,并将女孩的头发弄乱,在卫蛟进门前,从窗子退了出去。

没错,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渊献,从一开始,只有琳琅和卫蛟。

十年生死两茫茫,杀父辱母囚妹之仇,不共戴天!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晚生日,断更了。

本打算熬夜码字,大概是年纪大了,熬不起,撑到晚上2点多,实在困得不行了。

今天可能有两更,如果晚上11点没有二更,就别等啦。

嗯,魏春山已经出来啦,庭烟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