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为什么没爹没妈的孩子就该被人这般欺负。
庭烟沉默, 怕么?是有点。
只不过她怕的并不是厄运本身,而是利和欲荼毒了心的人。
正在此时,庭烟忽然察觉到屁股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回头那看,是那老鸨子鲍三姑。
这娼妇笑吟吟地打量着她,眼里透着算计和欲望,盯着她的胸脯, 笑道:模样是上等的,就是太瘦了些,怕是一天接不了几个客。
说罢这话, 鲍三姑微躬着身子,看向孤云寄, 神情相当恭敬:老朱说这女娘是班大人的小姨,这燕国人谁不晓得,班大人无儿无女, 无亲无故,哪里冒出来个年轻俏丽的小姨, 可见是扯谎。
道长您见识高, 您给分辨分辨, 她是哪家的女孩?孤云寄笑了笑,一派的云淡风轻,问鲍三姑:刚才是哪只爪子摸的?说话间,孤云寄忽然出手, 用拂尘卷住鲍三姑的右胳膊,用力一拉,只听咯嘣一声骨头脱节响动,竟生生将妇人胳膊给扯断。
鲍三姑疼得连声喊,娘老子都哭出来了,瘫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掉,连头都不敢抬。
道上谁不晓得孤云寄的大名?传说此人性情乖张,孤僻狠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其实她和孤云寄也算旧相识,九年前王城大乱,叛兵烧杀抢掠,当年的她也还是良人妇,被几个贼兵按在破窑里欺辱。
本以为定要丧命,谁知老天垂怜。
还记得当年孤云寄带着个穿着锦衣的落魄少年进破窑歇脚,见她被辱,出手狠辣,眨眼间就杀了那几个贼兵,救下她。
这九年来,孤云寄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像是豫州太清教的首领,他手下都是道士道姑,只在梁国活动,做下的都是滔天大案。
没成想这位神仙老爷居然会来燕国,竟能找到她这样的腌臜人,可见对燕国了如指掌,手眼通天了。
今早上卖猪肉的老朱来,说给她十两银子,央告她寻摸个可靠的杀手,他家里有两个辣手货,男的可以杀了,女的放在这窑子里卖,到时候三七分账。
刚说完话,这孤云寄就进门了,叙了几句旧,就将这宗买卖给接下了。
这两件事碰上,本就怪蹊跷的,若仔细看,孤云寄和这小女娘眉眼间有那么一两分神似,难不成是旧相识?神仙爷爷,奴家知错了。
鲍三姑连连磕头。
冬日的地坚硬,再加上那起腌臜人在院里常泼水、撒尿的,更是硬如石,没几下额头磕出了血。
错哪儿了?孤云寄笑的温柔。
您老爷带来的人,奴家不该不经您允许就碰。
正在此时,上房帘子被人从里头挑开,走出来个中等身量,浑身是伤的男人,正是那屋主朱进。
他一瞧见庭烟俏生生地立在当院里,狠笑了两声,扯动了脸上的伤,咧嘴倒吸了口冷气,一瘸一拐地走下来,骂道:好个小娼妇,你男人差点没把老子打死,就这么算了?没运道的狗男女,难道就没听说过穷巷莫入么?大半夜进了老子门,打了人,杀了猪,还想当老子的家替那弃妇主持公道,做梦。
说罢这话,朱进搓了搓手,过去扶起鲍三姑。
他用市井无赖的那般态度,给孤云寄弯腰作揖,陪着笑:原是三姑不懂事,老神仙莫要怪她。
她说的也没错,昨儿晚上小人趴在窗缝儿瞧清楚了,小女娘身上白花花的,没几两肉,与那蛮汉子似乎是私奔出来的,俩人本就不干净,而今正好给她寻了个好去处,哈哈,老神仙您自然是第一个享受。
哦,这样啊,不错不错。
孤云寄挥了下拂尘,点头微笑,似乎同意朱进的说辞。
忽然,他右手作爪,一个箭步跃了前去,竟生生将朱进的两个眼珠子给挖了下来,随手一掷,扔给院门口的狼狗吃。
鲍三姑,这泼皮眼睛不规矩,嘴也不规矩,实在让人讨厌,这样吧,你和你院里的那个龟奴按住他,把他的舌头拔.出来,让贫道泡酒喝,不然,贫道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说罢这话,孤云寄笑着环住被吓呆了的庭烟,带着女孩进了屋子,柔声道:看见了么,和尚、道士、妓.女龟奴、贩夫走卒,这些人都是下九流,以后你的包子就扔给狗罢,这个世道,人连畜生都不如,别轻易相信陌生人。
好。
庭烟咽了口唾沫,忙答应着。
刚进屋子,一股香暖之气就迎面扑来。
抬眼看去,屋里陈设倒是有几分气派,竟有个一人高的红木大柜子,大炕上堆了好几床被子,墙上挂着马鞭、柳木条各类打女人的东西。
都是利用女人皮肉买来的东西,哪一件上头都沾着血。
此时,院外头传来屋主朱进撕心裂肺地喊叫,还有鲍三姑与她龟公恶狠狠地怒骂声,听着渗人得很。
或许正如孤云寄说的,这个世道,人不如畜生。
无情无义、恩将仇报,买凶.杀人,逼良为娼……庭烟倚靠在墙上,身子有些发抖,她偷偷看向里屋里的孤云寄,他舀了些水,仔细地在洗手上的血污。
这道士实在太平静了,嘴角带着抹云淡风清的笑,仿佛伤人是极平常不过的事。
道,道长。
庭烟深深吸了口气,磕磕巴巴道:你,你是不是要把我卖到那个母夜叉这里?我告诉你,我,我大伴可厉害了,会杀了你,还有我魏叔,他,他他他他。
孤云寄两手成掌,举起来,学着女孩磕磕巴巴的样儿,忽然促狭一笑:我跟前缺一个侍奉洒扫的清秀小童,你跟了我罢,道长给你教功夫,带你离开燕国这腌臜地儿,咱们去大梁的东京,看看繁华盛世,如何?庭烟一愣,竟说不出话来。
半响,才咽了口唾沫,手挠着头,磕磕巴巴道:你,你放了我罢。
咱们素不相识,干嘛要害我,我,我,我还给你吃包子哩。
那,那,那包子差点噎死我哩。
孤云寄又磕巴着打趣,摇头一笑。
忽然,这道士一屈膝,跃上房梁,从上头拿下个大包袱。
他用拂尘轻扫着包袱上的灰,微蓝且深邃的眼满是温柔,笑道:你若不答应,那我的面子就下不来,少不得要把你卖进这种脏地界儿,让你去受苦。
可,可,可我阿娘怎么办?我姐姐的丫头月牙儿怎么办?你,你,你都自身难保啦,还想着别人。
孤云寄莞尔坏笑,他走过来,将包袱塞到庭烟怀里,指着旁边离间的小门,故意板着脸,凶道:进去把道袍换上,乖啦,不然道长可就生气啦。
庭烟气急,可又不敢违拗了他。
瞧吧,鲍三姑和屋主朱进就是下场,她可不想被抠了眼珠子去。
想到此,庭烟抱着那个大包袱,走进隔壁屋子。
抬眼看去,这屋子很是精致。
#^_^#除^o^雪^V^梳妆台、绣床一应具有,桌上摆着大红蜡烛,画了春宫的木屏风后有个浴桶,像个富家小姐的闺房。
起初,庭烟还不愿换衣,生怕自己刚脱掉,那些脏人就进来羞她。
但孤云寄本事那样大,就算用强,她又能怎样。
想到此,庭烟无奈扁扁嘴,转到屏风后,坐到小凳子上,将大包袱放在腿上,打开。
里头果然是身道袍,摸着又厚又软,想来续了很多上等的绵。
再翻翻,竟还有肚兜和亵裤这样私密的东西,而且瞧着和她平日里穿的尺寸相近。
疑惑之下,庭烟除去身上的这身半旧袄子,连忙换上孤云寄给她准备的衣裳,嚯,不大不小,正合适,且那肚兜的里层续了上好皮子的绒毛,暖烘烘的,肚子也不凉了。
外头的孤云寄敲了敲门,问:换好了没?好啦。
庭烟忙将换下的衣裳裹到包袱里,毕竟是女孩子穿过的,不太好叫男人瞧见。
没一会儿,只听脚步声传来,从屏风外头转进来个清瘦高大的男人。
不错。
孤云寄上下打量着庭烟,连连点头。
他目光落在庭烟赤着的小脚上,笑了笑,蹲了下去,手轻轻附在女孩的脚上,叹了口气:这么凉啊。
我都习惯啦。
庭烟端坐在小凳子上,不敢乱动,她从发上将簪子拔下,紧紧地攥在手里,好在道袍宽大,孤云寄并未看见她这般举动,只要这贼道士敢行不轨,她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能再让赵煜的事在她身上重演。
不过,这贼道士瞧着清俊不凡,面上并无半点猥亵狎昵,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脚,最后,竟解开了自己的袍子,盘坐在地上,将她的脚放进胸膛里捂着。
道,道,道长,你做什么。
我,我我有身孕了,你是出家人,不能这么对待一个弱女子。
庭烟有些害怕,身子不禁往后仰了下。
此时,她感觉到孤云寄的心跳得有些快,似乎情绪有些激动。
再仔细看他的模样,肌肤并无半分瑕疵,眉毛又黑又浓,薄唇泛着粉,是个极英俊的男人,瞧着眼熟得很。
对了!庭烟拊掌,欢喜道:我总算知道你像谁了,你像我妈。
哈哈哈。
孤云寄被逗得大笑,从包袱里拿出袜子,给女孩往上穿,柔声问:你还能记得你妈的模样?记不太清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吃极乐丹,忘记了很多事。
庭烟神色黯然,哽咽不已:可我知道,她是这个王城最好看的女人,也是最温柔的妈妈。
是啊。
孤云寄的手有些抖,微蓝的眸子泛上层泪,但很快不见,神色如常,依旧温柔款款。
他将包袱里的鹿皮靴拿出来,帮女孩穿上,笑道:你信不信,我会算卦,能算出你很多事情哩。
我不信。
庭烟哼了声,低头看着眼前的孤云寄,问:你算算,我最喜欢吃什么?嗯……孤云寄佯装掐指,皱眉细思,忽然勾唇一笑:你最喜欢吃你奶娘做炖羊汤,最喜欢和秋千下的那窝蚂蚁说话,最想变成蝴蝶,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不喜欢写字,最讨厌打雷的夜晚,是不是?你真神了。
庭烟瞪大了眼,惊讶不已: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你再算算,我现在想什么?这我可算不准了。
孤云寄起身,从旁边的矮几上拿起把红木梳子,将女孩的头发解开,沾了点浴桶里的水,慢慢地给她梳头发,最后在头顶盘成个髻,用青布包住,插上木簪子,笑着问:不过我猜,你在想那个魏叔?这不好,那个汉子长得丑,脾气臭,和你不相配。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忽然传来狼狗狂吠之声,紧接着歘来个男人愤怒的暴喝声,听着像魏春山。
牙签儿别怕,魏叔来救你了!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我哭了。
真的,全在标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