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025-04-03 04:21:22

唐盛洲被那甜笑晃了神, 怔愣在原地,忘记了自己要问出口的话。

一阵血气涌入还算清醒的大脑,差点击溃那为数不多的理智。

钟子然眨眨眼, 见他叫住自己但不说话, 有些奇怪, 她索性摆摆手,转头又跑了:既然没事, 那我赶时间, 先走咯。

说着, 她又继续朝前跑去。

啧,以前怎么没发现,钟同学笑起来这个好看呢, 她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啊,余浩一只手搭在唐盛洲的肩上,然后转头问,哥你刚才要跟她说什么。

唐盛洲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拐角, 这才转身:没什么。

他脑子里全都是对方阳光的笑脸,耳边全都是对方魔咒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喜欢,他仿佛中了某种诅咒, 被流放在一个全都是奶与蜜的地方,他被浸泡在其中,甘心在此溺亡。

……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唐盛洲!余浩在那兴奋的叭叭半天去食堂吃什么,一转头却发现他洲哥的眼睛没有盯着前方, 一副没有在听他讲话的模样。

余浩不乐意了。

他见对方这明显是心动的模样, 心里咯噔一声, 怪叫道:不是吧,你不是已经有上次那个姑娘了吗,脚踏两条船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要是被钟家……你们去吧,我不吃了。

唐盛洲忽然转身。

他的心口仿佛要涨开一样的酸涩,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否则他会爆炸!!你自己干嘛去!余浩莫名其妙。

他咧着嘴,觉得唐盛洲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唐盛洲大步离开,他现在没法打球跑步,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开学校出去开两圈车子冷静一下脑子。

但是这样的想法刚一冒头,那张笑脸就出现在他的脑海,将多余的情绪挤得无影无踪。

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对方那样看着他,问他,是不是会回学校上课。

他这才刚来,怎么能走呢?唐盛洲又想起了模糊缥缈的梦境,想着那样的后果,他逃课打架的恶名会传出去的吧?到时候她怎么看待自己?还会对他这样好看的笑吗?唐盛洲心里暗骂了一声,却停住了脚步,忽然又转身回头。

那边,已经买了饭准备开吃的余浩瞥见那抹高大的影子,乐了:怎么又回来了,我就知道你饿了。

唐盛洲坐到了余浩旁边,余浩笑眯眯的说:快点买饭去吧,一会儿都该上课了。

他们出来得本来就晚,现在食堂已经没刚放学时那么热闹了。

余浩看看时间,然后说:吃完饭干嘛啊,去体育馆看球吗?今天有个小比赛借了他们学校的体育馆,好像还挺热闹呢。

不去了。

余浩有点纳闷,他觉得今天唐盛洲憋着一口气,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人惹他啊。

余浩怕放他自己回教室跟同学们起冲突打起来,又怕他逃课出去玩不带着自己,于是自己也不去看热闹了,放下筷子就屁颠屁颠的回去了。

他这一路提心吊胆的,生怕在学校闹出什么事,然后,他就见唐盛洲回了教室,坐在自己座位上,烦躁的从书包里找东西。

你找什么?余浩好奇又有点怂的伸脖子。

然后,就见对方啪的一下,把一本册子拍在了桌子上,然后又掏了半天,面无表情掏出一根笔。

余浩这才后知后觉的朝那本书看过去——高考数学专项必刷题。

余浩:???*咱们校庆的节目是《浴火》,歌已经定下来了,但是我们想改编一下,现在没有头绪。

尚悠悠是来找钟子然帮忙的。

这首名叫《浴火》是去年在一部电影中大爆的插曲,作曲是圈内厉害的音乐人莫叔,曲子的旋律轻快动感,极其适合二创,电影推出之后颇是掀起了一股二创风潮,有关于《浴火》的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尚悠悠对曲子改编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她毕竟是个业余的,还是无从下手。

莫叔不是灿星传媒的吗,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搭个线,找莫叔问问意见,你觉得方便吗?尚悠悠问得很客气,要是以前,她是不会向钟子然提出这种要求的,因为他们算不上朋友,她觉得钟子然不会答应,但是开学以来,钟子然似乎开朗了不少,所以在谢苗的建议下,尚悠悠还是大着胆子来问她了。

毕竟要是钟子然出面,可能会比他们再去找关系摸人更方便。

钟子然没参与过这种集体的事情,她倍感新奇的点了点头:好啊,你们跟我说说,我晚上回去就给莫叔打电话。

记忆中,舒敏和莫叔是很好的朋友,原主每年过生日,对方都会送礼物来,这应该不是大问题。

太好了!尚悠悠兴奋的拍手,几个女同学全都兴奋的围了过来。

打开了这个话匣子,他们开始缠着钟子然,让她讲讲娱乐圈里的明星八卦,她家有那么大的娱乐公司,一定知道不少内幕!钟子然被拉着聊天,最后一节晚自习又被叫去一起讨论编曲的事情,大家聊着聊着话题就会跑偏,女孩子凑一起就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家里到学校,从校内到校外。

等钟子然从综合楼出来的时候,嘴皮子已经干了,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讲了,只想喝杯奶茶。

她背好自己的书包朝外面走去,王叔把车子停在外面,钟子然指指与家相反的方向:王叔,咱们去一趟那里。

现在最后一波学生也下了晚自习,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这一片正是人多的时候,钟子然指的那个地方是一条商业街,那里有卖奶茶的,她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说喝奶茶就一定得喝到。

因为人多,开车还不如走路来得快,钟子然背着书包,跟王叔说好了汇合地点,就自己朝那个地方走去。

她跑得快,赶过去的时候窗口还没人,飞快下单之后,钟子然等在那里无聊的左顾右盼,王叔已经把车子在路口停好了,钟子然见了还扬了扬手。

这条路是唐盛洲回去的必经之路,他背着书包跟余浩走到这里的时候,看见全神贯注盯着手机点单的钟子然,还怔了一下。

余浩那个大嗓门伸手就要打招呼,却被唐盛洲眼疾手快的给拉走了,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走过了奶茶店,余浩差点被他给勒死。

美女,你的奶茶。

小哥训练有素的将打包好的袋子递给钟子然,钟子然接过转身,看见两个熟悉的背影。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两个小子一个是唐盛洲,一个是余浩,她正纳闷这俩人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就看见前面一家门店前,一个站在外面的男人手中猩红一点落下,锃亮的皮鞋捻灭了多余的烟灰,然后朝那两个身影走去。

钟子然身上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她隔得远,天色又黑,她根本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是看他那板正的身材就知道,那肯定是个练家子。

就算唐盛洲和余浩是两个人,而且还都是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那也未必真的是那个人的对手。

更何况,她没法确定那男人有没有同伙,万一那个人身上带了刀子呢?钟子然的心脏不正常的跳动着,她心里打鼓,不明白为什么唐盛洲身上会有这么多的是非。

穿来这么久,她有时候自己都忘了,唐盛洲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反派了,他明明是一个就还不错的人,虽然脾气臭了一点,但那是谁身上还没有点毛病了,他真的就活该受这些吗?钟子然脑子里的一根弦紧紧绷着,这些天的经历让她意识到,剧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任何事物都有可以改变的余地和空间,说不定这只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不能因为一个标签、或者是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就一棒子把人给打死。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私下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那么也该由这些棘手的人做出宣判。

钟子然脑子里全都是少年那天苍白着脸倒在自己身上的画面,她拎着奶茶的手都出了一层薄汗。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吓得面无血色,以为自己又摸到了他的血。

见钟子然站在那里不动,王叔也发现不对劲儿了,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见钟子然朝他招手,虽然疑惑,但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唐盛洲走进这条街就隐约察觉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在看他。

一年之前,他伤好出院搬离与岑婉在一起的那个家之后,住去了一片混乱的街区,因为在那里,没人能找到他。

但是相对的,那地方的治安可不太好,无缘无故挨一顿打都是轻的,就怕一群麻烦的人盯上你,然后将你劫个一干二净。

国外对枪械的管制没有国内这样森严,你还要提心吊胆的担忧刀和枪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那样的生活让他养成了警惕的习惯,车祸固然让他那双从前只碰过黑白琴键的手伤痕累累,但是上面的很多伤疤,其实是后来打架又添上去的。

唐盛洲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没心没肺哼歌的余浩,忽然说:我想起来一会儿还得去一趟医院,你自己回家吧。

余浩顿住脚步,一拍脑袋:那对兄弟是吧,他恢复的怎么样啊?显然,余浩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曾经怼过他的臭小孩叶祺。

余浩就觉得唐盛洲这个人讲义气,一开始非要追在他后面就是馋他的跑车罢了,毕竟家里就算有钱,也不会乱砸钱供只上高中的儿子玩车的。

再者,大多数人都有一种慕强心理,天生对强者有一种崇拜,这年纪的少年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好感自然就碰一起玩了。

更何况,后来余浩又知道,叶原的抚养费是唐盛洲垫付的。

够兄弟!讲义气!所以余浩死心塌地,并对唐盛洲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他摆摆手,在下一个路口拐了弯,朝与唐盛洲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自然不会看见隐在角落阴影处的高大人影。

唐盛洲大概能猜到对方是谁派来的人,他冷笑一声,也不走大路了,径直拐弯走进草坪中间的小路,这地方树影重重,更加不好看清人影了。

身后那人显然也有点犹豫,他觉得这小子已经发现他了,但是他又在纳闷,他为什么不怕。

男人心中琢磨着,可想起孙二躺在医院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想起那丰厚的报酬,终究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条小路通往更加荒凉无人的地方,少年行走在黑暗之中,眼中阴云密布,隐隐从浓重翻涌的黑中折射出点点阴鸷的光,他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警惕的竖着耳朵,听着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一阵破空的风声从背后袭来,无法看清事物的黑夜中,被放大好几倍的敏锐听觉甚至在一刹那捕捉到了随着动作开合,衣料褶皱起来的摩擦声。

唐盛洲回头,冷硬的面庞不带任何恐惧的情绪,已经钻紧的拳头迅猛朝那声音的方向精准挥出,但是他的拳头却空了,眼前是一道刺目的白光。

那白光正对着他,晃得他眼晕,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

砰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和男人不可抑制的闷哼,唐盛洲终于适应了那道光线,他随着声音低头看去,一个健壮的男人正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肩膀低嚎,看他的不太正常的姿态,肩膀似乎已经脱臼了。

男人那张粗犷的脸在手机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暴露无遗,包括他因为疼痛而涨红的脸和从脖子一直蜿蜒到衣服下面的花色纹身。

他的胸口还踩着一只脚,这个人穿着讲究的皮鞋,再往上,是一身得体的西装。

见唐盛洲看过来,男人一脸和蔼的冲他微微点头:唐同学好,我是小然的司机。

唐盛洲:……那边,钟子然把奶茶放在不碍事儿的地方,一只手举着个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另一只手开始打电话:是啊,警察叔叔,坏人已经抓到了,太可怕了,我同学都被吓哭了,你们快点过来!唐盛洲:……王叔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而他就脚下那个刚才还在□□的人,一听见有人报警就开始有点慌:误会、这都是误会,你们快放开我,快放开……他疼得冷汗沾湿了后背,心中又惊又怒。

不是说这小子已经无依无靠了吗,这个身手利落的男人到底是哪儿来的!!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不省多少力气了,就只能任由那个看着瘦弱但是力道不小的男人将他双手反剪,交给警察。

与此同时,刚下了飞机就被老板一个电话叫到这里的钟氏公司法务代表站在这里,一脸严肃的给警车前面的人看他的证件。

唐盛洲整个人就是一个大懵逼,一直到所有的车和人都走了,才僵硬的转头看旁边的女孩。

王叔只说了一声我把车子开过来,就转头离开了,钟子然依旧朝王叔挥挥手,然后回过头翻了个大白眼,拎着自己的书包就朝还杵在那的少年砸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哔兜。

你傻啊,你不会报警吗!她是真不明白啊,虽然她社会经验浅薄,但是常年网上冲浪的经历也教会了她一个非常有用的道理,遇事要找警察啊!!这人怎么什么都自己受着,就算是不公平、不合理,甚至是没道理的事情都一口吞下,又或者只会自己竖起一身的刺儿反抗,那有什么用啊!今天这只有一个人也算了,如果又像那天一样,有好几个人在后面追着你跑呢,你被打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钟子然就很恼火,说她多管闲事也好,什么都好,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这样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

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他得到一副健康的体魄,那绝对是上天最昂贵的馈赠,他凭什么这样不懂得珍惜?钟子然一想到这里就生气,越想越生气,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珍惜自己,怎么会有人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上辈子想出门晒晒太阳都会担心摔一跤又要在病床上躺几个月,怎么会有人故意把自己处于这样危险的处境之中,就为了赌这一口气呢!她真的气狠了,她包里就只有几张从学校带回来的练习卷和半瓶水,一点也不重,抡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她自己的气没出撒,就追着唐盛洲揍。

唐盛洲刚刚摆脱僵硬的状态,还不知道要跟突然出现的女孩说些什么,就是被一顿打。

被揍得满地找头那种。

唐少爷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但是他今天就吃了,不但吃了,还得挨着。

那白色书包轻飘飘的,比之于之前那些经历,打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他只要一抬胳膊就能挡住,但是他却没挡。

月色下,他能隐约看见对方那双眼睛下的水光,显然是被气狠了,才让平时总一副动都懒得动的小咸鱼又跳又骂,对方明显没讲过脏话,翻来覆去就是臭小子、混球之类的。

岑婉说不会弹钢琴的自己一无是处,再也没有任何价值。

唐卓山嘴上说着在乎,但是他回国后的种种却又如不经意的刀一下一下扎在他身上。

他以为,人活着就是因为他的价值,对于别人的价值,他一直活在别人的期待里,被岑婉用那样的方式近乎洗脑似的养大,所以对方只用那一句话,就可以摧毁他。

而后来,他的身份就是对于唐卓山的价值,因为岑婉眼里只有音乐,她甚至不在乎从唐卓山手中分出的股权和财产,所以唐氏的余下的股权成年之后就全部落入他手,所以唐卓山不能放弃他。

可现在,有个人一边骂他一边对他说,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就是自己的全部价值,他需要好好珍惜自己的人生。

颓废的时候,他不是没这样安慰过自己,可那跟从另一个人口中焦急的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唐盛洲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但是他心中那浓烈的毒瘴却被这一下又一下的敲开了裂缝,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的渗了进去。

在那潮湿阴冷的心房之中,颤颤巍巍、一直痛苦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的脆弱幼芽,终于因为这缕温暖,鼓足勇气,勇敢的站在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

钟子然没一会儿就打累了,同时也有点懊恼自己失控,臭小子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她后退一步,刚把人给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家,她还生气呢,也拉不下脸道歉,索性背着书包转身就走。

只留下少年一个人站在那里,目送车灯一点点消失,然后抬头,看见了天空皎洁的月亮。

而消失的车灯闪了一下,朝钟家的方向驶去,钟子然坐在后面揪着书包磨牙。

奶茶忘拿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