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庄的天阴晴不定, 黄昏时浮云遮阳,像是要下雨。
纪也胃口小,吃了一个就说不要了。
江让手上拎着廉价油炸的塑料袋, 步伐慵懒随性,走在她前面。
纪也伸手, 想把袋子接过来, 总觉得这东西和他的气质不搭。
江让的手轻晃,纪也手掌触碰到他的指尖, 啪嗒一声,静电响。
纪也连忙缩回手, 要不我来拿吧。
江让转身觑她。
那抹温热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 他的指尖勾过袋子。
刚要开口, 头顶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纪也微怔。
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手被江让反握住,扯到了一家店铺外的屋檐下。
屋檐不宽,只够一个半的身位。
纪也的身子抵在卷帘门上, 两人鞋尖相抵。
她看到江让转过身,用后背挡住了风雨。
她的手还被他握着, 和刚才触碰到的不同, 是实打实,干燥的。
纪也抬眸, 看了他一眼, 随后动了动手腕。
江让顺势松开。
少年漫不经心的黑眸落下, 居高临下看她, 盯着她泛红的脸, 眼底涔着几分笑意。
矮子感知能力都比别人慢。
纪也刚开始没懂, 后来才明白他说的意思。
她闷声道:江让, 你知不知道跳芭蕾也是有身高要求的。
江让垂眸,不知道,只知道矮。
……纪也没话说了。
轰隆隆——天气说翻脸就翻脸,一道惊雷划过,雨势好似更大了些。
江让的后背暴露在外面,很快半个身子都湿了。
直到纪也的脸颊被雨滴打湿,她微微闭眼:江让,你进来点,你身上都湿了。
江让偏过头,漫不经心道:没事。
秋雨丝凉,沁入肌理。
纪也没被淋到多少,都觉得冷。
她抬眸,只见少年神情闲散,黑发微湿。
可若抬手摸,他的后背早已湿透。
纪也忍不住后退两步,身子向后靠,卷帘门发出空洞的声响。
她抬头,声音夹藏在雨滴声中,江让,你再进来点。
江让身体一僵。
须臾,他勾下唇,眼神紧紧盯着她,你这姑娘真一点不害臊啊?再贴近点,他都要抱着她了。
不是不愿意,是真不合适。
江让喉结滚动,稍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起伏的胸.脯,和那双灿艳的红唇,微微张着。
他无声低咒,忍不住咬了下后槽牙。
怕吓到她。
纪也被他说的一愣,没再吭声,眼眸却是缓缓垂了下去。
这一刻,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日子,她自以为总算能靠近他一点。
原来也只是她以为。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拨开云雾,黄昏的日光再一次展耀片刻,最终暗淡划过。
纪也微动,两人缓缓拉开距离。
江让手上的塑料袋被闷得软烂,传来一股淡淡的油土味。
扔了吧,都不好吃了。
纪也说道。
江让抬了抬手,轻嗯一声。
扔完,纪也径直向前,没再看他,我们回去吧,不早了。
江让盯着她的背影,眉眼微扬,眸光倏暗。
-第二天天还没亮,登山社的人就启程出发,往南庄镇外的山头去。
因为这次两个社抱团,李晨晨在群里通知,汉服社的要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去。
纪也看了下,还挺多人报名的。
她思忖片刻,想到昨天下午的事,没跟着报数。
李晨晨走的时候,大概才四五点,纪也跟她打声招呼又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半。
她起床准备洗漱,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纪也一开始没接,可对方契而不舍,她微微皱眉,还是接了起来。
那头的风声有些大,有些回响。
喂,也妹妹吗?是曾斯宇的声音。
纪也微愣,轻声反问:学长?有什么事吗?曾斯宇好像是松了口气,说道:总算找到你了。
是这样的,阿让昨晚发烧了,今天早上咱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睡,他电话又打不通,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纪也捏着手机,眉心微蹙。
你要是在民宿的话,能不能帮忙去看下?纪也想到江让昨天浑身被打湿的后背,心跟着提了下。
好的,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纪也没了心思,从箱子里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江让的房门紧闭,听不到一点动静。
纪也垂眸,伸手敲了敲门,等了会儿,里面仍旧寂静。
她拿手机,给江让打了个语音电话。
房门隔音效果并不好,纪也听到了江让的手机在响。
说明人在里面。
过了会儿,叮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纪也瞥了眼屏幕上的画面,顿时双眸睁圆。
可能是心急,她竟然把语音通话按成了视频通话。
画面上光线昏暗,能看到房间内的窗帘紧紧拉着,只余床头柜上的一盏小灯。
江让的头发微乱,俊脸贴在软枕上,眯着眼,睡眼惺忪。
他应该是没穿上衣,冷白皮的胸膛和胳膊,不瘦,却泛着一股硬朗和冷峻。
纪也心头一跳,将手机拿远些。
江让,你把门开下,学长让我来看下你。
曾斯宇的原话是:看看那条狗还活着吗。
江让没回答,挂了电话。
过了大概半分钟,门应声开了。
纪也进屋。
屋里一丝光也不见,江让身型颀长,慵懒的站在床边喝水。
他应该是随意套了件上衣,嗓子很哑,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学长说你昨晚发烧了,让我过来看看。
江让靠回床头,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纪也走过去,见他脸色有些白,轻声问道:吃药了吗?江让摇头,回得随意,睡一觉就好,用不着。
纪也躬身,没说话。
倏忽,她伸出手背,轻轻贴在他额头上。
江让半闭的黑眸倏然睁开。
她的手背有些凉,贴在他滚烫的额头,很舒服。
纪也今天穿了件贴身的针织长裙,是V领,半弯着腰,从江让的角度平视过去,能看到她漂亮的锁骨,还有胸前裹着的圆润。
江让下意识垂眸。
纪也浑然不觉,探了下温度,还挺烫的,你先睡吧,我去给你买点药。
说着她转身要走,江让伸手拉住她。
不用,曾斯宇拿来过。
纪也偏头,果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两盒药。
她打开看了下,他一颗都没吃。
纪也转身,接水去烧。
江让瞥了眼她来回的背影,轻哂道:用不着这么麻烦,矿泉水就行。
纪也将水壶按下去,坐在离床边不远的沙发上。
她看他,我小时候生病,我外婆都说吃药得喝热水。
江让半躺着,勾了勾唇,年纪轻轻,思想还挺古板啊。
纪也笑了下。
她发现曾斯宇给江让买的退烧药是泡腾片,就像他们小时候会吃的那种,用热水冲开,有股淡淡的橘子味。
水壶很快烧开,纪也冲泡退烧药,再递给江让。
江让闻着味道,眉头轻蹙,很嫌弃。
纪也看他不想接,忍不住轻声道:江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很像我小时候。
江让朝她看过来,轻轻挑了下眉骨。
我小的时候有哮喘,每隔一个疗程,我妈都会带我去看中医。
纪也语气平静,垂着眸。
每次看完,回来都得喝好一阵的中药。
我不想喝,外婆就来哄我,我就想了个办法骗她,在这个房间说去那个房间喝,直到跑遍了,还在耍赖。
江让闻言轻嗤。
纪也再次将杯子凑近,那年我五岁,你现在几岁?江让这才发现,纪也是在变着花样笑话他。
他舌尖抵了抵腮,,难怪一早衣服还没穿就来堵我,看来是经验之谈。
说着江让半直起身,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了。
纪也手上一空,又被他那句话说的,忍不住呛了下。
她瞥了眼他身上的T恤,耳根倏红。
纪也其实挺不理解的。
他是不是对每个女生都这样,总是会释放一些错误信号。
然后再亲手将人推开。
她不敢多想了。
那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江让躺下闭上眼。
须臾,在纪也转身时,听到他说了声:谢了。
-退烧药喝下去没一会儿,江让出了身汗,精神就好了很多。
他进洗手间冲了个澡。
出来时,正好曾斯宇他们回来,在敲他门。
江让顺势开门,边用毛巾擦头边往里走。
曾斯宇走进来,盯着他的背影啧了声,哟,瞧让爷这样,是满血复活了啊?江让自顾自套裤子,漫不经心道:屁放。
曾斯宇往床上一倒,问他,也妹妹来过没?昂。
江让斜睨他,谁让你多嘴的?我这不关心你吗?曾斯宇顺手从桌上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再说小爷我给你制造机会,你不谢我怎么反而还生气呢。
江让没应声,打开包收拾东西。
我可是听大远说,追也妹妹的,能从舞蹈学院一直排到二食堂。
曾斯宇觑他,你别仗着这张脸,就你那脾气,要是我我也不愿搭理你。
江让轻嗤一声,老子懒得理你。
那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你他妈跟我玩绕口令呢,别说你不知道。
曾斯宇踢他。
无聊。
江让懒怠的垂眸。
他从床头的烟盒里敲了根烟出来,点上。
须臾,他掸了掸烟灰,撩了下眼皮,盯着曾斯宇。
他语气咬得紧,低声说了句,谁他妈是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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