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桢看周心的状态也觉得不太对劲, 目光没有移开,又看了一会儿,看到周心虽然神情涣散, 但大致是往家的方向走, 有些担心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咱可说不好,还是少管闲事。
娄桂兰吃饱了,把筷子放了回去,回家吧。
平平安安一听要回家, 立马兴奋起来,飞快从椅子上下来, 欢呼着说:冰淇淋冰淇淋!吃冰淇淋喽!就算有事也要回去再说, 苏雪桢现在手边还有行李箱没放回家, 对平平安安说:走,先去吃冰淇淋,一人一根啊。
平平安安高兴地点了点头。
一到五月份天气热起来,供销社就会把冰箱搬出来,平平安安一路小跑, 站在冰箱前面开始挑选冰淇淋。
苏雪桢拎着行李箱走不快,看了一眼冰箱里的冰淇淋, 转头问娄桂兰,妈, 你要不要也来一根?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妈不吃。
娄桂兰连连摆手, 你们吃就行了。
冰淇淋哪分什么大人小孩, 这么热的天, 来一个吧。
苏雪桢放下行李箱, 挽着娄桂兰的胳膊一起看, 看看吃哪个。
平平安安已经挑好了想吃的冰淇淋,鼓动娄桂兰加入,奶奶也吃。
娄桂兰见状也不再推辞,语气爽利:那我也来一个。
苏雪桢笑了,拉开冰箱门,先让平平安安选,兄妹俩选了一样的草莓冰淇淋,她跟娄桂兰选了更解渴的老冰棍。
一家人一边吃冰棍一边往家走,刚走到大院门口就瞧见了周心,她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空白的路,看到他们回来目光仿佛才有了焦距,抬脚就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雪桢,你救救我。
苏雪桢本来正在吃冰棍,手被抓住一脸懵,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心一路上神情都有点恍惚,回到家里才想起来岑柏是刑侦处的处长,处长啊!权力肯定大,她仿佛抓到了一点希望,过去他们家想求帮忙,到门口才发现他们家家门紧锁,这才到大院门口等他们家人回来。
周心哽咽着说:我有一批货在路上被人抢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你能不能拜托岑柏帮忙把货找回来。
娄桂兰看了苏雪桢一眼,知道岑柏下午可能就是去办这件事了。
苏雪桢反应过来,把手抽了回来,问道:你报警了吗?报警了,警察也来了。
作为警察家属,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苏雪桢委婉道:既然你已经报警了,自然会有警察来处理,他们会尽力帮你找回货物的。
周心小心道:我想的是岑柏好歹是处长,可能权限会大一点?苏雪桢摇头,这跟权限大不大没关系,恐怕我们不太能帮得了你,还是希望警察能尽快帮你把货物追回来吧。
周心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这一车货我投进去五百四十块,下半年就指望这一车货来挣钱呢,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广播站的工作被停了,现在这岗位还在但是已经不发我工资了,让我们自谋生路。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一个人出来做生意,明知道现在路霸这么多还去拉货,这都是为了我妈和孩子们啊。
我们一家四口,我妈身体也不好,没有工资我们根本活不下去。
她这一番话说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一个女人离了婚,自己还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肯定不容易,眼下又发生这种事,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娄桂兰叹息一声,日子是过出来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来。
周心知道她们帮不上忙,转身要回家。
苏雪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没了广播站的工作,也不由的唏嘘,想了下又喊住了她,先去我们家坐一会儿喝点茶吧,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回家的话,周老太太和天月天明看到你这个样子可能会更担心。
周心是家里的主心骨,她要是倒了,家里一老两少恐怕更难。
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人一直要站着扛过去,有什么困难克服掉,没什么过不去的,想想家里人。
娄桂兰上前扶住了她肩膀,她手一摸有点硌得慌,那是周心肩膀上的骨头,他本来就瞧着就瘦瘦小小的,此时又披头散发精神萎靡,确实有点吓人,她温声道:走吧,去我们家喝点茶。
周心感动地点了点头。
平平安安跟在后面,非常沉浸于舔冰淇淋快乐。
苏雪桢去开门,娄卫兰把周心扶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转身去倒水。
周心恐怕还要哭一会儿,平平安安不适合在一旁听着,苏雪桢把孩子们带到了楼上,你们现在楼上吃冰淇淋好不好?妈妈等下再上来看你们,不要捣乱啊。
快五岁的孩子基本能理解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也能分清大人表情里代表的含义,平平问道:周心阿姨的货还能找回来吗?现在我们还不知道。
苏雪桢目光柔和,摸了摸他的头,你们先吃,妈妈先下楼安慰一下周心阿姨。
兄妹俩乖乖吃起了冰淇淋,苏雪桢回屋迅速把行李箱放好,下了楼,跟娄桂兰一起开导周心。
同样的道理,从苏雪桢的嘴里说出来和从娄桂兰的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长者的话更容易使人信服,在娄桂兰的安慰下,周心的情绪有了很大的缓解,已经不再哭了,就是反复在说自己的货。
娄桂兰抬手帮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你现在还年轻,可以再试,一时栽了跟头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想不开,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苏雪桢去打了水回来,把毛巾蘸湿拧干水分递给了她,是那些路霸的错,发生这种事并不是你的错。
周心哭着点头,拿毛巾擦了擦脸,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再也不会一下子投进这么多钱了。
对,就是这个理,咱们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做什么事都留三分。
娄桂兰拍拍她的手,再说谁做生意没犯过错,爬起来继续干。
她这两段话说的可全是实在话,是周心从别的长辈那里听不到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娄桂兰,您说的对。
在他们家又坐半个多小时后,周心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把自己收拾妥当以后,跟他们道谢,雪桢,我之前是有点心思狭隘,听不进去劝,请你原谅我。
不碍事。
苏雪桢冲她笑笑,相信我们的警察,一定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答案。
我相信的。
周心吸了吸鼻子,今天谢谢你们,那我先回去了,再晚一点他们估计要担心了。
娄桂兰把她送到门口,快回去吧。
周心转身离开了。
娄桂兰回到屋里,叹道:这人啊,想做成一个事是真难。
她甩甩头,不说这个了,你呢?去滨城开会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新鲜事倒没什么,开完会以后我跟主任出去买了一点滨城的特产回来。
苏雪桢想起这个,立马又站了起来,还有给妈您的礼物呢,走,我带你去看看。
还有我的啊!娄桂兰赶紧跟着她上楼去看,苏雪桢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两个贝雕,怎么样?喜欢吗?苏雪桢买回来的这个贝雕,在白色的扇贝壳上,利用扇贝轮廓,画了一副杨柳长亭的风景画,颜色艳丽,竹林在上面仿佛活了过来,游人在长亭里坐下谈心,画虽小,非常精美。
娄桂兰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这人手太巧了,怎么这么好看!苏雪桢随后又把送给岑建军和岑枫夫妻俩的礼物也拿了出来,两个人正在观赏礼物的时候,平平安安在门口探出了头,有我们的吗?苏雪桢把送给平平安安的虾片拿了出来,当时她在店里尝的时候就感觉很好吃,所以一下子买了三大包回来,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放油锅里给你们炸。
这可是用当地的野生蠓虾作为调味料做出来的,非常好吃。
平平安安听了直流口水,不能今天吗?苏雪桢坚定摇头,今天不行,你们才刚吃完冰淇淋,这么快就忘了?明天上午我就给你们炸。
娄桂兰笑道:两个小馋猫。
安安抓起贝雕看了起来,平平感觉妈妈的行李箱变成了百宝箱,还想扒拉看看有没有新的东西出来,苏雪桢眼睛眨了下,把虾片都掏出来,没了,放心,明天一定给你们炸。
随后她把行李箱关上了,提起来放到一边,不能再往下翻了,再往下翻就是她给张光香和苏显国准备的礼物了,虽然苏雪桢清楚送给婆婆和妈妈的礼物价值都是一样的,但毕竟不是一样东西,被娄桂兰看到了可能会多想。
娄桂兰还在看她送的那个贝雕,苏雪桢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轻声道:妈,你今天睡这儿吧,我把小梅的房间收拾出来。
娄桂兰说了声好,站了起来,不用你收拾,你给孩子们洗澡吧,我自己下去铺床。
岑梅有阵子没回来住了,床上现在只剩床板,苏雪桢跟着下楼,把隔壁电视房的风扇搬了过来,这个风扇风力还可以。
夏天都不需要铺什么床,有个竹席盖上被单就能睡了,娄桂兰把竹席擦干净,找出一个薄被单放上去,又把风扇开最大档位,对她说:可以,你上去睡吧,等下大门我来关。
苏雪桢离开房间,上楼去给平平安安洗澡,他们俩现在对性别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在一个澡盆里洗澡,都是一个个来, 安安今天先收拾好了,抱着衣服跟妈妈进了浴室,我喜欢妈妈在家的日子。
苏雪桢给她擦上肥皂,为什么?爸爸一个人忙不过来。
安安揉着身上的泡泡,吹了下。
苏雪桢给安安洗好,擦干头发以后给她换上了睡衣,去喊哥哥过来。
安安穿着小拖鞋回卧室喊平平过来,平平抱着衣服欲言又止,今天我想自己洗澡。
有了性别观念是好事,苏雪桢点头答应了,可以呀,我先帮你把水温调好。
平平说了声好,把睡衣放到衣筐里,帮她倒凉水,苏雪桢试了下水温,你先在这盆洗,涂上肥皂简单搓一遍,然后再在第二盆水里洗第二遍。
第二盆水等下可能会凉,这边有水壶,你自己补点热水进去。
平平骄傲道:我都知道的,爸爸教过我了。
行,那你洗完再喊我。
苏雪桢放心走了出来,把门关上回卧室收拾衣服,结果她刚把衣服叠好放到衣柜里,平平那边穿好衣服已经走了出来。
苏雪桢感觉时间刚过去两三分钟,惊讶问道:洗完了?这么快!平平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洗完啦,不就是进去用水把身上淋湿然后擦上肥皂再洗干净嘛,本来就很快。
苏雪桢刚才给安安洗澡大概花了十分钟,她不禁感慨男女差异,拿出毛巾给平平擦头,一边擦一边往他卧室走,笑着夸道:真棒!安安坐在风扇旁边吹头发,召唤哥哥:过来一起吹。
平平也坐了过去,兄妹俩背朝着风扇,苏雪桢坐下陪他们聊了会儿天,哄睡以后她也回了卧室睡觉。
夜色浓重,岑柏一行人沿着路一路走,终于看到一户住在公路旁的人家,此时院里还亮着灯,一家人铺着凉席睡在院子里,看到打着手电筒的警察过来,吓得齐齐站了起来,男主人拿起了钉耙,守在家人前面,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住在路边,恐怕没少被路霸光顾,徐志虎也懂他们为什么这么慌张,掏出了证件,别害怕,我们真的是警察。
男主人和妻子接过看了一眼,还是有点不确定,真是警察啊?唐继军给他指了指,你看看后面的警车。
一家人这才放心,吓死了,怎么这么晚过来?他们是一家五口人,夫妻俩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孩子看着年龄相差不太大。
院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看着很空,屋里的灯都灭了,只有院子中间正上方吊着一个灯泡。
岑柏走上前,我们接到报案就来了,一路过来时间长。
上午大概十一点钟的时候,你们有见过一辆蓝色的雁牌卡车吗?车上应该站了好几个人。
男主人摇头,这我们哪知道,这条路上经常有抢劫的,白天我们家里哪敢留人,都出去工作挣公分了。
什么都没看到。
行,麻烦你了。
岑柏面不改色,带人走了出去,这片太阴森了,徐志虎不想多呆,脚刚踏上车,下一秒被岑柏打断了,岑柏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人有猫腻。
江华反问:什么情况?他们自己也清楚这条路上路霸非常多,就不怕路霸抢他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睡在这里?岑柏眼光非常锐利,继续说道:而且你没感觉他们家有点太空了吗?不像经常有人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徐志虎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奇怪了,没别的原因,这环境着实不像人住的地方。
当时抢劫的大概有十三个人,这屋里只有五个人,剩下的人要不睡在屋里要不睡在别的地方,这伙人我们今天一定要抓住,哪怕抓住一个都行。
岑柏这趟带了五个人过来,这十三个人手上肯定拿的也有武器,真对上了,胜算大概有八成,但他现在必须要出手,过了明天,这伙人和这批货就不知道会去哪儿了。
岑柏把大家聚到一起,小声道:不知道屋里有没有同伙,等下咱们就借着手电筒没电的理由重新回去,先把外面五个解决了,剩下来一个打一个,有胜算吗?徐志虎等人立马点头,悄无声息又去四周找了几根能打人的木棍,小意思,这点喽啰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做好准备。
岑柏也接过一根,握紧了手里的枪,我数三二一,江华你先去敲门。
江华冲他点了点头。
岑柏倒数三二一,江华听从指令走上前敲了敲门,还是刚才的男主人出来开门,他神色警惕,怎么了?没什么,就是手电筒没电了,我们急着用。
江华当着他的面试了下已经被拿掉电池的手电筒,问道:想问你家里有电池吗?我们还要往前再走走,明天回来的时候再把电池还你。
一块钱行不行?没有,我们哪有手电筒。
男主人说完就想关上门,说时迟那时快,江华伸手直接把门推开了,随后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了他一个过肩摔,男人重重摔在地上,咳了下。
院子里其他四个人察觉到不妙,抄起家伙朝江华围攻过来,岑柏带着人也冲了进去,迅速加入了战局。
这五个人估计没少干抢劫的活,知道被警察抓住肯定没好果子吃,直接下死手,狠狠地打。
岑柏五个人也不是吃素的,还能治不了他们?不出几分钟,院子里的五个人全被打趴下了,徐志虎拿出绳子把他们捆起来扔到地上。
外面打这么凶里面也没人出来,恐怕就是真没人了,估计另一伙人已经拉着货走了,岑柏跟江华进屋一看,只有厨房有点吃的,其他房间没什么东西。
岑柏站在男主人面前,厉声问道:说,上午利华水果厂的货是不是你们抢的?我呸!男人还挺有骨气,直接说:你把我杀了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们不杀人,把你交给法律审判。
抓住五个呢,岑柏就不信没有一个招的,来到了第二个人面前,先提醒了一句:我劝你们啊,诚实招来,不要跟我们搞虚的。
第二个人同样很嘴硬,你们抓错人了,我们才不知道什么水果厂。
岑柏哼了声,什么抓错人了,你刚刚不是说全家都挣公分吗?哪个公社的?把证明拿出来给我看看。
男人瞬间泄了气。
岑柏审讯到第四个,这个人总算招了,低着头说:是我们抢的。
第一个审讯的男人朝他吐了口口水,大山你个叛徒。
岑柏把这个叫大山的男人单独拎出来,想清楚了吧?坦白从宽,可以酌情减刑。
大山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岑柏问道:货呢?拉走了。
其他几个人呢?大山觉得这个警察还挺蠢,别过头回答: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拉货去卖了啊!去哪卖了?就在附近的瑞安市。
卖到瑞安市就属于跨市了,他们要找那边的警方合作办案,还要问清送货的那伙人叫什么长什么样,这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审讯完的。
岑柏吩咐队员,把他们嘴里都塞上棉布,带去警局。
因为大山的叛变,剩下四个人心思都有点不稳了,被放到警车上的时候一直疯狂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的。
警车一下子拉不完这么多人,但是他们肯定要一起回去,岑柏想了个办法,把两个人牢牢绑在车顶上面,后备箱打开,剩下三个人直接塞到里面,这样一来,总算能够把他们都带回警局了。
回到警局以后,岑柏找来郑文权等人,一个人审讯一个,最终通过五个人的供词确定了已经逃脱的八个人身份。
岑柏先去户政处把这些人的资料调出来,然后给瑞安市的警局打去了电话,通知这件事,并请求他们协同办理。
瑞安市警局听说这件事也很重视,通过他提供的犯人信息,很快开始在全市进行搜索。
大概又过了两天,瑞安市警局总算给岑柏传来了消息,这八个犯人抓到了四个,另外四个依然潜逃,不知去向。
而且遗憾的是,一车的鞋已经被他们全部卖了出去,现场只找到一百二十块钱。
这十三个人里面有八个人都不是洪江市人,潜逃的四个人又开着车,搜查难度很大,案子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快结案。
岑柏只能按照当前的进度先通知到周心和利华水果厂那里,周心得知消息匆忙赶来警局,麻雀肉再小也是肉,好歹一百二十块收了回来,她心里多少有点安慰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