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三月过去, 已是烈日炎炎似火烧的集结。
林奚跟随讨伐北疆的队伍班师回朝, 扯着缰绳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
距她不过两人距离,一女子笑意爽朗,转头对她道:林奚,这次平乱你立了大功, 本次回京本殿定要母皇好好奖赏你!林奚扬唇, 眼角笑意明媚:多谢七皇女好意,林某届时可就大方讨赏了。
不用客气, 本殿就喜欢你这爽快的性格,哈哈哈哈。
女子仰头而笑,笑声在林间久久回荡。
此次众人凯旋而归, 士气正是热烈之时,整支队伍都气势如虹, 仿佛胜过了这灼灼夏日的骄阳。
在路上行进了足足有一月时间, 队伍终于回到了京城。
此时城门早已大开, 城楼上女皇亲临,远远看见军队时便忙从城楼下来,站在门口相迎。
七皇女是女皇最宠爱的女儿,书中对她只是短短提过一句。
此时林奚望着队伍前方同女皇交谈甚欢的七皇女,那一句话仿佛瞬间鲜活起来。
女皇看着下方这个她向来忽视的女儿持剑逼宫的模样, 想到了她那为国牺牲战死沙场的七女, 若是她还在, 她又岂会容忍这般蠢货登堂入室?当时看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女皇倒算是个清醒的人, 以女主这样一个恋爱脑,确实不堪大用。
不过她却也没有将心神落在七皇女身上过。
只是现在, 她悠悠然地望着前方母女情深的二人, 眉梢微挑。
眼见着七皇女正和女皇说得开心, 突然转身探头朝自己这边望来。
林奚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而后又见对方朝自己伸手,她才迈步朝前走去。
林奚还未行礼,手便被女皇提了起来:你便是小七口中救了她一命的人?林奚抿唇,神情大方利落:末将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女皇笑道:今夜你同小七一同赴宴,朕要重重赏你。
林奚垂眸,躬身回道:末将遵旨。
七皇女朝她挤眉弄眼:到时可别怂了。
林奚弯唇:放心。
她怎么会怂。
……夜间,宫中为将士此次凯旋举办宴席庆祝,来的人不是达官显贵,便是皇亲国戚。
而林奚,则是那个例外。
她在军中人缘甚好,加上全营都知道她曾救过七皇女,座上的几位将军便也没有见怪,反而揶揄她道:今晚姐妹几个都是给你做绿叶的啊。
林奚轻笑着摇摇头:将军折煞在下了。
说完端起一旁的酒杯安静地啜饮着。
不愧是宫廷御酒,这味道真是北疆那掺着黄沙的酒不可比的。
宴会开始不久,女皇便开始为立功之人发赏赐。
林奚抬着笑颜静静看着场中一个个叩谢,知道也快到自己了。
果然,下一个就叫上了她的名字。
她也不扭捏,大方地上前行礼。
女皇看了她许久,而后道:朕念你救七皇女有功,又在本次平乱中屡立战功,翟升你为威武将军,赐府邸一座。
林奚磕头谢恩。
此时七皇女站了出来:母皇,林奚可是救了儿臣的性命,只是区区一个官职如何够,臣的谢礼还未给,不若母皇再许她一个要求,就当帮儿臣还了这个恩情了。
女皇无奈地看了自己小女儿一眼,道:那便这样吧,林奚,你可还有其他想要的?林奚挺直身躯,行礼道:末将还想求女皇赐个恩典。
哦?说来听听。
女皇好整以暇道。
末将有一钦慕之人,想让女皇替末将赐婚。
林奚道。
女皇面上爬上笑意:可。
七皇女也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林奚有什么想要求的大事呢?原不过是些儿女情长,这也值得她浪费这般大的机会吗?要知道能向女皇讨赏,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林奚就只要她母皇赐个婚?林奚态度诚恳神情认真,不像是玩笑:末将有一倾心之人,只是从前自知配不上他不敢求娶,今日便斗胆请女皇成全末将一番私心。
女皇当即便道:你说是谁家儿郎,朕今日就为你们赐婚!林奚拱手道:乃裴丞相家公子,裴景知。
她话音一落,女皇的脸色突变:你确定?林奚语气坚定:末将确定。
女皇沉思片刻,顾忌着君无戏言,当下便写了赐婚诏书,坐在下座的裴丞相还未反应过来,事情便已成了定论。
直到女皇唤她,她才堪堪回神。
既然今日正好裴爱卿也在,便也可现场考校一番你的未来儿媳了。
女皇笑着道。
裴丞相连忙起身回道:臣没有想要考校的。
她就算要考校也不会当着女皇的面考校,只是……她转眼瞟了一眼自己突然多出来的便宜儿媳,心中很是郁闷。
自家好好的白菜就这么被拱了,换谁也不会高兴。
提起景知,她才想起他还在青云寺住着,也是时候把人接回来了。
第二天,随着圣旨一同到的,便是林奚派人送来的提亲的礼品。
这位姑娘,林将军呢?裴丞相问前来送礼之人。
将军今日有事,晚点会到。
林奇回道。
好的。
裴丞相面上挂着虚假的笑意,裴父站在她身后,也是面露愁容。
在裴家人眼中,裴景知此时便是要低嫁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了,他们这样自诩清流的书香世家一贯看不上打打杀杀的武夫,此时知道自家儿子要嫁给这样的人,心中都有些不愿意。
只是苦于是女皇直接赐婚,他们都不敢多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另一边,裴景知也得知了他被赐婚的消息。
前来通知他的小和尚道:恭喜施主。
他苍白着脸,没有说话。
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出了一个火坑,又入了另一个罢了,终究不是自己想嫁的那人。
他抬头咽下眼眶中的清泪,对小和尚道:多谢小师父前来告知。
小和尚笑得眉眼弯弯:不必谢。
说完他就转身小跑着离开了禅房。
裴景知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低垂着眉眼面色苍白:林文,你去将我的包袱收拾好,咱们今日下午启程回京。
青云寺在京城郊外,马车不过半日便会到,但他想尽量晚些回去。
比起京城的风风雨雨,这青云寺反而清净。
林文点点头,转身帮他收拾衣物。
收拾时一下未注意,带翻了桌上的一个小盒,盒子滚落在地,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裴景知抬眸,就见林奚送自己的簪子落在了地上。
白玉无暇,即使周围满是灰尘,它却仍然干净清亮。
裴景知一愣,而后迅速上前拾起玉簪。
公子抱歉,我一时未注意……裴景知摆摆手:无事,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林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终是道:是。
而后转身离开。
裴景知没有在意他的去留,只是安静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簪,心思沉凉。
他本也知道不可能永远苟活在这清净的青云寺,只是没想到这一日这么快就到了。
寺中香火不旺,只偶尔会有少数官家夫郎携着家眷一同前来烧香,多是为在外之人求平安。
他也曾跪在佛祖座下,虔诚地祈求林奚平安归来,归来……娶他。
可是,他可能真的等不到那天了。
他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将温润的玉簪插入发髻之中。
镜中之人唇红肤白,与那白玉簪极为相称。
他抿唇轻笑,眼底皆是苦涩。
也许,他此生便是注定与林奚无缘。
他们的相遇,也本就是一种错误。
他抬手擦干眼角滑落的泪珠,冷静地将随身之物收拾进包袱。
突然,门被人用力推开,林文激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公子,大当家的回来了!他一愣,手中的翠玉耳环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响声清脆。
他却并不在意,只是盯着林文问:你方才……说什么?我说大当家的回来了!林文笑着重复道。
裴景知眼角漫上笑意,可不过一瞬又回归平淡:回来便回来了,与我何干?我不过是离开短短几月,你便变心了么?熟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裴景知惊喜地起身,朝门外奔去。
即使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两人不合适,却在听闻她归来时,仍不顾一切想要奔向她。
林文见状连忙往旁边避开,就见那两人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了一起。
他连忙转身离开了小院,还替两人关上了院门。
两人相拥许久,林奚才放开他。
怎么我一回来,就听见某人说与我无干了?她的语气像是带着些委屈,裴景知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今晨听到的消息再次在他耳旁回荡。
林奚意识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裴景知抓着她的衣角,喉中滞涩:林奚,我可能不能和你成亲了。
嗯?为什么?林奚问。
裴景知避开她的目光,将头低着:女皇为我赐了婚,我不能置裴家上百口人于不顾,任性违抗圣命。
林奚挑眉,嗓音又低又柔:知知,那你是不想要我了吗?裴景知没有回答,却往后退开了几步,无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是,我不同意。
林奚突然道,随即伸手一把搂过他的腰身,低首将人深深吻住。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