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奚定定地望着他, 直到那双眸子心虚地转开, 才弯弯唇笑了笑。
这人真是有些意思,明明对她没几分情意,却偏偏要装作喜欢她的模样。
不过,现在更有意思的是他和男主之间的官司。
若是她没有记错, 他们入宫也不过两三日吧, 这就结仇了?她忍不住又打量了这人一眼,心中不由思考这位将军之子是男配的可能性。
不过还没等她想清楚, 突然就传来一声膝盖着地的声音,她的目光一转,终于落在了那对哭哭啼啼的主仆身上。
陛下您明鉴啊, 我家主子昨日夜里着了凉,今日咳嗽不停, 便让宫侍去请太医, 未曾料到太医竟半路被楚贵君给截了去, 我家主子实在心中难过,这才出来吹笛纾解心中苦闷的。
春央!闭嘴!裴洛锦急急制止小侍继续说下去,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只是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通过小侍的嘴说出来了,确实也到了可以制止的时候了。
林奚旁边的苏卿羽却没有这种心思,直接自己就开始反驳了:你胡说, 那明明是楚哥哥的侍子去唤来的太医, 怎就变成你们的了?如今还在这装可怜, 你们这是欺君!裴洛锦闻言身形微颤, 声音也有些虚弱:咳咳,苏贵君您位份高, 如今想如何说便如何说, 妾自是不敢反驳。
苏卿羽还想争辩, 林奚伸手扯了他的手臂,将他带到身后,苏卿羽挣了挣:陛下也信了裴淑君所言了吗?林奚看了他一眼,他心中莫名有些紧张,虽然眼中还是愤愤不平,但也没有挣扎着要说什么了。
林奚便将目光落在仍然低着头的裴洛锦身上,看这裴淑君病弱西子,弱柳扶风的模样,倒是真像是受了欺负。
只不过林奚自然是不会信他的,淡淡道:这件事到底作何分晓,太医究竟是何人所请,唤太医过来一问便知,你们二人都是有品阶的后君,为了这种小事也值得争这一场?苏卿羽扁扁嘴,小声反驳:明明就是他的错。
林奚瞟他一眼:苏贵君,这件事无论是楚贵君或是裴淑君的小侍弄错了人,你的所为都有失身份。
苏卿羽闻言气得鼻尖都红了,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挣开,站远了些,眼中也升了几分雾气。
林奚没有看他,领着一群人来到湖心亭坐着,等着前去请太医的宫女来。
众人刚落座,那边就有宫侍上了几盘点心茶水。
点心小巧精致,颜色喜人,林奚便拎了一块放入口中,而坐在她旁边的两人,一人气呼呼的,一人低着头只知道哭,倒是衬得她越发不知情趣了些。
林奚没有管他们,自顾地吃了起来。
等宫女将太医带过来,她眼前的点心也被吃得七七八八了。
那太医诚惶诚恐地跟在宫女身后,心中慌得不行。
本来今晨就经过了楚贵君和裴淑君两边的敲打,她以为此事就过去了,没想到陛下这还来。
她头上细汗密布,连忙上前行礼。
林奚点点头,手中捻着一块糕点,清隽秀丽的容貌带了些天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冷声问道:今日到底是谁请了你,把详情一一说来。
那太医垂着头,低声道:回陛下,臣,臣……你若是敢有半句假话,这个太医也就不用做了!苏卿羽红着眼厉声道。
苏贵君!林奚沉了沉脸,苏卿羽手指蜷了蜷,哼了一声。
林奚心中有些无奈,这个苏卿羽真的适合当贵君吗?苏家到底在想什么才把他送进宫来?苏卿羽沉不住气,但裴洛锦显然可以,他刚刚压低的头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形容也半点不失礼数,只道:太医只管说来,有陛下为你做主的。
太医闻言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垂下头,颤着身子道:陛下,臣,臣是被裴淑君请过去的,楚贵君许是也来找过臣,只是那时裴淑君已经先来了,因此臣便回绝了,不知哪里出了错,竟然出了这般错漏。
你胡说!苏卿羽又要起身了,却被林奚压住了肩膀坐到了椅子上。
你说的可属实?林奚问她。
臣所言句句属实。
太医头磕得砰砰响,苏卿羽皱着眉,心里相信楚贵君的为人,但这太医话说得坚定,万一是楚哥哥的宫中人记错了呢?林奚见此看了眼裴淑君,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连忙跪了下去:陛下,这件事实在是乌龙,妾本无心闹大,如今却扰了陛下清净,实在是妾之过,接近午膳时分,陛下可愿同妾一同用膳?林奚看着眼前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男子,心中想起了书中说过,女主安排了一个太医在宫中,男主后期也是通过这个太医之手给女配下毒,造成女配性格越发暴戾,这也是导致后期朝野一片反对她的声音的原因之一。
她也不能确定眼前的太医是不是就是书后面那个太医,但现在看情况,这个可能性也不小。
她看了眼身旁的苏卿羽,他的话虽然也不可尽信,但比起裴洛锦,她倒是更加愿意相信他。
不过这件事……林奚在这群人中扫了一眼,冷声道:这件事以后就莫要再提了,此事苏贵君和裴淑君都有失皇家体面,各罚一月俸禄,至于用膳,她看了眼裴洛锦,接着道,朕还有事,今日就不去了。
裴洛锦本来以为女皇多少会对自己有些怜惜,他这般委曲求全,她合该觉得苏卿羽蛮横无理,自己受了委屈才是,没想到女皇竟半点反应也无。
而且他裴家这些年虽有一个清贵之名,其实家底越发薄弱,这次他入宫,家中连打点的银两都没给他留多少,本以为进宫后能过得富贵些,却不料进宫才几日就被罚了俸禄。
他脸颊低垂,眼底尽是委屈不忿。
另一边,苏卿羽被罚了俸禄倒是不太在意,他不缺钱,只是觉得自己输了那裴洛锦一头,心中很是不高兴。
他苏卿羽何时输给过别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从小就备受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瘪。
心中不高兴,他回到自己宫里后连午膳都没用便躺到床上睡了,说身体不舒服,不想用膳。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侍自是知道自家公子的性格,便也没有勉强,只是吩咐小厨房将午膳热在炕上,等主子饿了吃。
白日这件事倒是让林奚体会了一下身处后宫被争宠的滋味,到了夜里,敬事房的宫女又来了。
今日她倒是没有再称病,而是翻了清疏宫楚贵君的牌子。
楚贵君楚因袭是当朝左相之子,亦是白日风波中另一个未出场的当事人。
她记得书中对他亦有不少笔墨描写,说他端庄识礼,大方持重,本该是君后最好的人选,但奈何太君后是右相霍敏的兄长,自是不愿意让左相之子当君后,便给了他一个贵君的位子。
后期在女皇昏聩无道之时,这位楚贵君还曾竭力劝诫过女皇,只是无用罢了。
用完晚膳,楚因袭就被送到了林奚寝宫,她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但礼数仍旧周全,神色温柔端庄的男子,温声道:听闻楚贵君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朕有一事不知贵君是否能做?陛下让妾做的事,妾定当竭力而为。
楚因袭弯唇浅笑,眉眼温和。
林奚点点头,开口道:先帝创业时天下分崩离析,如今建国仍不足百年,许多史册典籍尚未整理成册,朕知贵君博学,不知是否可接下这一事务?楚因袭闻言却是一惊,顾不得多想,他连忙上前行礼道:妾斗胆一试,谢陛下!他从小便爱读书,甚至还曾幻想如朝为官,只是苦于男子身无法实现抱负,今日陛下的几句话,便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就算无法入朝为官,也能够以另一种方式实现自己的价值,他如何不激动,不急着抓住这个机会?林奚挥挥手道:好了,起来吧。
夜也深了,你便歇在侧殿,明日一早再回宫去吧。
啊?楚因袭有些没明白,他今夜不是过来侍寝的吗?比起侍寝,你有更大的价值可以发挥,不必囿于这等俗事之上。
林奚淡淡道。
楚因袭一愣,恍然道:是妾狭隘了,陛下英明。
之后他便告退离开,林奚则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
第二日,林奚便照着昨夜的方式,又将楚因袭叫了过来,在侧殿休息。
一连几日,楚因袭也明白了,陛下恐怕是不愿意让人侍寝,他想了想,倒也没有任何不满。
他入宫前本对陛下没有什么情分,只是按着家族的吩咐进了宫,侍奉陛下。
如今陛下不愿他履行后君的职责,虽然与他多年所蒙受的教导有所出入,他亦不会强求。
妻为夫纲,君为臣纲,他只需照着陛下安排的去做便是。
只是他自己不在乎,后宫中的其他后君在乎啊。
他们进宫多日,陛下竟然独宠楚贵君,其他人连侍寝的机会都不曾有,不少人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
而且因为对宫中环境熟悉了,许多人行事也更加放肆起来,从前冷冷清清的御花园,如今也是日日喧嚣,到处可见打扮得精致显目想要偶遇林奚的后君。
这日,林奚刚下朝,从御花园路过,便听到东边传来有人落水了,御花园顿时乱作一团。
她冷着脸,正准备吩咐身旁的宫侍前去救人,就发现落入湖中的身影貌似有些眼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