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的话讲完, 叶朗直接上前来甩了他一个耳光。
非常响亮的一记耳光,江尧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
他抬了抬拇指,在嘴角抹了抹,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乖张的, 眉眼间的邪气未消,仰着头,舌尖抵过腮帮,冷嗤一声。
您平常就是这么打叶柔的吗?您的女儿, 要是不高兴疼,给我疼。
叶朗要扇他第二个耳光时, 被江尧握住了胳膊, 叶朗用了很大的力气, 但依旧没有从少年的手里挣脱开。
江尧丢开他的手,撇头,邪邪地笑:您看,我不是打不过您,是不想。
叶朗气得眉毛都在抖。
叶柔上前拉了拉他的T恤:江尧, 你先回家吧。
江尧懒懒地耸了耸肩,有点不高兴。
叶柔目光坚定:这是我迟早都要面对的事, 接下来就交给我自己处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如果想将那冰山破开, 只能是她自己来,更何况江尧已经替她在那冰山上凿出了一道缝, 她不该再退缩。
江尧犹豫了一瞬, 道:好。
江尧消失在了小路上。
叶柔抬眉正视叶朗的眼睛, 她平日里的那种胆怯一下消散殆尽, 爸, 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叶朗骂道:你真以为今天有人替你撑腰了?叶柔:这和旁人没有任何关系,爸,我已经成年了,从今天开始,我会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和厌恶的一切,并且接受各种可能存在的结果。
江尧,只是其中一样,以后还会有很多别的。
夕阳落在女孩的眉毛和眼睛上,闪闪发光,她继续往下说:您可以继续打我,因为您是我的父亲,但您阻止不了我。
叶朗怔住了,叶柔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和他说过话,一直都是他说东,她不敢往西。
说完,叶柔进屋找了那根皮带,递到了叶朗手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惧怕。
叶朗接过那皮带,却迟迟没有打下来。
许久,叶柔朝他鞠了鞠,转身回了家。
从某种意义上说,江尧是叶柔青春期叛逆期的起点,狂风过境后,春草匍匐,玫瑰露出了尖尖的刺芽。
*那天晚上叶柔还是练了一会儿琴,但没有像平常那么久。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大提琴的声音是那么好听、悦耳。
叶柔打电话,将她爸没打她的事告诉了江尧,顺带还告诉她自己没那么讨厌大提琴。
电话那端的少年,笑得张扬又恣意,半晌,他用那种低低的、缱绻的声音说:我们柔柔,今天是勇敢的乖宝宝。
明明是隔着电话,她却有种江尧贴着她耳廓说话的错觉,江尧,我现在能和你视频吗?她很想见见他。
江尧笑:想我了?叶柔大方承认:嗯。
江尧:那你得等我一会儿,一会儿给你看。
叶柔:好。
电话挂了许久,视频铃声一直没响,叶柔以为江尧把这事忘了的时候,手机忽然进了条消息:睡了没?叶柔:还没。
江尧:到窗边来。
朝南的窗户敞开,温热的晚风漫进来,白色的窗帘啪嗒几下卷到一旁。
别墅前面的路灯已经关了,月光下,香樟树影婆娑,那片漆黑里忽然窜出几朵金色的小花来。
少年的俊脸,瞬间被小花点亮了,眉骨坚硬,线条清晰,瞳仁里簇着星,夜风拂动着他的头发,表情酷酷的,又透着些拽意。
叶柔心脏怦怦跳动着,她没想到江尧说的给你看是这样的。
隔着一团漆黑,两人静默地对望了一会儿。
江尧勾着唇,给她发消息:看到了吗?叶柔:嗯。
江尧挑着眉,笑:确定看清楚了吗?叶柔:没有,光线太暗了。
江尧:要下来看吗?顺便去山路上试试蓝旗亚。
要!没办法,江尧抛出的诱饵太大了。
江尧给她发了一条语音,语气又拽又宠溺:行,我来帮我们叛逆的小公主勘勘路。
江尧绕着她家别墅看了一圈,除了你房间,所有的灯都关了。
叶柔:但是我家保姆阿姨每天会反锁院子大门,我没有钥匙。
江尧又发来一句语音,笑意不减:看来还得要个骑士来搭救。
叶柔家的院子很大,围墙也有些高,江尧往后退了退,纵身一跳,单手攀住顶上栅栏,脚下噌噌蹬过两下,纵身跳进了院子里。
他径直走到她的窗下,没有树影遮挡,他整个人镀在月光里。
他拍拍手,给她发了条文字消息:下来吧,来接你了。
叶柔推开门,轻手轻脚地下楼。
出了门,江尧朝她伸了手,叶柔把手递给他。
江尧的掌心宽阔,温热,正好将她的手包裹进去,显得她的手格外小。
他牵着她到了那高高的墙边,这才发现她穿的是睡觉的小裙子,淡粉色丝质面料,露着光洁的胳膊和小腿,脚上踩着小兔子拖鞋,可爱又柔软。
江尧挑挑眉:就穿这个出来啊?叶柔也发现不对劲了,都怪她太着急出来了,我上去换一件。
江尧:算了,不嫌弃,挺好看的。
到了那墙边,江尧蹲下去,过来,我背你出去。
我还是去找个椅子吧,太高了。
叶柔提议。
江尧笑:用不着。
叶柔趴到了他的背上,裙子的衣料太薄了,江尧的体温顺着皮肤一直漫到了心里,热意顿时爬满了整张脸……要是光线好,江尧保准能看到一个红透了柿子。
江尧低低说:一会儿没手抱你,自己抱紧了,腿勾住我的腰。
叶柔闻言抱住了他的脖子,脚也勾过来,夹住了他的腰。
腿得再勾紧一点。
江尧提醒。
叶柔依言照做了。
江尧往后退过两步,一个箭步冲出去,灵活一跳,两只手搭住那围墙的顶端,脚下一蹬,反手勾住她的腰,揽住,利落地跳下去——裙摆飞起一瞬,叶柔的心也跟着飞到了空气里。
*蓝旗亚还在王小东那里,江尧找他拿了钥匙,把拖车一路开到了之前的那个山道上。
拖板放下来,江尧爬进去将蓝旗亚打响了火,徐徐开下来。
车子的大灯亮起来,他隔着挡风玻璃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上车。
专业赛车的引擎声和她之前听过的,完全不一样,轰鸣声低沉、悦耳。
新车有股儿味,江尧反手将车窗降了下来,晚风漫了进来,叶柔的头发没扎,长发被风吹到了他手背上。
车里的灯亮着,江尧手指勾住她一缕头发,垂着眼皮,在指尖卷着玩,没头没脑地说句:真好看,黑头发、红头发都好看。
叶柔耳根一下热了。
江尧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廓上的耳钉,耳骨上还有一些红肿发炎:还疼吗?叶柔抿唇:已经不太疼了。
江尧:拿下来过吗?叶柔摇头:拿下来怕它长回去。
他伸手过来,很轻地将那些耳钉一粒粒摘了下来,对不起,叶柔,你做自己就好。
叶柔偏头过来笑了一瞬:可我觉得它们很好看呀。
他们靠得很近,几乎呼吸相贴,她的梨涡清晰可见,江尧没忍住,指尖在那个梨涡上碰了碰……叶柔的脸颊一下红了,指尖捏着裙子,眼里因为紧张,水汪汪的,太可爱了。
江尧轻咳一声,收回了指尖:走吧。
叶柔低头扣好安全戴,转移注意力:没有带路书。
江尧:没事,这条路我会背。
路面漆黑,车子穿破黑暗,一点点往前去。
车速徐徐提了上来,江尧的水平可以开得很快,可他珍视这来之不易的车子,没有刻意炫技,开得很平稳。
车顶的灯熄灭了,车里暗下来,只剩外面闪烁的大灯在漆黑的山路间穿梭。
半晌,江尧忽然低低地喊了声:柔柔。
叶柔:嗯?江尧:谢谢你,我很喜欢。
叶柔眼窝微微发热,她想起来那场没完结的比赛:江尧,明年我们开着它,再去跑一次环塔吧。
江尧:好。
叶柔:那你现在可以开得快一点了吗?江尧在喉咙里低笑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被领航员嫌弃车速慢,通常都是领航员扯着嗓子在副驾驶里喊他开慢一点。
Ready… to take off.江尧脚下交替操作,车速很快飙了上去。
车子如一头野兽狂奔出去,丝滑的过弯、刺激的飞坡。
轮胎在地面高速滑过,地面拉出一阵细碎的火花,很快熄灭在漆黑的山道上,嗡嗡嗡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大山,叶柔的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太快了!简直就像在贴地飞行……够快了吗?江尧轻笑着。
叶柔:嗯。
江尧语气轻松:还可以更快,要吗?叶柔心脏怦怦跳着,眼睛里亮光闪烁:要。
江尧手脚非常灵活的配合着,流畅顺滑,叶柔能清楚地听到他转档、油门、制动、转弯的声音,那是长久训练出来的娴熟与自信。
仪表盘上的数字已经飙到了260km/h,普通车的最大速度只有250km/h,已经超过了那个最大的极限……副驾驶上的叶柔一点也不怕,因为江尧太淡定太熟练了,仿佛和车子完全融为了一体,那嗡嗡作响的引擎声也是他的嘶吼声,那在路上交替的光亮是他的眼睛。
江尧是天生的赛车手,天生的追逐者。
车子到了山顶,江尧掀了门下来,叶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被汗水浸湿了,耳朵里仿佛还充盈着引擎的轰鸣声。
江尧绕到另一侧帮她开了车门,感觉怎么样?叶柔很诚实地回答道:有点晕,还想吐。
江尧在她额头上抚了抚:晕车了。
叶柔声音低低的:好像是的。
他俯身过来,替她解掉安全带,将她抱了出来放在了车头盖上,然后坐上去,让她靠着自己。
终于,那种不适感缓缓退了下去。
山里寂静,好像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许久,叶柔伸手,徐徐抱住了他:江尧,我好喜欢你。
江尧指尖拨弄着她的长发:嗯。
知道。
叶柔:江尧,一会儿我们去把志愿填了吧?总不能真的白考了,你那么高的分。
江尧笑:好。
叶柔说:我想去北京,离我爸远一点。
江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叶柔晃了晃腿,小兔子拖鞋掉到了地上。
江尧下去帮她捞鞋子,看到了她脚踝上的那朵刺青。
他盯着那里看了许久,然后俯身在上面印了一吻。
灼热的呼吸从皮肤上传来,痒痒的,麻麻的,一直侵到心里去。
叶柔眼里顿时晕出了一团水汽……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亲脚踝,啊啊啊那啥写到分手回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