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升起来不久, 室内还暗着,但看得出来,小姑娘把这里收拾得整齐又干净。
叶柔进门把江尧丢在沙发上, 转身去里面找药箱。
再出来, 江尧没精打采地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皮耷拉着,俊脸上烧得通红。
叶柔泡好了退热冲剂, 喊他:江尧。
嗯。
江尧掀了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动。
她把手里的马克杯递过来:喝药。
江尧撑坐起来, 单手接了杯子, 垂着眼睫, 咕嘟猛灌了一口,俊眉顷刻间拧住:好烫……叶柔:……药是开水冲泡的,很烫,但她有在杯子里放汤勺,没想到江尧会这样大口直灌。
他把那瓷杯放到桌上, 软绵绵地靠回到沙发里,再度合上了眼睛。
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 胸腔起伏。
叶柔皱眉:你趁热把药喝了。
江尧:太烫,不喝。
叶柔:这个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
江尧眉头皱了皱, 没睁眼,没说话, 也没动。
叶柔得去车队, 没时间跟他在这里一直耗着, 她俯身端了那杯子, 提起里面的勺子, 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他唇边——叶柔:现在不烫了。
江尧眼睛掀开一道缝看她——女孩脸上,笼着一层细软的柔光,脸颊上的绒毛被光照着,似是起了一层细细的水雾。
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瞳仁里微光闪烁,汹涌的情绪隐没在长长的睫毛下面。
叶柔又喂,他又低头靠过来喝……江尧虽然病着,但头脑很清醒,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停在她绯红的嘴唇上——细节被放大了十几倍……因为吹气,叶柔果冻一样的嘴唇嘟着。
微风拂过,褐色的药在汤匙里轻晃,荡起一层稀碎的波纹。
他的心,也在那波纹里,荡漾、晃动。
叶柔吹完,把汤勺送到他唇边——江尧的嘴唇和她莹白的指尖靠得很近……鼻尖闻到了她手上淡淡的水果和奶油混合的香味。
他略撩了下眼皮,舌头探出来,从她的虎口往上,轻轻舔到她食指的第一个指节——温热、潮.湿又蛊人。
仿佛他舔过的地方,不是她的手指,而且她的心脏……叶柔一惊,手里的汤匙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摔成了三段。
再垂眉,她对上一双漆黑的、又充满欲.念的眼睛。
江尧撩了下眼皮,痞痞地点评道:护手霜的味,果然是甜甜的。
……所以他舔她的手指,是为了尝她的护手霜?!叶柔重新拿把个汤勺,连同那个杯子,一起塞到他怀里:你自己喝吧。
江尧接过来,象征性地吹了几下,一口气喝完了。
瓷杯被他放到桌上,很轻地响了下。
叶柔扫掉地上的碎瓷片,俯身过来收桌上的杯子。
江尧仰靠进沙发里,两条长腿闲闲地伸出去,将叶柔困在了腿、沙发和桌子围成的小长方形里。
他的小腿,贴着她的,徐徐靠近,夹住她,两人都穿着牛仔裤,布料轻轻摩擦着……【审核员,穿着衣服】叶柔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过了电,麻麻的痒意从皮肤一直侵入血管。
下秒,她的手腕被江尧从身后握住了。
他的烧还没退,体温依旧高,掌心里是无法回避的滚烫。
叶柔要走,他将脸隔着衣服,埋在了她后腰上。
叶柔长期健身,那里有一个凹陷下去的腰窝,他的鼻尖隔着衣服,贴在那个窝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审核员,隔着衣服拥抱】女孩身上的味道和从前一样,香香的,甜甜的。
……叶柔僵着不敢动。
江尧看到了她冒红的耳尖。
他嘴角邪气十足地勾了一瞬,半晌,他移开腿,放她出去:柔柔,谢谢你。
叶柔也没回头看他,去房间里抱了床被子丢给他:我得去队里了,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门直接关上就行。
江尧低低地应了一声。
叶柔走后,他卷着她的被子,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女孩的被子也是香的。
江尧整张脸埋到被子里,使劲嗅了嗅。
好软,好香。
就好像抱着是她……叶柔下班回来,江尧已经走了。
沙发上放着一床新的被子,不是她早上拿给他的那床。
朝南的窗户敞着,桌上的玻璃花瓶里,多了一支鲜妍的玫瑰。
玫瑰的枝叶一片不少,坚硬的小刺浸泡在水里。
玻璃杯下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一行字:你的被子被我不小心弄脏了,给你换了床新的,旧的我带走了。
叶柔皱眉,弄脏了?可沙发上很干净,地面也很干净,怎么弄脏的?*28日,叶柔随风暴前往西班牙比赛。
西班牙站的比赛地点在加泰罗尼亚,它位于西班牙东北部,地处地中海沿岸,冬季温和多雨。
被誉为欧洲之花的巴塞罗那,就位于加泰罗尼亚区。
叶柔他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一场倾盆大雨。
冬天电闪雷鸣,在南城不可能,在这里则是家常便饭。
叶柔一行没带伞,下了车,一路冒雨跑进酒店。
众人头发上、脖颈里,尽是潮湿的雨粒,也都懒得擦,大不了一会儿回房间洗把热水澡。
沈璐正在前台办理入住,风暴的人坐在酒店一楼的大厅里等候。
这里靠近赛道起点,不少车队都选择在这里过夜,排的队也有些长。
衣服湿着,到底有些冷,叶柔打了个喷嚏。
童鑫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包纸巾递到了她手边:叶工,擦擦水吧,怪冷的呢。
叶柔道了谢,抽了几张纸巾,按在头顶上,略微吸掉了潮湿的水汽,皮肤上还是冰冷的。
童鑫看了看手机:我刚看了下天气预报,这里未来三天都有雨。
叶柔:很正常,这里是地中海。
童鑫叹了口气:可是明天试车,后天排位赛唉。
叶柔把用完的纸巾丢进纸篓,笑:大家都一样,也不用太焦虑,平常心就好,什么样的路面都是跑。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温和,目光坚定,眉眼弯弯,唇角梨涡浅浅,莫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童鑫挠了挠头,憨憨地笑:叶工,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唉。
叶柔偏头看了眼玻璃外潮湿的路面和黑沉沉的天空:这种天气,有时候也是一种机遇,你听过阿克琉斯之踵吗?巨人其实也有弱点,他们的弱点就是别人的机遇。
雨天光线差,酒店大堂为了增加亮度,开了灯。
童鑫看到叶柔眼睛,被光印照得亮亮的。
有一瞬,童鑫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整个银河系。
恒星摇曳,照亮了幽暗的长夜。
沈璐已经回来了,她给众人分配了房卡,并告知了他们一会儿开会的地点。
这时候,野牛队的人也来了。
他们的人数,比风暴多出整整一倍,叶柔在人群里远远地看到了江尧,他戴着黑色的口罩,精神还不错,还有点咳嗽。
叶柔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沈璐看了看手表:大家先去修整下,一个小时后,我们集合开会,讨论明天的试车。
叶柔洗过澡,换了身衣服下楼,在电梯里碰到了江尧和野牛队的几个人。
天气虽然冷,江尧身上穿的却不多,白衣黑裤,肩膀上披着一件蓝色的毛衣,双手揣在裤兜了,神情惰怠又散漫。
见她进来,江尧往里退了退,给叶柔留了个足够大的位置,就在他的正前面。
叶柔道了声谢走进来。
江尧听到她说谢谢,很轻地笑了下,还挺客气。
叶柔没回这句,两人保持了那恰如其分的距离。
野牛队的那几个人,正在聊天——一会儿我们开车去巴萨罗那逛逛吧?好啊,巴萨罗那的城市布局据说是全球最治愈。
我想去偶遇个西班牙女郎。
老杨,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志向。
野牛队的那几个人,说着笑着,江尧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好像是不感兴趣,又好像是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电梯的数字一格格往下——电梯里进来的人更多了,叶柔被迫往后退了退……她已经和江尧靠得很近了。
即便不回头,她也能捕捉到他的呼吸,暖融融地落在头顶。
越往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电梯厅并没有提醒超载。
电梯里没有扶手的地方,叶柔没法控制自己不被前面的人推挤着往后。
进来的都是些老外,来自各个国家,基本都是男性,他们身上喷着各种香水,浓重又有点刺鼻。
叶柔退无可退,恨不得脚趾和地面粘在一起,但是她不行……越挤越靠里。
江尧忽然伸手将她往后一带,拉到了身后……刺鼻的味道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清爽的须后水味——像是薄荷和柠檬混合的味道……曾经,她对这个味道非常熟悉。
江尧也不是每次都会把胡须剃干净,有时会故意留点细小的胡茬,幼稚地蹭她的脖子、脸颊还有蝴蝶骨。
叶柔徐徐地吐了口气,将那些旖旎的画面赶出脑海。
电梯很快到了三楼,人群轰隆隆下去了。
叶柔去三楼吃饭,江尧继续往下,到了二楼。
风暴和野牛的会议室都在这里。
门口的长廊里人来人往,江尧远远地看到了沈璐和童鑫。
两人正在聊天——童鑫:沈经理,我这次要是拿了冠军,可以追求叶柔吗?沈璐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尧,她弹了弹手里的烟,笑:能拿冠军当然可以。
童鑫:那就行,我会努力拿冠军的。
江尧闻言,嗤了一声,脚下的步子没停,一路到了自家会议室。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