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方的颁奖仪式, 一直弄到了傍晚。
夜幕降临,一群年轻人把车开到了巴塞罗的一家小酒馆里。
这家酒馆,晚上有著名的弗拉明戈舞表演, 因此也聚集了大批的游客。
露天的桌子, 幕天席地的舞台,通明的灯火,深情款款的情歌,热烈的音乐, 轻快的舞蹈,漂亮洒脱的西班牙女郎。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吹牛——李堡:我哥只剩三个轮子都不减速, 我当时在车里, 害怕极了。
风暴这次抢尽了风头, 好几个厂队都想挖童鑫过去。
他们新来的机械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可不?据说童鑫正在追她。
说话间,那人拿了手机出来,翻了翻,转过来:你们看看, 童鑫那小子正在整告白仪式,瞅瞅这满屋子的玫瑰花……江尧敞腿坐在椅子里, 没说一句话,手里的金属打火机, 掀开又合上,咔哒咔哒地响着, 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李堡见状, 赶紧把话题岔开了:你们说, 这跳弗拉明戈舞的怎么都是熟女?众笑:废话, 年轻小姑娘哪里有那种韵味。
江尧把手里的气泡水一口闷了, 提了椅背上的衣服,也没打招呼,走了。
有人皱眉:尧尧怎么了,今天赢了比赛还甩脸子。
李堡抿了口酒:你们踩我哥的雷了,风暴新来的机械师,叫叶柔,是我哥的心上人。
众人笑得发疯:靠,老子有生之年,竟然还有机会看江尧吃瘪,太他妈有意思了。
有人提议:要不咱们打个赌,看童鑫和江尧谁先追到那姑娘。
李堡撇嘴:废话,那肯定是我哥。
*小酒馆出去,就是巴塞罗那著名的兰布拉大道0,也叫流浪者大街。
这里聚集了各国来的艺术创作者,画画、音乐、街头雕塑还有人体艺术。
江尧点了支烟,给叶柔打了个语音电话——海风从坎贝港那边吹来,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在哪儿?叶柔随口答:外面。
江尧:哪个外面?叶柔:流浪者大街。
江尧:我也在这边,你在原地不要动。
如果我在十分钟内找到你,你今晚只能收我送的玫瑰。
布兰拉大道,全长1800米,分为整整五段,店铺罗列,人潮拥挤,要在这里随机找人,和在大海里找水滴没什么区别。
见叶柔没有回答,江尧又问了一遍,带了些祈求的语气:行吗……叶柔:好。
江尧:电话也不要挂。
叶柔:……好。
江尧看了下手表:现在是8:03分。
江尧环顾四周,先去了趟花店,又在隔壁的滑板店里买了滑板。
老板送的那些护具,他一样没拿。
叶柔在电话里,听到那人用西班牙语大声说:注意安全。
江尧出门,将滑板往地上一扔,灵活地踩上去,滑远了。
风将他的夹克鼓动着,往后,如同一只欲飞的大鸟。
这条路上,随处可见那些买艺的流浪者们,他们面前都放着一个放钱的容器。
江尧边滑边扔钱,滑板经过的地方,萨克斯、小提琴、电吉他、手风琴、长管依次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江尧侧耳,听手机里的声音,叶柔那边安安静静。
她不在这段路上。
滑板继续往前,如法炮制。
连续过了三段路,江尧终于在耳畔听到了轻快好听小提琴声。
他从滑板上跳下来,沿着那小提琴附近的店铺一家一家的找。
终于,他在一家卖陶瓷工艺品的店里,看到了叶柔。
江尧看了下手表,长长地吐了口气,对电话里的叶柔说:柔柔,8:12,我找到你了。
叶柔转身,见江尧抱着滑板,长身玉立在门口的光亮,他喘着气,脸上尽是潮湿的汗水,眼睛星星一样,短发戳在眼皮上,眉宇间的笑容恣意而张扬。
在他身后,流浪的歌手在重复着单调炽烈的歌曲——No puedo vivir,no puedo vivir,(我不能失去你)Morrie sin tu amour,(无汝之爱,吾将死)Contigo vivir(与你相守,方能永生)……叶柔眼窝莫名泛热——那一刻,叶柔甚至觉得,眼前的江尧,和记忆里那个抱着篮球朝她走来的少年,重叠到了一起。
江尧快步进来,低头从敞开的外套口袋里抽出一朵鲜妍的玫瑰,递给她。
叶柔伸手接过玫瑰的刹那,江尧忽然将她拉到怀里抱住——叶柔有些意外,她推了他:江尧,你今天喝酒了吗?江尧:没有。
叶柔:你现在有点不理智。
江尧打断她:我当初就是太理智,才会连一句喜欢你的话都没说。
那年冬夜,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柔柔,求你,再给一次机会好不好……他越说声音越低,就像是在祈求。
冬雪在荒地里消融,太阳炙烤过潮湿的土地,她第一次,看到了,掩藏在地底的绿芽。
许久,她说:江尧,我可能没有那种热情和精力,去探险了。
飞蛾扑火,蜡炬成灰;一生一次,至死方休。
但是,她做不到了,她现在更爱自己。
江尧吻了吻她的头发:没关系,我有热情,我有精力,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叶柔:你会遇见更好的女孩……江尧:不会。
这世上没人像你,也没人是你。
叶柔:可我现在只能和你做普通朋友。
江尧:没关系,那就从普通朋友做起。
也总比什么关系都没有好。
从那家工艺品店出去,又回到了那条热闹的布兰拉大街上。
海风拂过头顶的悬铃树,叶影婆娑,空气里有股海水特有的咸腥。
月亮在那顶上面,满满一轮,又圆又亮,照着平静的坎贝港,微风拂过,月光碎在了无垠的海面。
叶柔是出来给苏薇薇买结婚礼物的。
花鸟虫鱼市场,逛了个遍,江尧踩着滑板,一路跟着。
叶柔买了许多东西,江尧全部抢过去提在手里。
叶柔还是不知道苏薇薇到底喜欢什么,她打了个电话过去。
苏薇薇的声音又嗲又甜,你在流浪者大街,帮我和你哥画张画吧。
几分钟后,苏薇薇发过来一张她和贺亭川的结婚照。
还搭配了一条超长的语音:柔柔,你看你哥拍婚纱照都不笑,你一会儿让画手把他画得谄媚点,把我画得高冷点。
等画的时间有点长。
叶柔在那个小凳子上,玩了会儿手机。
国际汽车联,发布了新一年度车子排放量等新的标准,评论区的一片骂声,这帮人又整幺蛾子。
国际汽车联,每次有这种标准性的改动,他们做机械师的就基本不要睡觉了。
叶柔看手机,江尧则单手插兜立在旁边看她,目光极其温柔。
旁边摊子上的画师闲来无事,把他们两个画了下来。
等江尧他们要走时,那个画师将那幅画取下来,送给了江尧。
画里的女孩恬静温柔,男孩深情凝望着女孩,画的名字叫沉默的眼睛。
叶柔看向江尧,眼镜里带着一丝探究:你让他画的?江尧:没有,他自己画的。
叶柔用西班牙语和那画师聊了几句。
那画师指了指江尧,笑:这位先生刚刚看了你整整一个小时,但没有说一句打扰你的话。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他很喜欢你。
叶柔要给他钱,江尧已经把口袋里所有钱掏出递给了他。
那画师笑得更开心了:在巴塞罗那表白的恋人,会永远相爱,祝你们幸福。
江尧听不懂西语,依旧用英语和他道了谢。
走出去一段,江尧问她: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叶柔:他说欢迎你来巴塞罗那玩。
江尧嗤了一声:你骗我!他刚刚说的分明是让你赶紧可怜可怜我,和我在一起。
叶柔:不是……江尧语气痞痞的:你还不承认……你刚刚明明都脸红了。
叶柔:……我没有。
叶柔到路边拦了辆的士,江尧跟进去拉开了后座的门。
叶柔皱眉:江尧,我还没说我去哪儿?江尧懒懒地靠进汽车座椅里,拖着声音说:哦……那有什么关系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反正我们住一个酒店。
我不会西班牙语,咱俩再不济,还是同胞吧,你忍心把我同胞丢路上啊?叶柔:……幼稚又无赖。
*叶柔倒是没去别的地方,而是返回了酒店。
她买的东西太多,江尧执意要送她到门口。
长廊尽头,有人正在用西班牙打电话,那人是个西班牙的体育记者,是来这里蹲江尧的,他在电话里说怀疑江尧有女朋友,要搞条大新闻。
就是不知道他住哪一层?还没看到他人。
叶柔闻言,赶紧把东西从江尧手里接过来,动作麻利地刷卡进门。
江尧在她关门的一瞬,用手拦住了她,干嘛这么着急?不说句谢谢啊?他声音有点大,叶柔垫脚捂住了他的嘴。
在那个西班牙记者转身前,叶柔一把将他拉进了屋。
门咔哒响了一声,那记者转身——长廊上已经空了。
他继续讲电话:我去楼上等。
江尧被叶柔猛的拉进屋,有些懵,房间里的灯还没开,漆黑一片。
江尧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下:柔柔,你邀请我进你房间啊?叶柔:……啊!冲动是魔鬼。
叶柔想跑,但是脚下的袋子实在太多了,屋里又暗,她刚跑出去一步,就被狠狠绊了一下。
江尧在她摔地前,捞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怀里一带——叶柔被他结结实实地揽在了怀里。
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擂鼓一样的心跳在她耳畔响起。
江尧环住她的腰,将脑袋压在她的肩膀上,鼻尖在她脖颈里深深地嗅了嗅,声音低低的:怎么办?叶柔,我现在只想做个坏蛋……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在她脖颈里流淌,麻麻的痒意,顺着血管往心脏涌。
叶柔咽了咽嗓子,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着。
房间里太静了,她吞嗓子的那一下,江尧听得清清楚楚。
他把下颌往前挪了挪,嘴唇碰到了她的喉咙,那里有一个很小的凸起,就像喉结。
因为紧张,那个凸起动了动,他没忍住含住那里,用齿尖轻轻地咬了下。
叶柔整个背都麻掉了。
江尧在黑暗里轻笑:你还是喜欢我,我发现了……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