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宁薇刚从业主之家的抽屉里找出烛火, 便听到楼下的一声惨叫。
她借着火光快步下楼,却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消瘦的黑色鬼影,拖着包裹从窗户溜走, 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宁薇降下蜡烛,蹙眉看向二楼。
房间中央, 一个女玩家瞪着双眼躺在地上, 左胸口还插着一根燃烧的蜡烛, 已经了无生机。
晏凉也从楼上下来, 看到下面的场景便是蹙眉:怎么回事?一个男玩家被吓得面色煞白,磕磕巴巴道:有鬼、鬼,抢走了我们的行李,还杀了人。
晏凉的面色更差,他们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 别的不说, 如果没有水和粮食, 很快就会陷入虚弱。
宁薇拍了拍自己后背上的包裹, 道:食物很多,要交换吗?其他玩家虽然因为丢了行李而心烦, 但因为现在并没有陷入饥饿,对食物也没有渴求。
晏凉却是扫了宁薇一眼:水。
宁薇弯起唇角:一个道具一瓶。
玩家们都倒抽冷气,这可真是黑!晏凉看向窗外, 嗤笑:那就算了。
外面就要下雨, 水源上应该不至于有问题。
如果宁薇的价格便宜,他或许会考虑交换,但这样明显的敲诈显然不会上当。
宁薇也不失望,拍拍屁股走人,还留下一句:下次见面, 价格翻倍。
晏凉冷冷地看着宁薇的背影,忽然开口:可惜啊,我也改主意了。
他猛地向宁薇冲去,打算直接以暴力手段制服宁薇,一来逼问圣物的事情,二来抢走她的物资。
小心!龙岳川立即出声提醒,然而已经来不及。
六级强化的身体比他们五年级学生高出一截,眨眼间便已经逼至宁薇身后。
他手持锋利的袖箭,攻向宁薇,箭端直指宁薇的咽喉。
宁薇却早有防备,她反手脱下背包,向着龙岳川一甩,然后借着反作用力向旁边闪避。
看住包!龙岳川接住背包,提起的心脏却仍未放下,他蹙眉看着狭窄楼梯上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得胆战心惊。
宁薇虽然强势,但毕竟只是个初升五年级的玩家,与晏凉可是差着近两级的强化。
而晏凉的攻击却是越来越狠厉,直逼宁薇的要害。
即使是四级满强化对上六级玩家也是送死,根本就没有赢的希望。
龙岳川不得不为宁薇捏一把冷汗,生怕她哪一招出现破绽,被对手踢下楼梯。
他犹豫着要不要帮忙,但拿着两个背包的自己显然行动不便,若是放下包,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玩家也不是白给,如果丢了包,他们将会更加艰难。
而宁薇实际上并没有龙岳川想象的那样被动,她还有所保留。
不过宁薇知道,晏凉也同样是在试探。
你拿到那个道具了?晏凉语焉不详,但宁薇却知道他指的就是灵魂碎片。
不过宁薇自然不会承认:我道具可是很多,谁知道你说哪个?晏凉:明知故问,不想死就交出圣物。
他想要圣物,这也是晏凉没下死手的原因。
如果宁薇不把东西交出,她死后道具也会被学园回收,别人什么也得不到。
莫名其妙!宁薇不再与他打嘴仗,几番交手,她对晏凉的攻击习惯已经有所了解,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宁薇的速度陡然提升,闪身避开他的攻击,紧跟着身体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身,用肘部猛地撞向晏凉的侧腹。
晏凉终究还是大意,一击之下,他被撞得踉跄后退,而楼梯狭窄,他这一脚便是踩空,瞬间失去平衡摔落下去。
剧烈的撞击声从下方传来,所有人都觉得一阵牙酸。
半晌,一道连着绳索的袖箭被丢了上来,死死卡住楼梯。
浑身散发着寒气的晏凉顺着绳索爬了上来,他浑身粘着尘土,甚至还有可疑的粪便,面上青紫交加,额头还渗着血痕。
如同毒蛇一般的视线扫过周围,却没看到宁薇的身影。
晏凉双眼赤红,手指狠狠嵌入掌心,从齿缝中挤出恶狠狠的一句:我、要、你、死!什么圣物!他不要了!此仇不报,他妄为晏凉!他只要宁薇的命!玩家们被晏凉的这副样子吓得瑟瑟发抖,他简直比那恶鬼更加可怕!*六楼的某个住户里,龙岳川叹道:这次可是把他得罪死了,之前他是没有用全力,大意失手,要是认真起来,肯定会让你难受。
宁薇哂笑:我看你心理巴不得这样呢。
怎么会?宁薇:无所谓,反正我现在不考虑加入社团,你省省吧。
龙岳川笑笑:不加社团也行,那要不要做我搭档?我随时可以升六年级。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找搭档?怎么?还有其他人找上你?组队很正常,毕竟越是高年级的副本,组队参与的人就越多。
当别人都有帮手,你自己单打独斗,即使个人实力再强也会处于弱势。
他又一次抛出橄榄枝,所以考虑一下我怎么样?嗯宁薇摆手:不了,我有搭档。
就在龙岳川磨她耳根子的时候,白泽也在反复地强调让她不要轻信这人的话。
怎么就跟小孩抢糖似的呢?这么想着,她就不由笑了出来。
龙岳川一愣,被她笑得心神波荡。
他轻咳了声,偏开视线:既然你有搭档,那我就不横插一脚了。
这个副本我们还是要合作的,宴凉绝对不好对付。
嗯。
宁薇随口应了声,思绪却还在想着之前惨死在厉鬼手下的两个人。
白老师,你觉得鬼是死在烂尾楼里的业主吗?白泽:有可能,或许他们是把玩家当成了入侵者,所以想要把人清出去。
宁薇:不知道这个副本是生存副本还是解谜副本,现在得到的消息还是有些少。
其实各个烂尾楼的情况差不多,业主们生活艰难,维权困难。
但重要的还是这里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比如激烈的冲突。
一层的血迹么?宁薇很容易就做出联想,猜测道,不知道是不是与那群混混有关。
可惜现在信号中断,查不到相关信息。
也没遇见可以控魂的鬼。
白泽安慰道:先别急,线索总会一点点铺展开,先慢慢找吧。
宁薇收敛心神,认真搜索起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也曾经住过人,与有小孩的那家一样,这一家能搬走的东西也都搬走,只留下破烂的家具。
宁薇:有些奇怪,会住进烂尾楼的都已经生活拮据,这些家具虽然破旧,但也不至于就这样丢弃。
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急事,让他们可以收拾东西,但又没机会全部拿走。
白泽:如果找不到确切证据,就只能是从鬼怪本身入手了。
宁薇:但愿能遇到个可控的鬼。
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沉闷的雷声,宁薇借着烛光看向窗外,已经开始下起雨来。
楼下,玩家们在晏凉的要求下用塑料桶接取雨水,至少有备无患。
在这鬼地方漏风又下雨,真是冻死老子了!搬着水桶的玩家抱怨道,抬手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胳膊。
他们的冲锋衣都在丢失的行李里,之前还没感觉,现在雨一下、风一吹,整个人都要飞升了。
另一人也道:主要是这里阴森森的,就是不下雨也瘆得慌啊。
真不知道那些人之前是怎么能住在这里的。
要是我,一天都呆不下去。
你还有闲心想他们?想想之前那两个人,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死在这楼里了?现在以为我们是无良开发商,所以来报复?那两个人被戳了心窝子,可不就是没心的。
别说了,越说我慌,先进去跟那些人回合,还是人多时候有安全感。
两个玩家刚回到大厅,晏凉遍开口道:分组,从下往上,搜索整栋楼。
他的眼神在火光下愈发阴狠,漠然道:线索要找,更重要的是给我找到那两个杂碎。
有人小心翼翼地道:这……之前那个鬼两次出手,我们要是再动作,会不会再招惹到他们啊?晏凉剐了他一眼:有意见?玩家立即改口:没意见、没意见。
晏凉哼了声:他们都是在二楼出事,楼上的人倒是都活的好好的,你们有什么可怕的?他解释这一番,也是让玩家们不要大惊小怪,不然做事束手束脚,浪费时间。
玩家们听了晏凉的话也觉得有理,不管是小黑还是女玩家,都是在二楼出事。
这么想着,他们突然觉得这一层异常的诡异,纷纷表示要立即上楼搜索。
宁薇也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提醒龙岳川:他们上来了。
龙岳川听不出来,但他相信宁薇的判断,便道:那我们先去另一个单元看看?现在还是不要正面碰上的好。
宁薇也不想给自己添堵,反正这一边也找的差不多,正打算换地方瞧瞧。
这个单元的高层没有住人,两人直接上到顶楼,通过顶楼天台去到中间的单元,自上而下搜索。
如果宁薇没记错,中间单元的3、4、5层的窗户都被修整过,说不定还留有线索。
两人下到6层,便听到一阵皮球在地上弹跳的声音,似乎正是从5层的住户里传来的。
当心!龙岳川提醒着宁薇,自己也紧了紧背上的背包,先一步向着5层下去。
然而那一家的房门却是紧紧闭合着,宁薇记得这一家也被洗劫过,显然是后来更换了房门。
宁薇从背包取出一跟铁丝,在龙岳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撬开了门锁。
你还会这个?宁薇收起铁丝: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开锁。
这一间房子与第一个有小孩的住户很像,墙壁上也贴着各种学习用的挂图。
而在客厅里,一个滚圆的皮球正在中间弹动着,幅度越来越小,就好像是刚刚还有人在这里玩家,只是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是闹鬼?龙岳川摸不清现在的状况,如果真是闹鬼,怎么会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地吓唬他们一下。
说不定只是不想让我们进去。
如果擅自闯入,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了。
宁薇这么说着,就先一步踏了进去。
龙岳川:……虽然无奈,但他还是举着蜡烛跟了上去。
宁薇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煤油灯,而时隔多年,这东西居然还能被点燃。
有了这个灯,两人的视野立即扩大,也更能看清这间房子的全貌。
这一家的经济条件似乎比之前一户要好,家具更新一些,阳台甚至还摞着即将安装的合金窗。
这就奇怪了,看起来他们是做好了长期居住的打算,怎么会突然搬走?即使搬走也应该会带走这些东西啊!宁薇用登山棍拨弄着桌子上乌黑的一坨东西,皱眉:应该是腐烂的食物,过去太久,已经被分解的差不多了。
食物?龙岳川惊讶,这是走得多着急?宁薇低声道:恐怕是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不会再回来一样。
龙岳川的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具体又说不清楚。
宁薇拉开木制衣柜,发现衣服都还在,只是被虫蚁啃食严重,根本不可能再穿。
她关上衣柜,那个皮球刚好滚落到脚边,宁薇便将它往旁边踢了踢。
突然,煤油灯的火光剧烈地摇曳起来,终于颤抖着熄灭。
龙岳川一惊:鬼吹灯?宁薇蹙眉,厉声道:什么东西!滚出来!虽然现在很黑,但宁薇却依然可以隐约看到屋内的情况,在她的眼中,卧室门口便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仿佛是在注视着他们。
一道闪电划过,房间内骤然亮起,两人也得以看清那道鬼影。
那是一个身穿蓝色套装的女人,黑色长发披散而下,脸色苍白,眼下发青。
宁薇不知道她是不是这里的女主人,至少衣柜中并没有这件套装。
闪电不过持续了一秒,房间又再次归于黑暗。
唯有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宁薇开启阴阳眼,那是一个灵魂完整的玩家厉鬼,可惜宁薇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龙岳川抽出自己的武器斩鬼刀,一旦女鬼敢有所动作,他会立即将其劈成两段。
宁薇却按下他的手腕,让他稍安勿躁。
她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我们不是坏人,你愿意跟我们聊聊吗?女鬼的哭声停顿了几秒,随后却是哭得更大声,还夹杂着破碎的字句。
我的命好苦……呜呜呜……他们简直不是人……都死了……呜……我的儿……宁薇:别哭了,你这么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呜哇哇哇——宁薇:……白泽不合时宜地笑道:你把人家吓到了。
宁薇头疼:那你来?白泽:那你要怎么解释我的存在?召唤的NPC?宁薇胡扯道。
话虽这么说,但宁薇不会这么早就暴露白泽的存在。
现在女鬼不肯透露更多信息,或许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达成更多条件。
不过让宁薇在意的是,那句都死了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起的会议记录中的值班表,那个值班表基本就是按照住户位置排的,其中第三组就有中间单元5层这一户和4层的两户,至于其他名单上的住户似乎已经搬走,房间都是空的。
宁薇隐约有些猜测,但还需要再下楼验证。
女鬼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当下一次闪电照射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鬼影。
宁薇重新点燃煤油灯,发现厅中的那个皮球也随之不见。
龙岳川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看来她已经走了。
可惜她说得那些话含义不明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宁薇:走吧,去四楼看看,或许会有收获。
两人继续向下,四楼的两间都是木门,被破坏后没有修复,只是用胶布把门上的窟窿堵住。
龙岳川叹了口气,推门走进房间。
这一间房的布置更加简洁,两张单人床并排摆在客厅,还有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宁薇照例检查衣橱,里面都是男人的工装,看身形和风格应该都是一个人的。
她又回头看向那两张床,发现只有一张床上有被子,另一张却并没有被子。
难道是原本住着两个人,结果有一个人先离开了?龙岳川猜测道。
不清楚。
宁薇翻找着衣兜,从一件黑色衣服里摸出一张收据。
借着煤油灯的光,她努力分辨着已经褪色的字据:好像是……寿衣的收据?寿衣可不是长寿的衣服,而是给逝者穿的。
看来那张床上的人已经去世了。
突然,衣柜中的服装兀自扭动起来,宁薇后退两步,凝眸看着发生异状的衣柜。
一颗男人的头颅从那件黑色衣服中钻出,他面容憔悴,下巴长着胡茬,显得愈发沧桑。
他目光空洞,却死死盯着宁薇手中的单据。
那件黑色衣服的袖子突然伸长,向着宁薇劈砍过来。
龙岳川下意识地拉住宁薇的背包,带着她躲过这一击。
袖子撞击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居然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我没事,不用管我。
宁薇站稳身体,当那袖子再次缠绕过来的时候,宁薇侧身避开,等它撞到墙上还是回弹减速,宁薇便抬手攥住袖口,用力向后一扯。
男人发出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嘶吼,愤怒地盯视着宁薇。
龙岳川看着眼前一幕,差点惊掉下巴。
他刚才的举动是有多么多余!而且这真的是一个刚升到五年级的玩家会有的水平吗龙岳川扪心自问,他大概是不能确保做到的。
不过宁薇的举动显然让男鬼更加愤怒,他甩开另一个袖子向着宁薇攻来。
宁薇如法炮制,将两个袖口一起擒住。
她咂舌道:小伙子别那么大火气,不就是想要这个么,还给你就是了。
宁薇将那个寿衣小票放在两个袖口之间,松开手后,衣袖便缩了回去,男鬼的面容也不再那么狰狞可怖。
龙岳川恍然:原来他只是要这个啊。
宁薇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鬼?人头鬼的表情带着些茫然,口中喃喃道:都怪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父亲……都是他们……宁薇无奈,看来这位也和那位皮球姐姐一样,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也没法交流。
人头鬼重复了几遍,就彻底消失在衣柜中。
龙岳川仍是一头雾水:这些鬼怎么都那么奇怪?宁薇:还有一家,再去看看就知道了。
另一家就在隔壁,这家的装修要精致得多,墙壁还粉刷上了涂料,家具也都比较新。
当看到厅中那鲜红的双喜字,宁薇便明白了一切。
看来这是小两口买的婚房,结果却没想到成了烂尾楼。
明明是新婚燕尔,却只能住在这样的烂尾楼里,让人唏嘘。
龙岳川已经有了经验:这个房间不会也有鬼吧?是不是我们碰了东西就会出现?宁薇:应该有。
她走向卧室,发现里面挂着一张婚纱照,新郎新娘幸福地相拥,那时候的他们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未来。
宁薇抬起手,轻轻触碰着相框,除了手指沾了些灰尘,并没有异状发生。
她想了想,用力去推动相框,把相框推得歪斜。
这一次,相框仿佛有灵魂一般颤抖起来,殷红的血液从照片下方向上晕染,最终铺满整张相片。
两双苍白的手臂从像框中伸出,一双粗壮有力,一双纤细瘦弱,显然就是那一对小夫妻的手。
两双手分别攻击向房间内的两人,直奔这两人的命门而来。
龙岳川狼狈躲避,肩膀却很快就被擦伤。
宁薇则是比他游刃有余的多,她观察一会,便栖身上前,将婚纱照再次扶正。
探出的两只手臂缓缓缩了回去,照片上的红色血痕也渐渐褪去,露出一对穿着礼服的壁人。
只是他们的表情并不是之前的幸福甜蜜,而是带着愁苦与哀怨。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毁掉我们最后的希望……那些人都该死……夫妻俩低声哭诉着,当最后一滴眼泪流尽,那副婚纱照又再次回归原本的和谐美满。
龙岳川长叹一声:无良开发商害人不浅啊!宁薇却是歪头思索:这几个鬼口中的他们仅仅是指开发商吗?她又一次想起业主之家的记录册,之家的代理负责人似乎是住在三单元。
去最后一站吧,希望这次能找到答案。
第78章 山楼鬼影03 烂尾楼的尘封往事之前宁薇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 正在隔壁单元搜索的晏凉等人也听到了动静。
那时候他们已经地毯式搜索到了第15层。
听到声音的晏凉立即分辨出那是从中间单元传来的,便只留了一男一女两个玩家继续搜索,其他人则是跟着宴凉从顶楼前往中间单元。
当他们下到五楼的时候, 也同样听到了房间内扑通扑通的皮球声。
晏凉一脚踹开房门,而那皮球也依然在客厅内跳动着。
玩家们可不觉得宁薇两人会闲到在这里拍皮球, 那么这跳动的皮球必然有蹊跷。
晏凉虽然记恨宁薇, 但通关确是最重要的。
他偏头对一个男玩家道:把球取过来看看。
男玩家身体发抖, 但迫于权威还是提着灯走了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将皮球握在手里。
那球的触感非常奇怪,明明看起来是带有小颗粒的胶皮表面,可入手却极为光滑,甚至还带着一丝热度。
这样诡异的感觉却让玩家脊背发凉,他不敢停留, 快步向着房门跑去。
然而还没跑动几步, 手中的烛火就被彻底熄灭。
男玩家惊恐万分, 踉跄地抱着球往外跑。
然而他若是丢掉球逃走, 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而他现在居然想带走球, 女鬼又怎么可能答应。
男玩家的一只脚刚迈出去,脖颈便是一凉,整个头颅如同皮球一般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惯性下前扑, 直栽进宴凉的怀中。
脖颈中喷出的粘稠血液劈头盖脸地洒在晏凉身上, 让他的面色更加难看。
有玩家重新点燃烛火,正映照出晏凉如同阎王般的可怖面容。
晏凉扔掉玩家的尸体,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屋中那颗头颅。
而之前那颗跳动的皮球已经消失不见。
他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房间,如同强盗一般翻找着,发泄着胸中的怒火。
其他人不敢出声, 都如同小鸡仔一般立在那里。
半晌,一无所获的晏凉深吸了口气,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人头后便离开了五楼,继续向着四楼而去。
四楼的两间房都有被探索过的痕迹,在晏凉的要求下,玩家们兵分两路,开始搜索起来。
负责简陋房间的玩家很快便发现衣兜中的收据,然而还不等他分辨出上面的字迹,人头鬼便控制着衣袖向他猛刺过来。
玩家根本躲闪不及,袖口直接刺穿了他的喉管,血沫从他的口中流出,眨眼间便失去了生命。
一起来的玩家被吓得扭头就跑,狂奔出了这间可怕的房间。
黑色衣袖卷起掉落在地上的收据,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的兜里。
房间中又再次回过平静。
门外,侥幸逃命的玩家还想去找晏凉,却见对方带着玩家狼狈地从隔壁逃了出来,那玩家还断了半条手臂,咕嘟嘟地冒着鲜血。
好在他有急救道具,离开危险的房间,他也终于得以喘息。
急救药剂控制住他的失血,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是失去的手臂在这个副本里却是怎么也要不回来了。
晏凉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没想到不过是去了几个房间,自己这边就伤亡惨重。
现在也不知道宁薇和龙岳川究竟是死是活。
大概不死也该脱层皮。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终于稍微缓和一些,对着众人摆手:继续向下。
另一边,并没有脱皮的二人已经来到三单元的五楼。
在宁薇的带领下,他们没有去楼下几户搜索,而是径直来到这里。
这一户的房门也重新换过,好在有宁薇这个熟练的开锁工,三两下便成功打开房门。
这一间依然是简陋的毛坯房,墙壁上糊着剪贴的各种新闻,全都是烂尾楼相关。
看来业主之家的那些也都是这一户业主弄的。
两人甚至还找到了他总结出来的维权方案,基本都是参照其他成功维权的烂尾楼制定。
然而那些方案的后方都备用红色笔打了叉,显然是没能成功。
烂尾楼盘活需要多方合力,其中的门道太过复杂,甚至还需要一点点机遇和运气。
这间房子里的一切都是烂尾楼相关的资料,住在这里的人仿佛已经疯魔,势要与烂尾楼抗争到底。
龙岳川开口道:这间房触动鬼怪的开关会是什么?有了之前的经历,他也大概明白了这里的见鬼机制,不过他也同样疑惑为什么一单元的鬼只出现在二楼,而上面的住户无论怎么翻找也没有见鬼。
宁薇则是在抽屉中翻翻找找,从中掏出了一摞证件,其中就包括烂尾楼的购房合同。
合同上的产权人名叫项楼,而宁薇印象中业主之家的管理者是叫项洪志。
宁薇找出户口本,发现项洪志是项楼的父亲,而项楼的户口个人页盖着残忍的死亡销户印章。
居然已经死了?宁薇放下手中的证件,目光落在卧室的方向,那里站着一道苍老却挺拔的身影。
您是项洪志?老者看向两人,轻轻点了下头。
龙岳川原本还警惕地看着他,但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也把手中的刀悄悄收了回去。
宁薇问:您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向洪志搓了搓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一切噩梦都是从这个海市蜃楼样的谎言开始。
那时候开发商宣传的多好啊,依山望海,还是好学区。
最重要的是与同期相比,这里的房价已经是最低,而且因为有不少小户型设计,引得不少人竞相购买。
那时候我儿子正要准备婚房,我们看了许久,最后就选定了这里,谁知道,开发商干了一半就跑路,只留下这样一幢破破烂烂的楼。
我一辈子的积蓄都投在这栋楼里,儿子也在拼命还贷款,却没想到落得这样的结果。
女方父母得知这样的情况,那里肯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嫁来受苦?这桩婚事也彻底吹了。
而我那儿子因为受不了打击酗酒,最后从这幢烂尾楼上跳了下去。
说到这,老人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他擦了擦眼角,又继续道:在那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讨回公道,干脆搬进烂尾楼,把业主们集合起来,集合大家的力量一起维权。
然而事情却是一拖再拖,得到的答复永远都是正在办理。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们这里居然被强盗混混给盯上了。
这里房子本就是简陋,很多家都只是装了木门,那些人随便一砸就能入室抢劫。
二单元的老杨头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气出脑梗,撒手人寰。
听到这,宁薇便想到那张寿衣收据,看来那间房中早就逝去的死者就是老杨。
老者又继续讲述:我们第一时间报警,警方接了报警,但却根本就没有侦查方向。
我们这也不是什么大案特案,不至于派干警来蹲点。
为了业主的安全,我就组织大伙轮流值守,一定要跟恶势力斗争到底。
谁知道,那又引发了更大的一场悲剧。
宁薇眼前的景象突然波动起来,眨眼便回到了业主之家,不过是八年前的业主之家。
今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要是那帮混混还敢来,直接胖揍一顿送进局子!说话的人正是那对新婚夫妻中的丈夫,他撸着袖子,一副要给小偷颜色看看的架势。
有人哈哈笑道:我看你这样是想跟他们一起进局子,咱可是文明人,别搞得自己一身腥啊!妻子也掐着丈夫的耳朵:咋咋呼呼,能不能稳重点!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丈夫哎呦呦地叫起来,连忙求饶:我这不是生气嘛!他们居然偷走了我送你的宝石项链!而且刘叔不也是因为……哎呦!被妻子用力一拧耳朵,他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连忙噤声。
刘家儿子的眼睛也变得通红:绝对不能放过他们!项洪志连忙打起圆场:那就都打起精神来!把他们抓住送进局子好好教育教育!众人拿着工具和绳子,下到烂尾楼下巡逻,有身孕的妻子没有跟着,只留在二楼准备午饭。
画面快进一样播放器来,又倏然回归正常。
一辆破旧的无牌照汽车晃晃荡荡地开了进来。
来了来了!那帮兔崽子!非得给他们颜色看看!项洪志却是拉住刘家小伙:别冲动,咱得讲证据,相机拿好了吗?拍着呢!放心吧!行嘞,告诉你媳妇赶紧上楼藏好,我们这边处理完再下来。
放心吧,项叔!从车上下来的混混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人盯上,还大摇大摆地提着家伙上楼。
作为旁观者的宁薇注意到其中一个混混,疑惑道:白老师,你觉不觉得那个高个子黑T恤的长得很像小黑?白泽:是很像。
这种程度……难道是小黑的哥哥?论年龄是很有可能。
但小黑家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他哥哥很有可能早就离家来到这边闯荡。
画面中,混混们已经爬上一单元五楼,正是宁薇他们第一个查看过的依依家。
混混拿出工具,狠狠地砸掉门锁。
藏在暗处的巡逻队搜集好证据,立即冲了出去。
小兔崽子!还敢学人家偷东西!给我把之前偷的还回来!几个毛头小子见到气势汹汹的大人,立即慌了神,撒腿就往楼下跑。
刘家小伙一马当前,直接逮住一个混混。
那些混混虽然够混蛋,但这时候却讲起义气来,也不跑了,拎着家伙在楼梯上跟人正面拼起来。
一帮上了头的小伙子,又莽又刚,竟然一榔头砸在了刘家小伙的脑袋上,瞬间就给开了瓢。
业主们又惊又怒,也都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跟混混们撕斗起来。
混混们知道闯了祸,哪里还敢留,一心只想跑,却根本逃不出业主们的围攻。
艹!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竟然拔出一把锋利刀来,疯狂地劈砍过去。
新婚的丈夫腹部被连捅好几刀,倒在了楼梯上。
楼上听到声音的妻子因为听到楼下声音不对,下来查看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她瞬间失去理智,跑下楼要救自己的丈夫,却被混混推下了楼梯。
女人撞到头部不省人事,下身也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还未彻底昏迷的丈夫瞬间疯魔,抢过混混的刀,捂着肚子劈砍起来。
两帮人都彻底发飙,完全是不管不顾的架势,一路打到了一楼。
双方各有伤亡,最终竟然只有一个混混还能站立,正是与小黑长相相同的那个。
他看着一地死伤不明的人,终于是被吓破了胆,踉踉跄跄地逃了出去。
画面再次扭转,宁薇发现自己又回归了现实中的烂尾楼。
项洪志满目悲怆:这边深山野林的,等到外出打工的业主们夜晚归来,地上的人已经无一幸存。
自那以后,没有人再敢住在这里,即使这件事情的新闻被控制,也没有人敢来接盘这样的地方。
我们也都成了地缚灵,再也无法离开这里。
听了项洪志的话,龙岳川可谓义愤填膺:开发商不是人,那帮混混就是更可恶!真是死有余辜!宁薇则是道:之前有一个混混逃走,所以跟我们一起的那个小黑才被你们给杀了?你们是误以为他就是逃走的混混项洪志一愣:有人动手了?还杀错认了?看来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之前一起值班的人不只是宁薇他们曾经看过的那三个房间,只是其他人在出事后,都有家人来清理遗物,原本住着的地方已经被搬空。
而现在留存着的几户要么是亲人都不在了,要么就是亲人太过悲痛,根本不愿意再回到这个伤心地。
龙岳川苦恼起来:这样还是不知道下手的人是哪家业主。
如果两次下手的都是一个人,那我们第二次看到的鬼似乎是个男人?但是那张脸腐烂的不行,也不知道生前是什么模样。
宁薇却是道:不一定是业主,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那些混混。
不是业主可是混混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同伙下手?宁薇:那个人抛下其他混混独自离开,为免惹祸上身甚至没有报警,那些人必然会将他记恨。
而且这里的业主都成了地缚灵,我们遇到的几个都是在自己原本的房间,而那个男鬼却是出现在二楼。
更重要的是他做出了抢包裹的行为。
龙岳川明白了:这么说的确很有可能。
其他人都死了,他却当了逃兵,甚至一人独占盗窃所得,甚至可能现在还逍遥法外,那些混混肯定恨死他了。
宁薇道:业主和混混化成的鬼估计都是在找那个人,估计想要化解这里的鬼魂就要从那个混混入手了。
项洪志的身影越来越浅淡,最终也消失在了房间里。
黎明已过,晨光斜斜地撒了进来,窗外的雨也已经停下。
宁薇看着窗外成荫的绿树,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吧,去林子里看看。
前一晚他们走得匆忙,路上光线也不好,现在倒是可以去探索一番。
说来也巧,等宁薇二人离开公寓的时候,晏凉也带着人追去了三单元,自然是再次扑空。
这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一心追人,中间为了线索耽搁了不少,只可惜有用的线索没拿到,倒是把自己弄了个满身狼狈。
他们从三楼的房间一路向上搜索,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谨慎,也没有再触怒厉鬼造成伤亡。
很快他们也找到项洪志的家,这只是这一次虽然安全,却也没有鬼魂来讲述当年的经历,他们只能把墙上贴着的剪报全部撕扯下来,回去再好好研究。
这一番忙活下来,众人不仅没有找到人,还把自己累的口干舌燥,晏凉的身上更是粘着粘腻的血液,一张脸也黑如锅底。
先回去。
晏凉带着人回到一单元二楼,用前一晚接下的雨水加热,简单清理掉身上的污秽,神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有玩家渴得实在是难受,也掬了些煮熟的水饮用。
晏凉倒是没有喝,他对于雨水仍然难以接受,之前路上遇到的山泉水若是能找到源头倒是可以考虑。
这么向着,他便望向窗外的丛林,却见某一处的树丛正剧烈地摆动着。
外面无风,即使是有风,也应该是正面丛林一起摆动。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跟我出去‘狩猎’。
然而,丛林中弄出动静的并不是宁薇和龙岳川,这两人的行动很小心,根本没有碰到周围的树木。
宁薇也注意到远处传来的树木哗哗声,她让龙岳川先不要动,自己则是侧耳细听。
怎么了龙岳川问。
有人来了,应该是在‘打草惊蛇’。
宁薇笑得意味深长,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大黑’。
而白泽也突然开口:我感受到了灵魂碎片,应该就是在来人身上。
宁薇:正好。
两人向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飞速掠去,那人似乎是顺着溪水下游而去,并没有向着烂尾楼的方向走,看行迹也是走走停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因此,宁薇很快便追上了那人,她躲在树丛后,悄悄向着河边看去。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工装的男人,正在河边弯腰翻捡着石块。
灵魂碎片就在他身上。
白泽出声道。
宁薇:OK。
工装男正好站起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宁薇也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这人留着络腮胡,还戴着黑色墨镜,不过因为擦汗,这才把墨镜摘了下来。
男人的右眼皮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目光颓废,没有神采。
宁薇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在项洪志记忆中见过的那个逃跑的小混混。
八年过去,他或许过着不见天日的亡命生涯,如今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正在这时候,他弯下腰,又开始翻找起河边的石头。
突然,他的身体顿住,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宝藏,络腮胡下的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宁薇看清他翻找出的那个东西,正是一条宝石项链。
她调笑道:白老师,你之前好像感觉错了哦,刚才东西还没在这人身上呢。
白泽:我的感知本就没有那么精准。
之前我们路过这边没能发现就是因为距离限制,现在定位也只能定到大概三四米的范围。
我就是随便说说,您还这么认真解释了?宁薇虽然嘴上欠揍,但行动上却是不拖泥带水,已经向着工装男的方向潜身过去。
那人的警惕性很高,宁薇脚步虽然轻,但也被他捕捉到。
工装男头都没回,撒腿就跑,然而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宁薇,不过跑出几步就被宁薇死死扣住,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宁薇先是抢了他手中的宝石项链让白泽吸收灵魂,然后便照常验证工装男的灵魂,却没想到居然再次碰上熟人——入学考试中企图害死所有人的刀疤男。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工装男并不知道宁薇指的是他的真实灵魂,在他的印象中也并没有宁薇这一号人物,只当她是烂尾楼死者的某各家属,但他必然不会承认,只道: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宁薇: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楼里的人似乎找你找得很辛苦呢。
听了这话,工装男愈发紧张,但多年的逃亡生涯已经让他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你说什么呢?什么楼里宁薇懒得跟他打哑谜,一把扣住他的咽喉,将人提了起来。
男人明明比她要高壮,此时双腿却软成面条,因为无法呼吸,整张脸憋得通红。
宁薇冷声道:还不承认?既然不承认,我就直接送你跟那群混混兄弟阴间回合,看他们会不会放你一马!男人肺中的氧气越来越少,脑子一阵眩晕,求生的渴望让他可以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
我说!我说!你放了我!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宁薇松开手,又在意识中与白泽调侃,没想到这招这么管用,看来还是怕死人多啊。
工装男捂着喉管剧烈地咳嗽起来,拼命地呼吸着空气,半晌才缓和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宁薇,开口道:你是烂尾楼那帮人的家属?其实当年那件事我虽然参与,但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呀,只是、只是……宁薇冷笑:只不过是见死不救?畏罪潜逃?工装男打了个哆嗦,辩解:我就是被拉过去撑场子的,我实在是太——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薇堵住了嘴。
宁薇侧头看向远处的丛林,低声提醒龙岳川:晏凉他们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