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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望呀望

2025-04-03 04:22:44

回到家, 周枝把采样的数据归类整理成电子档,校验了格式和内容无误后,发给了之前负责这项工作的师兄。

等待对方回复修改意见的空档,周枝下楼扔了个垃圾, 几个散步的大爷正在遛狗。

她突然想起了热水, 自从元旦那次分开, 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它了。

像是找到了某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周枝眼皮跳了下,坐电梯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反反复复,输入框里的信息刚编辑好下一秒又删除。

不知道为什么, 每打出一个字, 她的心跳就像随着点击字符时颤抖的手指一样,慌地厉害, 然而当她觉得不满意把输入的内容全盘删除时, 望着那片空白,心又像被人凿开一道口子,里面的情绪悉数漏了出来,空落落的。

像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恶性循环。

在杂糅着纠结和犹豫这两种磨人情绪的双重夹击下, 周枝尝试了最后一次。

她把改好的数据表发了过去, 为了体现自己只是单纯想请教项目的决心, 她严谨地补充了句:【我把表格弄好,你查阅看看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发完,她熄灭屏幕, 倒吁一口气, 抬腿走出了电梯。

刚掏出钥匙, 手机在掌心里震了震,是秦徵发来的信息。

【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没看到?】周枝点开文件,把表格拉倒最大,一行放大后的标注落进眼底。

记录人签名:那行字在不放大的情况下根本注意不大,之前操作时她一心扑在上面显示的待补充数据上,没有仔细通览整个表单。

周枝打开wps正要在对应的地方补上自己的名字,秦徵又发来一条消息。

【把我的名字也补上。

】周枝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

QZ:【不是我两的共同成果?】周枝盯着屏幕,目光落在我两这个词上,久久没有回神,脑海里的神经像拨弦一样被重重勾了一下,震颤的感觉直击全身。

她坐在沙发上,把该补充的内容补充好,最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后,把二次修改的结果发给了还没有回复她的师兄。

做完这些,周枝关上电脑,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被茶几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趔趄着摔倒在地,膝盖咚一声狠狠砸在瓷砖上,疼地她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右腿膝盖以前受过伤,里面打过钢钉支撑,现在这么一摔,只觉骨头都移了位,疼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蜷缩在地上缓过这股劲,等膝盖没那么疼了,周枝才咬紧牙关,把重量都侧到身体另一边,撑着沙发勉强站了起来。

她不确定这一跤有没有对钢钉造成实质性的移位,试着挪了两步,右脚稍一触地,膝盖就泛起钻心的疼,连屈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周枝穿上外套,手撑着桌面去捞手机,她现在走一步都够呛,只能单腿跳,一颠一颠地跳着走。

秦徵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刚下电梯,扶着门侧的扶手,被呼啸而来的寒风刮了个透心凉。

喂。

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因为压抑着疼痛,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

秦徵敏锐地听出那边的异样,原本闭上的眸子立刻睁开,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热水团在他脚边来回打转。

他仔细听了一会,发现那边有明显的风声和电梯运作时机械性的响动,这个时间点,她不可能出门。

在外面?周枝没想到他这都能猜出来,愣了一秒,向后勾抬的右脚冷不丁碰到身后的墙壁,她疼地叫了声。

秦徵声音有些冷,顺着电流传过来,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怎么回事?没事。

周枝疼地满头冷汗,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对他说,下楼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秦徵捞上外套,头往下一歪,把手机夹在肩上,边穿衣服边问:在哪?周枝听到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结合他的话,瞬间明白过来,声音有些着急,不用,你别过来。

那边突然静了下来,消无声息,如果不是还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周枝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冷风呜呜吹起,像刮刀寸寸磨砺在身上。

周枝没敢挂电话,她有预感如果真的挂了这通电话,秦徵一定会生气。

周枝。

他喊她全名,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却莫名令人感觉到不容拒绝的侵略性。

明明那人不在她面前,周枝却有种他已经临近眼前的错觉,仿佛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将她钉在原地的场景。

周枝下意识回应他,我在。

他又问了一遍,嗓音低且冷冽,你在哪?耳边风声越来越大,像有人拿了个喇叭对着耳朵吹奏,又刺又痛。

周枝待在楼下的露天活动室,受伤的腿平置在桌上,由于伤到的地方是膝盖,她没敢坐,始终保持靠墙站定的姿势。

因为着急出来,她没穿袜子,只套了一双棉拖鞋,裤腿上拉露出一点白皙的脚腕。

秦徵到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墙角,一条腿弯搭在桌上,长发被风搅地凌乱,垂在脸侧的碎发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走到周枝面前,目光从她苍白的脸庞一路下滑定在她腿上,一声不吭。

周枝抬眼看见他,刚想说话,又在看清他没什么的情绪的脸色时噎了回去,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别说话。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气压比平常低了几个度,看她的眼神都压着股戾意。

但这份对峙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秦徵直接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在周枝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他步伐很快,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他速度虽然快,手臂却非常有力,稳稳抱着她,一路都不曾颠簸。

但毕竟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周枝的脑袋无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胸口,感受到一片紧实的肌肉和扑面而来的滚烫气息,以包围之势将她浑身笼罩。

周枝后知后觉,脸唰一下红了,又不敢去扶他的手,她现在人在他怀里,似乎碰那里都不对,只能压着声音央求他,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秦徵垂眼直勾勾盯着她,语气有点喘,说出两人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你走的动?与其这样被他抱着等心从嗓子眼跳出来,周枝更倾向于自己像个袋鼠一样蹦着走,她现在不止腿疼,心口也咚咚响个不停,紧张地快要不能呼吸。

我走得了,就是慢了点。

周枝伸手去扒他扶在腰间的手,试图挣脱。

刚使点力去推他,整个人猝不及防被颠了一下,紧接着落进一个更紧的怀抱,她感受到禁锢在腰上的手微微加重力道,几乎烫到脆弱的皮肤。

他声音淡淡的,从头顶传来,老实点,你跑不掉的。

周枝拧不过他,乖乖缩在他怀里不吱声了。

把人安置在车上,秦徵给她系好安全带,俯身贴近,阴影覆盖在她脸上,连同温热的气息一起喷洒在她颈侧,周枝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处,像羽毛扫过,抓心挠肺的痒意过后,泛起一片酥麻的颤栗。

她尾骨都随着他吐息的频率不可自控地抖了一下。

秦徵从另一边上车,随手把车窗扬下一道细微的缝,新鲜空气打进来,席卷车内的封闭和闷热。

周枝呼吸缓过来,冷风将她迷糊的脑子吹清醒不少,脸依旧是红的,遮盖在秦徵衣服底下的双手紧紧揪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发泄疼痛抑或别的什么情绪。

车内悄然无声,只剩司机手掌摸动方向盘的摩擦声。

气氛安静到周枝有些忐忑,她望着秦徵看向窗外的侧脸,他从上车后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平静地看向窗外倒退的树影,外露的气压低地有些唬人,不自觉牵动周枝的情绪。

她有做错什么惹他生气吗?思来想去,似乎和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他为什么生气?又是因为谁生气?这两个问题在周枝脑海盘旋不散,以至于她神游云外,都不曾发觉自己看向秦徵的视线直白到令人难以忽视。

秦徵回头看她,见她还有功夫看着自己发呆,哼笑一声道:不疼了?思绪被打断,周枝愣了一下回过神,回答道:不太疼了。

秦徵盯着她看了一会,一只手按下关窗的按钮,状似随意地问:如果我没给你打电话,你就打算自己蹦去医院?周枝那句应该还没说出口,秦徵仿佛知晓她即将脱口的回答,薄薄的嘴唇挑起,语气莫名讽刺,气压却收敛不少,更多是一种无奈,你以为你是兔子?周枝哑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听他继续道:外面雪这么厚,你是不是嫌一条腿摔折不够,还要给它找个伴?他语气不重,听上去就和平常说话时一样娓娓道来,可字字一针见血,指出她行为的危险性。

周枝低着头,嘴唇紧抿,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活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指责的学生。

或许是保持同一个姿势的时间太长,一直垂压的腿突然一抽一抽地疼,周枝猝不及防弓下腰,倒吸一口凉气,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这个时候她还不忘检讨自己,衬托地一旁的秦徵像个坏人,用克制不住抖意的声音说:对不起。

明明是认错,听上去却有种被逼迫后不得已而为之的感觉。

秦徵语言软化,上前要去扶她,手伸到半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快速收了回去,疼成这样还有心思道歉,你傻不傻。

周枝没说话,准确来说是她疼地没力气说话,像有人拿了把钝刀在她膝盖骨里刮,每一下都不致命,但却绕着要害边缘打转。

一开口牙关都在打颤,话到嘴边只能抖成一声痛呼。

她下意识抓紧手边的衣服,死死揪折成一团,手指因为用力绷弯而变得狰狞,像是再也抵抗不住这样剧烈的痛感,汗水沿着额际滑落,头往前栽,磕在一片温热的掌心上。

秦徵掌心贴在周枝的头顶,抬头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急声道:麻烦您开快点。

司机一见这阵势,猛踩油门。

周枝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疼地意识不清,朦胧间只记得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进手术室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一张模糊的脸。

直到手术室的门完全关上,秦徵才收回目光,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坐到门口的等候区,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手术中三个红彤彤的大字,血一般刺目狰狞。

如同周枝在他怀里彻底昏死过去的瞬间,心底升起的后怕和恐慌。

那是一种极度不可控的、会自主发散、最后吞噬掉一个人的情绪。

曾几何时,他也会有这样久违的害怕。

秦徵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打那通电话,任由周枝一个人去医院,她会不会就这样疼死在半路上。

又要多久才会被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会不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如果没被人发现,她会不会疼醒后……这之后的,秦徵不敢再往下想。

他烦躁地难以压抑,从口袋摸出烟和打火机,刚抽出一根递到唇边,突然想起这是医院,夹在烟头上的手指拧紧,顿了顿又止下动作。

周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腿上了麻药,劲还没缓过来,动了动没什么感觉,后腰却一阵阵钝痛,应该是躺地太久,她侧过身想撑着床坐起来,冷不丁偏过头,撞上一双深黑幽邃的眼瞳。

秦徵懒散靠在窗边,一条腿曲倚在墙边,手里拿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玩,听到动静,眼皮掀起朝她看过去。

长睫掩映,眸中情绪不明。

你没回去?一开口,周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哑,涌上来的热气燥地喉咙发干。

秦徵走过去倒了杯温水给她,长腿一勾,一把椅子挪到他身后。

像是一夜没睡,眼底泛着淡淡青黑,眸中有些微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丝萧索。

薄唇轻启,是比周枝有过之无不及的嘶哑。

钢钉是怎么回事?作者有话说:没错,Q暗恋Z。

但他钓,不肯认。

先认栽者必输,他不愿意做感情中那个处处受钳制的被动方。

所以他在钓周枝,看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