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2025-04-03 04:22:58

推开门扉, 剥开光滑的橙子皮,是被翻动剥弄的小核桃。

于真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撇开视线, 盯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耳垂逐渐也变得通红, 又断断续续弥漫到脖颈间。

听到张恩仪提议的那一刻,内心的第一想法是拒绝,她干不出来这事儿。

可是夜晚就该是滋生坏念头的最佳时机,她任由那个念头野蛮霸道地挤掉自己内心本就刻意忽略的理智, 然后熟练地自我开导着, 玩一下新东西怎么了呢?学生时代,各个老师都说了, 人生就在于不断尝试。

这个准则, 同样用于此刻。

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这个算礼物吗?于真意问。

一股气堆积在胸口和喉咙, 陈觉非用力闭了闭眼:谁教你的?于真意抿唇:张恩仪......你不会要去揍她吧?他只想谢谢张恩仪,谢谢她全家,原来这个地球没有张恩仪就真的不能转了。

至于揍。

他想揍的,大概也只有怀里这位了。

陈觉非抱着她,腰间突然硌到一个东西。

于真意从裙子口袋里拿出那个戒指盒,有些不好意思:我顺便拿过来让你帮我戴上的。

她觉得这事儿就是陈觉非做的不靠谱。

那一般不都是在隆重准备下, 招呼一帮人,给她一个神秘惊喜吗?哪有这样的, 戒指让快递小哥送过来,又要她自己拿着这戒指屁颠屁颠跟过来, 让他帮自己带上。

嗯, 等会儿, 这不重要。

两相权衡,另一件事更急。

不重要?!给人带戒指这事儿不重要吗?陈觉非啊了声,单手抱着她,腾出的一只手把那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就是普普通通的戒指,是不太重要吧......你不知道别人都是用这个戒指来当......当订婚对戒的吗......用来什么?陈觉非只知道给于真意买东西不能买便宜的,所以挑了个贵的,至于那戒指有什么含义,他真的不知道。

反正贵的总是比便宜的好。

用来让自己擦屁股的手变得更金贵的。

她有气无力地回。

说完这句,陈觉非没再搭话。

这样的寂静,有些熟悉。

把灯关了行不行?上次是停电,这次还要关灯?于真意凑近了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缠绵的气息像各种音符组成的五线谱,在他耳廓边回绕。

她每说出口一个字,耳廓就发麻一颤。

怎么办呢?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头顶的大灯被关上,只留下两盏幽暗的壁灯,亮度调到了最低。

锋利的裙摆边缘贴着他的鼻尖而过,像拂过的羽毛,又随他的指尖扬起,如一片帆,领着他起航探寻未曾发觉过的新大陆。

于真意跪在床上,两手紧紧撑着墙,指甲盖也因为用力捏出粉白,短发被汗打湿,贴着额头。

等,等一下,太快了。

他抓着她的大腿,手指在白皙皮肤上留下反差感巨大的红印,如新手用丙烯颜料绘制而成的一副画。

真的太快了,陈觉非!你听到没有啊!好像在这样的时机中,他永远听不见她的话。

于真意加重音量,低头去看他。

他短暂离开,仰头,点漆的眸中湿漉漉。

被冬天的寒雨淋头浇灌下来的小狗的眼睛,应该就是如他此刻这样。

他目光锁定在于真意脸上,齿间咬着裙摆,稍稍偏头往下扯,语气委屈:知道了,慢一点。

嘴上说知道,嘴上动作也不停。

昏黄壁灯打在他脸上,影影绰绰间,于真意看见他目光中逐渐升起的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蔫坏和兴奋。

被关了许久的小狗终于得以放出,疯狂地奔跑向自然,越过起起伏伏的山峦,踏过低洼浅缓的平原,穿过郁郁葱葱的密林,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属,匍匐在悠长的小溪间,温热的舌尖卷起溪水,似在品尝甘甜柔腻的白葡萄酒。

她的秘密里有流淌过层层叠叠花瓣的春日溪水。

他的唇间吐露刚刚簇起的与冬日相悖的烈日焰火。

然后,截然不同又永不相融的两者巧妙地碰撞,又矛盾地贴合。

原来撕开的那道薄如蝉翼之后的新世界是这样的。

这里,什么都可以存在,什么都可以容纳,唯有理智,在一次一次的针锋对决后,消弭,最后归于泡沫幻影。

她的手越来越发软,使不上力气,膝盖磨得通红,颤颤发着抖。

声音轻如蚊蚋,又带着哭腔:我不想......我不想在上面了......等等。

等多久啊?陈觉非伸手,拿过刚刚放在床头的浅白丝绒盒,单手打开:手。

于真意伸出手,那枚白陶瓷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

我记得这款是黑白陶瓷对戒,你的呢?于真意问。

陈觉非:我要是一戴,那不就被他们发现了。

那你的就这么放着积灰?陈觉非仰头看着她,原本搂着她腰的手放开,把仅剩一件的短袖衣摆递到她掌心:没,我带着,帮我把衣服脱了。

于真意第一次干这种事,她抓着衣摆:那你躺在床上,压着背,怎么脱呀?陈觉非听话地起来,于真意差点往后倒,赶紧抓住他的肩膀。

衣摆掀开,那枚黑色陶瓷戒用银链串着,做成项链模样,和玉佩一起,挂在胸前。

还......挺好看。

她嘀咕。

陈觉非也低头看了眼:好看吗?可惜它跟他的主人一样,拿不出手,只能暗搓搓藏在里面。

在某一刻,于真意短暂地认为,情侣分分合合很正常,但是她和陈觉非不一样,他们两个在一起意味着两家亲上加亲,可是同样的,他们分手后,父母间的相处也会产生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都无需搬到台面上来明说,它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打磨出显而易见的缝隙。

所以她不想告诉父母,而她也无需仔仔细细地告诉陈觉非自己心里的想法,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能洞察自己的想法。

可是此时此刻,她想的是,被发现了更好。

她真想向昭告全世界,看啊,这样好的人,是属于她的。

我好爱你,陈觉非。

她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一遍一遍地低语。

她常常把喜欢挂在嘴边,却从来没有提过爱这个字,就连仅有的一次也只是带着玩笑话说出口的。

只有这一次,这句话里的真挚情感,有着厚重的,任谁都承载不住的浓烈情感。

陈觉非难得语塞,除了以同样的爱回应她,再别无他法。

屋檐终于承载不住瓢泼的雨势,雨珠顷刻坠落,砸在水泥地上,势头正猛。

我们以后得买一张大一点的床。

陈觉非突然说。

为什么?因为如果小了,我怕你没法像现在这样随意,你只能——他揉着小核,另一只手摩挲在腿弯处,床太小的话,你只能像现在这样,牢牢夹住我的腰了。

夹好。

他拍打她的臀,掉下去我不管。

太羞耻了,她实在觉得这样太羞耻了。

于真意紧紧咬着唇,一句话都不想回。

他附在她耳边,语气带着祈求:到底行吗?每次遇到这种问题都要问,于真意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管他做就行了啊,这个时候讲什么虚伪的礼貌辞令?随便你。

得到应允,他彻底恣肆跋扈。

从心头燃起的欲望被她一遍一遍切身抚慰。

汁液融于皑皑白雪,在寒冷的冬天沸腾。

冲刺只需一霎。

缠绵不止一霎。

·清北的寒假时间总共六周,准备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于真意收拾好行李,跑到父母的房间,嚷嚷着要和钱敏一起睡觉。

于岳民摇头吹了吹茶。

于真意:爸,你是在吹茶还是在摇头?于岳民慢悠悠呷了口茶:真真啊,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要学会——话到一半,枕头从后头扔来,钱敏贴着面膜,颐指气使:拿着你的枕头出去。

于岳民:......老婆很凶,女儿很烦,做人很难。

他看着于真意嘚瑟的那张脸,说:你男朋友不太行。

于真意像被踩中尾巴的小狗,突然狂吠:爸你又没见过他,你干嘛不喜欢他啊!于岳民抱着枕头,不想回答。

他能说什么?他总不能说就因为情人节那天自己送钱敏的花没有女儿男朋友送的花漂亮,礼物没有女儿男朋友送的有特点,于是钱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还把气撒在他身上吧?小狗崽子才在一起四个月就要给于真意送戒指,心里想的什么阴招于岳民会不清楚?还好你们俩在京北读书,不然我见到他得好好教育一下他。

教育他送到家里的礼物得把握一下分寸。

于真意不知道于岳民脑子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上一句话是男朋友不行,下一句话是教育一下她男朋友。

于真意梗着脖子:我男朋友可好了,超级超级好,你以后别想欺负他!不然我就......她瞟了一眼,我往你茶里吐口水!于岳民:......你???钱敏啧了声,实在觉得两人吵,于岳民脖子一缩:我睡觉去了。

于真意蹦跶到床上,掀开被子就往钱敏身边拱。

妈,你在喝什么?胶原蛋白。

于真意嘴巴贱嗖嗖:妈,这玩意儿没用的,年轻的秘诀就是远离家务和烦心事,保持开心。

钱敏睨了她一眼:是的,所以你妈坚持打麻将。

......她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卧室的主灯被关上,只留下一盏台灯朦胧氤氲开的光散布在房间里。

于真意翻了个身:妈,你想不想知道我男朋友长什么样?钱敏按着遥控器挑选心仪的剧:你不是不愿意告诉我吗?我哪里不愿意?于真意纳闷,就算没有告诉他们陈觉非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她也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表现出藏着掖着的架势。

钱敏选了一部家长里□□血剧:从小到大,你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次占了点便宜不是嘚瑟地跑过来炫耀?这次连男朋友的照片都不给我和你爸看,要么是不够喜欢,要么就是拿不出手,不过我觉得按照你的审美,你不会找拿不出手的男生,而且我们真真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肯定不会和不喜欢的男生勉强在一起,所以这件事还挺奇怪。

于真意装模作样地理头发,遮住自己的耳根。

不是不够喜欢,是太喜欢了,所以所有和他有关的决定都要斟词酌句寻得一个最佳的方法和时机。

于真意:我怕我们会分手,虽然分手很正常,但是......后面的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随便一个理由都能露出破绽。

钱敏笑着:好了好了,没什么但是,我又没生气。

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同意。

于真意腿蹬着床板,话题飞的跨度极其大:那妈妈也要帮我做一辈子决定!以后我棺材板的颜色也要妈妈挑!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火化。

于真意凑近钱敏,整个人贴着她:我不想火化。

妈妈,其实我想捐赠遗体哎,我觉得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这辈子已经这么幸福了,有爸爸妈妈有陈......有一个超级无敌螺旋爆炸可爱的男朋友,还有好多好朋友,林姨和陈叔也拿我当女儿养。

有些孩子一出生就被丢掉,而我这么这么幸运,一个人就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爷爷也对我这么好,我以前不懂事,没有原因的就不喜欢爷爷,可是爷爷还是对我这么好,大家都无条件地对我好,这个世上真的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但是幸福这件事,刚刚好就行了,超标了也没有必要,所以我希望我死了以后也能让别人幸福。

很久以前,她想当然地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得到的,可是长大后才明白,能健康地从母胎中出来,没有任何先天性疾病,已经战胜了很多很多的孩子。

她太幸运了,幸运到人生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好,带给她成倍的幸福。

钱敏揉着她的脑袋:都可以。

你要走什么路,怎么走,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爸爸妈妈支持你。

妈妈,你真好。

于真意蹭了蹭钱敏的肩膀,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哎呀痒死了。

于真意才不管,继续蹭她: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妈妈,离开妈妈我就像鱼离开水。

钱敏:那你爸呢?于真意嘻嘻笑了两声:我离开爸爸就像鱼离开自行车。

钱敏没有听过这个热梗,两人笑成一团。

你读高中的时候都骑小电驴了,自行车确实没什么用。

哈哈哈哈哈哈妈妈你小心被爸爸听见。

一般都是我揍他的,他敢骂我,我就把他车轮子卸了。

......房门不合时宜地被敲了两声。

于岳民推门而入,语气幽怨:抱歉,本人实在无意打扰母女谈心,我只是发现客房没有被子来拿一床被子的,结果听到这么一段话。

他纳闷,于真意,你把你爹赶走,抢你爹的被窝,年经轻轻一小姑娘现在还要讲什么死来死去的话,我说是不是有点早啊?钱敏压低声音:看,男人的共情能力就是为零。

于岳民抱着被子:行,自行车走了,鱼和水自己过吧。

钱敏:你把门关上,一开一关的功夫房间里的暖气都要跑了。

于真意躲在钱敏怀里,咯咯咯的笑声堪比小母鸡下蛋。

于岳民回头看着两人,要不是双手抱着被子,真想给她们鼓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