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7 章

2025-04-03 04:23:08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 气温高得吓人,随便往外一站能把人晒化了。

赵云锦不耐高温,前一天夜里又熬夜追剧, 第二天直接一觉睡到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奶奶一遍遍敲门她才从床上悠悠转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磨磨蹭蹭半天才洗漱好。

一盆凉水冲刷了无尽的困倦之意, 赵云锦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镜子里一头蓬乱的长发有些气急, 脖子一块总有碎发黏腻地贴着皮肤,任她如何用心, 就是盘不顺。

夏天热得人心也是燥得, 她在浴室里吸气呼气半天才调理好自己的情绪, 最后将长发随手一盘, 强压烦躁地走了出去。

恰巧,她刚踏出浴室门, 床头柜上反扣着的手机便开始震动。

翻开手机一看, 赵云锦猛然记起,今天查分数。

班级群里已经聊了百来条信息,她大概扫了眼, 最开始是老吴在群里提了一句可以查分数,接着群里不少同学像是开启了接龙模式般,一个两个开始汇报自己的分数。

一眼望下去都是熟悉的名字, 大家说不上超常发挥,但总体水平跟模考相差不大。

有人在群里抱怨考的不太理想, 老吴一句能正常发挥已经很不错堵住了这个话题。

再往下看, 有人在群里艾特了她,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 有几位大胆的同学开始八卦她的分数,这时老吴又来了句大家发挥都很稳定。

堵住悠悠众口。

赵云锦如梦初醒,急忙地翻出自己的证件号码,打开网址,核对好信息后没有片刻犹豫,干脆利落地点击了查询。

信息一点点加载出来,可赵云锦没有丝毫紧张慌乱,她坚定地相信自己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心里愈发平静。

半分钟,最后一栏的成绩显示,她还是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巴。

比三模高出了近五十分。

她欣喜激动到有丝颤抖,刚才的冷静理智烟消云散。

她第一时间找到了孟语枝的聊天框,颤颤巍巍地敲了几个数字。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互相发了条信息,言简意骇。

赵云锦:628孟语枝:612心有灵犀到彼此都难以置信,孟语枝更是在聊天里说: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爸妈都要摘下来给我。

赵云锦不禁莞尔,结束聊天后她撂下手机出了房门,热空气扑面而来,燥的人一身热汗。

她踢踏着拖鞋,踩得楼梯啪啪响,心情雀跃到忍不住大喊:六百二十八!我考了六百二十八!是嘛!哥哥刚刚打电话来,说考了六百四!奶奶声音还要盖过她三分,兴奋地大喊。

听闻喜讯,爷爷是最开心,也是最夸张的那个。

从他拨出第一个电话告诉赵云锦父母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像是要所有人跟他一起开心似的,将兄妹俩的分数传遍了五湖四海。

当事人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坐在院廊的阴凉处傻笑,这一刻,她丝毫感觉不到夏天的炎热,充耳不闻书上知了吵闹的叫声。

客厅里爷爷奶奶手舞足蹈地跟人聊着天,她抬头看着烈阳射下来的光束发愣,阳光折射于水面中,小鲤鱼摆着尾巴焦急躲避灼热的温度,赵云锦忽然想起一件事。

手机里并没有许白焰的信息,继上次两人聊完天后,他每天都会有事没事说上两句,尽管是早午晚安。

可今天,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云锦不免泛起一抹担忧,仔细斟酌过后问了句:你在干嘛呢?所幸许白焰回得极快,赵云锦还没来得及再发一条,他回复:在校长办公室。

赵云锦一时懵了:啊?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便问:你,查成绩了吗?许白焰干脆利落:719她就知道,拿脚趾头想也不该为许白焰担心成绩,在可能的困难发生前要相信绝对的实力。

赵云锦又问:你在哪个校长办公室?清大还是京大?许白焰有丝无语:实中。

他解释:校长在问志愿的事,还有其他几个同学。

这可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给赵云锦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扰,她回了句晚点再聊,立刻锁了手机。

吃过午饭,她便上阁楼整理东西,答应了孟语枝一起去玩,也答应了许白焰今天见面。

乡下没有便捷的搭乘工具,父母今天又都忙于工作,她正苦恼着要怎么回家,奶奶忽然走上来说:小宝,哥哥待会会回来,你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喽。

赵云锦诧异:哥哥怎么回来啊?他开车。

奶奶走进房门,跟她一起叠衣服,开你们爸爸车回来。

开车?!赵云锦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哥不是刚成年吗,怎么就开起车了。

奶奶笑了笑,说:前段时间考的驾照,跟你们邻居家小孩一起考的。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许白焰和陆止他们。

赵云锦又担心:安全吗?奶奶摇摇头:你爷爷正坐在大门口等着呢。

赵云锦探头一望,那老头真就孤零零坐在院口干等着。

下去近三点,一辆黑色suv出现在村口,正稳稳当当朝这边驶来。

没过两分钟,赵斯眠安安全全地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赵云锦刚从地里摘了菜要回屋,还没进门就看见她爸爸的车子堵在了院门口,她赶紧跑到前面查看,那熟悉的身影,爷爷激动的拥抱,除了她哥没别人。

虽然已经从奶奶那里得知他会开车回来,但乍一看还是不敢相信:哥!赵斯眠回过头,就看见平日里精致得连雨水都不愿的沾的妹妹此时戴着一顶遮阳草帽,满手是泥地捧着一把青菜,嘴巴张大到塞得下一个鸡蛋,又呆又脏地看着自己。

她屁颠屁颠跑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真的自己开车回来啊?赵斯眠不愿与她在烈日下交流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转身扶着老头往屋里走,身后的女孩照样屁颠屁颠跟了进来。

她跟在身后还在不停地问:你什么考的驾照啊?怎么都不告诉我啊?赵斯眠阴阳怪气道:你在乡下玩的这么开心,也没见你给我分享。

自知理亏的赵云锦讪讪一笑:我怕你没空理我嘛。

赵斯眠懒得与她纠结这些,径直往房里去找奶奶,赵云锦赶紧摘了草帽洗好手,也跟着溜了进去。

兄妹俩窝在房里跟爷爷奶奶天马行空似的聊了许久,再出房门时太阳已经向西落去,黄昏的橘映照大地,地面退了几分热。

赵斯眠毕竟新手上路,夜路多半不便,赵云锦不敢耽搁,跑上跑下将行李放好,饭也没吃两口就随着哥哥撂了筷子。

两人将行李塞进后备箱,爷爷奶奶不放心地跟了出来,能开车吗?赵斯眠斩钉截铁:能。

老头还是不放心:要不等明天让你爸来接呗?赵斯眠打开车门,拒绝了:不用。

爷爷您放心吧,我能开。

赵云锦为了让爷爷奶奶放心也是毫不犹豫地上了车,藏在位子下的腿却不断地发抖。

赵斯眠没有一丝顾虑地发动了车子,在两位老人担忧的目光里,兄妹俩挥挥手于此告别。

黄昏光景下,村子多么安静祥和,后视镜里爷爷奶奶仍旧站在原地没走,赵云锦降下车窗探出身子:我们走了!快进去吧!爷爷奶奶的身影愈渐模糊,只依稀看见他们用力地挥舞着双臂告别。

赵云锦坐回位上,望着前方迢迢长路,她的人生,踏上新征程。

直到视线里爷爷奶奶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敢表现出惊慌和害怕:哥!你开慢点!赵斯眠低头看了眼表盘,这开的还没人家电动车快。

哥,你是有驾照的对吧?赵云锦一边问一边将手伸向了头顶的把手。

她哥不愿搭理,冷冷地甩出一个小本,赵云锦一手拽紧了把手,一手去翻绿色的小本。

驾驶证,日期还是新鲜的,持证人是赵斯眠。

赵云锦松了口气,但还有别的担忧:哥,你有没有觉得车子在晃?赵斯眠无奈:车子又不是静止的。

哥,你稳一点开。

我的人生还刚刚开始。

说着,她声音已经染上一丝哭腔。

于是,身为司机的赵斯眠就在这样聒噪的环境中,将车四平八稳地驶进了小区。

赵云锦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恍如隔世。

掰掰手指,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回来过了,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熟悉又陌生的。

车子停在院门口,她率先下车打开了院门,以便哥哥能把车安全开进去。

铁门吱呀吱呀响,车子安全通了过去。

正要进屋时,她下意识扭头往某个方向看过去,那栋房子漆黑一片。

赵云锦见状收回视线,正要关上门进去,忽然有道声音截住她。

她回头,许白焰穿着素净的立在她家对面的道上。

赵云锦与他对视了眼,随即转身要进院子找个理由说服哥哥,谁知赵斯眠似乎什么都明白地扬了扬下巴,让她放心去。

赵云锦也没来得及细想,拔腿往许白焰跑去。

◉ 58、告白夜里的星星在天空成群, 一颗一颗照耀着人工湖波光粼粼,湖水里的黑白天鹅结伴游向对岸草地,引得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傍晚的微风裹挟草木的清新淡香,少女的长发藏着淡雅的茉莉味,水面的倒影藏着相对而站的人影。

此时正值黄昏时刻, 小区的草地边不少住户牵着猫猫狗狗在散步,大树下也有人铺着格纹的野餐布在闲聊, 赵云锦站在养着天鹅的人工湖边,站在许白焰相距半米的对面。

或许是两人许久未见, 都有些局促拘谨, 但赵云锦总是率先打破尴尬的那个:你想好填什么志愿了吗?许白焰眼睛是带着笑意的, 他说:想好了。

又问, 那你呢?赵云锦笑的轻松:北舞。

至始至终,她的梦想只有北舞, 他清楚。

许白焰忽然感到一种由衷的快意和幸福, 他庆幸自己见过这女孩三年来没日没夜的吃苦受累,最后也能看见她顺利奔赴自己追求的未来。

天边的太阳往西落去,湖面由金灿的黄逐渐变成墨黑的蓝色, 天鹅又游回了湖里,许白焰怔怔地看着眼前认真欣赏湖景的人,心跳愈发不受控制。

他笨拙又迟钝, 明明是最为炎热的夏季,裤兜里攥紧的双手却像坠入冰窖般凉得过分。

许白焰自认聪明, 解过最难的奥数题, 做过最复杂的化学实验, 也研究过充满奥义的生物学, 他从来都是坦然自若的。

唯独面对她,毕生所学搭成的大厦顷刻间瓦解,脑袋空白一片,胆怯又害怕。

没有办法的,她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解不开也算了,永远困在这道题里,也是甘愿的。

他是甘愿的,也是甘愿想与她坦白的:赵云锦。

他唤她名字,声音是专属于她的轻柔,也坚定。

赵云锦回过头,朦胧的灯光打在她蓬松柔顺的发顶,几缕发丝绕过白腻纤长的脖颈,漂亮精致的眉眼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眼眸亮晶晶地看向略显紧张的许白焰,笑的自然却勾人。

许白焰看着她明晃晃的笑意忽然松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说完,赵云锦半道截过话茬,尤为肯定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很重要的事情,对吗。

许白焰募地也笑起来,无奈又轻松,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复。

看他毫无退缩的意思,赵云锦心里也浮上点点紧张,不由自主地伸手捋了捋耳边微凌的长发,两人颇有种初次相见的正式和正经。

许白焰眼不眨地注视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见她也有些手忙脚乱,藏在口袋里攥紧的双手悄悄松了力,他努力地张了张嘴,说:我有两件事要说。

赵云锦莞尔:说呀。

许白焰笑意淡了些,喉咙有些干涩:我,可能要出国,留学。

闻言,赵云锦神色微顿,随即又像是早已预料到那般坦然消化了,她柔声问:决定好专业了?嗯。

许白焰垂眸,去美国,读金融。

赵云锦笑了声,问:你为什么紧张?他茫然地抬头,呆愣地看着取笑自己的女孩。

赵云锦仿佛洞悉他的心事,直白地问: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她毫不惊讶的态度让许白焰有些错愕,在她期待又大胆的眼神里,许白焰定神缓了缓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视线里,她今天穿的特别漂亮,一颦一笑都让人心痒难耐。

她是花了心思打扮的,许白焰第一眼见她便看出来了。

温柔奶白的碎花裙领口呈v字往下开了些许,露出大片白腻的皮肤,搭在肩头的柔顺乌黑的直发微微卷曲,水润的唇釉让她的唇更加诱人,整个人看起来无害,微微上挑的眼尾却显出几分少女的狡黠。

她的漂亮是毫不掩饰的,精致,张扬,艳丽,他只看她裸露在空气中藕白的手臂,喉结也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心里有块地方干涸难耐。

许白焰眨了眨眼,在心里长舒口气,待心跳几乎平稳时,他直白地盯着赵云锦满含期待的双眸,无奈道:你会被我吓到的。

不会的。

赵云锦摇头,笑得灿烂,你之前说如果说实话会吓到我。

不会的,不会。

诧异她居然听见了自己那天的喃喃自语,惊讶她留有情分的没有戳破自己笨拙的掩饰,许白焰不知该开心还是失落。

良久,耳边轻柔温热的风似乎停了,许白焰叹了口气,缓缓抬眼,看向她时,她的眼睛弯弯,嘴角上扬,清新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他认输了,也认命般:我喜欢你。

很久。

他又说。

他的告白清晰而真诚,坚毅的眼神让人克制不住的心动。

赵云锦早有预感料到他会说些什么,可乍一听见他清冽轻淡的声音缓缓说出那几个字还是忍不住心颤,人生十七年中从未有过的喜悦热烈到像要把她灼烧,身体里的血液不断沸腾,她有备而来,却还是红了脸颊。

许白焰见她呆住,无措地揉了揉后脖颈,力道大到手掌摩挲过的皮肤悄然泛红,他红着脸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吗?他声音太轻了,轻到变得不像他,听起来丝毫不自信。

赵云锦缓过神,声音平缓地逗他:如果我有呢?嗯?许白焰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赵云锦不急,极有耐心地把话挑明:如果我有心理负担呢?你会负责吗?那一瞬间,似乎有千万朵烟花在许白焰的内心轰然炸开,满天弥漫的硝烟朦胧地笼罩着他的眼眸,他靠呼吸辨别方向与是非,却吸入大片甜的发腻的空气。

他不敢确信,赵云锦同样看出他的胆怯,她大胆地往前迈了一步,风吹动她的裙摆,裙摆向他飘去。

她直白而坚定道:为我负责吧。

她的话像黑夜里拨动的琴弦,为漂泊流浪的船只提供精神栖息地,许白焰终于停止了摆动手中的船桨,踩着湿漉漉的沙砾亲吻了梦想的海岸。

可是,我会出国。

许白焰坦言自己的难处,我们相隔大半个地球,会常常见不到面。

赵云锦柔软的目光在他坚毅的脸颊上流连,她轻声说:我们心是在一起的,不会分开。

许白焰怔怔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两人对视良久,半晌,她略有羞涩地说:恋爱……也不是非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我们虽然不会在同一个国家,但我们会看同一轮月亮。

或许,我们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恋爱,而是——她有些纠结地想用一个词概括两人的关系,模样可爱有趣。

许白焰笑了笑,温声道:灵魂伴侣。

赵云锦一顿,也笑了。

他们并不需要一层关系锁住彼此,在这场少年人莽撞而热烈的感情里,他们相互勇敢,彼此原谅,自由而热爱。

那天夜里,晚风轻轻,温热的空气灼烫少年少女的手心。

草地边的长椅上,赵云锦告诉许白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我明天跟枝枝去旅游,可能就要离开你了。

恋爱第一天,离开刚刚牵到手的男朋友,她是不舍的。

可许白焰完全不按想的来,他直言:我也去。

赵云锦吓了一大跳:那怎么行!所以,你这就要抛下我了?他眼睛倒映着惊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看起来湿漉漉的,有些可怜。

赵云锦受不了他这眼神,可她也挨不住孟语枝两拳,相较之下,她还是委婉地拒绝:可是,这次只有我和枝枝去哎,你一起去的话,会不会不方便啊?不会。

许白焰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帮她找个同伴。

啊?赵云锦不明白他在指谁。

许白焰掏出手机,再次询问了一遍:我可以去了吗?看着那双深邃又隐隐含着几分委屈的眼睛,赵云锦无法再一次拒绝他,认输了:我晚点问问枝枝吧。

犹如雨过天晴,许白焰瞬间一扫刚才的阴郁。

那我回去喽?时间已经踏入深夜,明天一大早还得起床收拾行李,她不能耗费精力熬夜。

说罢,赵云锦慢悠悠从长椅上起身,许白焰紧随其后,锐利的双眸紧紧攥着她。

明天见?赵云锦当真要走。

她潇洒利落地转身,许白焰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细瘦的手腕,整个人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动物般,垂着脑袋,气氛沉沉,让赵云锦迈不出脚,立刻站定了身子。

她站在原地,劝慰道:很晚了,我们明天早上就见面了。

男朋友好像很粘人,完全离不开自己,赵云锦看着他垂下去的脑袋,心里竟然泛起一丝心疼。

谁知,许白焰乖乖地点头,随即放开了紧扣住的手,作势让她离开。

那一瞬间,赵云锦心里的愧疚值达到顶峰。

两人最后在家门口道了别,许白焰目送她进了家门才肯离去。

夜里,赵云锦窝在床上辗转难眠,她后知后觉自己有了个男朋友,整个人有些飘飘然,这种兴奋没持续多久,她忽然回味过来。

许白焰那个不论谁相处都冷冰冰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会示弱黏人?!◉ 59、旅行一行人出发毕业旅行的那天, 南城热得发闷,飞机场大厅外四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一脸怨气地立在人群外。

那几张怨气连天的脸蛋却一张比一张出众,皆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样貌身形已经足以让人感叹女娲造人的差距。

组团旅行是今天一大早组织的,而且是由向来不与人亲近的许白焰去联络的,几人的机票也是由他全权负责。

因此有了现在这一幕, 许白焰不停翻看着最新的航班讯息,旁边三个负责在他耳边可劲抱怨。

所幸, 在烈日下苦苦等待的几个人都是相识的,等待过程便也不算枯燥。

陈议舟将挂脖耳机戴上又摘下, 十分钟一问:她们还有多久到?许白焰倒吸口气, 强忍着想要挥他两拳的冲动, 语气平淡道:五分钟。

二十分钟前你就说只剩五分钟。

陈议舟略显烦躁地薅了下头发, 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为什么这么慢?赵斯眠低头, 一边回信息一边说:堵车了。

闻言, 陈议舟有些崩溃,他放着好好的空调不吹,四十度的天跟几个大男人站在机场门口, 晒太阳。

一旁的陆止嗤笑着过去撞他肩膀,戏谑道:人家两个等重要的人,甘之如饴。

待会你就跟我坐一起, 我勉强跟你做个伴吧。

陈议舟也笑,用手去搭陆止肩膀, 嘴上不饶人:行啊, 反正我没有, 你也没有。

两人嘴上功夫了得, 在许白焰和赵斯眠光顾着低头聊天时,这两人已经从高一入学聊到高三毕业,一下不得闲。

正当两人聊的起兴,许白焰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机场大厅入口处,意有所指道:来了。

闻言,几人视线朝一个方向扫过去。

入口处人来人往,尽是行李箱轧着地面发出的嘈杂声,电话里匆忙的交谈与众人擦肩而过,身后大厅传来登机提示。

在几人望眼欲穿时,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毫不顾忌形象地挤过人群,扯着行李箱往里冲。

视线一顿,几人定睛一看,不对啊,怎么来了三个?陈议舟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呆愣地取下了放着劲爽音乐的耳机,直直地看着孟语枝拉着有她一半高的箱子跑进来。

他有些慌乱地掰过许白焰,质问道:你怎么没说孟语枝会来啊!你很怕她吗?许白焰反问。

陈议舟无言以对,那姑娘前两天明明说要跟爸妈去外地,怎么约都不肯见人,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许白焰组团旅游的事情。

现在见她出现在眼前,一时五味杂陈,又惊又喜,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难以抑制。

她们穿着最简单飘逸的连衣裙,耳垂上别着最可爱的耳环饰品,银色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们一步接一步跑过来,就像沿途开在男孩心间的花。

少女就像青春里盛开的一朵小白花,不够成熟娇艳,却有着独一无二的清丽,花香让人沉醉。

花朵华丽的绽放,为少年枯燥的白日梦增添最现实的色彩。

她们走近了,清新淡雅的香味随之飘来,犹如擦过男孩腕间的发丝,让人心痒。

赵云锦气喘吁吁地道歉: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你们等很久了吧。

许白焰视线移向她嫣红的嘴唇,委婉道:不久,走吧。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对外公开,除了彼此无人知晓,两人都怕太唐突,扰了大家兴致,也怕旁人提些意见,对彼此产生想法。

因此,两人决定再等等。

赵斯眠的视线在两人亲密的接触中转了一圈,识趣地没有打搅他们的对话。

除了原本就说好的赵云锦和孟语枝两人,还有被邀请一起来的闻汀。

赵斯眠识趣走开,转身跟陆止一起帮忙给闻汀提行李去了。

而另一边,孟语枝和陈议舟两人颇有一种乍然重逢的尴尬。

陈议舟皱眉,声音轻轻地问道:你不是要去外地吗?孟语枝拖着行李跟在大家后面,自然道:对啊,跟云锦去外地旅游。

避重就轻的回答让陈议舟心里莫名失落,身体却很诚实地捞过她手里的拉杆箱,干巴巴道:我帮你。

孟语枝没拒绝也没答应,只任由他大手一捉,让手机沉重的行李箱易了主。

看着他闷闷不快地背影,孟语枝却笑了起来。

一行人怀着对此次旅行的憧憬和期待,一起领了登机牌,不久后经过通道顺利地登上飞机。

他们买的普通经济舱,三个女生坐一起,其他四个男生则是两两一排,安排的合理又似乎透着些不合理处。

只有陆止,不论怎样的分配,他都怨气满满。

心里已经将其他三人骂了个遍。

都带着心思和目的来的,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孑然一身地看着他们说说笑笑。

飞机起飞后飞行平稳,机舱也逐渐安静下来,一些乘客已经枕着靠背睡了过去。

陈议舟睡不着,总会时不时地瞥向斜前方的那个位置。

陆止于光瞥见,打趣道:你怎么了?不会对谁有意思吧?陈议舟淡淡移回视线,陆止嘴上仍旧没个正劲:你要是对闻汀有意思,赵斯眠会让你死;你要是对赵云锦有意思,赵斯眠和许白焰会一起让你死;但你要是对孟语枝有意思——听到这,陈议舟看了过来,深邃地双眸打量着陆止。

只见陆止笑了下,不怀好意道:你要是看上孟语枝,赵云锦不会让你好过,那么赵斯眠和许白焰就不会让你好过。

他眼底的戏谑意味过于明显,陈议舟气闷地照着他胸脯给了一拳。

陆止一声闷哼,手掌按着心口,老实地靠了回去,嘴却没闲着:你下手真狠啊,差点没把我心跳打停了。

陈议舟没理会他耍嘴皮,只侧过脑袋问他:你毕业了,不好好放松一下?陆止:?陈议舟直接挑明了说:你不谈恋爱么?陆止平淡地瞥了他一眼,眼里有不明情绪跳跃,如果我跟你一样,明确自己喜欢,我会谈。

陈议舟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巴,却哑口无言。

陆止俨然一副导师的姿态拍了拍陈议舟的肩膀,正经认真到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他眼神落寞地像是电影里的被抛下的男主角,可他的样貌,家境,学识,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该是被抛下的那个。

他嘴唇微张,说:陈议舟,被人热烈的喜欢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还说,他到死都期盼这样一个人出现。

陆止声音、语气,都过于认真。

陈议舟转过头去,想要看看他此时的表情,他却将脑袋转向一边,看着窗外机翼四周的云。

随后,他像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我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体会过热烈的感情。

她们好像都不太适合我,又或者,我们太小了,时间也不等人,还没来得及分清喜欢和一时兴起就已经精疲力尽。

她们因为一时兴起捉弄我,把我关在空旷的教室。

我那天坐在黑漆漆的教室里想了很久,想不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前一天还对我笑脸相对,今天就把我锁在没人来的教室。

后来我觉得,是因为我们太小了,初中生,什么都不懂,我理解了。

陈议舟难以想象这样开朗的人竟然有过这种经历,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陆止叹了声,继续说:到高中,我以为这次就是喜欢了,然后,跟我一起长大,相处近十年的女生,因为失去新鲜感排斥我,把我丢在没人的医院走廊。

这次,我看不明白了。

我一度陷入自我怀疑,直到我做了个梦。

陈议舟突兀地问:什么梦?陆止表情依旧是轻松的,甚至露出浅浅笑意:梦见我结了婚,梦见一个真诚善良的人。

他又将话题扯回来:我们太莽撞,不懂得迂回和真诚。

你喜欢她,当然要告诉她。

孟语枝是个很好的人,不要因为你自己的过失错过。

陈议舟企图让气氛轻松活跃些,只好撇撇嘴,说:你开导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

陆止嗤笑:我还没有笨到你那种程度。

少给我甩脸。

陈议舟轻哼了声,继续道,我懂了。

陆止嘴上多不正劲:我乱编的,你这也能理解?他表情还装的颇为震惊,仿佛刚才那通真就是随口胡驺出来的。

陈议舟懒得戳穿,伸手搭上他宽厚的肩毫不客气地猛拍两掌,陆止眼疾手快挡住,脑袋歪向一侧,闭上眼养精蓄锐。

飞机平稳地飞行,窗外的云逐渐稀薄,有道弯弯的彩虹架在飞机不远处,陈议舟下意识往斜前方看去,一边忙着掏手机。

座位上,孟语枝枕着软塌塌的靠枕睡着了,旁边一双白皙细瘦的手臂帮她扯了扯身上的薄毯。

她睡得很轻,发丝垂落肩侧,睫毛如蒲扇卷翘纤长,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环以细小的幅度晃着。

陈议舟挑眉,望着她安静乖巧的睡姿忽然牵出个笑。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28 00:05:53~2022-07-29 21: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脸盘子的猫、A~娜姑娘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