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025-04-03 04:23:16

雨势已有所减弱, 淅淅沥沥打在窟寺伸向外的雨隔上。

白大郎交代过仆从快备热水,不敢耽搁,相陪在薛琅身畔, 顺着结了顶的走廊大步往后院去。

一直到整排寮房前头, 他方止步,抱拳道:将军辛苦快些去沐浴,热汤已备好。

他本不是个爱看男人的人,只因着那潘安, 是以每每同薛琅说话, 便不由自主要去打量他的脸。

新任安西大都护的人选出炉时, 白氏一族已是将薛琅打听得清清楚楚。

其在战场上的英勇自不必说, 大盛第一美男的坊间戏言也不落下。

薛将军到任, 白大郎也曾在不同场合见过他。

身段高挺、肩长腿阔, 相貌果然十分俊朗。

只传闻里, 薛将军还十分厌恶断袖。

可依潘安之言, 那传闻,竟是不作数的?或许是,专程为了遮掩他断袖的真相, 故而刻意放出的虚假消息?他为这新的猜测大吃一惊。

据他所知,自薛琅乃新任大都护的消息传到龟兹后, 王上便于各处网罗数十美人严加训练, 只等到了相趁之机便赠于大都护。

眼下看来, 美人竟是选错了。

该选的, 应该是貌美俊俏的小郎君?思及此,他顾不得薛琅尚全身湿透, 冒昧道了一句:方才潘夫子见将军全身湿透, 十分着急。

此前听闻夫子同将军之间有些不睦, 今日看来,传闻倒是不可信了。

薛琅闻言,不由一笑。

十分着急,倒不见得。

他未曾将潘安提醒落雨的话当真,他八成是想看他的笑话。

白大郎因他这一笑,思绪越发繁杂,待回到房中坐了几息,便匆匆挥笔写下一封短信,交于最信赖的侍从,穿好蓑衣,将此信连夜送给王上。

后院里,连排的寮舍都畅着门,四十安西军进进出出,换下被淋湿的衣裳,穿上窟寺临时送来的干净禅衣。

又有司水僧接连送来热水,好让淋湿的将士沐浴驱寒。

将士们连忙上前接了,寮房中备有浴桶,按这天气,倒进去都用不着掺凉水。

倒是不见那位十分着急的潘安的身影。

薛琅沿着遮雨的草顶连廊走到尽头,待一脚踩上石阶,留下湿淋淋的一双脚印,身边一间寮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嘉柔周身清清爽爽出现在门边,仿佛并未专程等待他,做出一副才看见的惊喜模样:呀,好巧,我的寮舍,在你隔壁呢。

继而将一张巾子殷勤地送在他面前,满脸的疼惜:你早信我之言,就不会淋湿啦。

你若因此病了,全龟兹百姓不知多心疼呢。

他本要接巾子,却因她这过分肉麻话的话而收了手,脚步慢下来,将她上下打量几分:你打什么鬼主意?这怎么……她什么都还没说好吗?他继续往前,她连忙跟出来,随在他身后,轻易就进了一壁之隔他的寮房,讪笑道:就只是关心你啊。

是吗?他从一旁白雾腾腾的浴桶沿上取下搭着的巾子,随意抹了抹发髻,开始解身上盔甲。

她一咬牙,请缨要助他。

他一眼睨过去,抬手便隔开了她的手。

无事献殷勤,说说,你究竟想做甚?哪里要做什么……她讪讪站在一旁,心中盘算着怎么同他商量断袖这件事。

如若说她一开始只是冲动下搪塞白大郎,待想了这一阵,却发觉这简直是最绝佳的法子。

她都断袖了,断袖的相好还武艺高强、位高权重,相传为战神蚩尤转世,号称西南王——她就不信伽蓝公主还敢动她。

成为西南王的男人,是她如今最佳的选择。

可该怎么和一个厌恶断袖的人商议一起断袖,他才能接受呢?薛琅将滴水的盔甲搭在一旁,已开始解开中衣盘口,似两张小弓似的锁骨似带着一点旧伤痕,在中衣里若隐若现。

待现出一点胸膛时,他终于停手,盯着她看了好几息。

那目光中看似平常,又似带着一点似笑非笑。

她愣了一阵,心下忽地有些吃惊。

莫不是,他也看上了她?只胡思乱想了一息,他便一手拎上了她的后领,手腕轻摆,她登时不由自主一阵小跑,麻溜地跑出了寮舍。

你……她忙转身。

房门咚的一声,不留情面地在眼前关死。

王怀安及时出现在她身畔。

第一句便恭维道:潘夫子今日,俊朗得很哪。

她蓦地警惕,你想作甚?王怀安便叹气道:今日我等若信了大力那一串屁,就能避过一场暴雨了呢。

她不由被吹捧得有些得意,那是自然,莫说旁的驴,便是你安西军中的战马,都比不上我家大力。

王怀安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何以如此英勇?潘贤弟竟有不世传的驭驴神技不成?她便叹了口气,这倒没有,只是任何一头驴若是在寒冬过河西,六十日的脚程中就遇到过四十九回马贼,却还能活下来,它能不彪悍吗?她这般简短一回忆,越发觉着非得要抱上薛琅的大腿不可。

否则若被逼得逃回长安,以她这两日事事倒霉的体质来看,只怕还未到达敦煌郡,就同大力两个共上西天了。

王怀安听得越发心痒痒了,也不同她再绕圈子,径直道:你那大力,能否让我骑一骑?只骑一圈!嘉柔瞥他一眼,心下一动,只道:我且问你几句话,你若一五一十告诉我,我便考虑考虑。

王怀安一喜,又忙先道:任何泄露安西军机密之事可不成。

不问你军,她向他勾勾手,待他凑近,方压低声问,据闻西南小国两位王子当年曾同时痴恋薛将军,可是为真?这虽不是安西军机密,可却是将军私事,且将军最不愿人提及。

王怀安只得含含糊糊道:任何人敢打将军的主意,都将受到极刑。

怎么个极刑?一刀砍上去,那两位王子的脑袋咕噜噜滚了老远。

你亲眼见的?那是当然。

我家将军亲自动手,我当时就在一旁,被血溅了一身。

若那人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未伤害你家将军呢?那也是一个死,不会有任何活口。

嘉柔听得脖子一凉,仿佛那刀就悬在自己的脑袋上方,不由先护住了自己的颈子。

待几息后,方试探问:我看他也不像那等弑杀之人,你身在寺庙,可不能打诳语。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家将军,蚩尤转世的传言,可不是白传的。

嘉柔心下拔凉。

眼见着这条路还没开始就要堵死了。

她一时有些悲戚的情绪涌上心头,需要向大力寻求慰藉。

只无精打采道:骑大力不成,它只认我。

你若愿意站着看一看,现下倒可跟着我走。

王怀安不明她何以忽然兴致低落,见她离去的背影里都多了两分佝偻之意,原本到了嘴边的埋怨便咽了下去。

罢了,骑不了,先去看看混个脸熟也成。

待大力日后与他相熟,何愁骑不上驴。

思及此,他忙跟了上去。

雨势已彻底收住,只有零星几滴洋洋洒洒。

而天上厚云还似重兵压境,毫无退势。

用不着大力放屁来预警,便是三岁小儿也知,只怕过不了多久,暴雨又将来袭。

龟兹主以畜牧为生,便是不主张杀生的庙宇,其搭建的牲口棚也似小半间农场。

除了新到的四十头战马和一头驴,这里还养着数十头自己的马和驴,皆用于平素为寺庙驼拉辎重之用。

大力便同几头驴通通关在驴舍,正在食草料,那是瓦雅达老汉在入夜之前放下的最后一顿草。

王怀安一进去,便被模样差不离的驴看混了眼。

只嘉柔一眼便认出了她的大力。

它不同马儿争高,也不需在马贼手中护主时,实则看不出是一只很强悍的驴。

它很喜欢同类,同旁的驴在一处也很安分,并不生事。

她只在栅栏边一站,大力便不食草,跃过众驴到了她跟前,隔着栏杆亲昵地用脑袋蹭她的手。

她蹲下去抚触它的腹,此时它已适应了冷暖变化,胀腹已消。

瓦雅达老汉又抱了一堆干草过来,高声道:莫担心小驴,老汉我今夜就要住在驴舍中,会顺道整晚看着它,不会让旁的驴欺负它。

这牲口棚的另一端,就搭着一座毡帐,怎地好好的毡帐不住,要住驴舍?瓦雅达将干草放在角落,他的老妻跟在身后,怀中抱着的是被褥,待瓦雅达将干草在一处角落铺平,老妻便将被褥叠置在干草上。

也是因此,嘉柔方在专门隔出的一处隔舍里,看见一头单独关着的成驴。

这是一头即将临产的母驴,腹部极大,似装着一座小山,沉默地站在石槽前吃草。

瓦雅达的草床就搭在与它相隔的另一边。

老汉道:已是迟了十来日还未生产,我夜里陪一陪它,万一有了迹象,也好及时为它接生。

嘉柔撩起衣摆进了那隔间,照例取出麻糖喂给母驴吃过,抚一抚它的脑袋瓜,方简单查了查,最后拍去手上灰尘。

瓦雅达看着她的手法很是熟练,未想到从长安来的夫子竟似还懂兽医,连忙问:如何?嘉柔摇了摇头。

牲畜生产一事,她虽不算门外汉,却也并不精通。

那些陪夜接生之事,都是外祖父与阿舅们的事,她身为纨绔,夜间偷偷外出听曲归来,瞌睡的眼睛都睁不开,怎会去操心这些。

此驴暂且看不出要生产的模样,只是肚子这般大,至少在祖父的农场里,她还未见过。

是该夜里守一守。

她最后说了一句废话。

同王怀安离开时,王怀安俨然已同大力之间的情谊取得了一些成效。

我给它喂草,它吐了我一脸也。

王怀安面上还沾着未擦拭干净的草屑,却满面红光,与一刻之前跟来时的懒洋洋简直反差巨大,我从未见过喷人的牲畜。

它并不是要咬人,也不是要舔人,而是喷人。

这个程度拿捏的刚刚好,显得它又有自己的脾气,却又很友好。

由此推断,它是喜欢我的!嘉柔从未听过此种犯贱后的自我安慰。

可惜方才的精彩一幕竟错过了。

她心绪有些和缓,认真同他道:如此说来,我倒想起还有一种牲畜更爱吐人口水,更适合你。

什么牲畜?同驴的大小差不离,却不是驴。

像羊而非羊,像骆驼而非骆驼。

至于叫什么,我却不知晓。

它可吐你一脸过?未曾,并无此殊荣。

那它吐了谁?二皇子,当时他跑上前,说了句‘这是什么玩意儿’,接着嘴里就多了一团不属于他的唾沫。

王怀安原本羡慕的心情登时一顿,心下有些犯恶心。

等过了一息,方又重新喜滋滋起来:大力却没有往我嘴里吐,可见它是个有分寸的。

哇,更喜欢它了呢。

他迫不及待道:大力都中意什么?它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有些何种嗜好?只要我投其所好,说不定很快它就能让我骑了呢!仅此提醒,嘉柔如醍醐灌顶。

你家薛将军有何种嗜好?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听什么曲儿?中意看什么话本子?-佛寺的伙房里,薛琅吃罢最后一块古楼子,将面前的盘钵推开。

陪坐在对面的白大郎再一次表达歉意:寺中无荤食,只能茹素,委屈将军了。

极好。

薛琅站起身。

他的衣衫同盔甲皆湿,现下穿着的是白大郎备在寺中的衣物,好在都是新衣,尚未沾过身。

两人身量差不离,衣裳倒也勉强合身。

只薛将军并非膀大腰圆的体格,一身盔甲时不算魁梧,可实则却很精壮,白大郎的衣衫在他身上,腰身合适,胸膛却有些紧了。

白大郎不由看了几眼,继而想起眼前这位将军很可能是断袖,若多看几眼被将军误会,以为他也对他有意,那可就不妙。

白大郎陪着往外行,心下思忖良久,方寻了话头:关于潘安与七妹的婚事,将军可有何想法?经此一问,薛琅不由便忆起白日里潘安师徒抱头痛哭的场景。

他不由笑了笑,方道:姻缘一事,大盛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自定,却有不妥。

白大郎心道,将军这是委婉在表达反对了。

可见二人纵然无私,至少心有所属,只怕就差戳破一层窗户纸了。

不妨薛琅又道:自然,潘安家中父亲已逝,母亲太过温柔,他自小缺了管束,若真由着性子来,以其母溺爱之相,最终还是要依了他。

白大郎心道,将军这是指潘安义无反顾要断袖,而其家中也反对甚弱。

看来将军已是提前打探过。

这潘安的娘都是什么阿娘啊,竟彻底是非不分,任由潘安胡来。

而他竟还未走歪路,长成了一个夫子。

不不,潘安虽然未走歪路,却走了后路,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顺着木阶从半空的窟寺缓缓往下,头顶黑云压顶,深沉的夜色无边无际。

白大郎想到自家七妹的姻缘,一时有些慨叹。

七妹此人他了解,属于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的人。

如果潘安对这亲事一时不愿意,或许七妹热心上几日就会撩开手。

可若听闻潘安是个断袖,只怕是大大起了要驯服之心。

与薛将军抢同一个男人,怎能抢得过?!白家的女子都有这些犟劲儿。

当年五妹看上一个昆仑奴,当初若无人反对,或许她恩爱上几日就丢开了;可偏生众人皆齐齐声讨,最终迫得五妹对那昆仑奴情根深种,此生不渝。

最终结亲了不说,还连续生下几个黑娃娃,他每每遇上,看着那些黑蛋子,心里就不高兴得很。

潘夫子虽说又白又多才,又有那昆仑奴垫底,王族自不会如何反对。

只是一条断袖,又将其钉死。

五妹跟了昆仑奴,还能生黑蛋子,一家守在毡帐中,倒也其乐融融。

七妹若跟了潘安,连个蛋都没有,还要蹉跎光阴,最终落得以泪洗面。

他自是偏向自家姊妹,便又话中有话道:此事关乎将军威名,还请将军三思才好。

薛琅对白大郎此言不甚明了。

转而一想,许是指伽蓝公主要强抢潘安,此事若传到长安,满朝文武都要声讨他护不住一个大盛夫子,任由自己人在外被欺负。

他自是不在意这些弹劾。

但是大盛子民在外,自是要受官府出面相护的。

他点一点头,道:大郎所言甚是,我安西军既已出手相护,自是要护到底。

也请大郎转告七公主,欺男霸女,大盛不容。

白大郎登时顿住。

知晓他这句话一出,此事再无更改。

三郎不是曾说,潘安同薛将军不是互相看不上眼吗?怎地陡然就相爱至此?潘安为了薛将军,能完全不眷恋王族的荣华富贵。

而薛将军为了护一个小小夫子,竟然出动安西军!天哪,他身在寺中不理俗世,究竟错过了什么?一时有兵士前来请薛琅,薛琅便抱一抱拳,转身先去了。

白大郎在露天地里站了良久,感受到冰冷的夜风将他吹得头晕。

正要往崖上寺庙中去时,却见潘安同薛琅的近卫一同进来,便上前请他借一步说话。

待王怀安离得远了,白大郎方板着脸同嘉柔道:你是不是说过‘万一’你同薛将军是相好……是也不是?嘉柔连忙上前要捂他嘴。

他偏过头,躲过她的手,冷笑道:怎地,不敢让旁人知道?我以为真是‘万一’,未成想你同他已是暗度陈仓,既成事实!她不知这一阵时间里,他到底产生了多少联想,可听他话中意,竟已完全相信她和薛琅有情。

事情的进展比她想象的快得多。

又好像有些太快了。

她只好打蛇随棍上,低声道:我同阿郎原本只想岁月静好地过我们二人的小日子,未曾想要昭告天下。

只意外将七公主牵涉进来,未免她伤心失意,只好提前昭告此事,也好令她悬崖勒马。

白大郎听他还好意思提伽蓝,只恨恨道:你想多了,你若并非断袖,她还可能放你一马。

若知晓你是断袖,只怕生生世世都要抓住你不放!这……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打不过薛将军吗?她如何敢同薛将军抢男人?白大郎冷哼一声:她理智之时,自是会考量考量能否打得过。

可发疯时,她可就顾不上那般多了。

她,她何时会发疯?难道今日在行宫外掳人,还不叫发疯吗?很快就会到来,白大郎抬手一揖,看在夫子真心教三郎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于你,请好自为之,届时七妹使出万般手段凌.辱你,你也只有受着了。

夜风突地吹起,似鬼哭狼嚎,一瞬间就将嘉柔单薄的身子吹得透透。

远处有两间相挨着的寮房,无灯无光,像两个结伴相行却绝情绝爱之人。

她冷得发抖,只觉得站在了悬崖边上。

同薛琅断袖,薛琅要割她脑袋。

不同薛琅断袖,七公主要对她百般凌.辱。

回长安,沿途日日有马贼。

坦白她是女子的身份,很快她乃崔五娘的真相就会捂不住,突厥人还在磨刀霍霍等待她。

前后左右都是个死。

扫地僧,我杀了你!她昏昏沉沉回了寮舍,倒在冰冷的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她阿娘,在府里庭院中赏花。

她上前哭哭啼啼,阿娘,你还赏什么花啊,快想法子,有人要抢娶我!她阿娘登时满脸喜色,谁?哪位壮士?此前的小郎君听到你,只有躲的份,何曾爱如潮涌行强娶之事?快将我那好女婿请来,让为娘好生看看。

不是男子,是女子,龟兹的公主要强娶我!公主?阿娘面上的喜色一瞬间敛去,很是慎重地思忖了一阵,语重心长道:公主,也不是不成。

女子都可以?为娘着急你的姻缘,实则是知晓你爱闯祸的性子,想寻个良人照顾你,如此为娘百年后也放心去见你阿耶。

可等了这几年,莫说良人,纵是个男子都难。

如若打开思路,投向女子,或许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那公主位高权重,你闯了祸她定能替你兜着,全然不比男子逊色,为娘自也能安心。

阿娘,你怎是这般的阿娘?她在梦中糊里糊涂的呼唤与控诉着,只听得耳边忽然咚了一声响,不由睁了眼。

不知已到了几时,外间连风都停止。

寂静的夜里,从一壁之隔的另一间寮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几句说话声。

继而又是咚地一声掩门的声音,周遭很快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寮舍里熟睡的将士拉长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她在床榻上躺了一阵,彻底打定了主意。

必须劝薛琅答应同她结成断袖对子。

她不是真断袖,就是她能活着的最大底气。

她倏然翻身下地,点起灯烛,拿出一面寻来的铜镜,将自己好生照一照。

铜镜里的郎君虽然面上有伤,可过得几日伤处收口、落痂,就又是一个美娇郎。

她拉开房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夜间清冷的空气顿时灌满她的胸腔,给了她悲怆的勇气。

她往他的房门外一站,轻轻敲了敲门。

黑暗的寮舍里很快燃了灯烛,房门继而拉开,裸.露着上半身的青年将军站在门前,将他饱.满的胸膛直挺挺地亮在了她眼前。

何事?他问。

咕嘟一声,不知是谁咽了一口响亮的口水,惊扰了这夜的太平。

作者有话说:写得有点仓促,我去改个错别字。

话说,中了大奖的两位究竟是谁啊,我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