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晨曦朦胧, 隐隐约约照在广袤的龟兹草原上。
当长安桥以北出现一群浩浩灰影时,守在白家庄子门前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赵勇却不由往前两步走, 一瞬不瞬地盯住了那群身影。
一束亮光自天边昆仑山背后倏地打下, 将长安桥照亮。
朦胧的身影渐次清晰。
崔嘉柔与薛琅各骑驴马,并肩而行。
嘉柔披着一件宽大玄色外袍,发髻有些散乱,失踪了一夜, 形貌多少有些窘态。
只她面上浅笑安然, 时不时与身侧的薛琅对望, 不知窃窃说着什么。
她身畔的薛琅身着月白中衣, 面上同样挂着微笑, 无论她说什么, 年轻的将军都专注望着她。
纵是离得这般远, 也遮不住将军眼中浓烈的欢喜。
时至此刻, 连赵勇也不由承认,若嘉柔身上没有婚约,薛将军是多么优秀的一位良人。
全天下, 再也寻不出如此合衬的一对。
他却不由打了个冷战。
原本说好是做戏,为何现下演戏的这二人却演得越来越真。
尤其是薛将军。
若日后将军知晓潘安是女子, 该会如何?赵勇心中一阵烦乱, 又往前行了几步, 但见足足七八十头羊浩浩荡荡上了长安桥, 跟随在那两人身后。
羊群背后,是数十安西军, 各个身姿挺拔地骑在马背上, 威武不凡, 护送着前头的羊与人。
挤在人群中的小古兰拔腿便往桥上跑,一直到达嘉柔身畔,高高仰着头,满腹自责的话尚未说出口,喉间已哽。
嘉柔微微一笑,在驴背上弯下腰,探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等着急了吧?小古兰终于哽咽出声:奴连累了夫子……嘉柔又是一笑,却将手探进衣襟,取出来一个杏核大小的白玉珠子,向古兰亮一亮:可记得前几日我曾说过,蹀躞带上一颗玉珠不知落在了何处?要不是出去寻羊,我就永远寻不见了呢!那可是本夫子最亲爱的赵世伯相赠呢。
古兰的哭声一停,不由睁大了眼睛:真的寻见了?嘉柔将那珠子递给她,古兰接在手中去看,却也看不出个好歹来。
可夫子身上失而复得的欢喜与得意却减轻了她内心的歉疚,她不由便止了眼泪,红着眼睛同嘉柔道:恭喜夫子。
远处白管家已高声唤道:古兰,莫耽搁将军与夫子,庄子里已备好了热水与吃食,快让二位先回来歇息……古兰连忙避让在一旁,嘉柔直起腰身,转首同薛琅相视一笑,继续往前,一直到了庄子门口。
白银亲王抬手一揖:庄子里的羊,却惊动潘夫子与安西军彻夜相寻,实在惭愧。
薛琅微微颔首:保护民众财物乃都护府天职,然潘夫子之行却是心怀善念。
将军说得是。
潘夫子自来庄子第一日,本王便知晓他旺我白银。
亲王抬手做邀请状,诸位先请进。
薛琅从马上一跃而下,到了嘉柔身畔,向她探手。
赵勇忙挤上去,也伸手同她道:回来便好,先回屋歇息。
驴背上的嘉柔看着前后探来的两只手,干笑两声:这,不必了吧……眼前的两只手依然执着,无一退缩。
她一时有些踌躇,可待看见赵勇那张憋着一肚子话的脸,当即将手递向薛琅,向他倾过身去,双手环住了他的颈子。
下一息,她整个人已被薛琅抱在臂弯里,转首就往里头走。
这怎地还抱上了?赵勇晃了两晃,连忙跟在薛琅身后,苦口婆心劝诫:让阿安自己走,他这般大的人了,又不是没长腿,怎地能让将军受累……薛琅脚步不停,只言简意赅道:他伤了脚。
怎地伤着了?如何伤的?多大的伤?赵勇当即顾不得这些,左腿一颠一颠跟在身后往里去。
嘉柔环着薛琅的颈子,从他肩头觑见唠唠叨叨跟在后头的赵勇,微微松了口气。
若不是她伤了脚,赵勇的唠叨怕是劈头盖脸要持续一整日。
她缩在薛琅怀中,听见他胸腔里什么声音咚咚咚似敲着小鼓一般。
她不禁移手覆过去,将将盖在他的胸膛,那里一下又一下,动静越发大。
她微微一愣,抬首看他。
却见他也看着她,神情极其温和,双眸却明明灭灭,同此前他看她时的神情像是一样,却又分明添了新的什么。
这新的究竟是何物,她尚未悟透,自己的手却似被烫到一般,连忙从他胸口挪开。
明明她的偏院已近在眼前,她却被烘烤得无所适从,没话找话道:你的身上,怎地有一股羊臊味?寻你的时候,摸了一路新鲜羊粪豆……她不由大惊:后来你,你抚了我的后脑勺,还抱了我。
你用的哪只手?他的眼中笑意渐浓:两只手。
啊,我要沐浴,我现下便要沐浴!作者有话说:羊粪CP诞生,撒花。
再添半章。
不好意思今天上下两部分加起来就发三千多字吧。
一个重要情节结束,到下个重要情节来临之前,作者的鸡血总是不得劲儿。
我去酝酿一下,有人着急想要看掉马,我们女主第一次掉马就会在未来几章。
明天的章节就明天下午三点发吧,零点我感觉我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