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秦舒宁一行人送到客栈后, 何公子道:秦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先歇息片刻,晚上家父在醉春楼设宴,再为秦小姐接风洗尘。
秦舒宁笑着应了。
何公子这才一脸憨笑走了, 临出门时, 何公子又忍不住回头, 结果一个没注意脚下,直接摔了一跤。
何公子,没事吧?秦舒宁眉眼关切,何公子却脸色涨的通红。
这一跤摔得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脸面。
何公子顾不得疼痛, 忙起身站起来, 连连摆手:我没事,秦小姐快上去歇息吧, 晚上见。
秦舒宁轻轻颔首。
何公子这才一瘸一拐走了。
虽然船上物资齐备,但到底不方便。
何公子走了之后,秦舒宁回房洗去一身疲倦,刚收拾妥当,房门就被人敲响。
是徐展旌。
他也沐浴过了, 换了一身暗蓝色的长袍,身上的冷淡被削弱了几分,瞧着不像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倒像是个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
徐展旌在秦舒宁面前落座,询问道:今晚宴席, 我随你同去?秦舒宁歪在软榻上。
闻言, 她抬眸扫了徐展旌一眼:你是来潮州闲逛的?找人的事, 有长青他们。
既然有长青他们, 你又何必……说到一半,撞上徐展旌的眼神时,秦舒宁又生硬转了话头,徐展旌,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我带你进潮州城,之后各干各的,你想言而无信?秦舒宁的脸色不大好。
徐展旌解释:你初次来潮州,我只是有些不放心。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秦舒宁抿了口茶水,道:做你自己的事去。
潮州水路交通发达。
眼下不知道,那位张副将还在不在这里。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在这里,潮州这么大,找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徐展旌便也没再强求。
见秦舒宁眉眼带着倦怠,他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出去让秦舒宁歇息了。
徐展旌刚回房,长青便进来道:公子,属下出去打听过了那位何公子。
潮州百姓多种植桑树,是以这里盛产丝绸。
何家曾经是潮州的丝绸大户,从前在每年的丝绸比拼中,次次都是夺魁的。
但自三年前,何夫人病故后,何家的丝绸便再也没夺过魁了。
至于那位何公子,他名叫何思安,是何老爷的长子,十四一举夺了县试魁首,十七又一举夺了府试第一,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院试上继续大发光彩,但却没想到,何思安却没参加院试,而是跟着何老爷开始学做生意。
徐展旌神色微顿。
为何没参加?听说,何思安原本还有一个孪生弟弟,他弟弟名唤何思平。
他们兄弟二人,一人在经商上颇有天赋,一人在读书上颇有天分,何老爷给他们兄弟俩规划好了人生方向。
何思平继承家业,何思安走仕途。
可偏偏一年前,外出收货的何思平遇上了风暴,他们坐的船被掀翻了,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而何夫人闻此噩耗,直接撒手人寰了。
何老爷也大病了一场,何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此后何思安便弃笔从商了。
听着何思安的遭遇十分令人同情。
但徐展旌却觉得他愚蠢。
术业有专攻,何思安既然适合走仕途,那他便走他的仕途,而不是放弃自己擅长的,去做自己不擅长的。
还有,还有……长青正犹豫时,徐展旌冷声道:说。
还有就是何思安如今十九,尚未成婚。
而那何思安看他们少夫人那眼神,让长青有些担心。
却不想,徐展旌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
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慢条斯理问:你觉得,舒宁能看上他?徐展旌将顾修昀视作情敌,是因为顾修昀有资格。
而何思安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徐展旌还不放在眼里。
张副将那边,有什么线索?长青道:我们的人查到张副将最后的线索是在翠玉楼。
徐展旌轻轻颔首,闻言便没再说话了。
到了掌灯时分,何思安便亲自来客栈接秦舒宁。
秦舒宁临出门时,往徐展旌房门瞥了一眼,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徐展旌是出去了,还是在房中睡觉。
秦小姐。
何思安看见秦舒宁了,立刻在楼下唤了她一声。
秦舒宁收回思绪,下了楼梯:何公子。
何思安迎上来,有些腼腆道:秦小姐初来潮州,对路不熟悉,我,我带小姐去醉春楼吧。
短短一句话,何思安便说的结结巴巴的。
秦舒宁知他紧张,便笑着点头:好,那就有劳何公子了。
何家又备了软轿。
秦舒宁在船上晃了七八天,现在对轿子有些抗拒。
何思安看出来了,他道:这里离醉春楼也不远,若是秦小姐不累的话。
不如我们走过去?秦舒宁自然应允了。
潮州同上京很不一样。
这里三面环水,空气里都能闻到潮湿的咸味,而且街上卖海货和布料的很多,秦舒宁随口问了几家,价格都十分便宜。
秦舒宁边低头挑选,边感慨:这些在上京,价格翻五番都不止呢!这里盛产这些,价格自然比上京便宜许多了。
何思安说着,偷偷给自己的小厮使眼色,让他去付钱。
只是那小厮还没挤过去,就已被银穗挡住了。
而金禾则迅速把钱付了。
何思安:……今夜毕竟是去赴宴的,秦舒宁也不能真的敞开了逛,随便看了几眼之后,便与何思安一同往醉春楼去了。
何老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秦老爷穿着一件褐衣,面容消瘦,如今不过刚过四十,却已是华发早生。
他原本负手立在窗边看风景,听到推门声后,转过头,看见秦舒宁后,脸上立马堆起慈爱的笑容。
秦侄女来了!今日我作坊里出了点急事,没能亲自去码头上迎秦侄女,侄女可别同我见怪啊!秦老爷和何老爷是在做生意时认识的。
都说生意场上是假仁义,但秦老爷和何老爷之间却是推心置腹,以兄弟相称,每年秦老爷到潮州来买丝绸时,都会找何老爷,二人还会把酒言欢。
只是今年的来人换成了秦舒宁。
舒宁见过何伯伯。
秦舒宁冲何老爷行了个晚辈礼,她笑道:舒宁是晚辈,本该是舒宁前来拜见何伯伯才是,若让何伯伯来接我这个晚辈,那可真是折煞我了。
秦舒宁见惯了自家老爹在生意场上同人说话的模样,便也学了个五六成。
双方谦让一番后,这才一同落座。
今夜这宴说是给秦舒宁接风洗尘,何老爷父子俩就绝口没提生意场上的事,只同秦舒宁闲话家常。
何老爷待秦舒宁十分亲切,仿佛秦舒宁只是个前来游玩的侄女。
秦舒宁便也没提那茬。
一时席间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待宴散时,已是银月中天了。
原本何老爷是要让何思安送秦舒宁回去的,却被秦舒宁拒绝了:不用了,这里离客栈很近,我记得回去的路。
何老爷见状,便没再坚持了,只道:舒宁侄女第一次来潮州,对这里各种地方都不熟,刚好思安这几日也无事,就让他陪着侄女逛逛,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了。
虽然只来潮州大半日,但秦舒宁发现,潮州民风开放,男女同游在这里屡见不鲜。
她便欣然应允了:好,那就麻烦何公子了。
不,不麻烦,不麻烦。
看着秦舒宁冲着自己笑,何思安瞬间就开始结巴起来了。
话别之后,他们就各自分开了。
因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街上的摊子也收拾的七七八八了,秦舒宁便没再闲逛,直接回了客栈。
路过徐展旌的房间时,房门依旧关着,里面也没亮,长青和长松兄弟俩也不见了。
秦舒宁猜他们应该是去查张副将的事去了,便径自回房歇息了。
一夜好眠后,秦舒宁神清气爽。
她梳洗过后,打开门打算去楼下吃早饭时,正好遇到了徐展旌。
徐展旌还穿着昨天那件暗蓝色的锦袍。
秦舒宁问:你这是刚回来,还是打算出去?徐展旌看了秦舒宁一眼。
见秦舒宁容光焕发的模样,便知她并没有水土不服。
既是刚回来,也是打算出去。
秦舒宁哦了声,原本打算绕过徐展旌走人时,余光瞥见徐展旌抬手捏了捏眉心,便停下脚步,试探问:查的不顺利?徐展旌嗯了声。
我们去晚了一步。
翠玉楼已是人去楼空了。
不过这是徐展旌意料之中的事。
见秦舒宁还盯着他。
徐展旌提了提唇角,抬手揉了揉秦舒宁的发顶:别担心,翠玉楼虽然人去楼空了,但我想他人应该还在潮州。
秦舒宁立刻躲开,抬眸瞪着徐展旌。
这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秦舒宁想走,可又抵不住心下的好奇:你为什么觉得,他人应该还在潮州?我调查过,张副将从没来过潮州,且他母亲也没在这里,可他却一路逃到潮州。
总得有个理由吧?怕被灭口,或者想逃命?秦舒宁想了想,又道:潮州水路发达,他该不会是想……话没说完,秦舒宁已被徐展旌一把捂住嘴巴,压在栏杆上。
秦舒宁:!!!楼下,何思安又来了。
今日何思安又换了一件白衫,此时正在客栈门口,整理表情和衣衫和给自己打气呢!不消说,他又是来找秦舒宁的。
徐展旌扫了他一眼,而后垂眸看向秦舒宁。
潮州潮热,秦舒宁今日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齐胸襦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胸前露出来的肌肤,白嫩滑软若牛乳。
他们夫妻一载多,徐展旌都鲜少看见秦舒宁穿成这样,心下不免有些吃味。
怎么了?!秦舒宁见徐展旌突然这般动作,当即小声问。
难不成又有刺杀了?徐展旌垂眸,凑过去,语气故作焦急:有人在暗中打量我,舒宁帮我。
徐展旌靠的太近了,他的呼吸喷在秦舒宁耳骨上,秦舒宁顿觉一阵酥麻。
她当即想推开徐展旌,可因着徐展旌的话,她的手又堪堪定住了。
徐展旌垂眸,看着怀中杏眸水润的姑娘。
真是个好骗的姑娘。
楼下,何思安已经在上楼了。
秦舒宁却一无所知,她还被徐展旌压在走廊的栏杆上,因为徐展旌挡住了她的视线,秦舒宁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问徐展旌:那人走了没有?没有。
徐展旌揽着秦舒宁,目光落在了正顺着楼梯往上来的何思安身上。
晨光熹微,那青年满脸欢喜,正步履轻快上来,像是要给他心爱的姑娘一个惊喜。
徐展旌垂眸,又看向怀中的秦舒宁。
他突然道:舒宁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作者有话说:晚安啦 明天来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