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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小修)

2025-04-03 04:23:29

【82】阴冷、潮湿的诏狱内。

铁链声声晃动, 黑暗尽头的牢狱中,身形清癯的男人坐在枯草上,神色淡淡地凝着角落里的一道缝隙。

外界微弱的光在缝隙里折射。

二皇子盯着那一束光, 眼睫轻动,下意识地想要去摩挲自己指骨上的青玉扳指,却恍然想起那枚玉扳指,昨日便断裂了。

铁门被人从外打开,他坐在原地没有回头, 神色涣散。

直至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二皇子才仰头看去,对上周焰沉戾的一双眼。

呵, 周大人,又是您亲自审问啊?二皇子咧嘴扬起笑容, 语气轻松。

殿下觉得,诏狱的滋味如何?周焰淡淡问他。

两厢沉默,二皇子双手指腹互相摩挲着,想要从他的脸上窥出什么,周焰,你从来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怎么也学得这一套?殿下认为, 我该是什么样的人?清冷嗓音回荡在逼仄的四方牢狱中, 二皇子一声嗤笑, 他想了一整夜,去估摸了千百种解局之法, 却还是输了。

你和小皇叔, 一开始就在故意走入我的圈套是吗?周焰不置可否。

确认了答案, 二皇子垂下眼开始嗤声笑, 笑声越来越大,他死死地盯着那一处裂缝之光。

告诉我,我兄长是如何死的。

周焰打断他的笑声。

他抬头,眼底一片疯癫笑意,一字一顿道:不、知、道。

然而他的回答,却并没有激起周焰的怒火,只见他神情淡淡地点头,身后之人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青年转身走出牢狱,官复原职的苏荃领着一行内官走近二皇子。

二皇子的目光一顿,看向他们手中端着的一盏毒酒、三尺白绫与一把锋利匕首。

旋即明白过来,周焰根本无所谓自己的答案,他不过是顺道来的……苏荃尖细的嗓音在牢中扩开,一句句地念着那道明黄色锦帛上的黑字。

玉牒除名,从此他再不是皇子身份。

算计半生,终究与他那奴隶出身的生母没什么两样,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庶人程嘉铎,摄政王赐你自戕,选一样吧。

最后一句话落下,二皇子盘坐在枯草上,蓦地一笑。

一双清润的眼睛变得模糊,他笑伏在地,恍神间感受到那一缕微光。

笑声戛然而止,程嘉铎抬眼看着光。

记忆似乎回到了幼年时期。

那一年,他的生母刚离世,他被记在先帝的另一个宠妃名下。

整日郁郁寡欢的二皇子,遇见了刚入宫面见太后的长明郡主。

那时正值隆冬,雪那样厚,皇宫那样冷,可是郡主的笑容却那般耀目。

她走在宽敞的宫道上,脚步轻盈,头顶簪着一支翡翠宝钗,摇摇晃晃的像铃铛一般响在他的耳中。

二皇子站在阴冷的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她走来。

一次又一次,他在坤和宫的必经之道等着她来。

从想见她一眼,变为想她回首一次。

终于在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午后,郡主回首看他了,因着他身旁没有宫人服侍,秦朝云大发善心,递给他半两碎银,还叫他好好当差。

思及此,二皇子那双眼睛里淌过一抹湿意。

今年的冬日和往年的并没什么不同,还是很冷,还是一样得不到……二皇子缓缓起身,从内官端着的木盘中拿起毒酒,没有一丝犹豫地一饮而尽。

荒唐的一生,随着他腹中的绞痛而消散在这一年的冬日里。

苏荃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先帝的二儿子,只见他口中溢出发黑的血,盯着墙缝那处裂缝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周焰走出诏狱,外头的马车旁周齐已在此等候他多时。

见他出来,周齐立即走上前,恭声道:主上,少夫人醒了。

闻言,周焰那双沉如死水的眼瞳微震,随即便大步朝马车处走去。

他昨夜熬了一整夜,不敢合眼,一场大火他将她从废墟中抱出。

看着躺在床上的朝云,他从未如此后怕过,若是他晚来一步,是不是就从此再也见不到她。

恼悔、愧意、心痛,全都在撕扯着他。

今日天亮,他才从坤和宫出来,奉命办着眼下前朝之事。

此刻马车一路疾行于秦国公府,门外小厮见他来了纷纷将大门打开,周焰疾步走至暮云轩。

刚从房里出来的冬泱看见他,愣了愣,随后福礼恭声说:周大人,郡主在屋里。

他点头,提步至房门处,门扉微敞,里头传来女子细细的咳嗽声。

周焰把着门框的手一顿,长睫微动,心底涌动着情绪,还是将门打开。

他的脚步声放轻许多,隔着层层帘幔,那道纤瘦的身影正缓缓坐起。

朝云靠着枕头,低眸虚弱地开口:冬泱,倒盏温水来。

片刻后,帘笼晃动,脚步声走近,朝云抬手去碰茶盏,却恍然摸到一双满是厚茧的手。

熟悉的,温热的。

她抬眼看去,周焰的脸近在咫尺,原本俊美的容颜上多了几处刮痕,显得他本就凶厉的面色,更为骇人。

他在床畔掀腿坐下,目光灼灼地凝着她,眼底忽然泛起了红润。

朝云望着他眼底强压的情绪,倏然弯唇一笑,捧着他端来的茶盏,轻啜一口,悠悠道:周大人,你怎么眼睛都红了?轻松的语调,听得周焰喉头一哽,待她喝完水,骤然间覆身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一时间,朝云只觉得有些怔然,但她忽然感受到了周焰身体的起伏,顿感心颤。

无绪,你……怎么了?她有些心慌地抚着他的背。

周焰闷声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处,脑中全是昨夜那一场大火,他在火圈中发现昏迷的她时那幅场景。

劫后余生。

将她救出火中时,他只觉得是劫后余生。

此刻,他静静地听着朝云说话的声音,感受她此刻身体的温度,感受她呼吸时的身体起伏,感受她在身边的真实。

细腻的脖间肌肤,缓缓洇开一处湿润,朝云抚着周焰背脊的指尖微顿。

无绪…你——话音未落,周焰的鬓发蹭过她的耳垂,而后闷闷说道:叫夫君。

朝云本还在心疼他,此刻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推了推他锢在自己腰间的手,却始终推不开。

好一阵嬉闹缠绵,他才肯松开些。

此刻朝云的脑中也清明许多,忽而仰头问他:我姨母怎么样?可有醒来?周焰凝向她清凌的眼瞳,揽住她的腰,默了瞬,沉声道:绾绾,云太后死了……昨夜大火熄灭之时,她的身体已经烧干了……在他沉默那一瞬,朝云心中就隐隐感觉不安,此刻真正听到姨母的死讯之时,一阵茫然。

她知道,昨夜那场火,姨母就最好了赴死的准备,她选择了偏殿处,便是想去与那个早夭的皇子团圆的吧……她想起放火之前,姨母猛然将自己推开时的场景,眼眶登时湿润起来。

周焰看着她渐渐泛红的眼,心口一窒,放柔了动作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无绪,你知道吗,她曾经也很爱我的……那样多的日子里,云太后对她、对君琊的爱抚与照顾,不是假的。

听着朝云微颤的嗓音,周焰垂眸捧起她的脸颊,轻柔地吻住她颤动的眼睫,一点点地吻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含住她的唇瓣。

两道气息相融,周焰温柔地吻过她的唇角。

绾绾,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非常非常,一想到差一点失去你,就觉得心痛难捱。

那双狭长凤眸里,翻动情愫,朝云在他的瞳仁里看见的,全是她自己。

所以,别哭了,我心痛。

他无奈地看着她。

满室萦绕的檀香作祟着,浮动微晃的珠帘帷帐作祟着,心中难以压制的暗火也作祟着。

朝云勾住周焰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鬓发相缠,长睫触过他的脸廓,唇齿缠绕。

眼帘下是再也盖不住的爱意泛滥。

情至深时,他的手撩开那一截轻纱,缓缓地游走。

待她仰脖时,他吮吸着她雪缎般的脖颈处。

身体滚烫着,被褥上的两只手紧紧缠握,朝云散在腰间的长发随着动作而在空中晃动着。

周焰的动作突然停下,耳畔是她微颤的声音缓缓流入:阿焰,我也很爱你。

极轻的一声,周焰恍惚一瞬,时而抱着她闷声笑,时而攫起她的脸,不耐其烦地一遍遍去吻她的唇。

元明二十年,十一月初,仲冬时节。

紫檀菱格窗牖外,悄然而至一场冬雪,扑簌簌地落向了暮云轩檐角处的琉璃瓦片上,又纷纷扬扬地覆盖着廊下石阶。

雪落无声。

满室暖意融融,二人相拥着,抬目间,便见冬风刮开了半扇窗,纷飞雪粒映入眼帘。

周焰将人圈入怀中,以拥裹的姿势紧紧地抱住她的腰肢,熠熠凤眸渐渐暗下,吻过她柔软耳垂,轻舒一口气道:秦绾绾,冬雪已至,成婚吧。

正文完【83】窗明几净, 风雪纷纷。

她偎在身后宽阔温热的怀抱中,感受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抵在自己的鬓边,相蹭相磨。

那句暗藏缱绻的话, 随着雪粒一道蹿入她那颗早已神魂颠倒的心间。

浓睫轻扇,她点了头。

他们要如这窗外霜雪一般,白首永携。

一切都在尘埃落定,邺都依旧是繁华喧闹的大燕国都,只是在百姓们如流水般过着的日子里, 陡然传来了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

皇二子弑父害弟,诬陷忠良种种恶行,数不计数。

先皇亲弟小乾王入宫平叛, 伏捉其,肃清朝纲后被拥立为摄政王。

然, 先皇子嗣单薄,诸皇子无一可担大任,林相与两朝元老葛大学士,及骠骑将军盛元明众臣于朝堂之上齐齐拥趸摄政王为新皇。

十一月中旬,新帝登基,江山再定。

而唯独从后宫中悄然消失的云太后,再无人提及, 那场大火永远地缄默于坤和宫中。

只秦家与云氏一族知晓, 新帝不愿辱没太后声名, 是秘密送出宫外发丧的。

云太后的丧礼过后,朝云与周焰的婚期由两家长辈再三商议后提至十二月初, 正是隆冬。

婚期将至, 按照礼制, 二人分明是不得私下相见的。

偏偏, 这日城中细雪簌飞。

朝云这厢与林青鸾、燕妙妙才从广聚轩走出,预备回家之时,便见廊前飞雪,轻柔地飘落在她织锦雪兔斗篷之上。

她扬眸朝前看去,林府与燕府的马车正从她眼前驶过,耳边是妙妙与青鸾的道别声。

春莺站在她身旁,疑声问:郡主,你在看什么呢?透过前方鳞次栉比的商铺,朝云眺望到了那处巍峨的城楼高塔,她想起不久前,她曾跟周焰说过的话,倏然莞尔一笑。

没什么,走罢。

朝云心中想着,有的是时间。

正提步走下廊道之时,头顶上的一柄竹骨伞高高地盖住飞落的霜雪。

朝云抬眸,瞥眉生疑地问:春莺,你撑这般高做什么?不累么——她说着回眸,便见一道颀长修挺的身形正罩在自己身后,眸光上抬,对上那双熟悉、泛着笑意的凤眸,朝云微微一滞,红唇轻张,讶异划过眼底。

周焰挑眉,嗓音低沉:郡主,去城楼观雪吧。

你怎么知道?朝云心中还有余疑。

风雪中,是他慢条斯理的姿态,眸光微转着回答:因为你说过。

你说的,他都有放在心上。

眼前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朝她伸出,朝云垂眸默了瞬,而后抬手放置他掌心。

冷白的两只手交缠合握,男子的手背上微突几处青筋,牢牢地将女子柔软白腻的小手缠绕住,似再也分不开一般。

两人的脚印一齐印在薄雪覆盖的地面上,一浅一深,雪粒渐渐消融、覆盖、反复着。

城楼高台,可观半座邺都风光。

观完一场雪景,周焰握着朝云的手自楼台而下,行至城门时,前方一辆黑色马车从眼前经过,里头的人似乎掀开帘角瞥见二人,便吩咐了车夫停下。

只听车夫朝着周焰喊了几声,两人一齐回头看去。

看清驾车之人的脸,朝云一顿,那是胡贵妃身边的内官。

周焰瞥见她的眼色,眉峰一挑,显得有些无辜。

许是久不见周焰过来,车帘被人掀开,贵妃妆容素淡,似是换了一个人般,目光诚挚地看向二人,说:郡主,我今日便要离开邺都了,想同周大人细说一件重要之事,事关文谨哥哥,可以吗?朝云恍然瞧见这样的贵妃,一时间微愣,但她都已提及周焰的兄长了,朝云赶忙松开了周焰的手,目光交错间,周焰将伞柄递给朝云,而后肃着一张脸,走向马车处。

二人没谈多久,约莫只谈了半盏茶的时间,贵妃便撂下车帘,马车也摇摇晃晃地朝着城外离开了。

待他走回,朝云看向他的眼睛,里头淡然一片。

贵妃她如何说?朝云握着伞,撑在二人之间。

周焰想起方才贵妃所说的,兄长之死,源于太后命他追查的一宗皇子之死的旧案线索,而那宗旧案牵扯于皇帝的谋算,李文谨查到了一些线索,却因为了贵妃的乞求而放弃追查,但最终还是逃不过皇帝派出的刺客暗杀。

因果轮回,一切都已过去。

思及此,周焰展眉,摇了摇头,接过她手中伞柄,温暖的手再度覆上她的手,并肩朝前走着。

没什么,秦绾绾,你又吃醋?他促狭一笑,捏了捏她纤细指骨。

雪地里,二人的身影交织、相叠,朝云气鼓鼓地想要甩开他,却猛然被他攥住手臂,天旋地转间,周焰紧锢着她的腰肢,眸色深深凝着她清凌凌的乌瞳。

气息靠近,周焰低眸,覆下去循她的唇瓣,舔舐、吮吸,由浅至深。

一片白茫茫中,竹骨伞掉落雪面,雪粒飘落在二人的发梢、眼睫与肩上。

-大行皇帝驾崩,国丧二十七日已过。

十二月隆冬,朝堂上。

西北战事初定,燕氏一族被新帝召回都城,燕侯也随即官复原职。

而邺都中,也迎来一桩喜事。

是关于锦衣卫指挥使周焰,与秦国公独女长明郡主秦朝云的大婚一事。

秦国公府前整条长巷布满了喜灯红布,便是一排排巡逻的黑甲军甲胄上都有一抹红色添着。

暮云轩内,暖意十足。

此刻的铜镜前,秦夫人与雍王妃正端望着镜片中的人,莹润明艳的一张脸,黛眉弯弯,眼角微勾,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喜婆在旁恭恭敬敬地为她描唇,朱色口脂显得她白莹的皮肤更为剔透。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镜中美人,朝云交握在腿上的手,也紧张地开始轻颤。

人堆中,青鸾和妙妙也在,她们站在妆镜的一侧,凝着朝云,一时间,朝云抬目便见到了青鸾那个小哭宝滚滚的泪水打转。

几句安慰后,青鸾才止住眼泪,认真地恭喜她。

妙妙踯躅一番后,在旁半蹲下,与她附耳开口:秦绾绾,我堂哥让我转告与你,希望你日后能够与周大人,濡沫白首,恩爱一生。

他在西北已找到自己的追求,便不回来看你们成亲了,还有你的新婚贺礼,他会派人送至周府。

朝云微愣几息后,才弯眸一笑,调侃妙妙:不过妙妙,你与君琊定亲,不是该唤我一声阿姐吗?这句话,听得屋内众人一顿哄笑,妙妙也难得的红了半边脸。

朝云笑着回看向铜镜,雄鹰便当展翅而飞,他一生追求金戈铁马,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门扉被人从外轻轻推开,冬泱端来一盏热酒,行至人堆中。

冬泱绕过人堆,走上前温声道:郡主,您先喝口热酒暖暖身子。

这厢,喜婆将将好描完妆面,此刻也笑吟吟地催促着朝云先喝一口热酒暖暖身。

朝云接过冬泱手中的酒盏,长睫轻垂,轻啜一口。

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朝云轻抿了下唇瓣,耳边是众人闹哄哄的笑声。

秦夫人凝着女儿娇红的脸,心中一阵感触,雍王妃瞥见她眼底旋转的泪光,旋即拉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外头锣鼓声响,一派喜乐喧天。

不知是谁在外突然喊着,姑爷来了,紧接着屋外的丫鬟小厮们也跟着齐呼。

喜婆回首看向秦夫人,连忙催促着,夫人快给郡主将盖头盖上。

秦夫人也莞尔一笑,将盖头覆上朝云的凤冠之上。

她贴近女儿的耳畔,微哽道:绾儿,母亲希望你日后与夫婿互敬互爱、携手共进、恩爱白首。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朝云眼前的一切,她垂下眸子,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

鼻音浓浓地应声。

众人散开,秦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一路走出暮云轩的月门,走出秦府迂回的长廊,走出那一片自小与君琊玩闹嬉戏过的花厅假山。

终于走到了前院处,人声纷杂中,朝云听见君琊与其他人的笑闹声。

然后是周焰的声音,那道如沉金冷玉般的嗓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分明,昏红的盖头下,朝云看见了一双玄色长靴落在眼前,然后是秦夫人将自己的手递给他。

周焰牵过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向秦府大门。

炮竹声,鼓乐声,一道接着一道,她跟着身旁的男人,走出了国公府。

看不见前路,朝云走出府门便只得随着周焰的手臂力量而行,刚迈出一步,周焰似便知晓她心中所想般,突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迈向了喜轿前。

朝云勾着男人的脖间,四面八方都是沸腾人声。

她的心,不受控地砰砰乱跳。

周无绪……我在。

他沉声答,而后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上轿中。

春莺与冬泱二人早已习惯了姑爷这般举动,赶忙跟在喜轿旁,随着锣鼓吹响,周焰放下帘子,迈步走向前方棕红骏马,动作飒落地翻身而上。

一列冗长而壮观的迎亲队伍,朝前缓缓而行。

在外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小声议论着:听闻周大人为了娶郡主,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光是聘礼都有一百零一台,又添了一座金山进去。

周大人哪来这么多财帛的?另一人问。

琅琊李氏听过吗,咱们列国中出了名的富族。

秦国公府门处,君琊望着姐姐的喜轿远去,没忍住摸了摸眼角,却被身后一道娇俏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秦君琊,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妙妙瞥他一眼,手却还是忍不住去拍他的背。

君琊一把抹掉眼角水渍,非常硬气地开口:你眼花了吧。

啊!我眼花,秦君琊,你居然说我眼花,你信不信明日就找你爹爹退亲!妙妙瞪圆了眼睛。

君琊哪里听得这个,一下子就慌了神:你怎么能这样,答应得好好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反正你又不如周大人般,给我添金矿山为聘。

妙妙故意气他。

二人这般闹着,君琊只得压下一口气去哄她。

殊不知门后的秦国公也是低着头,在抹着眼角。

-金乌西坠,晚霞流云。

二人拜过高堂,行过大礼,朝云便被送入了洞房之中。

周府大喜,并未宴请多少官员,但却有好些北镇抚司的下属们,屋外周齐与乔装过后的程明璋一道想给周焰灌酒。

谁知,人家根本不买账,直接反手一杯敬了所有人,便要告辞。

程明璋愣愣地看着他,连忙抓住周焰的喜袍袖子,又看向周齐,喝声道:你看看!他居然敢拒绝朕的酒?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家主上忙着去见夫人呢。

周齐倒是不以为然,磕着花生悠悠道。

程明璋瞥眉,不屑地问:有夫人很了不起吗?此刻,周焰拂袖甩开他的手,眼角微挑答:臣觉得,有夫人确实了不起。

说完后,他也再不管程明璋瞠目结舌的表情,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后院处。

夜色朦胧,廊下喜灯晃动,周焰推开了房门。

满室绯色一片,他的目光在房中梭巡至珠帘后的红帷处,帘幔飘飘,灯火葳蕤。

红帐之下,女子端坐床榻,一袭绯色嫁衣似火,周焰屏退房中几人,将房门阖上。

提步便朝她走去,案台上隔着一柄玉如意,周焰抬手拿起玉如意,小心而仔细地将她的红盖头挑开。

流光溢彩下,凤冠垂下的珠坠随之晃动,周焰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脸。

他声音沙哑着开口:今日这般多事,可有累着?朝云明眸微转,红唇翕张间,他径直倾身而下,去噙住她娇艳的红唇。

来势汹汹的一个吻,使得朝云竭力推着他的胸膛,口中囫囵着:周……焰,合卺酒……周焰眸中情绪翻动,待吻至yan足之时,才松开她,转而压抑着躁意,起身去将备好的合卺酒斟满。

红线各执两端,朝云接过瓷盏,周焰手执另一端,二人坐于床榻处,双眸含情凝着彼此。

摇曳的灯火,晃过二人眼底的流光。

两人手臂相交,穿过彼此的手肘,朝云眸色熠熠地看他,认真道:周无绪,饮下这杯酒,此后我们便是夫妇一体了。

秦朝云,从此你便不能后悔。

他凤眸微挑,深情不减。

二人凝望一息,仰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合卺礼成,二人放下瓷盏,周焰低眸将她发髻上的凤冠摘下,又小心地依次取下各处繁杂的钗寰。

直至乌鸦鸦的青丝垂下,周焰将她耳边凌散的一绺发丝撩过耳后,露出她整张姝丽动人的脸。

红烛燃烧,周焰眸色浓深地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去吻她的唇。

分明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次,他却显得无比庄重。

两颗心,变得一团乱。

摇曳的月纱珠帘,燃晃的喜烛似火。

天旋地转,目光所及。

是,少女绯红的脸,青年乱神的眼。

他轻轻贴在朝云的耳边,缱绻悱恻地唤她的名字。

他从绾绾再唤至夫人。

口口迅速,两道精致的黛眉轻轻一瞥。

摇摇晃晃的,满眼都是红罗帷帐。

隆冬的风猎猎刮过紧闭的窗扉,嗡嗡的响声夹杂着连绵口口。

窗外明月皎皎,星辰闪烁。

簌雪辗转飘落人间,床畔二人倚靠栏杆,朝云眼睫轻颤,耳畔是他滚烫的呼吸。

夫君,又下雪了。

秦绾绾,从今往后每年的雪,我都陪你看。

周焰吻过她的眼尾,温柔而笃定。

——锦衣卫正文完——2022.11.2/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