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蛮蛮初次跟他们见面,还是在打响老光棍耳光的时候。
兴许是这个印象太深,到这会儿大小蛋儿兄弟俩人的心里,还觉得女人厉害起来,比男人还要可怕。
现如今,这个可怕的女人要请他们留下吃饭。
兄弟俩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中间的苏祁尧。
苏祁尧也愣了。
尤其是阮蛮蛮看过来的时候,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嘴巴不听使唤似的,秃噜了句,那……你们俩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苏祁尧都这样说了,二人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但他们总觉得这气氛,有点别扭。
这点小伤没事的,就不用上药了。
苏祁尧面色尴尬,绷直的身子僵硬的像根木头似的。
阮蛮蛮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凑到苏祁尧跟前,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着嘴角。
由于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紊乱的呼吸声全部被对方听去了。
苏祁尧看着认真上药的阮蛮蛮,似乎还没有收手的趋势,他有些稳不住了。
谁让他的身后还有俩兄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这会儿他即不能凶,也不能怂,被夹在中间煎熬的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了。
哥,你看嫂子对尧哥多好啊?他为啥还要弄那叫什么来着?和啥来着?和离书?阮蛮蛮提醒道。
小蛋儿忙不跌的点头应是,对对对,就是它!阮蛮蛮给苏祁尧上药的时候,太温柔了。
那恬静的笑脸宛如盛开的桃花,美得叫人神迷谷欠醉,瞬间入驻在了小蛋儿的心里。
小蛋儿沉迷忘我,傻乎乎的就把秘密秃噜了出来。
闭嘴,别瞎说。
大蛋儿连忙在桌子底下踹了两脚。
动静闹得太大,阮蛮蛮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她见大蛋儿企图用皮笑肉不笑得傻嘿嘿声掩饰过去,调皮的问了句,这事你也是知道的?没有,他那是饿糊涂了,我几时说过这话了?阮蛮蛮杏眸含.笑,静静的望着苏祁尧不说话。
酝酿了半响,她才略带深意的说道,好了,我看你们也饿了。
我去做饭。
阮蛮蛮前脚刚离开,后脚屋里的三个男人就软.了身子,此时才觉得空气是流动,他们也是活的了。
苏祁尧似躺非躺的倚在了那里,为了不让人看出他乱了阵脚,故作轻松道,瞧你们那样,她有那么可怕吗?小蛋儿憨头憨脑得搔了搔头,没有,我就是看尧哥你没动,跟着学来着。
苏祁尧跟吃了什么似的,那张脸扭曲得不像话了。
他想说点什么,怕这二货又有下茬儿等着他,到时候更下不了台了。
还是大蛋儿会看事,他见苏祁尧脸色不好看,及时递了个话,给了个台阶下,哥,这饭我们就不吃了。
你没事,我们也该走了。
急什么,我去看看她弄得怎么样了?你们俩先坐会儿吧。
阮蛮蛮正在外面摘菜,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去看,平静的口吻中找不出半丝情绪,我这边马上就好,你歇着去吧。
苏祁尧拿起根野菜来,掐头去尾,瞎糟蹋一遍,酝酿了许久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阮蛮蛮察觉出了苏祁尧有话要说,现在屋里有人在等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她暂时还不想多说什么。
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去洗洗吧。
望着苏祁尧那忙忙碌碌的背影,阮蛮蛮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这种感觉告诉她,往后得日子说不准真的会越来越好。
家里突然来了俩客人,还是苏祁尧的好兄弟。
阮蛮蛮自然是不会怠慢他们。
只是家里口粮不多,能吃的东西就是一些白面,半袋玉米面和一些野菜了。
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光喝玉米粥跟喝水差不多,铁定是吃不饱的。
阮蛮蛮想了个法子,她在和好的玉米面里掺了些白面。
挤出个小球来,在切好的野菜上来回滚了滚。
这样手中的小球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等到里外都裹满了野菜,阮蛮蛮就把它按在了锅边上,成了一个个的小饼子。
盖上锅盖,上热气,蒸个一盏茶的功夫,再掀开看的时候,一个个小饼子紧贴在锅边上,还鼓起了小肚子。
好香啊!小蛋儿闻着香气来到了厨房门口,里面烛火跳跃着,忽明忽暗,也看不清锅里面做的什么。
嫂子,你做的啥?咋这么香啊?阮蛮蛮把家里最好的调料都放进去了,能不香吗?香吗?香就多吃点,管饱。
小蛋儿再次被阮蛮蛮的温柔暖红了眼。
他与大蛋儿是双胞胎兄弟,在俩人三四岁的时候没了双亲。
孤寡弱小的两人,在没有学会生存的情况下,断了收入来源。
寒冬腊月,本该是躲在爹娘怀里的撒娇取暖的年纪,两人赤着脚,穿着脏旧、破烂不堪的单衫单裤,挨家挨户乞讨求口吃的。
近些年来,北凉国内不是大旱就是水涝,自己的孩子都吃不饱,哪里来的粮食去施舍给别人?小蛋儿永远忘不了,忘不了那天大蛋儿饿晕了,身子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堆里的画面。
那一刻,他觉得天地间都是黑暗的。
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要离开他了。
他慌了,也急红了眼,泪水混着血水汇在一起,滴在了皑皑白雪里,染红了一片。
他喊哑了嗓子,磕破了头,只求有个好心人赏口热乎的饭吃,救救他哥!他记不清磕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他只知道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哥哥躺在了暖炕上,炕边上还坐着个少年。
少年手里端着碗,碗里还冒着热乎乎的香气。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似的,直勾勾地看着少年手里的碗,肚子还不争气的咕噜噜响了。
他酡红着脸,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小心翼翼地乞求道,我,我能吃口饭吗?少年看了看碗里的粥,在期许目光下,终于送到了他面前。
小蛋儿到现在还记得,那碗粥散发出来的香气,还有少年在耳边的叮嘱声,喝慢点,没人抢,管够。
这是怎么了?被烟熏到了?阮蛮蛮端着饼子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小蛋儿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小蛋儿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冲着阮蛮蛮硬挤了个傻笑,没,没事。
嫂子,我来端。
阮蛮蛮也没再客套。
有端饼子的,有端粥的,她还拌了些小菜。
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饭菜,弄得跟过年似的。
这,这真是给我们吃的吗?小蛋儿抿了抿干涩的唇,两只大手一直在裤边上来回的摩.擦,想吃又不敢拿。
向来稳重的大蛋儿眼睛也亮了,下意识中咽了口唾沫,看着碗里的饭菜移不开目光。
都别愣着了,吃吧。
都是一些粗茶淡饭,你们看看能不能凑合着吃?能能能!我都想吃。
小蛋儿人实在,在阮蛮蛮开口之后,他左手一个饼子,右手还想抓,被大蛋儿拍了下手,这才意识到他都做了些什么。
嫂,嫂子我……小蛋儿想嚼嚼咽下去,又被这么多人盯着看,他也不好意思。
可这么好吃的东西要他吐出来,打死也不行。
没事,吃吧。
在这里就是自己家,想吃就吃,吃饱了算。
要是放在以前,阮蛮蛮是觉不会说出这么不懂礼数的话来。
她得时时刻刻约束着自己,为嫁苏秀才做准备。
今儿不同了,她的夫君是苏祁尧。
他不顾危险群战那些坏人,只为放她自由,准许她在众人前做喜欢的事。
这份心意无法言谢,她愿用同等的情谊回报他。
你也多吃些。
阮蛮蛮在苏祁尧的碗里夹了些菜。
苏祁尧扫了眼堆成小山似的饭菜,抬眸望去,坐在身旁的人正浅笑吟吟的望着他。
吃啊嫂子,你别愣着了。
做的饭菜这么好吃,我都想吃一辈子了。
小蛋儿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他瞅见阮蛮蛮端着碗没动,便心急得给她夹菜。
好在苏祁尧手疾眼快,半路就给截胡了,吃饭就吃饭,动什么手?小蛋儿从未往歪处想过,苏祁尧把菜劫走也就劫走了。
只是想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将来吃不上了,顿时啥胃口也没有了。
尧哥,既然你也喜欢嫂子做的菜,那就别跟她分开了。
吧嗒,大蛋儿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他僵着脖颈看了看忍不住爆发的苏祁尧,赶紧拍了下埋头傻吃的小蛋儿,连人再凳子的硬往外拖走。
嫂,嫂子,我们吃饱了,也该回家了。
尧哥,改天再来看你,好好保重!苏祁尧听到保重俩字的时候,压在心头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
他偷偷的看了下阮蛮蛮,正好被逮了个正着,顿时嘴里的饭菜也不香了。
苏祁尧扯了扯嘴角儿,给了阮蛮蛮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阮蛮蛮装作看不懂,找了个袋子,边往里面装饼子,边说道,夫君别担心,我这就给他俩送点饼子去,要不然饿得光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