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蛮蛮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 跟在身后的那两人,果然紧追了上来。
阮蛮蛮越走越害怕,她一边压抑着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恐惧, 一边在脑海里不断的搜索着附近的路线。
再往前走,就该到了城里最乱的街道。
虽说那里人多, 但大多数都是不正经的痞子。
要想向他们求救,那不就是等同于与虎谋皮?站住!再往前走,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那里专门会吃你这样的小姑娘。
阮蛮蛮顿住了。
那两人见她停了下来,互相对视了眼, 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迅速绽开了。
不过你也别怕, 我们兄弟俩也是看你孤零零一个人往这边走,怕你出事了才跟过来的。
阮蛮蛮背对着他们,都能感受到那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她怎么可能会信了这骗人的鬼话?是真的吗?那我还得谢谢两位侠士了。
阮蛮蛮装作很慌张的样子,两眼含着晶莹的泪光哭求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两位侠士可得救救我呀!别怕别怕, 有哥哥在, 不会让你有事的。
其中一个肥头大耳,个头仅有书桌那么高的男人, 拍着胸.口.上的肥肉说道。
跟竹竿那么瘦的男人, 忽然压向了阮蛮蛮,差点就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看我个头这么高, 力气这么大,不就是天生为了保护你而生的吗?一股子扑鼻而来的恶臭, 钻进阮蛮蛮的嗅觉里。
她忍着胃里的翻腾,赶紧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这才堪堪躲过了咸猪手的偷袭。
纤细的玉指绕着发丝,阮蛮蛮略有些为难的说道,你俩是很厉害,但我只想跟一个人走。
那俩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几秒钟后,笑着对阮蛮蛮说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俩住一个地方,正好一块请妹妹你过去坐坐。
阮蛮蛮摇了摇头,那我还是走吧。
别别别,瘦高个子的男人见阮蛮蛮就要拐弯儿了,急忙叫道,去我家,去我家还不行吗?!阮蛮蛮长长的舒了口气,再往前走几步,她就真的没了活路。
真的吗?阮蛮蛮问这句话的时候,杏眸望向了矮胖子,我真的要跟他走吗?矮胖子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舍,尤其是被那双水眸几近哀求的时候,他差点就喊一句,不是,你不能跟他走!你想干啥?咱俩可都事先说好了,我先骗她出了这胡同,你马上跟上来,套上麻袋咱就卖进怡红院。
你可别被她迷惑了去,把我撇下跟她飞了。
瘦高个子的男人见他有些蠢蠢欲动,要坏了大事。
赶紧压低了嗓音,又提醒了几句。
矮胖子忙收回心思来,你说的这是啥话?我哪儿能上了她的当?放心吧,我能挺住的。
瘦高个子男人显然不信这话,嘁,瞧你那样儿,魂儿都被勾走了。
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你就把她想成是钱。
矮胖子望着阮蛮蛮小声嘟囔道,想成钱就更舍不得了。
那就是人!人比钱还要舍不得。
瘦高个子男人被他气得差点吐血了,给矮胖子撂了句狠话,跑到阮蛮蛮跟前甜言蜜语了几句,恨不能使劲浑身解数把人带走。
阮蛮蛮一步三回头,她的视线始终都在矮胖子身上。
矮胖子起初还能忍住,等到阮蛮蛮依依不舍的迈出了第三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看她还是去我家吧!你干啥?诚心捣乱是不是?你还想不想成事了?高个子男人急了,他看得出来矮胖子上当了,但是他就是叫不醒愿意沉浸在迷惑中的人。
你带她去,跟我带的就不是一样的吗?咋就成了捣乱的?矮胖子觉得高个子男人反应太奇怪了,有点像破坏了他好事似的,红了脖子急了眼的。
算了,我还是跟他走吧。
阮蛮蛮连两人吵了两句,便没了下文。
她可不能干等着,给他们时间反应。
慢着!矮胖子挺着小身板,上前去推了高个子男人一把。
胡同不是很窄,高个子男人在措不及防下被推了把,咕咚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阮蛮蛮捂着嘴惊呼了声,片刻后,再看向矮胖子的时候,她眼中多了丝崇拜。
矮胖子沾沾自喜,为了再博取阮蛮蛮一眼赞许,揪着摔蒙的高个子男人又给了一拳。
这一拳下去,算是彻底把高个子男人给打急了。
他仿佛是暴躁的疯牛,用脑袋顶着矮胖子的肚子,使劲的往墙上撞。
你,你敢撞我?!矮胖子蜷缩着身子,无比痛苦的指着高个子男人斥责。
好,好得很。
反正我早就受够你了,既然你对我不仁意,那我也就不用再隐忍着了。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别,别动手,你打不过他的。
阮蛮蛮担心坏了,她对着矮胖子劝说道,算了,我们还是认命吧。
认屁个命,今天我弄不死他,我就给他当孙子!矮胖子打红了眼,哪怕是身高上有缺陷,他凭着力气也怼得高个子叫苦不迭。
阮蛮蛮见两边的人打的热火朝天,根本就无暇顾及她这边。
阮蛮蛮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边蹭着墙壁往远处的滑,边观察着两人打斗的情况。
眼看着就要到拐角的地方,她要逃出生天了。
忽然从前面来了俩人,阮蛮蛮差点就撞了上去。
钟邵元正因为伤口的事,还有苏祁尧居然升了千户职位,感到憋火没处发,突然有人撞在了他的木仓口上,火爆的脾气蹭一下子就被点着了。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撞了小爷?你他娘……是,是你?!钟邵元看到阮蛮蛮那张脸,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马上就被翻了出来。
他盯着阮蛮蛮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我说怎么觉得姓苏的有点眼熟?原来在北凉的时候就见过。
听钟邵元这么说,阮蛮蛮也想起了北凉的那件不愉快的事。
阮蛮蛮的整颗心都凉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碰到了这个人?如果身后的那两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眼跟前儿的这个,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了。
你还他娘的犯傻,人都要跑了!高个子男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他给了矮胖子一巴掌,趁机跑过来,伸手就要抓阮蛮蛮。
前有钟邵元,后有高个子男人,阮蛮蛮无处可躲,都有些绝望了。
把你的爪子给爷收回去!钟邵元拿着扇子,狠狠地敲了下高个子男人的手背。
你想干什么?兄弟,这道上的规矩你懂不懂?要是谁破了,可没有好下场!高个子男人见多了,像钟邵元这种故作风.骚的文人。
他们只要假装自己是落魄的秀才,就能仗着那张小白脸,轻松的哄骗了女人的钱财,肆意挥霍。
呦呵,我说苏祁尧的女人,你也忒会招惹人了吧?怎么还碰上了这么个赖皮角色?阮蛮蛮怎么会听不出来,钟邵元这是在故意磕碜她?阮蛮蛮不说话,拿眼瞪了他一眼。
钟邵元:嘁,跟姓苏的一样,招人讨厌。
既然你这么讨厌她,那就赶紧把人还给我们吧。
高个子男人但是伸出了手,无一例外,又被钟邵元打了一下。
钟邵元搭拉着眼皮子,满眼都是轻蔑的神情,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公子的手里抢人,你活的不耐烦了吧?钟邵元拿扇子杵了杵高个子男人,趁我还没有发火,识相点赶紧滚!像阮蛮蛮这样难得一见美人儿,送到哪个院里绝对是抢手的货,要卖大价钱的。
现在就听这小白脸随口吓唬几句,高个子男人怎么会甘心放手?也罢,既然你执意让本公子动手,那我也不好再怀有仁爱心了!钟邵元的花花架子,对付有实力的人不怎么样。
但是像高个子这种什么也不会的人,还是手到擒来的。
阮蛮蛮见钟邵元三两下,就把高个子男人给打趴下了,心里更没了盼头。
就在阮蛮蛮想着,等会儿钟邵元怎么羞辱她的时候,耳边忽然响了句,行了,人都被打趴下了,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阮蛮蛮认为她不光是出现了幻听,应该是恐惧到了极致,把心中想的美事,还给幻想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原则的,跟姓苏的恩怨是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
据阮蛮蛮所知,他跟苏祁尧只是在北凉认识,怎么听他这口气,好像最近见过似的。
你在西楚见过我夫君了?何止是见过?他还身寸了我一……话到这里,钟邵元忽然止住了。
他强行掩饰了下尴尬,便说道,我们俩的事,你少掺和。
记得回去了跟他说,是我救了你一命,让他去钟府给我道谢。
钟府?阮蛮蛮突然意识到钟邵元姓钟,之前在北凉的时候还知道他是个官家子弟。
姓钟,又是官家的人,那不就是……你是钟大人的儿子!阮蛮蛮十分肯定的说道。
那又怎样?钟邵元的脸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听到钟大人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的气焰陡然间变的消极起来。
是的话,那你就跟我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得知钟邵元是钟大人的儿子后,阮蛮蛮心里的慌乱算是被抹消了大半。
之前,阮蛮蛮就听苏祁尧说过,他为了救钟家公子,亲手身寸伤了他。
因为只有敌人觉得手里的人质是个累赘时,才会舍得放下他。
要不然,由敌人动手,那才是一点生机也没有了。
看来钟邵元跟苏祁尧的矛盾,积攒得越来越深。
阮蛮蛮也是没了办法,她担心再出现歹人对她图谋不轨,到那时候,可不会像现在这样遇到能救她的人了。
钟邵元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是钟大人的儿子,她即将办的事,也是为了钟家。
所以钟邵元这个随从,算是用得比较放心些。
只是钟邵元并不这样认为,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爹以外,还没人这样使唤过他。
你是疯了吧?该不会是觉得我救了你,就像好人,可以随意使唤了吧?你是不是好人,你心里比我清楚。
我就问你一句话,钟家现在缺不缺钱?你,你问这话做什么?钟邵元在阮蛮蛮面前转了圈儿,又扯着衣袖给她看。
你见过衣服上镶着金边的穷人吗?没有。
但我见过身为朝廷一品大臣,却餐餐吃的是馒头腌咸菜。
钟邵元语塞。
阮蛮蛮无意跟钟邵元争嘴,我不想跟你探讨钟家有多少财产,我只想问你想不想给钟家多挣些钱,为营地里多添一些有用的物资?就凭你?钟邵元白眼翻天,觉得阮蛮蛮除了长得模样好看,别的地方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
不,还有你。
阮蛮蛮现在缺少两样,一是有着特殊绝活的绣娘。
二来嘛,就是一间像样的铺子。
绣娘的事有了人选,就在传说中那条地痞的街道里,被阮蛮蛮选出来的。
原来那条街道里,并没有传闻中不三不四的人经常逗留。
这个谣言是那些男人想要保护绣娘,故意捏造出来的。
为的是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畏而止步。
阮蛮蛮恍然大悟,当时她打听到绣娘们竟然都住在这种地方的时候,就觉得这事不合理。
现如今,一切谜题都解开了。
绣娘有了,现在就剩下铺子的事了。
铺子就比较难办了,它既要在繁华街道,又要宽敞还不是很贵。
如此有高难度的事,阮蛮蛮只能将它交给官家小霸王,钟邵元了。
以他在这片地方的了解,和人脉关系,没出三天,就给阮蛮蛮带来了好消息。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苏祁尧要强上许多?钟邵元拍着桌子上的地契,得瑟道。
经过这两天相处,阮蛮蛮发现钟邵元每次做事都要带着几分不自信。
比如说现在,别看他架势摆的挺足,翘着二郎腿,抖着身子跟个二大爷似的。
但是,他在问阮蛮蛮话的时候,眼神中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对夸奖的期待。
你们俩呢,各有各的长处。
嘁,一点都不实诚,这个时候了还袒护姓苏的。
钟邵元眉眼里多了丝未察觉的笑意。
行了,该办的事我都给办了。
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拿它赚钱?怎么拿它赚钱,阮蛮蛮已经有了规划。
但要施行这个计划的时候,还差一个关键人。
你过来,我有件事非你不可。
这就是你求爷的态度?钟邵元敲着桌子开始摆架子,说吧,在这城里,还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我要你帮我去说服一个人。
谁?你爹,钟大人。
在阮蛮蛮心里,父子之间的关系应该更简单、纯粹些。
但是,钟邵元给她的感觉就很奇怪。
他听说是钟大人后,眼神闪烁中还透着心虚,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
不,不行。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邵元走得急,阮蛮蛮连句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她还有第二套方案,钟邵元不行,想必周文博应该做得到。
阮蛮蛮四处打听了下钟大人的喜好,根据这些信息,她连夜绘制出了一幅幅独特图案。
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这上面。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苏祁尧强行将阮蛮蛮打横抱起来,按在了床上,不让她动弹,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幅图已经在脑海中有了雏形,这种灵光一闪的东西不马上绘下来,等明儿早上醒来就全都不记得了。
阮蛮蛮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放弃了?我不困不累,那图差一点就弄好了。
苏祁尧见阮蛮蛮挣扎得厉害,他怕伤到了她,终于退了一步,非弄不可?嗯。
阮蛮蛮带着委屈的腔音,点了点头。
你说吧,我来画。
阮蛮蛮见识过苏祁尧的画功,的确很不错。
但是灵感这种事,凭的是感觉。
哪怕说出来,换成另一个人听,那味道肯定不一样。
还是我……阮蛮蛮见苏祁尧挑眉警告了一眼,后面想说的话立马变成了,要画上几棵竹子,最好是清晨旭日刚刚升起的背景……阮蛮蛮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在脑海中仔细的搜寻着,能感觉比较贴切的词语。
许是想的太过入迷了,不知不觉中,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阮蛮蛮好像看到苏祁尧在对她说什么,只是耳中传不进任何声音。
阮蛮蛮感觉自己就像是打了个盹儿,突然间就醒了过来。
她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晚已经变成了艳阳天,丝丝金线也顺着缝隙溜到了她的手边。
糟了,我的图!阮蛮蛮光着小脚丫,急忙忙的跑到了桌子前。
等到她看到桌子上的那幅图时,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再放大。
好美的一幅旭日竹林图!它就像是从阮蛮蛮的脑海中,一下子跃了出来,自己跳入了画中。
原来,在这世界上真的有心有灵犀,她的灵感竟然被苏祁尧绘制的惟妙惟肖!阮蛮蛮万分欣喜,她小心翼翼的抚上那幅图,很珍宝似的,将它收了起来。
她还得给绣娘拿过去,让绣娘按照这副底图,在量好的衣衫上,把它给绣上去。
前前后后一共用了三四天的时间,终于赶在钟大人召集各个商会成员,协商来年缴.税及修订条款的前一天,送了过去。
钟大人位高权重,深得民心,关键是还长得俊朗非凡。
这件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再配上那股子闲散仙人的气质,肯定会吸引众人的注目,带动下追捧新鲜的热潮。
阮蛮蛮对这次摸到的商机,很有信心。
她趁着商会探讨的这几天里,把铺子好好装修了遍。
还拟出来了一份合作约定,让绣娘把家里值得信任的人叫来,当着大家伙的面,把内容逐个解说了遍。
不是阮蛮蛮信不过绣娘,是她不想将来惹上一堆不必要的麻烦,提前把话说开了,大家伙儿做事的时候,心里也有个数。
省的每天互相猜忌,把心思都用在了勾心斗角上。
这铺子呢,咱们都装修好了。
就差选个黄道吉日,开张迎买卖了。
阮蛮蛮将拟好的合约,分给了大家伙。
不管是专门管着绣活的绣娘,还是专门为人量制衣服的裁缝,在她的眼里,每一个人都有他绝对的价值,不会出现等级的分类。
这份协议上,我把我认为比较重要的条条框框都写在了上面,你们把它看仔细了。
要是谁有特别想加进去的,咱们就一起商讨,大部分人都同意加进去,那么咱们就一起遵守这条约定。
还有,咱们的工钱都是差不多的。
如果真有区别的话,那就是客人给的赏钱,还有你们加工加点的辛苦钱。
所以在咱们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当然也包括我,我跟你们一样,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我说这些呢,主要是杜绝以后铺子里会出现不公平的现象,到时候再影响咱们的团结。
最后,我要特别的着重说一下,一旦签署了这个合约,在规定的日子内,你不能再给别人做这方面的活儿。
阮蛮蛮说完这番话,她将铺子里的每个人逐个扫视了一遍。
很好,没有一个露出不愿意的表情。
阮蛮蛮勾着朱唇笑了笑,虽说这是行内必须得遵守的信用了,不必特意拿出来说。
但是,往往是因为这种大家默认的规律,都以为会遵守的信用。
结果,总是会出现几个脚踏几只船的人。
他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几个东家的面前伪装的挺好,其实大家都是不愿撕破脸,能不损失大的利益,给铺子带来严重的后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是咱们这里不行,因为它都是独特的手艺活儿,人家过来买的就是这些东西。
你要是去别家也做,那为什么人家不去别家买,要跑到这来买?既然没人上这来买,我为什么要发工钱给你?阮蛮蛮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会儿,我不光是铺子里的掌柜,大家应该还清楚,我与周大人共同在衙门里为钟大人办事吧?倘若你们谁偷偷摸摸真的干了这种事,一定不会逃出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