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通体烫了金, 并且只有男人巴掌大小的弓箭。
从表面看上去,虽然只是奢华晃眼了些,并没有具备多大的威胁力。
但阮蛮蛮注意到了, 当管家对准她拉开弦的时候,箭头竟然像花儿一样, 炸开了一朵朵小花瓣。
花瓣的中间是花蕊,这些花蕊竟然是由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针做成的。
不细看的话,它们就是一簇密密麻麻的金色花芯儿,谁也想不到它会是最要命的暗器!这样设计精巧的暗器, 阮蛮蛮就算是插了翅膀, 也不可能逃的出它的天罗地网的。
哈哈哈哈……管家见阮蛮蛮怕了,他仰天长笑,露出了得意的狰狞面容。
怎么样,它是不是很好看?如此变.态又恶心的笑脸,阮蛮蛮越看越打从心底里发毛。
呵,怪不得怎么看你都不像个男人, 原来是喜欢玩这些花哨的东西。
闭嘴!管家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下来, 眼中的狠厉也愈发的发冷发阴!阮蛮蛮受不住冷意,在原地打了个寒颤。
尽管她在暗中劝说着自己, 这个时候不能丢了冷静。
可眼前的这些阴毒的玩意儿们, 就像是条条毒蛇盘旋在跟前,她控制不住的害怕, 一口又一口的咽着冷气。
你以为就凭你手里那玩意儿就能抓住我?先看看你身后的人答不答应吧。
谁?谁在后面?在管家转过头去找人的那一瞬间, 阮蛮蛮提着打颤的两条腿,拼尽了全力往外跑。
贱人, 你骗我!管家恼羞成怒,对准了阮蛮蛮, 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机关。
隔着层层人群,阮蛮蛮都能感受到身后追来的细针有多么的恐怖。
它们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她跑到哪里就追到哪里,根本甩不掉。
哈哈哈,就凭你那点小聪明也想躲开它?痴心妄想!魔鬼般的不屑笑声,困住了阮蛮蛮的心弦,她一时慌乱,脚下便走了错位。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被身后的细针钉成了马蜂窝。
阮蛮蛮在后怕,极不甘心的时候,突然有只大手一把扶住了她。
阮蛮蛮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他猛地一带,藏在了柱子后面。
叮……数十根细针在阮蛮蛮耳边炸开了花似的,镶嵌在了粗.壮的柱子里。
阮蛮蛮听得一阵头皮发麻,身子忍不住的发软。
她无法想象,刚才要是再慢半步,会被这些细小又恐怖的东西,扎成什么样子?!哪怕不死,也会残废了吧。
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我没……怎么会是你?阮蛮蛮顺着声音扭头看去,正对上了裴温策那张担忧的脸。
阮蛮蛮几乎可以毫不犹豫的认定,他这次是真的在担心。
你找个地方藏好了,我去去就来。
阮蛮蛮都看不懂裴温策这是哪里来的怒气,几乎不使刀的他,扭掉一个人的脖子,夺过手里的刀,杀气腾腾的向人群中砍去了。
裴温策的实力与苏祁尧不相上下,阮蛮蛮暂时不用担心。
她往楼上看了看,仔细听里面还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阮蛮蛮不得不往坏处想了,毕竟以苏祁尧的实力,早该杀出重围了。
现如今这般安静,那只能是……苏祁尧,我不许你有事!阮蛮蛮捡了把刀,提着口气,一路冲上了二楼。
一脚踹开了半遮半掩的门子,刚要举起刀来杀进去救人,忽然听到里面人喊了句,出去!你们谁要是再敢进来,我就死给你们看!小叶子?!这声音,阮蛮蛮再熟悉不过了。
她万万没想,小叶子竟然学会了拿自己的命去保他们。
快把刀放下!阮蛮蛮分不清是害怕,还是生气,总之她的声音是打颤的。
哥哥?小叶子看到阮蛮蛮没事,倔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哥哥,你来的正好。
快,快带尧哥走,有我在这里,他们不敢动你们的。
阮蛮蛮在屋里环视了一周,最后在小叶子的对面看到了苏祁尧。
虽说他被一波人围着,不过看这架势,确定不会生命危险。
倒是小叶子这里,阮蛮蛮哽咽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傻姑娘,你怎么能……我不傻,小叶子双眸含着热泪,她猛地摇头呐喊道,我不是几岁的孩子了!我很清楚,心里也明白。
只要我活在这个世上,总会有些人因为我丢了性命!先是我儿时的玩伴,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你这个好哥哥,有了你们这些好朋友!他又要毁掉你们,毁掉我所有活下去的希望!没有!小叶子打小因为儿时的事受了刺激,只要提起来,她就无法控制的自责。
那天晚上,她还差点拿自己的命去赔罪!阮蛮蛮好害怕,害怕小叶子会突然间做了傻事,小叶子,你看看我,好好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你放下刀,咱们一起出去好不好?哥哥!都到这个时候,你还在为我着想,还在替我爹隐瞒着说好话,你知不知道,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不配做你的妹妹?!你别再为我着想了好吗?我爹逼迫你跟尧哥分开,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念头。
现在他变本加厉,还要对你们动手,我……我都快没脸再见你了!没事的,我不在意的。
再说他也没有得逞,你不必放在心上。
阮蛮蛮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小叶子看看。
但是此时此刻的小叶子钻了死胡同,一心想着替父谢罪。
阮蛮蛮急了,死娘娘腔,你还不快点上来,小叶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了你的命!到底还是忠心护主的,管家听说小叶子有危险,顾不得让人搀扶了,连滚带爬的朝二楼跑来。
在见到小叶子以死相搏的情景下,扑通一声就瘫跪在了地上,哎呦,我的祖宗耶,您您快点把刀放下来吧,这要是伤到了哪儿,奴才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啊!说那些废话了有什么用?阮蛮蛮提了提那摊‘烂泥’,快叫那些人退出来!管家立即停止了哭声,翘着手指骂阮蛮蛮,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对谁指手画……呦呦呦,疼,疼死我了!苏祁尧那边刚扔出手里的刀,后面赶上来的裴温策一脚踹在了管家的后背上。
两人合力之下,那刀刃不偏不倚正好蹭掉了管家的小手指。
登时,杀猪般的叫声在屋里传开了。
裴温策快先一步踩住了管家的手,挡住了小叶子的视线。
管家不甘心,他从缝隙里向小叶子求救,小,小姐……您要为奴才做主啊!快,快叫人拿下他们!小叶子显然不听他这一套,我不许你伤害他们,让这些人快点儿退出去,否则,我就死在这里!阮蛮蛮眼看着小叶子抖搂着小手,将刀刃没入了肌肤里,鲜红的血珠儿滋滋的往外冒。
这要是再深入两分,非得出事不可!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家小姐要是出事了,谁也别想活命!这……那些围堵苏祁尧的侍卫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心里稍作了下计较,便在管家的眼皮子底下退了出去。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个毛都没有碰到,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在管家歇斯底里喊的时候,小叶子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真好,你们都安全了。
我终于挽回了一次噩梦,也给我爹减少了一份罪孽。
哥哥,你人美心善。
尧哥虽然脾气不好了些,但是他对你是真心的好。
我好希望,也好想能看到你们俩白头到老。
只是……我爹不允许。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些幸福都是属于你们的,它们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只有我不在了,他就不会再拆散你们了。
哥哥,我希望我替我爹赎罪后,你能原谅他。
不,不行,不要!!小叶……在小叶子闭眼挥刀的那一刻,阮蛮蛮瞬间失声了。
她想去夺走,也想大声的喊我不许你这样做!但是,她的腿就像是灌了铅,沉得迈不动。
她的嗓子里如同被灌了哑药,只能张嘴,半个音也吐不出来。
阮蛮蛮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把带了血的刀,也叮的一声,插.在了跟前。
尧,尧哥你的手……小叶子万万没想到,最后一刻,苏祁尧竟然只手握住了刀刃,救下了她。
这种危险的东西,以后少碰,看把你表嫂吓坏了吧?苏祁尧撕下一条布来,随意缠了缠,立马将阮蛮蛮一把揽在了怀里。
既然不喜欢他的安排,反驳回去就行了。
没必要因为他的一时糊涂,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小叶子痛苦的摇头道,没用的,我爹做事太执着了,他根本就不听我的……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那老头子尝些苦头的。
苏祁尧这般肯定,小叶子的眼中顿时生出了一丝希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望着前方无助的喃喃道,真的吗?真的会有那一天吗?阮蛮蛮还没来得及问苏祁尧,他打算对小叶子她爹施行什么计划,边界就来了快报,东吴人带着一支骑兵,正往这边攻占。
按说,西楚出了这事,驻守在边疆的将军们会接到皇上调遣南下的圣旨,来守护百姓们的安危。
然而,事实上京城里风平浪静,将军那边也稳如泰山,好像只有小城这边有动静。
苏祁尧主动给钟大人送了一份军令状,这场仗要是打赢了,功劳他不要。
倘若要是输了,他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吃力不讨好的事。
就是这么一份苦差,苏祁尧都没有等到钟大人的回信,便率领着全营人冲上了前线。
阮蛮蛮依稀记得,那天她去送行的时候,天空被乌云遮住了。
苏祁尧帮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还用那双布满了老茧子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他在一遍遍临摹着的时候,阮蛮蛮也在心里描绘着他的模样。
等我打完胜仗回来后,你能再嫁我一次吗?阮蛮蛮握着他的手,她咬红了嘴唇,酝酿了许久才说了句,等你平安回来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苏祁尧定眼看了她许久,临走时在阮蛮蛮唇角儿上轻轻一吻。
阮蛮蛮每每想起他来,想起那天的事,她都觉得那个炙热的吻,就像是刚刚吻的一样,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表嫂,你又再想表哥了?我帮你算算,表哥走了几天。
胡说!你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些奇奇怪怪想法?也不知道是那天在客栈里发生的事后,还是从苏祁尧走了的那天起,小叶子突然改了口,不论走到哪里都是,表嫂?表嫂!表嫂……还有那天,好还不容易抽出时间来,跟宋家公子谈笔生意。
两人刚到小茶楼,这小丫头就像是跟屁虫似的,粘乎了上来。
想着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粘得紧也是情理之中事,之后也就任由着她坐在旁边听着了。
宋家公子可有婚配?这小丫头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当时宋家公子先是蒙了下,后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可能是宋某还不够优秀,至今未有合适的姑娘婚配。
这样啊……那你觉得我表嫂怎么样?宋家公子几乎不加思索的钦慕道,阮姑娘举止大方,谈吐文雅。
最重要的是人美又聪慧。
在宋某认识的人中,无人能及。
对吧对吧,我表哥也是天天这样夸嫂嫂的。
荣家公子面色僵硬,又带着些许尴尬。
我看宋公子跟我表哥看法相同。
这样吧,我表哥认识的人多,改天我和他说说,让他给你寻个合适的好姑娘。
那天宋家公子的脸色一再变换,阮蛮蛮都替他感到不适。
她百般劝说小叶子口下留情,谁知道这小丫头像是被谁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奇奇怪怪的话,一套一套的。
跟我说实话,你脑子里的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的?哪有,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小叶子转过身去,背对着阮蛮蛮,眼神中带着闪烁,再说了,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说话还需要别人教吗?阮蛮蛮给了她一个,确实需要人教的笑声。
小叶子抱着手臂不服气了,哼,既然你这样看不起我,那我就好好给你指点下迷津,让你知道知道我小叶子的厉害!哦?那你打算给我指点哪里的迷津?阮蛮蛮纯粹就是逗她开心,也不指望小叶子能够给自己排忧解难。
就说说你现在发愁的事吧。
我有什么好发愁的?你现在当然是苦恼,到底喜不喜欢我表哥了?阮蛮蛮没想到小叶子竟然还上升到了喜不喜欢,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呐,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我猜对了。
小叶子甚是得意。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喜欢不喜欢吗?阮蛮蛮下意识扭过头,在小叶子看不到的地方嘟囔道,我和他只是共患难过的朋友,自然是比普通人要在意一点。
不对不对,你跟大小蛋儿哥哥也患难过啊,还有策哥哥也救过你几次,我怎么没见你对他们有特别的地方?那是,那是因为……因为什么?因为你没看见!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你都不说实话。
这怎么进行下去?小叶子有气无力的瘫回了椅子上,这个时候,你连句实话都舍不得给我,表嫂你变了,你不再喜欢我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
阮蛮蛮一口咬定道。
那好,咱们就进行最后一道题,我要你不带考虑的说出答案。
如果我哥、大小蛋儿哥哥、策哥哥受伤了,你会先救谁?当然是你……哥了。
话到这里阮蛮蛮顿了下,她见小叶子两眼放光,马上改口道,当然是……是根据伤情的严重性做判断了。
小叶子瘪了瘪嘴,不跟你玩了,一句话实话也没有。
这小丫头还学会套路我了!就凭她那副单纯的性子,哪里会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行,我得去看看,不能让她跟别人学了坏。
阮蛮蛮偷偷跟在小叶子后面,一路上正大光明的走着,前面的人竟然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还有比她心思更简单的人吗?策哥哥,你终于来看我了!裴温策?阮蛮蛮不敢凑近了看,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小叶子像小鸟一样,展开翅膀,朝裴温策飞去。
这两天有点忙,就过来晚了。
裴温策摸了摸小叶子的脑袋,这几天都跟表妹去哪儿玩了?表嫂她不诚实,你教我的那些,我都去问过了。
她一句实话也没有,就把我当小孩子糊弄。
我说,最近小叶子变化怎么这么大呢?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原来她的背后有个狗头军师在使坏,怪不得会耍些小套路了。
她那不是糊弄你,是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就是一个苏祁尧吗?我有什么好害羞的?就在阮蛮蛮认为裴温策胡诌八扯的第二天,她突然收到了边界传来的噩耗。
苏,苏祁尧受伤了?!阮蛮蛮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思考能力都没有了,就记住了一句话,苏祁尧重伤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东吴人骁勇善战,来的兵马也多。
苏千户没有打仗的经验,再加上寡不敌众,其实这种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只不过怕你忧心,一直没敢说。
周文博叹了口气,从阮蛮蛮的手里拿过信来,提笔写到,我先在城里找几个有名的大夫,送他们去边界给苏千户稳住一口气。
然后再请求钟大人挑选几个好的御医,看看能不能去边界走一趟。
要快!要即刻启程的。
不管多少诊金,我出,我都出!你别着急,苏千户他……他受了重伤,我能不着急吗?阮蛮蛮见周文博满脸错愕的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的。
请你张贴榜单吧,我去准备上路的东西。
阮蛮蛮等了一天一夜,煎熬了一天一夜。
好在天亮前人都到齐了,她来不及多说什么,跳上了马车,叫车夫扬鞭而去。
许是没有人烟的原因,边界要比小城这边冷一些。
在路上吃一些凉的食物,再加上日夜兼程的赶路,好几个大夫快撑不住了。
前面苏祁尧危在旦夕,阮蛮蛮不可能因为这事耽误行程的。
好在马车多,分出去一个也不打紧。
前面还要赶一段路,有能力能坚持住的,我再出双倍诊金。
其他受不住的诊金我照付,你们程着马车原路返回吧。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好在剩下的几个大夫,倒是积攒了些经验。
边给自己调节身体,边想办法找些取暖的东西,尽量仰卧在马车里保持好体力。
阮蛮蛮就没有这么多的能耐了,她全凭赶去救苏祁尧的这口气吊着。
几天后,终于看到了军营驻扎的地方。
快,再快点!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敢私自闯军营,杀无赦!阮蛮蛮撩开帘子,探出半个身子,苏祁尧在哪儿?快带我去!嫂,嫂子?你怎么来了?我带了几名大夫来给他看病,快带我们去找他!这加急信今儿早上才收到,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别废话,看病要紧!阮蛮蛮知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到了里面,她便和大夫们下了车。
一路小跑着,不带停歇的来到了苏祁尧的营帐里。
天知道,当帐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阮蛮蛮第一时间锁定在了榻上的苏祁尧身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看见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有多么的死寂沉沉,毫无生机。
苏,苏祁尧……阮蛮蛮带着满脸泪痕,扭头对身后的大夫说道,快,快去看病。
求你们一定要治好他!阮蛮蛮歪歪斜斜的坐在一旁,看着大夫们将苏祁尧围了圈儿。
她不会诊脉看病,但是会看那些大夫的脸色。
怎么样?他哪儿受的伤?要用什么药?什么时候能醒来?姑娘啊,他,他得的这个病实在是怪异的很。
全身上下就手上有道伤口,但那也不能致命啊!是啊是啊,除了这个伤口,没有找到其他有创伤的地方。
但他脉象又非常的薄弱,都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