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快要死了的人一样, 有时候都摸不到。
阮蛮蛮早就从他们摇头皱眉中得出了不好的念头,但是她始终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承认。
现在, 他们吐出了最后的答案,心里抱着的那点儿幻想, 瞬间破灭了。
怎么会这样?!想办法救救他啊,续命,你们有没有续命的办法?只要能留住他一口气在也行!这……我们尽量试试吧。
一句尽量试试,彻底击破了阮蛮蛮的最后那一根弦。
这么些天来, 硬挺着的一口气颓丧到底, 人也就跟着崩塌了。
姑娘,姑娘你醒醒……阮蛮蛮记不清自己是醒着的,还是做了一场梦。
她竟然看到了苏祁尧,他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好像还在喊着,你要是敢倒下, 我立刻下去陪你!阮蛮蛮一个激灵惊醒, 猛地坐了起来,不要, 你不能死!指尖触碰到了温凉的体温, 阮蛮蛮扭头看去,竟然是苏祁尧。
苏祁尧……阮蛮蛮俯身捧着那张熟悉的脸, 一遍遍呢喃着,你是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不是告诉你要平安回去吗?为什么, 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让我担心,难过。
阮蛮蛮越想越害怕, 她抱住了苏祁尧,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过了,该发泄的也发泄了,剩下的就是打起精神来,赶紧找到救命的法子。
昨儿着急救苏祁尧了,也没有来得及过来看你们。
伤口怎么样了?换过新药了吗?阮蛮蛮顶着一双哭肿了的桃眼,来到了大小蛋儿兄弟俩的帐子里。
她来的时候,还想着这会儿两人是不是躺在床上休养呢?等她进来后,发现这二人活像没事人似的,正倒腾着书不知道再翻找什么。
嫂子,哪怕你今天不来,等会我俩也得过去给你请罪。
是我们无能,没有照顾好尧哥,让他受了重伤,至今还在昏迷不醒。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起来啊!两个大男人,说跪就跪在阮蛮蛮面前了,她拽哪个也拽不动,只能说道,你们起不起来了?不起来的话,就甭想让我原谅你们!‘对付’他们,还就得用这个法子,要不然凭蛮力,明儿早上也撼不动他们半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嫂子你来的正好,你快看这里。
阮蛮蛮顺着大蛋儿指的书上看去,发现这是一本医书,上面写着:得了这种怪病的人,毫无外伤,但伤在内里,所以脉搏微弱。
随着时间加重,整个人会越来越虚弱,直到精元耗损完,人便油尽灯枯,在昏迷中永睡。
这,这不是……阮蛮蛮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对,这就是尧哥得的怪病。
那,那这上面有救命的办法吗?阮蛮蛮捂着狂跳难定的胸.口,心里不停地叨念着: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有了,在这里!大蛋儿的一声有了,阮蛮蛮差点没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
她迫不及待的拿过来,因为十指颤抖得厉害,险些将书扔了出去。
把药放入锅内,熬制成药汤,取其米青华部分倒入浴桶。
最后把人放进去,用热气蒸五到七天即可。
这,这管用吗?不会有啥危险吧?小蛋儿越听越觉得不靠谱,把人放水里蒸那么久,病好了好不了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了?阮蛮蛮来回翻看了下这本医书,发现上面都是些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怪病,讲述的很详细,应该是以前的好大夫保留下来的经验。
我们没有选择了,来的时候,那几位大夫都说再续一两天的命,可能就……阮蛮蛮没说完,兄弟俩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阮蛮蛮万般无奈道,与其这样等死,不如我们赌一把,也许他还会有一线生机。
大蛋儿也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
给苏祁尧治病的消息,阮蛮蛮是有心想要瞒着的,为了迎合规矩,方便进出营地。
她不仅仅是在苏祁尧的营帐旁弄了个小帐篷,还特意穿了身男装,吃着跟大家一样的伙食,铺垫着最少的被褥。
嫂子,别看春天到了,这里可比小城里凉太多了。
尤其是晚上,寒气重得有时候我们都受不住,你就多穿层袄吧。
大蛋儿特意找了身从来都没有穿过的袄,给阮蛮蛮送过来了。
阮蛮蛮的心思不在这里,她脑子都是救苏祁尧的事,我没事,你把那些药材都拿过去了吗?阮蛮蛮来的时候不是没打听过这里的气候,只是马车里的空间有限,她要是带多了御寒保暖的装备,那些药材必然没地方放了。
苏祁尧的性命和她的温暖比起来,她想也不想的选择了前者。
送去了,都送去了。
幸亏你想的周全,要不然这病还没办法治了。
送去了就好,等会儿大夫们筛选清洗完了,我亲自去熬药浴。
熬药可不是个好差事,光是这精心送火,就足够熬人。
一个药锅子,熬上三五个时辰都是常事,更何况这么一大锅。
我和小蛋儿俩人轮班吧。
你就别去了,怪受罪的。
不行,熬药还得是一个人来,火候掌握的最准确。
再说了,这事我不亲自做,心里也不踏实。
阮蛮蛮熬药,大小蛋儿两人负责往浴桶里淘水、加水。
行与不行,反正第一天是这样过的。
到了晚上,阮蛮蛮终于体会到了大蛋儿所说的寒气有多重。
这么冷的天气,紧裹着一床棉被。
就像是果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无数的寒气如同锥子那般,顺着每个毛孔刺.入魂魄最深处。
阮蛮蛮搓了搓冻得没知觉的小手,捡了几根柴来,在苏祁尧的帐子门口点了把篝火。
一团小火苗在柴里扭.动着身子,没一会儿就蹿成了熊熊大火。
炙热的烈火驱走了寒气,阮蛮蛮顿时觉得有种复活过来的新生感。
不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睡觉,跑这里点起火来了,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啊?阮蛮蛮正搓着手臂取暖,忽然从不远处走来一戴面巾的男人。
他身姿欣长挺拔,双腿高挑有力。
但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步子,把整个人的气势拖垮成了不入流之辈,这身盔甲也给糟蹋了。
我不记得营里有规定,不能点火取暖。
倒是你,不敢用真面目示人,动机非常可疑。
阮蛮蛮立马站了起来,满脸谨慎的望着来人。
男人似乎并未嗅出话里的敌意,他长臂一捞,挎在了阮蛮蛮的肩膀上。
可疑什么可疑?你小子才来几天啊?我每天夜里都在这里巡逻,谁不认识?阮蛮蛮才不信这鬼话,巡逻就巡逻呗,还遮着掩着做什么?怎么你不信?男人冲着阮蛮蛮的耳朵吹了口热气,吓得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用力一推,将男人搡到了一边。
给我放老实点!男人愣了下,他扫了扫胸.前的铠甲,漫不经心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像个娘们……姑娘似的。
行了行了,我这人大人不计小人过,瞧瞧我都带来了什么?阮蛮蛮眼睁睁的看着那男人坐在篝火旁,大手一挥,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壶酒出来。
要不要来两口?酒劲儿小的桂花酿。
不必了。
这人的来历阮蛮蛮还不清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喝他的东西?我倒是头一次听说,巡逻的人还可以喝酒。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死倔死倔的,我不是都说了,我是营里巡逻的人吗?怎么还跟防贼似的?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不喝几口小酒,这身子哪里受的住?心虚的人才会想太多。
阮蛮蛮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往火里添了几根柴。
真不喝?驱寒的。
阮蛮蛮想着不理会他,也就贫嘴不了多久了。
谁知道这人死皮赖脸上了,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不说,还强行喂了她一杯酒。
香甜的酒水入喉,有股桂花的清香,等这酒水再往下走后,它就像是带着一团火,游到哪里,哪里都是热乎乎的。
来人,快来人啊!虽说这酒驱寒,可这人不清不楚的,万一在酒里下了药,想要趁机害苏祁尧怎么办?阮蛮蛮万分惊恐。
好在人们来得快,只是究竟是比那男人晚了一步,让他逃跑了。
阮蛮蛮迅速进了苏祁尧的帐子,发现人\\\'还好端端的躺在榻上,这才稍微踏实了些。
嫂子,发生什么事了?阮蛮蛮见大小蛋儿来了,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她理了理思绪,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哥,这人肯定是奸细!咱们营里什么时候有带面巾巡逻的人了?听小蛋儿这么说,阮蛮蛮的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冒出来了一股寒意。
她刚才喝了他的酒,要是烈性毒药,她倒下后,苏祁尧不也就……也,也不是没有的。
大蛋儿支支吾吾的含糊道,嫂子你别怕,这事儿没准是真有。
这样吧,我马上去各地方问问。
等会儿就有信了。
既然大蛋儿说查,那就准能知道个子丑寅卯。
阮蛮蛮深吸了口气,望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暗道,你跑不了了!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还有这么号人?哥,你查的准吗?可别出岔子了!阮蛮蛮万万没想到,一刻钟后,大蛋儿告诉她的结果竟然是,这事还能有假了?我不也才查出来的吗?大蛋儿指着信纸上的内容说道,看到没有,这是那人给的书信。
上面写着,他的身份、容貌只有尧哥一人能知道。
刚才我也拿着这封信跟尧哥的笔迹对过了,确实是同一个人写的。
大蛋儿不用去对照,阮蛮蛮识得苏祁尧的笔迹。
这确实是他亲手写的,只不过……这墨水还湿乎乎的,没有干。
这……大蛋儿挠了挠头,可能是这天气的原因,潮湿,容易返潮。
既然大蛋儿都这么说了,阮蛮蛮自然是相信他的。
那好吧,看来真的是我误会他了。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大蛋儿松了口气,嫂子,这样吧。
今晚上我俩守夜吧。
你刚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免得出了啥问题,到时候尧哥醒来后肯定会生气的。
阮蛮蛮这次终于没再执着,她按着大蛋儿的安排,回到帐子里好好的睡了一觉。
许是那杯桂花酿真的起了效果,她竟然不觉得冷了。
这一宿,踏踏实实的睡到了天亮。
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好转的迹象?阮蛮蛮明知道,书上写了五到七天内才见效果,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总期待着会有奇迹出现。
这……大夫略带勉强道,会见好的。
阮蛮蛮失望的垂下了眼眸,那就辛苦各位了。
虽然没有得到好的喜讯,但是也没有听见噩耗,那就说明他们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阮蛮蛮暗自宽了宽心,照着昨天的顺序将药放入锅中,精心的\\\'熬制着。
嫂子你别担心,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大蛋儿要比小蛋儿沉得住气。
小蛋儿满脸都是埋怨,就算是尧哥他福大命大过去这关了。
可是这气还是受了,不出去,憋也得憋死了!你懂什么?小蛋儿压根就不听这套,我是不懂,也没有你想的多。
但是我知道,尧哥被小人害了,我连仇都没替他报了,这就不算是兄弟!这口气叫我也咽不下去。
更别提等尧哥醒来了,我还咋有脸去见人?大蛋儿戳着小蛋儿的脑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闷,报仇,报仇,你咋到现在还弄不清形势呢?这仇光是你一个人的吗?还是说我不是尧哥的好兄弟?咱们现在扛着的不光是尧哥的仇,还有他身后的整个营。
给他报仇简单呀,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杀一个算一个,杀一双也不赔。
但是你想过没有?尧哥他现在命都快没了,咱们得先救回了他的命,再把营里安顿好了,才能提报仇的事。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小蛋儿急得直.拍大.腿,每天看到那帮龟.孙.子叫嚣,我就恨不得挎着大马杀他.娘.的!快了快了,正如你哥所说的,苏祁尧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我相信他!报仇的事阮蛮蛮何尝没有想过?当她接到苏祁尧噩耗的时候,恨不能钻入书信里,将东吴的人全都杀光,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只是冲动过后,她看的很清楚。
败了可以吸取教训再打回去就是了。
但是人没了,那就是真的什么也没了。
你倒是挺神秘的。
昨天晚上闹了个大乌龙,今天晚上再见到这个戴面巾的男人,阮蛮蛮显得淡定多了。
毕竟,大蛋儿可以拿任何人或是事开玩笑。
但是在苏祁尧这里,他不会有半点含糊。
怎么,一天不见,想我了?这次男人倒是挺规矩的,坐在了阮蛮蛮的对面。
今天看上去倒是挺淡定的,不像是昨儿晚上,我差点就被那些人拿下了。
阮蛮蛮几乎可以确定,这男人是在笑话她。
什么昨天晚上差点被那些人抓住?她刚开口,人就跑得不见影了,根本就不存在被抓住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来这里是专门守护千户的,突然出现个不正经的怪异人,当然有必要想想他存了什么心思。
那你现在摸.透我的心了吗?阮蛮蛮见男人冲她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顿时生出了一股恶寒。
下意识去摸烧火棍,差点就扔了过去。
别理会他,这种人就是爱犯贱,越理会越蹬鼻子上脸。
果然,阮蛮蛮选择了闭耳不听后,那边的嘴巴也就停了下来。
前半夜还好说,一旦过了子时,半空中雾气罩罩,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越是寒冷就越想往热乎的地方靠近,阮蛮蛮掸了掸毛发上的露珠儿,又往篝火前凑了凑。
有了温暖,这身上的乏劲就来了。
实在架不住两只沉重的眼皮,阮蛮蛮就把事先准备好的小木棍拿了出来。
小木棍支撑着眼皮时,必然会产生疼痛。
只要有了疼意,这困倦自然就会少许多了。
住手,谁准许你这样虐待自己的?!突然被男人怒吼了声,阮蛮蛮拿着小木棍愣住了。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阮蛮蛮转过身去,继续往眼皮子上放小木棍。
这么不爱惜自己,该打!你,你想……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阮蛮蛮趴在男人肩膀上,连踢再打的,手都麻了愣是没听到他喊疼。
砰,阮蛮蛮被扔在了榻上。
她扶着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刚爬起来,又被男人按了回去。
乖乖躺在这里睡觉,否则……否则你想做什么?阮蛮蛮下意识拿起被褥捂在了胸.前。
阮蛮蛮见男人愣了下,他的视线从上移到了胸.口前,她忽然意识到这样不对,她现在穿的是男装。
阮蛮蛮刚要松手的时候,男人竟然靠近了过来。
他凑到她面前说,告诉我,你是不是个姑娘?不不是!阮蛮蛮想了想,这样回答好像不够爷们儿,她拍了拍胸.口火道,老子可是正经的男人,你要是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哦……阮蛮蛮挺着胸.脯生怕气势短了,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听见对方说,我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阮蛮蛮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并没有让她吐到底,卡在了半截就爆了。
本来以为你是姑娘,我在这里不合适。
现在好了,大家都是男人,那就一起睡吧!阮蛮蛮顿时有种吐空老血的感觉,这混蛋分明就是从一开始就拿话套她。
现在好了,她前后路都被堵死了。
我不习惯与别人同睡。
再说了,千户那里没有人守着总归是不安全的。
你睡吧,我去看看。
阮蛮蛮刚起身,就被一只手臂压了回去。
你当我这个巡逻的是做什么的?放心睡吧,有任何动静,都逃不出我的耳朵。
还有,你要是再这样推三阻四的。
我可真的要亲自验证验证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阮蛮蛮气红了脸,这分明就是在耍流氓!你凭什么限制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是再这样无礼纠缠下去,我就要……要翻脸了。
男人的掌心,在阮蛮蛮的脸颊上一遍遍轻抚着,那温柔的动作,似是触摸珍宝那般。
睡吧,一觉睡到天亮。
总是有这道声音在阮蛮蛮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
她深知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睡,苏祁尧那边也需要她的守护。
可是这两只眼睛,像是不听使唤似的,重重的合上了。
等她再次猛得惊醒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那个讨厌的男人也随着白天的到来,消失不见了。
阮蛮蛮赶紧检查了身上的衣服,发现还是完好无损的,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大蛋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围在这儿?嫂子,大喜事啊!尧哥,尧哥他的病有救了!这无疑是惊天喜事,阮蛮蛮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终于看到了转机。
真,真的吗?大夫们怎么说?阮蛮蛮迫不及待的进了苏祁尧的帐子里,果然看到一群大夫正含.笑点头。
大夫,他的病是不是……本来挺顺口的几个字,阮蛮蛮激动的说不出来了。
是,是啊!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奇迹中的奇迹。
得了他们这句话,阮蛮蛮这才算是彻底笑出来了。
只是她的笑中带泪,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嫂子,这些天,难为你了。
大蛋儿看得有些动容,等会儿我就告诉所有兄弟们,让他们也跟着欢喜欢喜。
这样不好吧?阮蛮蛮连忙擦了擦眼泪要说,这才有点起色,后面还有好几天。
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东吴人知道了,怕是不太平了。
嫂子,这你就放心吧!我会在这帐子四周多加派人手,让他们转着圈儿的巡逻。
阮蛮蛮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她是半点不愿拿苏祁尧的安危做赌.注。
只是这营里的指挥权终究不在她手里,还是得想点儿其他的法子才行。
只是这法子还没有想出来,东吴的人就接到了消息,按耐不住了。
当天夜里,阮蛮蛮正如同往常一样守在帐子外面。
忽然有人跑来说,粮仓那里着火了。
大部分巡逻的人都跑去救火了,就留下了几个人在跟前。
阮蛮蛮觉得这事有蹊跷,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苏祁尧重病在身,营里的一切权利都落在了大蛋儿的身上。
真要是出什么事儿的话,也得是找能做主的人才对。
想到这里,阮蛮蛮意识到跑走的那些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她当时就大喊了声,这人有问题,快拿下他!不出意外,这人被拿下的速度很快。
等到把他压走时,阮蛮蛮还是觉得哪里有些说不通。
就在她愁眉紧锁的时候,突然从暗处钻出来了几个黑影,阮蛮蛮当时就明白了,快,有个人去搬兵,他还有同伙!幸好这里面有个机灵的,当场吹响了号角,不出几秒钟时间,从远处赶来了一批援兵。
有了援兵在这,阮蛮蛮就赶忙退到了帐子里。
她深知这些人的目标是苏祁尧,所以不管还有没有潜藏在暗处的人,她只要在这里等就对了。
阮蛮蛮拔出挂在墙上的剑,以苏祁尧为中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四处提防着想要偷袭的东吴人。
许是太过紧张了,不安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帐子里显得异常响亮。
阮蛮蛮的耳边,好像除了怦怦怦的动静,其他的都听不见了。
阮蛮蛮攥了攥手中的剑,一双杏眸在黑夜里显得特别的明亮。
她背对着床榻,小心的靠了过去。
谁?簌……阮蛮蛮明明看到了,有个人影在窗边晃动。
谁曾想,飞进来的不是人,竟然是一支穿破了风声的利器。
阮蛮蛮吓得连连后退,眼瞅着那支镖就要身寸穿脑门儿了,她不自觉的用剑去挡。
叮……刮疼耳膜的刺耳声在阮蛮蛮的面前炸开了,她痛苦的隆起眉宇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待过几秒钟后,阮蛮蛮想要回头看看来人是谁时,就听到他压低嗓音说道,堵在门口,别让其他人进来。
阮蛮蛮认得这声音,是那个戴面巾的男人,你能应付的过来吗?看来昨晚促进感情很顺利,你都学会关心我了。
要不是情况特殊,阮蛮蛮真想一巴掌打肿了他的嘴,你死不死的无所谓,要是千户受了一丁点伤,谁我都不会放过的!阮蛮蛮摸着黑来到了门口,她一边提防着外面的人冲进来,还得紧巴巴的望着在打斗的两人。
目前来看,东吴人显得弱一些。
他唯一能对抗的优势,就是能隐藏在黑暗里,用暗器在背后偷袭。
戴面巾男人的听觉非常灵敏,每支暗器在他面前都像是小玩具似的,轻轻松松便躲过去了。
一来二去的,东吴人觉察出了面巾男人在戏耍他。
他恼羞成怒,掏出了身上所有的暗器,全都向面巾男人扔了过去。
哼,这次你就是有十条命也躲不过去!十几只镖在飞出去的那一刻像是长了眼睛,朝着面巾男人的各个部分刺去。
阮蛮蛮瞪大了瞳孔,不自觉的喊了句,小心!话音刚落,阮蛮蛮就看见面巾男人竟然将距离自己一寸来远的暗器们,全都挡了回去。
显然东吴人同她一样,都没想到已经成定局的事,竟然还会有翻转的时候。
我这人从不会躲,只会正面打回去。
面巾男人一脚踩在了,被暗器扎成了马蜂窝的东吴人尸体上。
脚尖儿轻轻一勾,就被踹到了外面。
许是动静声闹得太大了,惊动了外面的人。
谁,谁在里面?阮蛮蛮哪里是大蛋儿的对手,差点就被他推倒在地上了。
嫂,嫂子?你没事吧?阮蛮蛮哪里顾得上这个趔趄,在大蛋儿叫她嫂子的时候,阮蛮蛮就下意识去寻找那个面巾男人了。
幸好,幸好他跑得快,没有听见。
嫂子,你没事吧?大蛋儿伸长了脖子,往阮蛮蛮的身后探去,谁跑了?听见啥?没,没事啊!阮蛮蛮个头矮小,哪怕伸出手臂来遮挡都够不着大蛋儿,她只能转移话题道,外面那些人都抓住了吗?千万不能有漏网之鱼。
放心吧,一个也别想跑。
跑走了,阮蛮蛮倒不担心。
就怕敌人潜藏在暗处,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下黑手。
损兵折降这么多,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大蛋儿点了点头,他也赞同阮蛮蛮的看法,反正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刺杀尧哥。
咱们在这帐子四周,加强戒备,最好是多弄几个埋伏,应该能防得住他们。
阮蛮蛮摇了摇头,这样会没完没了的。
而且只要他们有一次得手,咱们就全军覆没了。
那怎么办?把尧哥送到秘密地方养伤?这样好像不行。
大蛋儿抓挠着头皮,烦得直揪头发。
阮蛮蛮神色凝重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兵行险招的计策,但得需要你们的全力配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阮蛮蛮从没有带兵打过仗,平时也就是见苏祁尧看兵书的时候,扫上那么几眼。
一无经验,二无阅历,她竟然让大蛋儿带兵去打仗了。
阮蛮蛮正坐在帐子里坐立不安,这时来报信的人突然喊了句,先锋已带队叫战,后面紧追过去的兵也勉强到位。
听到勉强二字的时候,阮蛮蛮的脑海中就已经想象出了一副狼狈不堪的军.队,零零散散的奔到战场。
这会儿东吴的人,已经在嘲笑他们吧!再去探。
报信的人出去越久,阮蛮蛮在帐子里来回踱步的次数就越多。
最后,她干脆来到了门前,眺眼望去,锁紧了远处进口的地方。
报!先锋受伤!阮蛮蛮一个趔趄倚在了门框上,她咬紧了牙关,硬挺着一口气问道,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其他人暂时无碍。
阮蛮蛮这才吐了口气,她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从她给大蛋儿出谋划策起,阮蛮蛮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她以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就不会出现自乱阵脚的这一幕。
没曾想,实战是实战,战争一旦开响了,一千万个万一随时都会出现。
她承受得不仅仅是对方带来的威压,还有各种意外的发生。
阮蛮蛮从黎明等到了黄昏,这一天的时间,比她活的这十六年都长。
万般提心吊胆下,她终于再次迎来了信报。
怎,怎么样?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阮蛮蛮仅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了。
喜报!先锋转危为安,并且杀了敌人一半的将士!好,好!快去,让他们回来。
千万别追,全都平安的回来!等阮蛮蛮目送走了报信的人,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也随之而去了。
小心。
阮蛮蛮看也没看身后的男人,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倚了好一会儿。
直到能有丝力气挪步了,她才踉踉跄跄的往帐子里走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男人还是像从前那样,不知道怎么弄得,突然就变出来了一壶酒。
跟刚才那人一起回来的。
为什么?当然是想跟你一起喝一杯庆功酒了。
阮蛮蛮冷眼瞪了他一眼,男人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住了。
媳妇儿,我错了。
阮蛮蛮看都没有看,撤下面巾,恢复本来容貌的苏祁尧,千户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两回罢了,切莫认错了人。
媳妇儿……阮蛮蛮心里有气,继续转身不理他。
媳……你再喊!嘶……这声倒吸冷气的动静,比什么都管用。
阮蛮蛮听到声音后,迅速转过身来,满脸担忧的看向苏祁尧,受伤了吗?伤到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苏祁尧一把搂过阮蛮蛮来,将她揽在胸口的位置,煞有其事的说道,心疼。
阮蛮蛮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又中圈套了。
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想想这个男人的胆大行为,一股子怒火止不住的蹿了上来。
它混着泪水,冲击着她最后一根心弦。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正经的,给我下套!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场仗,打得我有多害怕?万一输了,这辈子我都会寝食难安,活在痛苦和内疚里的!我知道,我都懂,你别哭。
苏祁尧一遍遍帮阮蛮蛮拭去脸上的泪痕,看到她如此崩溃的一面,他既心疼,又后悔之前做的决定。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你打我,骂我吧。
哭出来以后,阮蛮蛮的心里也就好受一些了。
她从没想过,原来行兵打仗并非光有个聪明的头脑,还得承受着千千万万条性命,如颗颗灰尘那般渺小,随时都有可能在指尖流失掉的重重压力。
你想得美!既然当初应允了我的计划,你为什么不听从命令,擅自离开营地里,跟着他们去前线?当初阮蛮蛮接到苏祁尧的噩耗时,满脑子发蒙,她是真的相信了这回事。
直到在军.营里生活了一两天后,阮蛮蛮越看大蛋儿的表现越不对劲儿。
别看他比小蛋儿聪明,那也是在不伤害他身边人的情况下,才能保持理智。
比如柳瑶那次,多聪颖的头脑,竟然傻乎乎的跳进了苏正德的陷阱里。
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弟弟小蛋儿,苏祁尧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
好兄弟被敌人伤得命悬一线,他还能每天嬉皮笑脸的,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苏祁尧装扮成面巾男人,在阮蛮蛮这里也是处处留有破绽的。
先不说,她跟他朝夕相处了一年之久,早就对他的某些细微的小动作有了深刻印象。
就说说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吧,不论外表装扮的多么普通,它的光暇永远也遮盖不住。
小蛋儿,对这套计划一无所知。
我怕他去了战场,头脑一热,冲进敌营拽不回来了。
阮蛮蛮之所以害怕,其中一个原因就在小蛋儿身上。
当她看出了苏祁尧的身份,马上又迎来了东吴人的暗中偷袭后,她只给大蛋儿透了底,让他制造出了一场,东吴人刺杀苏祁尧成功,他怒不可遏的当即调兵报仇的假象。
后面之所以让人狼狈些,也是为了给大蛋儿的理由体现的更充分些。
毕竟他们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冲上战场的,当然是溃不成军了。
小蛋儿的真情实意,会让这一幕更加真切。
也会让敌人,就此放下戒心,在麻痹大意下露出破绽。
这个理由勉强通过。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甭想糊弄过去。
天知道,这一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边怕计划被东吴人识破了,一边还得担心着苏祁尧的伤情。
这种倍受煎熬,又无能为力的滋味儿,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
媳妇儿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少贫嘴!阮蛮蛮不过是轻拍了下苏祁尧的胸.口,就听到一串倒吸冷气的抽气声。
在抬头看他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模样退去,脸色白的比纸张还要透明。
苏祁尧,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事?阮蛮蛮的直觉是对的,当她脱.下苏祁尧的盔甲后,一股子腥浓的血味儿扑鼻而来,前襟上早就被浸透了一大片。
阮蛮蛮颤抖着小手哆嗦了两下,含着热泪的眸子,愤怒的瞪了苏祁尧一眼,转身便跑了出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只见苏祁尧斜倚在了榻前,粗鲁的包扎了下伤口,就当没事人似的,要站起来。
给我坐回去!我没……事。
阮蛮蛮瞪着苏祁尧不说话。
苏祁尧刚立起来的两条腿,在阮蛮蛮的怒目下,又乖乖的收了回去。
阮蛮蛮在盛怒下,一把扯过苏祁尧的绷带。
嘶……你还知道疼?阮蛮蛮嘴上说着狠话,手里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苏祁尧耍赖皮道,它是馋媳妇儿的温柔了。
是吗?那这样呢?它还想不想了?阮蛮蛮将最好的金疮药,全部撒在了伤口上。
嘶……想,它想得快发疯了!嘴巴这么石更,看来是没事了。
阮蛮蛮收拾好药箱子,扭身就走。
别,别走。
苏祁尧的气势陡然间转弱。
刚才还一副我很行的样子,现在突然变得像瓷娃娃一样,脆弱不堪。
干嘛?阮蛮蛮到底是心疼了,将他搀扶在了榻上。
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煎药,等下就回来了。
不急。
吃药不急,还有什么事着急?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放下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
阮蛮蛮满脸紧张的等着苏祁尧吐实情,谁知道他竟然来了句,我想让你帮我洗个澡。
阮蛮蛮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苏祁尧一点点开始解.腰带,脱.衣服的时候,她才把他的衣服合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