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4 章

2025-04-03 04:24:00

被谢珎定义为不怀好意的魔修少年兜帽下的半张脸隐在阴影处。

他很是固执, 即便江榣跟他解释自己只是路过,救他的是谢珎。

他仍旧捧着那个药瓶不说话。

甚至在他们往回走时, 这人还跟在后面。

魔修看到乐玹和宁嘉时身体紧绷, 但也没有贸然进攻。

谢珎眼神古怪:这算性别歧视吧。

对他们戒备警惕,对江榣一副青涩少年的姿态。

乐玹看到后,轻笑了声。

师妹, 你出去一趟还拐了个高阶魔修回来。

江榣还没说话,谢珎首先懵圈。

他扫了眼似乎在千里寻亲的可怜魔修,当场裂开。

你一个高阶魔修, 装成这样脸都不要了?魔修中等级森严, 等级愈高,实力愈强。

虽然谢珎没选修魔族语,对他们内部的等级划分不清楚。

但从直观实力上感知, 先前那几个围殴他的魔修,绝不可能是高阶。

宁嘉本要拔剑, 见此情形, 淡声道:连这都看不出的你,比魔修还蠢。

成功让谢珎转移了仇恨目标。

江榣在他们快打起来时抬眼:真按实力,他早已跌出高阶序列。

她在灵山种草时,观察过闻临的诊疗,对医术略有了解。

这个魔修伤的不单是皮肉, 更是经脉。

魔修与人修不同, 人修经脉温和可再生, 而魔修的经脉暴戾不相容。

一旦断裂,纵使修复, 也不会重回高阶序列。

被谢珎指着骂都没反应的少年, 听到江榣的话却无法维持面上的平静。

暗红色的瞳仁沾了水汽后, 透出明亮的瑰色。

魔修因为种族特性,多为浓颜。

高阶魔修的颜值更在第一梯队。

然而,他面前四人,三个直男。

谢珎不客气道:年纪不大,还挺会碰瓷。

先前还装语言不通。

看啥都恶心的宁嘉当即把话题对准江榣:谢珎乱犯同情心的时候,你在看戏吗?乐玹倒是语气轻松:高阶魔修没毁之前,倒是不错的试阵材料。

至于江榣,天天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都没反应,更别提其他人。

于是直接开口:我不是医修,救不了你。

我……不会奢求您的眷顾。

魔修用了人族语言,声音压低。

只是——这里面的泉水,可阻毒虫侵扰。

他紧紧攥着瓷瓶,眸中氤氲出湿意。

除开这个,我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下一刻。

谢珎:请别弄得我们道德绑架要你送礼一样。

宁嘉:拿不出手,可以不送。

乐玹:魔域环境不错,未见茶叶,先闻茶香。

乔桉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插了一句:哟,新面孔,你这恶魔角保养得挺好,从谁身上薅的?魔修:???*乔桉头上的恶魔角还没拆,加上他学得一手好伪装术。

据说是就读高剑院那会儿,为了任意进出校门练出来。

现在看上去比魔修还像魔修。

整得少年当场应激,技能不要蓝条似的朝他扔,没冲上去咬人可能还是顾忌江榣在要维持形象。

乐玹展开折扇,当初关苍谌的禁锢阵法再次显现。

将其罩了个严严实实。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被同族施暴过,对吗?魔修少年盯着乐玹,眼中带着被撕破自尊的恨意。

像一只濒死的恶狼。

但是,这头恶狼在看到他的想象中的神明大人时,温顺地低下头。

所有浓烈的阴暗情绪,被他渴求的光所驱散。

即便光未照到他身上。

*魔修少年名唤牧林。

乔桉交由江榣看管,实在是其他人一靠近,对方就一副要同归于尽的疯狂模样。

不管扔掉几次,他都能一次又一次地找回来。

谢珎气得脸都绿了。

万万没想到,他一生行善积德,结果招来个跟踪狂。

宁嘉都开过地图炮。

原话是——魔族虽盛产变态,但其他魔修加起来都没这个变态。

要不是牧林没有世俗的欲望,都不知道被江榣打死过多少次。

比如现在——江榣在树荫下练剑,牧林站在树干后静静看。

眼里透着欢欣,像腐烂的泥土中注入了清泉。

谢珎下意识看向乐玹:师兄,他是将自己对实力的渴求投射到江江身上了吗?不然怎么一副重度脑残粉的表现?乐玹翻了页古籍,闲适道:是你们出现的时机正好。

霸凌刚结束的那会儿,正是他心理防线最低的时候。

所以,牧林才会将自己对神明的幻想加在师妹身上。

谢珎沉吟片刻,后问:师兄似乎并不担心。

乐玹唇角莫名弯起来,语速缓缓:有什么可担心的?心里千疮百孔,为了活下去,只能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样的魔修——他语气含笑。

轻轻一推,不就能毁掉吗?谢珎:……师兄,你这不是超级生气吗?而且,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比魔修还像魔修?!乔桉前段时间去往恶魔城镇,真打听出一件事。

魔域与外界并非不互通,相反——冥河会途径魔域的一个边缘小镇。

冥河?江榣想起之前在鬼界捉鬼王的时候,也乘船渡过冥河。

冥界之河,对人修限制颇多。

想感受沿途风景,只能花钱租特定船只,不接受偷渡。

落水后,人修游泳技能点满都很难浮起来。

只能干等救援船只捕捞,事后还会被狠宰一笔救援费。

但更多时候,救援船还未到,人就先无了。

毕竟冥河长度不可测,短时间内,很难做到精准捕捞。

所以,一般没什么人修愿意走冥河。

难怪魔域隐藏在这,从未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据说那个小镇有一个传送阵。

乔桉停顿了下,不动声色道:能实现时间跨越。

谢珎脸色瞬间一变:这不可能?!时间法则归天道管理,怎么可能被人探测,还做成阵法?江榣淡淡开口:是陷阱吧。

乔桉眼睛弯起,笑道:老师也这么觉得。

所以,要去吗?如果对方是故意设计,只怕不会轻易让人避开。

江榣站起身,嗯了声。

那就去看看吧。

她大概猜到是谁布的局了。

*恶魔小镇。

这个有时间阵法的恶魔小镇里根本没有恶魔,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

看,这就是一个陷阱。

前方地面上刻了阵法密文,旁边立了个木牌。

上面敷衍地写下几个大字——【时间阵法,免费试用】谢珎:???好家伙,这年头连陷阱都开始粗制滥造了……江榣没说什么,直接踏进去。

刚站定,小小的力道从剑穗上传来。

她侧过头,是牧林。

江榣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兜帽下白皙的下巴。

对方声音极轻。

请带上我,我会很有用。

合理怀疑,就算推他去送死,他都会欣然接受。

阵法读条还要一段时间。

并不想被捧到神坛的江榣直接拒绝:不必。

对方垂着眼没说话,但眼里的情绪粘稠到密不可分的可怕境地。

谢珎忍无可忍道:放着魔修不当,偏要当私生。

乐玹一直笑而不语,卡着读条的最后一刻,将黏着江榣的魔修扔出阵法。

接受着牧林仇恨的眼神,还轻描淡写道:我好善良,对待魔族也这么轻拿轻放。

众人:……*阵法生效后。

视线一转,江榣当即觉得身上一沉。

河底传来沉重的吸力,意图将她埋葬在冥河当中。

果然,这根本就是个伪装成时间阵法的传送阵法。

江榣在被水拽着往下沉时,还能淡定地观察四周。

她前段时间研究的是传送阵课题。

随机阵法,一般是两人以上同传。

然后她扫完四周,看到了同样抓着一只废桨的宁嘉。

江榣:……废桨作为冥船附随品,只要抓着它能勉强浮于水面。

江榣?江榣表示不想说话,她差不多懂了幕后之人的用意。

现在这情况,有人淹死,也能将锅甩给冥河。

虽然天道那关过不去。

但宁嘉,可不是在意天道之人。

你说,我要不要冒着无法飞升的风险——他眼神平静。

在这里,杀了你。

江榣瞥了他一眼:在攻击我之前,你会先沉到水里。

他们间隔着五六个人的距离,除非宁嘉抛弃他现在的废桨,不然压根够不到她。

气氛又陷入寂静。

冥河的夜空很漂亮。

不像修真界,动不动有修士乘坐着自己的交通工具穿行。

再高的兴致,在看到接二连三的灵剑或灵船时,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年前那晚,金色光点配上漫天星辰碎屑。

宁嘉忽地开口:比现在更漂亮。

江榣知道他说的是他杀人未遂反重伤那天,没什么反应。

重建住宅的装修费也很漂亮吧。

宁嘉:那也不会比你想买的天阶灵剑贵。

江榣:还好吧,我的存款应该比你多。

宁嘉:……空气瞬间安静,江榣也不觉得尴尬。

她第一时间给冥河救援队发了传音。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不作死,顶多是别人泡温泉,他们泡冷泉。

总有结束的时候。

然而,可能是这个环境很适合辩论,将话少的两人都变成杠精。

宁嘉:闻临的事,你知道多少?江榣:没你了解得多,真算起来,他是你的老师吧?宁嘉:司漝仙尊是你的师父,他的事你就一清二楚吗?江榣:宁珩还是你亲哥,他做的事有哪件跟你解释过吗?宁嘉:……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江榣支着侧脸,等得有些无聊了。

下次交给茶楼的话本,可以设个冥河背景的副本。

不怪救援队的效率低,冥船是手工划桨,不是灵力驱动。

在你看来——宁嘉的声音倏地响起。

资质有多重要?要是平时,江榣绝对不想接这种哲学话题。

但现在太无聊了。

很重要。

宁嘉没有意外,他垂眸道:这样啊。

问天才这种话题,得到此种结果不也是理所当然。

说到底,你这人也挺奇怪的。

江榣慢条斯理地开口:明明自己将资质看得那么重要,却希望从别人口中得到相反结论。

闻言,宁嘉扯了扯唇角:很奇怪吗?冥河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倒霉蛋。

江榣嗯了一声:不过,有宁珩那种兄长,也就不奇怪了。

她见过宁珩两面,这个人比闻临还要冷心冷情。

当然,并不是说闻临对闻渊有多深厚的兄弟情。

只是他对资质还不错的小孩至少会做表面工作。

而宁珩,他又没有园丁精神,宁嘉在他那估计都得不到表面敷衍。

宁嘉沉默很久,缓缓地说:你或许不知道,闻临曾经和兄长提到过你。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与之比较的他,被定义为天资平庸。

在江榣没出现前,他身上的标签还是资质上乘。

可上乘与顶峰相比,终归一文不值。

宁珩的确没有闻临那样的兴趣爱好。

但是,天才永远只能看到天才。

宁嘉抓着废桨,笑了笑。

不是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而是一种释然的解脱。

因为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平静的冥河倏地激起极大的水花,江榣被一股强大拉力扯下水面。

废桨只是废桨,需要使用者自己掌握平衡。

河水本就有吸力,再加上外力干涉,废桨随之脱手,滑出去老远。

冥河水清澈,最初下沉时,眼睛会有刺痛感。

但适应过后,所见清晰明朗。

宁嘉的发带在入水时已然散开,他盯着江榣,弯起唇。

刹那间,雪消冰释,枝头月动。

挂在腰间的传音器微微发亮。

江榣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线,轻松又柔和。

仿佛一切想要的终于得到,一切不想要的终于放下。

眉目舒展,眼波温柔。

这次,我能杀死你吗?你知道吗?很久以前。

在我第一次从闻临口中听到你的剑意时,在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时……那一年冬日,我便想杀你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