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秀结束后, 是答谢酒会。
难得的一次时尚圈与演艺圈大人物有交集,大家平日很少见面,因此怀着不同目的而留下。
高朋满座, 触光交错。
江予白因为近期参加过慈善之夜, 当中不少明星认得这位大金主, 便主动来找他。
被众多美艳明星簇拥的他,始终微微一笑,任由对方说什么, 都只简单客套地回应, 好像对什么都没深聊的兴趣, 看似温和,但给人一种并不热络的印象,甚至觉得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
明明站在灯光下, 他的目光在无人察觉中, 始终追随着在人群中行走的二人。
陆琛带着黎婳穿梭在嘉宾之间,将她一一介绍给大家,让她接受众人的赞美。
南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陆琛这几年捧着一位设计师,见到本人后都纷纷示好。
不管那些人是出于真心的, 还是别有心思, 黎婳是酒会众星捧月的存在。
这样的光环是陆琛给她的。
江予白自然听到不少议论,也有人委婉地打探二人究竟什么关系。
黎婳答得很官方, 陆琛却笑得耐人寻味,说是器重黎婳。
但到底是真器重, 还是宠爱,众人心里都有猜测。
江予白没心情看下去了, 他收回目光, 见姜媛在看微博。
他问道:有和今晚相关的?姜媛:有, 在热搜。
江予白:是什么。
姜媛不敢念,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江予白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表示不满,但还是接过手机。
一条热搜入眼。
#陆琛情侣装#【时尚掌门人陆琛力捧新人设计师,亲自携设计师走T台,双黑造型宛如一对豪门情侣,惊艳四座】【该时装秀为陆琛与设计师Lily联合创办的品牌LILU专场】九宫格图为二人走T台的高清照片【我的妈呀,说这两人是走秀我都信,这颜值太他妈高了!】【这就是和陆琛传绯闻的设计师?气质好绝!高贵冷艳范!!】【好般配啊!情侣装杀我啊啊啊啊,我同意这桩婚事!!!】【这是设计师原创作品】【LILU!!!说这两人清白我不信!!!】【嗑到了,嗑到了!!】……陆琛作为公众人物这么多年,传出的绯闻并不少,但大多太假也很快被澄清,唯独这个绯闻有模有样地传了多年,终于在今天被官方实锤了,粉丝不黑对方,反而一片叫好,气氛热闹得和过年似的。
江予白深呼吸了一口,才让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还给姜媛。
姜媛问道:江总,要不要处理热搜?江予白:不用管了。
这些照片不是二人对视,就是亲密动作,明显是特意抓拍的镜头,无中生有出暧昧的气氛。
而且清晰度极高,拍摄角度也好,种种迹象都标明是事先预谋的。
多半是陆琛有意为之。
江予白将酒杯放在托盘上,走吧。
完全没兴致待下去了。
***今天的走秀大获成功,也算是黎婳走出南城的第一步了。
这几年因为怕江予白找到自己,她一直躲在南城不出来,就连事业也只做在南城内,反正她走得本就是小而精的路线,南城的市场也足够她消化了。
直到今年,陆琛就提议是不是要打开全国市场,他想要把LILU做大,黎婳担心会与江予白碰面,所以犹豫不决,没想到江予白找到了她,正好就给了她这个契机。
陆琛预言LILU走出南城后大有可为,黎婳也非常期待自己品牌的成长,所以这场秀她是铆足了劲准备。
一件大事完成,黎婳紧绷多日的弦也松了。
在江予白走后不久,她也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酒会。
病来如山倒,黎婳发烧了。
不过烧得不高,她喝了一杯温水后,便上床休息。
只是躺了一会,胃里翻江倒海的又很不舒服。
疼了一会,她不得不起来翻药箱,却只翻到一盒过期的健胃消食片,她想让物业管家买点药,但又不知道该买什么药,于是翻了翻通讯录,翻到了裴子奕。
黎婳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才被接起。
黎婳清了清嗓音,裴医生你好,这么晚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裴子奕:没关系,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就像是问病人。
黎婳:我有点发烧,胃也不太舒服,可以吃点什么药?裴子奕:今晚吃什么了?黎婳:今晚有应酬,没怎么吃东西,光顾着喝酒,可能是伤到胃了。
裴子奕的语气顿时变得不好,说了你多少回了,工作不要这么拼命,把身体弄垮了怎么办?黎婳:我错了。
电话里似乎叹了口气,我过来看看。
黎婳啊了声,不用这么麻烦,你告诉我买什么药就好。
裴子奕却道:酒后不能随便用药,我过来看看情况再说。
黎婳哪好意思让他大晚上跑一趟,忙劝道:真没事,别小题大做了,我睡一觉就好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挂……黎婳。
裴子奕沉声叫她名字。
黎婳一怔,没敢挂断,只听到裴子奕的语气又重了几分,不容置喙地说道,医生眼里没有小问题,住哪?黎婳被他这突然凶巴巴的口气震了下,老实报了地址。
挂完电话后,她郁闷地捋了捋头发。
早知道就不问他了,这人怎么这么较真。
过了半小时,裴子奕按了她家门铃。
黎婳打开了门,就看见他手里提着个药箱,十分愧疚地说道:裴医生,麻烦你了。
裴子奕见她穿着睡衣,只是外头披了件外套,也没与她客套话,直接让她回卧室,你躺好,我给你看看。
黎婳正难受着,也没与他扭捏,给他倒了杯水后就回卧室躺好。
裴子奕将药箱放在她床头柜上,取出一只水银体温计,量□□温。
黎婳:我刚刚量过了,38.2。
裴子奕:量得哪里?什么时候量得?黎婳:额头,大概一个小时前?裴子奕:再量下,腋下。
他对待病人的态度总是这么严谨,哪怕只是看个小毛病,黎婳听话地把体温计夹到腋下。
也是,堂堂外科一把刀来看她这小毛病,简直杀鸡用牛刀。
裴子奕掐了下时间,简单问诊几句,两人便沉默了。
卧室是比较私密的空间,里头还有一些特别私人的物品,黎婳没想到他会进来,所以也没怎么收拾,不过好在裴子奕这人特别刻板,他的眼里除了病人,什么也没有,目光十分安分,没有到处乱瞟。
裴子奕活动了下身体,让黎婳闻到一股淡淡的医院消毒水,裴医生,你不会刚下班吧?裴子奕:怎么?黎婳:没,闻到你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裴子奕闻言,往后退开了点,抱歉,刚从手术台下来,味道可能不好闻。
黎婳没想到他误会了,忙道:我不是嫌弃,是有点抱歉,打扰你休息了,你这么忙……她此时非常懊悔自己大半夜给人打什么电话。
裴子奕倒是应得轻巧,没事,习惯了。
黎婳应了声,就不再开口。
她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与裴子奕也没那么熟,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何况她看裴子奕也不是个喜欢聊天的人。
她刚翻出手机,就见闺蜜发来消息说微博刷到她,为她感到开心,又担心她怕被江予白找到。
黎婳:【他已经找到我,不过你们不用担心】白甜:【这死渣男还不放过你!】当初白甜与宋琪都是见过江予白本人的,还夸了他好多话,时装周出事的时候,二人也在现场经历,回想起这男人,都气得咬牙切齿,白甜那时逃婚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脑子一热就说去A市替闺蜜砍了这男人。
姐妹们发来好几段关心的话,黎婳把最近情况简单说了下,倒也不想让她们操心,【安啦,我爸快好了,说不准我今年就能回桐城过年了】回复完闺蜜,又翻到她哥,她妈的消息,一一回复后,又收到陆琛发来的几条消息。
问她到家了没有,身体怎么样,还在那吐槽她怎么这么娇气,难得带她出来见人一回就病了,但下一句又邀功说让她好好休息,他会顶着。
全程她一句话也没发,他能自己把一部戏唱完。
裴子奕忽然说道:你今天的时装秀很好看。
黎婳转头,诧异地看向裴子奕,你看了?她虽然认识他好几年了,两人不仅是病患家属与医生的关系,还一起在福利院做义工,本该私交不错,但实际上两人关系很一般。
可能是他当医生的缘故,做事严谨,也很较真,病患关系分得很清晰,也可能他本来就不喜欢社交,反正他们从来没聊过很私人的话题。
裴子奕低下头,像是在看时间,你爸拉着我看了几眼。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黎婳:谢谢夸奖。
裴子奕顿了几秒,又瞥了她一眼,你和陆琛……在谈恋爱?黎婳随口道:别听我爸乱猜。
裴子奕:他没说。
黎婳愣了下,望着他,那……裴子奕避开她审视的目光,打断道,时间到了,体温计。
话题终止,黎婳打量了他几眼,没发现什么异样,暂且压下她心里的猜想。
应该不会吧。
裴子奕看了□□温,低烧,躺平。
他起身在她腹部压了压,哪里疼?一番诊断下来,再结合她最近工作强度,裴子奕大概了解病情,刚喝过酒就不能吃退烧药了,多喝点热水,早点休息吧,要是胃还是不舒服,四小时后可以吃一粒这个。
他从药箱拿出一盒药放在床头柜。
黎婳:谢谢。
裴子奕收拾好药箱,准备出去了,你睡觉吧。
黎婳要起身送他,裴子奕却不让她起床。
他拿着医生的身份叮嘱她,让她没办法不接受。
不过她也的确累了,裴子奕走后,她很快就睡了。
一夜无梦,安稳睡到天亮。
等到一早,她打开卧房的门后就傻眼了。
随处放置的杂物已经被归纳整齐。
地砖干干净净,光滑铮亮,明显是被拖过。
还以为阿姨来打扫过,但一想上周没叫阿姨来。
此时,一股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黎婳嗅了嗅,发现从厨房来的。
真是阿姨来了?她快步走到了厨房,看见一戴着围兜地男人正娴熟地翻炒鸡蛋,黎婳惊得下巴要掉下来,裴医生,你是田螺姑娘吗?意外其实也不意外,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已经展示出自己能干的一面,只是黎婳没想到竟然这么能干。
裴子奕闻声回头,笑了出来,你醒了?黎婳:你昨晚没走?裴子奕:本来想走的,但怕你夜里发烧没人看顾,既然我来了,就要负责到底。
他目光在黎婳脸上扫了眼,见她气色比昨晚好许多,抬手抚了下她额头,烧退了吗?他非常自然的动作,却让黎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裴子奕放了几秒便移开,退了。
被他触碰过的肌肤又热了起来,黎婳目光闪烁了下,嗯,谢谢你。
裴子奕收回目光,没什么,应该的,我给你熬了粥,在电饭煲里。
这哪是应该的,他觉得自己是医生,所以这么理所当然吧,可哪有医生会把家务、早饭全包了,这照顾病人也照得的太体贴了。
裴子奕很快就把早餐做好了,你胃不舒服,只能吃热粥和清淡的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病过的原因,一碗白粥都让黎婳闻出了浓浓的米香味,再低头看那一粒粒米都圆润饱满,看着就很有食欲。
黎婳用勺子舀了一口,刚张嘴,裴子奕握住她的手腕,当心烫。
他说着,把他刚刚放在灶台上的一小碗与她交换,这碗凉点。
黎婳感谢他的贴心,吃了一口,眼睛放光,好吃!裴医生你的厨艺太好了!裴子奕:是你家的大米好。
黎婳觉得不可思议,我一直都吃那个米,怎么没觉得这么香?裴子奕:大米浸泡一会下锅,这样看起来米粒更饱满,淀粉也容易被煮出来,口感粘稠,香味也更浓。
黎婳听得一愣愣的,她自己对做饭一窍不通,但不妨碍她觉得裴子奕很厉害,于是又期待地把筷子往他那几道卖相极佳的小菜夹去。
虽然都是清淡的食物,但裴子奕手艺惊人,让黎婳胃口大开,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粥,真好吃!她原本以为裴子奕与自己一样是个四肢不勤的工作狂,没想到竟然这么贤惠,不仅做得漂亮的手术,还能烧一桌好菜,简直比她请得阿姨还能干!黎婳很是佩服德五体投地,突然想起什么,裴医生,我是不是还欠你一顿饭?裴子奕却道:你不是请了吗?黎婳疑惑。
裴子奕指了指垃圾桶里的外卖,我吃完了,谢谢。
黎婳:……她昨晚给他点外卖了?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烧糊涂了?不管了。
黎婳:这不算,要不我今晚给你补上吧。
时装秀结束,她正好可以休息两天。
裴子奕: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再说,而且这周我好几台手术。
黎婳一听手术,又想起昨晚他下班直接过来的事,还让他一整晚都在这儿守着,她非常过意不去,这回是一顿饭也还不了人情,行,你一会怎么去医院?裴子奕迟疑了下,打车吧。
黎婳:咦,你的车呢?裴子奕:最近住职工宿舍,太久没开,在停车场找不到。
黎婳想他是不是经常手术到半夜,喃喃道:你真忙。
这样让她越发愧疚,现在早高峰很难打到车,我开车送你吧。
裴子奕没与她客气,谢谢。
***姜媛:江总,黎小姐送他去了宁海医院,这人叫裴子奕,是一名外科医生,也是黎浩明的主治医生。
昨晚她随江予白离开艺术宫后,并没直接回酒店,而是在黎婳家楼下待了一会。
后来看见黎婳回来了,江予白没有去打扰她,再之后又见一陌生男人开车过来,按了她家的门铃,并且进楼后再没出来。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江予白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待了下去。
也不上楼也不离开,把姜媛给郁闷坏了。
这哪点像他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作风。
这大晚上一个男人跑一个女人家里,还能做什么?要么硬气点直接上楼去抓奸,要么怂点直接离开,这一动不动是几个意思?她陪着江予白干坐着许久,最后忍无可忍,在江予白的默认下,她叫了个外卖小哥去打听情况。
确信二人无事发生后,江予白这才离开,但他并没就此揭过,而是让姜媛顺着那人的车牌调查身份。
听到姜媛查出的结果,江予白的气息冷了几分。
他才来南城几日,就看见她身边围绕了几个男人,又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他不敢想这五年里,她接触过多少男人,有没有和这些男人发生过什么。
如今他唯一能牵绊住她的,只有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
江予白问道:黎浩明那边也查了?姜媛:查了,没什么线索。
别说下落了,连个黎婳怀孕的痕迹都没找到,要不是亲口听江予白说她怀孕,她都不敢信这事。
但姜媛见江予白神色莫辨,怕他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已经找到黎小姐了,只要我们一直监视着她,肯定能找到。
江予白:太慢了。
他已经找了五年,现在一刻也等不住了。
姜媛:那……?江予白沉思许久,我去见见黎浩明。
***宁海医院的康复中心在总院的街对面花园内。
是一座从民国时期留下的四层楼洋房。
是南城一座著名的历史建筑。
从外头看,完全不像是医院,更像是一座私家花园。
这里不仅环境优雅,更有着最优秀的医疗团队,最高档次的服务享受。
能来这儿治病得,皆是上流社会的人物。
黎母正陪着黎父坐在姹紫嫣红的花园内做康复运动。
护士走过来:黎先生,外面有一位自称江予白的先生来探望您。
一提这名字,黎母就厌恶地皱眉,还真不要脸地来了。
昨晚就听黎婳说江予白来南城,夫妻惊讶,但也不意外。
黎婳这几年没关注江予白,他们俩可一直关注着,江予白没放弃过找她,连桐城都去了好几回,都被黎晋拒之门外。
黎婳来电告诉二人,他极有可能会来找他们询问孩子的事。
黎母将黎父从康复器材上搀扶下来,为他披上外套,一起走进屋内。
黎父瞧得出她不想见人的心思:你去外头坐着吧,我来应付。
黎母冷哼声,扶他坐到沙发上,自己走到院门口前,也没出去,就坐在那儿。
没一会,江予白就跟着护士从正门进来,他穿着笔挺的高级西装,一派儒雅模样,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朝着他们微微颔首,黎董,黎太太,您们好。
态度亦如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恭敬谦逊。
他说罢,便让身后的姜媛把准备的礼品放在桌上。
黎父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去看那些礼品,不用叫我黎董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江予白微笑地改了称呼,黎先生。
黎父指了下旁边的沙发,语气依然不咸不淡,坐吧,江总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这个老头,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江予白像是听不出他的讽刺,面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您身体恢复怎样?黎父:死不了。
江予白的微笑凝固了下,转而又笑着点头,自己化解了尴尬的场面。
黎母坐在不远处,什么也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盯着江予白,满眼警惕。
如今的江予白可不比当年那个了,见识过他的狠绝后,黎家人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在开场聊死后,气氛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闷中,黎婳父母不能直接对他下逐客令,但也不待见他,还望他识趣点自己走。
不过江予白来了,自然是做好了被甩脸的准备,又怎么可能轻易会走。
黎父吁了口气,佯装对他的目的不知情,你想说当年的事吧,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能不明白?不等江予白答话,他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从小被江家流放国外,回到国内也没有任何根基,所以你一直在韬光养晦,表面曲意逢迎,背地笼络人心,培养自己党羽……江予白眼眸微睁,似有些诧异。
黎父无视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但这些还不足以你对抗你哥,你就打起了黎氏集团的主意,因为那些年江桥集团一直想要这块市场,如果谁能拿下,必然能为自己在集团赢得一席之地。
于是,你接近婳婳,混淆江家与黎家视听,让我们都以为你是在拉拢黎家,背地里却又利用徐志平算计黎家,还设计让自己公司倒闭,让江家给自己落井下石立下赌约,都为自己顺理成章接管业务铺路。
后来,黎氏集团衰败后,你又迅速击退了其他竞争对手,成功夺走了市场大份额占有率,最后拿着这样的胜利硕果,利用多年在集团内部培养的党羽,要挟整个高层,逼宫成功。
不论是黎家,还是江家,全都被你耍得团团转……毕竟没人想过你会两边都敢得罪,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你的野心。
他当年已经猜到江予白不会甘心屈于他哥之下,所以才与他提议合作,但没想到他野心大到既要吞掉黎氏集团,也要吞掉江桥集团。
是他低估了江予白的贪婪,也低估了他的本事。
黎父说完这么长的话,又吁了口气,我们黎家不过你是上位的垫脚石罢了。
黎母走过来给他递了杯温水润润嗓子,也没想给江予白一杯,她又坐了回去。
江予白扶了下眼镜,神色并无波澜,您说得都对,但我对婳婳是真心的。
黎父嗤笑,你对我女儿那点真心也配拿出来说?江予白抬头,镜片上掠过的光,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以及他一闪而过的情绪。
黎父继续道:就算你一开始筹谋这些事,没有考虑过对方死活,但你后来为我女儿收手了吗?江予白,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江予白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既然您清楚我处境,就知道我没有选择,我要收手了,江桥集团就不会对付你们?我要输了,黎氏集团现在还能活着?黎氏集团破产后能够重组,固然有黎家自己的努力,但若江予白不放过他们,他们压根就没机会东山再起,这点黎父心里也很清楚,但又怎样?就该对他感恩戴德了?江予白说道:那时我也没想离婚,我想过和她好好在一起。
黎父反问:如果黎氏集团没有破产,你会不离婚?在看见他手指曲了下,黎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有成大事的野心,就没必要用真爱粉饰你的冷血,你和我女儿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江予白眼神突然凌厉,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藏孩子?黎父一怔,很快又修饰好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冷冷一声哼笑,你这五年找她找得很辛苦吧?她不想让你找到,自然毁掉了所有蛛丝马迹,那孩子早就已经被拿掉了,你死心吧!江予白将他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得这样做是欲盖弥彰吗?黎父:那你去找吧!好好找,掘地三尺地找,看看这些年婳婳被你害成什么样,我倒是想看看那时候的你还有什么脸来说对她是真心的。
面对黎父的急声厉语,江予白目光依然平静,清透的眼神好像能洞察别人所有心思,在沉默片刻后,他温声道:好。
说罢,他缓缓起身,那您好好休息,南方酷夏炎热,等您身体好点了,我接您到秦川岛避暑,我在那有个庄园。
黎父几分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江予白这人就像是穿着人皮似的怪物,好像没有一点自我的情绪,任何话都激怒不到他。
这让他不由想起当年他来黎家一样,性格温和,任由他们家刁难,他都不会回应一句,甚至还下跪。
也是那一跪让黎父失了自己的判断,还当他是懦弱无能,没想到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思至此,黎父突然露出嘲讽的笑意,江予白,这两年坐在这位子上的滋味如何?和你当初想的一样痛快吗?刚要走的江予白闻言,脚步一顿,又回头望着他,或许因为他站着的原因,俯瞰的视角让那温柔的目光变得有压迫感。
黎父唇角的笑收了几分,抢来的位子可没那样好坐,那些被你踩在了脚底,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你呢,往后啊你可要提防好身边的人了,一辈子活在尔虞我诈中。
江予白低头轻笑了声,我可不这样认为,如果那些人对我还有威胁,说明我踩得不够狠,只有把他们踩到不能翻身,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
他眉眼弯弯地说出这些话,让黎父背脊不由一凉,然而江予白下一句更让他头皮发麻。
他温声道: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心软,让我回国,自然不会让我有可趁之机,他们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所以斩草要除根,对所有威胁我的人都得赶尽杀绝才行,不是吗?黎父到底还是低估了他的狠绝。
他对家人都如此冷血,更别提对黎家了。
这就是个冷血的疯子。
黎父释然了,反而同情起他,江予白,做到众叛亲离有意思吗?你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也没有真心待你的人,等你像我这么老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医院,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不觉得太可悲了吗?江予白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现下他已经确认与黎婳的孩子还活着,他有什么好可悲地,所以心情极好的他,也不与对方争辩,谢谢您的关心,二位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他刚走出病房,便见风尘仆仆赶来的黎婳,还有她身边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黎婳一见到他,警铃大作,过去扯住他的领口,你来这做什么!江予白也不挣扎,在看见她时,原本脸上淡淡的笑意还温柔了些许,没什么,只是临走前来看望下。
看望?他有什么好心?黎婳担忧父亲,立马松开他的领口,转身进了病房。
江予白回头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很淡,却很坚定,就像盯上了猎物。
他慢条斯理地扶平领口,也不恼怒,也不悲伤,深情之下,又似有一种破土而出的痴狂。
***病房门一关。
一家三口皆变了神色。
黎婳担心地打量黎父,爸,他没对你做什么吧?黎父摆摆手,他不敢。
黎母不理解,婳婳,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难道你还想被他纠缠?黎婳却道:他找了我五年,现在找到了,难道就不会纠缠了?黎母沉默了。
黎婳又道:他也不是那种轻信别人的人。
既然他一定会来纠缠,一定会去查,那她还躲什么?黎母担忧地望着黎婳,可我是怕你……黎婳打断道:妈,我有分寸,只要他不来招惹我,我一定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但若他自己找上来,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把刀都递到面前来了,她难道还要踢开说我已经放下了,我不报仇了,然后便宜了那仇人?她没那么善良,也没那么大度。
江予白离去后,再没什么动静,他要去查真相,自然需要花点时间,黎婳便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随着艺术宫时装秀火了,她在时尚界声名鹊起。
这几天工作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先前通过时尚买手要货的一些客户都纷纷找上门来。
吃了她服装红利的杨雪立马让阿灯来预定电影节的服装,那头某位大咖也托了梵缇娅的关系来问她要服装。
工作室内客似云来,订单如流水。
陆琛那边也没闲着,最近在谈国内最大的奢侈品电商公司顶奢奢收购计划,一旦把顶奢奢归入梵缇娅集团下面,收益最大的恐怕就是这个已经在走平民化的LILU品牌了。
这原本是梵缇娅与顶奢奢之间的事,不想在快要谈成之时,江桥集团突然杀入。
黎婳惊讶,没想到江予白把主意打到陆琛头上来了。
两大顶级集团竞争激烈,江桥集团连番跳跃式抬价之举,挑衅意味十足,引得外界众说纷纭。
这些年,江予白每每行事都会引得商界动荡,更不提这回突然杀入时尚圈,第一战就直接与霸主梵缇娅杠上。
当然,陆琛也不是吃素的,以其称霸时尚圈多年的实力硬扛着江桥集团的猛攻。
一个实力雄厚的资本大佬,一个时尚圈的霸主,这一战打起来,连带着整个股市都开始震荡。
梵缇娅虽为时尚圈龙头,但论资本实力,与江桥集团还是差上一截,加之江予白手腕向来强硬,这势头也是明争的意思,原本已经是陆琛囊中之物的东西,如今变得烫手山芋。
最终江桥集团把收购价抬到梵缇娅预期之外,陆琛不得不选择放弃,顶奢奢转入江予白之手。
江桥集团首战告捷,并高调宣布正式布局时尚圈,还在南城设置了办事处。
陆琛气得摔杯,这也就算了!竟然连慈善拍卖会都要和我抢珠宝!你说他抢这干吗?是条疯狗吗?逮着人就咬着不放了?!黎婳忙叫住他:陆总,手下留情,这套青瓷雕花茶杯是我花了二十万买的。
陆琛正在飙升的火气突然被她这么一卡,像是漏气的球似的急剧憋了下去,随后反应过来这才二十万?他又气又委屈,不就二十万,砸了就砸了,回头给你买两百万的!黎婳肃然,不行,这是特意买来给你泡花茶的,砸了就不一定有合适的了。
陆琛听到这话,默默地放下茶杯,语气都焉了,倒茶,倒茶……自从江予白回A市后,黎婳也有段时间没看见陆琛了。
虽然他经常会给她些没营养的消息刷存在感,但到底是一个大集团总裁,平日业务繁忙,哪有空天天跑她这来泡茶,黎婳心知肚明前阵子他频繁出现在工作室,完全是为了帮她对付江予白。
要不是被江予白气到,陆琛今天也不会跑来大吐苦水。
项目被抢,喜好之物又被抢,陆琛多少年没尝过这种憋屈的滋味了,连喝三杯茶都压不下这口气。
黎婳自觉有愧,给他顺了好一会毛,他是怎么知道梵缇娅收购计划的?陆琛:那还用问?梵缇娅不是被他安插了眼线,就是被他收买了高层,这事说不准从他回A市就开始部署了。
陆琛气归气,但没失去理智,他说这几年随着电商发展,几乎改变了整个零售行业的消费模式,尤其是服装行业,越来越多消费者喜欢网购,这对梵缇娅的冲击也不小。
一个企业想要转型是不容易的,尤其这么大的集团,陆琛一直在努力做这件事,收购顶奢奢的计划也不是今年才有的,他很早就与他们接触,来来回回谈判了好几轮才让人家愿意出售。
江予白就是吃定他一定会要顶奢奢,所以才敢这样抬价,而恰好那顶奢奢老板又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当场坐地起价,这可不把陆琛气死?大概谁也没料到江予白会打起梵缇娅的主意,虽然这几年江桥集团有在踏足时尚圈,但这单布局在陆琛面前是不够看的,也撼动不了梵缇娅的霸主地位。
但这波操作确实恶心到他了。
黎婳:如果只是纯粹恶心人也算了,就怕他后头还有什么计划……陆琛深以为然,我先去查查集团内部情况,你自己也担心点。
黎婳:我有什么好担心?陆琛:你那点伎俩瞒不了他太久。
黎婳接受了他的好意提醒,走了。
陆琛一愣,去哪?有饭局。
陆琛喝茶动作停顿,和谁?这话倒是让他觉得新鲜,这几年黎婳一心都在设计上,从不应酬,也无社交,人际关系十分简单,哪来的饭局?黎婳:裴子奕。
陆琛瞪眼,谁?他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只觉得名字耳熟。
黎婳想他一时气糊涂了,裴医生啊。
陆琛把茶杯一搁,声音顿时拔高,你怎么又和他吃饭?黎婳无语,什么又,上次答应得一直没请,行了,再说真要迟了,我走了。
陆琛才顺下气又堵了,便朝着她囔道,黎婳你太没良心了,你那丧心病狂的前夫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你竟然还和别的男人去吃饭,你像话吗你!黎婳看着穿着花衬衣的男人张牙舞爪的模样,活脱脱一只炸毛的大公鸡,她无奈地问道:那我怎么办?陆琛梗着脖子道:不请我吃饭就算了,还给我添堵?黎婳耐心解释道,他照顾了我爸五年,请他吃一顿不应该么?而且我已经爽了他两次约了,我……她说到一半就被陆琛打断了,他挥着手让她赶紧走,知道了知道了,不要玩太晚了,有事打我电话。
这又气又酸的语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