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婳喝道:站住!江予白充耳不闻, 径自朝黎婳的办公室走去,霍然推开门。
手往墙上一拍。
啪的一声。
顶上灯光全亮,屋内一片亮堂。
江予白就见那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 脸色顿时阴冷。
他正要抬腿走过去, 黎婳喊道:陆家的人马上来接他了!江予白置之不理。
黎婳举起手机, 我要报警了!江予白这才回头,瞥了眼她已经按好了110,手指就放在拨通键上。
黎婳仰头盯着他的脸, 江总这样尊贵的身份, 不想进局里闹出丑闻吧?江予白赤红着眼睛瞪她,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抽筋扒皮生吞了一般。
黎婳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不顺畅,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忍得, 这么不高兴, 是因为落了你来炫耀抢别人东西的如意算盘了吗?见他表情微变,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惜她并不像他期待得那样害怕与慌乱,更不可能求饶,她只是望着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江予白面上情绪起伏不大, 可一想到陆琛那些话, 想到他就在这个地方,二人整晚都厮混在一起, 他的面色怎么也不可能好。
黎婳警告他,江予白, 这是南城。
江予白不喜欢别人威胁他,更讨厌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 你是觉得我对付不了陆家?黎婳:你对付陆家有什么用, 倒不如强硬点把我抓回去?江予白笑容薄凉, 你最怕连累别人的不是吗?黎婳闻言,怒不可遏地扬手甩他脸上。
不料对方早有所料,挡下她手的时候,顺势就将人拖到怀里,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看,我想让你靠近我,总有办法,干嘛要抓?他竟然当着陆琛的面……黎婳的脸瞬间烧红,又羞又气,狠狠推了他一把,气得声线在抖,你太卑鄙了!江予白脸上的笑变得诡艳,他手劲一重,将躲了的人又捞回,你再喊,他就醒了。
说着,还将她转了个角度,正对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好叫他一睁眼就看清楚他们二人在做什么。
恰巧这时沙发上的人轻哼了一声,黎婳惊得面红耳赤,江予白却极其恶劣地在她脖子上吮了一口。
陆琛没有醒来,屈辱感却逼红了黎婳的眼睛。
门铃又响了。
江予白眉头蹙起,手上却温温柔柔地替黎婳扫开脸上的碎发,整理好衣服。
黎婳如今是被他碰一下就觉恶心,她撞开他夺门而出。
江予白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霎时眼里温柔殆尽,覆满了冰雪。
这回真是陆琛的人来了。
虽然来得只是陆琛的秘书。
陆琛秘书进来时,没想到这儿还有别的人,匆匆扫了眼江予白,可能不认识,所以只和黎婳打招呼,态度恭敬,Lily小姐。
黎婳:我帮你吧。
她要去扶陆琛,突然被身旁的人攥紧胳膊。
秘书又瞥了眼江予白,目光又掠过黎婳的脸,辛苦Lily小姐照顾他了。
说完就自己扶人去了。
刚刚他那一瞬的异样目光被黎婳注意到,她甩开江予白的手,拿起手机往脸上一照。
下唇被这人咬出了血不说,脖子上竟还有红痕,那位置不高不低,正好漏在衣领外最显眼的地方。
黎婳恼红了脸。
等见陆琛被扶走后,罪魁祸首竟还不知廉耻地从外套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高档的饰品盒,并在黎婳面前打开,是你最喜欢的库里南钻石。
他原本千里迢迢来南城是为送这件礼物,撞上今晚的事不过巧合。
他记得黎婳喜欢各式各样的珠宝,尤其喜欢收藏胸针与戒指。
以前总听她说起,比如库里南钻石有多稀少多珍贵,不仅贵,更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因为大多已经被私人收藏了,极少出现在市面上。
黎婳被他这一闹,连看得心情也没有,冷声拒绝,我不要。
江予白还记得从前送她一个有瑕疵的钻石,她都能欢喜一天,还会抱着他吻着他说老公你真好,哪像现在这样冷漠。
他眼里的光像是扑灭了,但清俊的面上并没有露出被人拒绝的窘迫,他只是淡淡地笑了声,为什么?黎婳随口道:不喜欢了。
江予白戳穿了她的谎言,这几年你作品上的珠宝搭配并没有变化。
黎婳觉得他的脸皮是真的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对一个人的感情都会变,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江予白拽过她的手,将盒子强硬地塞进她手里 ,我今晚不动陆琛,不是因为怕他,是不想牵连你,你以为陆家是什么好去处?他说完将她五指用力按压在盒上,便要离开。
突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他后肩上。
他回过头,只见那盒子落在他脚跟,胸针躺落在地上。
黎婳怒视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江予白也不去捡,嗤笑一声,转身继续走。
***昨晚那么一闹,黎婳也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去了工作室。
没想到陆琛到的比她还早。
黎婳走进工作室时,陆琛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却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试探,开门见山问道: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如果他说不记得了,那她便当昨天什么也没发生。
可陆琛盯着她的脸蛋好几秒,最后被她这副冷淡的模样刺激到,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如果是别的女人听他说那些话,早该投怀送抱了吧,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她这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女人真是有毒。
除了工作能让她热情高涨,好像再没别的事能引起她兴趣。
黎婳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你昨晚那些话是想清楚才说的?陆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没,那是我喝多了才说的……黎婳:那……?陆琛突然理直气壮地说道:说了就说了,怎么?我一个大男人还能用喝醉当借口逃避?不,我就认了!黎婳被他吼得一愣,有点跟不上他的反应。
对方吼完之后,瞬间又泄了气,嘀咕了声,再说也没偏差,就,就这个意思,你考虑考虑。
黎婳:我不考虑。
陆琛还没别扭完,就被她打断,又被气成炸毛大公鸡,抖着鸡冠在那嗷着,你就不能考虑几秒,给我点面子吗!黎婳眨眨眼,表情依然平静,陆琛,我们是合伙人。
陆琛不解,所以?黎婳把话挑明,如果哪天我们掰了,就牵扯到利益,你不觉得很麻烦吗?陆琛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人表白,就被对方问起分手要怎么分钱的事,又震惊又气愤,你怎么知道和我谈一定会分手?就这么不相信我?虽,虽然我以前没谈过,但也不代表我不靠谱啊!黎婳,我是认真的!认真的!不是和你闹着玩!黎婳:是我不愿意冒这个风险罢了。
陆琛:你是不是对我的身家一无所知,我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工作室!你要,我全给你好了,再说我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在工作上,我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区别对待,但我可以在私人方面给你更多。
黎婳摇摇头,我不喜欢你,让我为了钱和你在一起,我也做不到,你也不一定希望是这样吧。
陆琛:你不喜欢我哪儿,我改!改到你喜欢的模样为止!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轻浮了,你喜欢稳重的是不是,行,我立马就改……黎婳:不是这样的,我早过了想谈恋爱的年龄,爱情、婚姻对我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心动的人,经历那些事后,更不强求感情这种东西了。
再说现在没人逼着她结婚生孩子,这生活过得不要太惬意了,她干嘛要去冒险?可脑袋发热的陆琛只注意到可有可无四个字,所以你没排斥,只是不喜欢我这样的而已,你喜欢哪样的?姓裴的那款?大不了我照着他改!虽然我不喜欢他那样的人,但只要你喜欢,我就能做到!黎婳觉得没法与他沟通下去了。
见她没再反驳自己,陆琛自觉猜对了,大腿一拍,行,你别说了,我知道了!黎婳:……陆琛又问道:那前夫昨天来做什么?想起昨天江予白的作为,黎婳脸上发热,你知道他来了啊。
想来肯定是秘书说得,陆琛猜一猜就能猜到。
她问道:你知道自己昨晚骂他的话都被听见了么?陆琛懵了,我骂他了?我不是在骂那姓裴的……刚脱口而出这人,他看着黎婳的脸,又突然心虚了,忙道歉求饶,喝多了,喝多了,真喝多了……黎婳这才知道他是真喝断片了,没记全所有的事,但那些话她哪好意思开口重复,他不嫌丢人,她还嫌面子薄,算了,就这样吧。
哪样啊?你这话说得,我昨晚到底骂他什么了?我干嘛他了我?陆琛即便想不起来,但看黎婳古怪的神色也能品出一些不对劲。
黎婳:你别问了,反正一句话,你得罪他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尽管开口。
陆琛:……虽然不明所以,但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么被江予白欺压的,你给他们文娱部的负责人回电,说我们答应签战略合作了。
黎婳一愣,你脑子还没清醒?原本她就没打算做这笔生意,更何况现在江予白都在针对陆琛了。
陆琛一早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你帮我问问他们就对了。
黎婳不疑有他,好。
说完这事,陆琛脑袋一歪,靠到她肩上,哎呀了一声,如果破产了,我就赖着你,你要不收我,我就天天在你工作室门口乞讨。
黎婳无语地想翻白眼,一把推开他的脑袋。
这人是什么严肃事都能开玩笑。
***江桥集团的人很快就回了黎婳的消息。
双方就合作细则又谈了一周,对方文娱部的负责人给她来了电话。
Lily小姐,很荣幸和你合作,希望你能亲自来一趟江桥集团,我们再当面聊聊,并正式签署协议,请问本周或者下周有空吗?黎婳已经多年没踏足过A市,更没去过江桥集团。
忽然听说要去那,她心神晃了下,又很快镇定下来,一般商务谈判与签订,是陆总负责的,张总让我去恐怕不太合适。
虽然双方这一周接触下来,江予白都没出面过,但他不见得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奇怪的要求更像是他在背后提出的。
江桥集团文娱创新事业部的人说道:主要还有一些业务细节想和你当面聊一聊,也想让你看看我们的模特。
黎婳委婉地说道:我先和陆总碰一下时间。
这么一来,双方各自让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结束通话后,黎婳便给陆琛留了言。
对方十分钟后打来电话,哎呀呀着说着这事可不好办,要你去江桥集团?那不是羊入虎口吗?黎婳:别装傻,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不然为什么好端端地重提与江桥集团合作的事?以陆琛的脑子想不到江予白会这样做?黎婳冷静了一会就想明白这其中的事。
陆琛又嘿嘿笑了几声,像是在遮掩自己的窘迫,Lily小姐,你这么聪明让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了。
黎婳也不与他计较了,毕竟江予白找他麻烦的起因是自己,说实话就好,需要我去做什么?电话里嬉笑的声音变得严肃,我一会过来和你细说。
黎婳:OK。
下午,黎婳刚忙完,将满桌的设计稿收拾了下,陆琛便到了。
几日不见,他把自己那辆惹眼的迈巴赫换成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而他也一改浮夸的形象,将原本花里胡哨的花衬衣改成了简约的雪白衬衣,也把那原本没有一根头发是规矩的发型给烫平了。
黎婳讶然,你怎么回事?陆琛摘下墨镜,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冬冬与小梅鼓掌,哇,陆总好帅!黎婳:……两个马屁精。
陆琛简单说了自己的目的,你想清楚了?真要和我一起对付江予白?黎婳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变化上。
坐姿规矩,腰板挺正,四肢安分,不像以前那样没骨头似的到处躺,连表情都正经得很,叫她好不适应。
陆琛问道:发什么呆呢?黎婳猛地回神,我都答应合作了,这还想不清楚?陆琛对她爽快的性子竖起大拇指,行!那就这么办!说完意识到什么,又收敛下浮夸的表情。
黎婳:……她就看看他这样子能坚持几天。
对了,这个帮我还给江予白。
黎婳走到工作台前,一拉抽屉,取出一个小盒打开。
陆琛一看那钻石,血压差点飚了起来,这可不就是上次慈善拍卖会被江予白抢走的库里南钻石?!他花了一个多亿买的钻石,竟然就被做成一枚胸针送了黎婳,这大方到让他极度不爽。
因此他在第二日就遣秘书送来一只珍珠钻石胸针。
那枚白色珍珠足有鸽子蛋一样大。
秘书说道:陆总说周四要去A市拜访客户,担心Lily小姐穿着没搭配,特意给您挑选了这枚胸针。
黎婳还不知道陆琛打什么主意么,拿起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黎婳:陆总,您这是几个意思?当我不认识这枚匈牙利女王佩戴过的胸针?要论这些珠宝奢侈品的收藏,无论是量上,还是质上,怕是无人能及陆琛,他的私人收藏能摆成一个博物馆规模。
陆琛却豪气万丈地说道:不差钱,送你!他敢送,她可不敢收,好说歹说得最后各自退了一步,她就答应戴这一回。
临行前一日,黎婳又去探望下自己的父母。
但她怕他们担心,所以没打算把去A市的事情告诉他们。
如果自己能顺利平安地回来,那这事就揭过了,如果没回来……那再说吧。
从康复中心出来,正好遇见刚下手术台的裴子奕。
他与周围几位医生一样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要不是他叫了她一声,黎婳还没注意到他。
黎婳笑了下,裴医生。
裴子奕还是那样一脸正经不爱笑,来看你爸?黎婳点点头。
裴子奕:跟我来办公室。
黎婳跟着他一起进去。
裴子奕请她坐,调出电脑里的报告,这是你爸昨天的检查报告,恢复得很好,再做一疗程的康复就能出院了。
虽然黎婳昨天不在场,但大致情况已经在电话里听黎母说了,没想到裴子奕还特意与她又说了一遍,医生的讲解自然比黎母更为专业细致。
他问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黎婳睫毛轻眨,脸上荡漾开淡淡的笑,裴医生医术精湛,我有什么不放心?裴子奕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嗯了声,对了。
他从旁边的矮柜上拧起个手提袋给她,这个送你。
黎婳:什么?裴子奕:你的饮食太清淡,现在工作又那么忙,身体经不起消耗,气血明显不足,平时多注意食补,这个先吃起来。
他的话太正经了,就像是医嘱,让黎婳没多想,以为他给自己开了什么药,她打开袋子一看,是盒装的阿胶片。
只是这盒字包装没有品牌标识,也不知道什么产地,看上去像是手工的,袋子里也没放用药清单。
大概是她的疑惑过于明显,裴子奕摸了摸耳朵,解释道:我做的。
啊?黎婳诧异地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什么表情,裴子奕的目光早已移开,他镇定地拿起桌上叠得厚厚的手术病例,嗯……我要工作了。
到嘴边的疑问被咽了回去,黎婳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抱歉,打扰你了。
快步走到门口后,突然才意识到手里提着的东西,她又回过头,正好撞上裴子奕观察她的目光。
突然被抓了个正着,对方难掩窘迫,仓促低下头整理材料。
黎婳一时愣怔,过来半秒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