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婳恋爱的事, 江予白是在一场商务活动上被陆琛透露的。
彼时,奥娱的王总正在与江予白谈话,陆琛恰好路过。
他原本没打算和江予白打招呼, 结果被王总叫住, 哟, 这不是陆总吗?瞧瞧这红光满面,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啊。
最近谁人不知道时尚圈发生的大事。
陆琛闻言,晃了晃手中的酒, 喝多了上头……他瞥了眼站在旁边西装革履的矜贵男人, 又笑着补了句, 江总才是风光人物,您的魄力与财力实在令人惊讶,我是沾了江总的福, 才捡了个便宜。
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戳得江予白肺管子疼。
因此在竞标上,又黑了陆琛一把。
陆琛气不过,这才把黎婳的事抖了出来。
江予白眼里一闪而过震惊,很快又被掩盖在镇定从容的神情下。
陆琛低头见他握着高脚杯的手背青筋凸起, 玩味地笑着, 江总,我们这类人只会把危险带给人家, 还是算了吧。
江予白面上依然保持着温雅的微笑,只是目光没有温度, 那是你没本事。
陆琛:你那不是爱,是占有欲, 真正爱一个人该懂得放手。
江予白又笑, 那是你不够爱。
陆琛调侃的语气忽然认真, 你要是打扰了她的幸福,我也不会客气。
江予白不客气地嘲道:舔狗当惯了?陆琛挑挑眉。
说来陆琛在江予白这儿也算是奇人了,能惹得他怼上两句的人,唯有他一个。
江予白神色如常地结束应酬,第二日人却已经到了南城。
江桥集团最近正陷入资金问题的风波。
在千亿收购案后,突然被几家企业同时曝光拖欠投资款,有媒体推测这两件事是因果关系。
到底是真的,还是对手搞事,黎婳也没去研究,只如陆琛说得,江予白的麻烦才刚开始,所以她以为最近不会再看见此人。
因此,他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让她又吃了一惊。
黎婳毫不客气地说道:江予白,我告诉过你,不要来我家。
江予白笑了笑,什么你家,又不是你的房子。
黎婳:这里不欢迎你。
江予白一动不动,黎婳将他推开。
对方蓦地俯下身,吓了她往后一退,那颗脑袋垂在她肩窝上,他突然收起一身锋芒,声音低哑,我难受……黎婳搞不清楚他这又是演得哪出戏,恼火地要动手,结果手背不经意触碰到他脖颈,被那不正常的体温烫得缩了下。
这么冷的天,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难受也没有,我不会理你的……她刚说完,这人干脆就趴在她身上。
黎婳差点摔倒,推着他道:你,你做什么……起来!对方的声音听得很虚弱,抱歉,我没力气。
虽然黎婳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但体重不到一百斤,哪里架得住一个男人全身重量压她身上,她差点摔在地上,堪堪扶住墙才站稳。
好在裴子奕提着菜上来。
一出电梯看到这画面,他也愣了下,医者本能,第一眼就发现江予白状态不对,快步上前摸了下他的头,他发高烧了。
说着将人从黎婳身上扶起。
刚刚还虚弱无力的人,被裴子奕一碰,就像只刺猬似的刺都竖起来要扎人。
黎婳冷冷望着他,拿出手机,我叫人把他送医院去。
裴子奕放下手,丝毫没介意他刚才的行为,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家不是有药吗?黎婳惊讶地望着他。
裴子奕解释道:我是医生,救治病人是我的责任。
不知道江予白出于什么心思,竟然也没拒绝,黎婳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子奕认真给江予白看诊了一番,上回我给你的药呢?黎婳把药箱拿了过来,又拿了一杯温水。
江予白说了进门后第一句话,谢谢。
黎婳看也不看他一眼,手拍着裴子奕的肩,要谢就谢他。
江予白没说话。
大概是病得不舒服,连伪装都懒了,表情淡得很,把不想说三个字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幼稚地在那较劲。
裴子奕面不改色地将药与水一起给他,休息会吧。
江予白一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听着裴子奕和黎婳在厨房忙碌的声音。
听见裴子奕让黎婳去休息,听见黎婳说不要,想看他怎么做饭,那语气像在撒娇。
听见黎婳要他把新买的围裙穿上,听见裴子奕说不要,听见黎婳一边笑一边哄他,最后对方似乎很无奈地妥协了。
江予白已经很久没听到黎婳这种语气说话了。
重逢以来,她对自己一直冷言冷语,二人多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几乎冲淡了记忆里的模样。
但其实并没有,他现在光是听着她这些只言片语,就能清晰回忆起她说话时的一颦一笑。
以前的她也会这样逗他,现在却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去逗别的男人。
想到这,江予白心里的嫉妒便是疯长,他想要出声破坏这一切,可又眷恋这许久不闻的声音,天人交战到最后,他独坐着发愣了很久,直到被黎婳冷冷的声音打断。
吃点东西吧。
江予白回神,见到黎婳与裴子奕已经从厨房出来,他沉默了一会,起身坐到桌前。
黎婳对他这厚脸皮见怪不怪了,要不是饭是裴子奕做的,人也是他要留的,她早就轰出去了。
她倒也佩服裴子奕,竟还能镇定地与他交代生病注意事项,完全只把对方当病人看不当情敌看。
到底被人照顾了一会,江予白怎么也不好给裴子奕脸色,纵使心里极不情愿,他还是很有涵养地说了声谢谢。
气氛十分诡异。
黎婳暗暗摇头,自己吃自己的饭。
刚吃了两口菜,又听江予白口气轻飘飘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换是个正常前任都不会想要聊这个话题,更何况这还是个前夫,还当着现任问,黎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他是对着黎婳问的,但回答他的是裴子奕,上周。
江予白依然望着黎婳,明明面色虚弱,语气却颇为高高在上与目中无人,看上他什么了?陆琛当初无法理解的问题,他一样无法理解。
不管从什么方面看,他与陆琛的条件都比裴子奕优越太多了。
只不过这人比陆琛还张狂,敢当着裴子奕的面这样问她,这是瞧不起谁?这么想给自己找不快,黎婳便也满足了他,笑望着裴子奕,还掐了下他的脸,娇嗔道:年轻啊,谁不喜欢呢?裴子奕那一向正经的脸蛋被她突然掐了变形,说不出的滑稽,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下。
江予白的目光沉了沉。
黎婳又指着他碗里的菜,都是他做得,合江总胃口吗?他彻底没声音,也没食欲了。
吃完饭,黎婳直接下了逐客令,江总有力气走了么,不会想要在我这儿过夜吧?江予白淡淡瞥了眼她与裴子奕,面无表情地起身。
他原本趁着生病用苦肉计,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想得到她照顾,没想到裴子奕会在,计划落空,还看了一场恩爱戏。
裴子奕一人送他到门口。
江予白面上挂着绅士的微笑,多谢裴先生的照顾,有时间我会再拜访下你,单独表示下谢意。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眼波流转间皆是锐利的锋芒。
裴子奕不笑,也极少会陪人笑,脱口而出一串手机号,我的电话。
反倒让江予白愣了下。
即使是陆琛,也惯会商人的虚与委蛇,遇到这么个耿直的,的确令人意外。
他低头讪笑了下,好,我记下来了。
人刚要转身,黎婳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厨房垃圾,吃了一顿饭,帮忙丢下垃圾不过分吧?江予白眉心皱起,却仍旧在笑, 婳婳这么不见外了,我很高兴。
说着还真提走了垃圾。
在电梯关上门的刹那,他余光瞥见裴子奕环住黎婳的腰,亲了下她唇角,快关门吧,外头冷。
江予白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暗光。
在听陆琛说黎婳和别人谈恋爱时,他只是难以置信,还没有深刻的痛感,然而在看见他们相处的模样,他才觉得痛彻心扉。
因为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双手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抖着抖着……哗啦一声。
垃圾袋竟被他抖破了。
食物残渣、蔬菜果皮沾满了他的西裤与皮鞋。
***自从那天出现后,江予白就隔三差五出现在她身边,一周见到他的次数比前半年加起来要多得多。
黎婳终于忍不住嘲他,集团破产了?你下台了?这么闲?江桥集团这几日的破事加起来也比前半年要多得多,这人倒好,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江予白露出满足的笑,会关心我了。
黎婳气得骂了句,去死吧。
污秽不堪的粗话没让江予白皱眉,反而令他笑得更开怀,还一脸宠溺地说道:婳婳,你会骂人了。
黎婳完全不知道这人兴奋点在哪儿。
不搭理他,他就赖着不走。
与他虚与委蛇,浪费她时间。
骂他,他就兴奋。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黎婳反而拿他没辙了。
偏偏裴子奕难得来两回,都撞上了他在场。
黎婳与他解释他们办事处在隔壁楼,她没法阻止江予白过来窜门,谁敢轰他走?而且每回借口都是工作,以前还有陆琛帮忙应付,现在只剩她一个老板,她能怎么办?他就是仗着自己是甲方老板,也算准了她赔不起违约金,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接近她。
当然,他很狡猾,他不会把自己真正意图高调到人尽皆知,只是在膈应裴子奕罢了。
黎婳察觉到裴子奕的目光落在那堆满的垃圾桶里,保洁阿姨还没来得及收拾出去,她双手一伸,按住他的双颊,将他脸扳过来正对自己,担忧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裴子奕一脸严肃地说道:生气了。
黎婳心慌了,怕他被气走了,愁着怎么办,对方又说道,你得哄我。
他说这话时的模样,和平时工作的表情一模一样的正经,让黎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发愣了一秒,蓦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下。
裴子奕的耳尖红了,依然没有表情,不够。
黎婳这回在他两侧唇角都亲了一口。
裴子奕两只耳朵都红了,还是那副表情,不……够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黎婳按在了墙上。
待到一番耳鬓厮磨结束,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