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亚洲国际电影节的飞机上, 薛晓瑶随手翻着座椅前附带的文艺周刊，马上就要到典礼开幕。
她带着空闲的单星和王晴一起先过去。
王晴心思比起单星相对还是更细腻一些，她小心地问道：薛导, 只有我们三人去吗？薛晓瑶一边翻着页, 一边回道：苏梓柔在国内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先过去, 她能赶上典礼, 前期还有些活动，你跟去露露脸挺好的，有各国的电影业内人士在一起交流。
王晴点点头, 看她没提, 只好没有再问叶怀远怎么没有一起来的事。
她们一行人很快落地, 赶到了下榻的酒店, 养精蓄锐后，薛晓瑶和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些年轻导演联系上了。
你们一起去吗？薛晓瑶邀请道。
单星摇摇头：我有几个校友也来了，有约了。
她之前在国外的著名戏剧学校留学时有一堆互帮互助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校友。
王晴见状连忙表示：我还是有些疲惫，想要多休息一会儿。
薛晓瑶很严肃道：身体是最重要的，没有力气什么都拍不出来。
王晴无奈地点点头：只是在倒时差。
薛晓瑶稍稍放心一点了, 这才赶赴约会。
这伙人选的店里面烟雾缭绕，时不时能听到争论声。
薛晓瑶吐了口气，在吧台点了一杯咖啡，看着店员操作, 她买了单，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还有啤酒？店员用非常不标准的英语回道：我们卖咖啡，也卖啤酒。
薛晓瑶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要选这个地方, 想要清醒的有咖啡, 想要迷醉的有酒水。
她端着自己那杯咖啡往店里面走去，眼熟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争论着各个问题。
嘿，瑶来了。
大家和她打着招呼，互相让了让，腾出了一个空位。
薛晓瑶加入了进去，偶尔发言，她还看见了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对方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表情紧绷地没有和她说话，不过她也没有太在意。
她又和众人待到散场才离开，听了一耳朵有的没的评奖小道消息。
薛晓瑶不着痕迹地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她腹诽着，这些人真是把烟酒当做食物了，几个小时只是吃了些店里的小吃，就不停地在交谈。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没找到几家餐馆，只好回到酒店，酒店二十四小时提供餐饮服务，这就是订好酒店的用处。
薛晓瑶没有回房间用餐，而是选择还有几个人的酒店餐厅，刚吃了一会儿，有人和她打招呼。
你好，请问是薛晓瑶导演吗？薛晓瑶先应了一声，才放下餐具抬起头看去，来人是一个金发男子，年轻英俊，一身西装非常笔挺。
不好意思，你是？薛晓瑶疑惑道。
我叫詹姆斯，是里尔克电影公司的。
詹姆斯礼貌地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名片。
薛晓瑶好奇地接过来，看了眼名片的介绍，迟疑道：你是片商啊？是的，我想和您聊聊《解谜游戏》的海外发行，我们公司的市场集中在欧洲，之前在这边的影展活动里我看过您的电影了，一下就看中了。
詹姆斯诚恳道。
薛晓瑶笑了笑，有些尖锐地问道：那上次为什么没有联系我，而是这次？詹姆斯愣了一下，委婉道：当时要和公司的高层汇报讨论，因为时差，还有一些流程问题，耽误了时间。
薛晓瑶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上一部她拍的是商业片，也没有参加国际上的影展，这一部出国之后，她的水平摆在那里，没法忽视，自然会有识货的片商想要发行版权，但是还是对她的履历有些担心。
亚洲的电影展之后她还去了欧洲的，反响都还很不错，再加上国内的三大电影节都拿了几个奖，所以有商业头脑的片商自然会想在国际电影节的结果揭晓前先和她接触，赶在得奖前敲定价格，这样价格不会很高，等到了真的得奖了，价格就会飙升。
薛晓瑶并不能确定她能得奖，但是本能的她要抬一抬价。
不过她没再多为难詹姆斯：所以你已经看过了电影？是的。
詹姆斯风度翩翩地笑着。
海外发行的事情，我得等制片人来决定，她还在国内，我对这些事情一概不通。
薛晓瑶没有撒谎。
詹姆斯很理解：当然没问题。
他善解人意地聊了聊她的电影，这让薛晓瑶确定，詹姆斯的确看过她的作品，不止一部，包括她之前的作品都看了，不管他是想要做生意，还是想要和看好的导演建立良好的联系，表现得无可挑剔，态度友好，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最后她还答应了第二天一起用早餐的邀请。
薛晓瑶当晚就和苏梓柔说了这件事：所以你尽快过来吧，看来之前你想的没错，的确是有海外发行商想要购买版权，好在之前为了影展做了翻译。
苏梓柔应道：嗯，其实是贺飞鸣提醒我的，他经验更丰富，这几天我招了些合适的人，詹姆斯代表的里尔克公司是第一个来联系的，肯定还有更多，我明天就过来。
辛苦啦。
没什么，这是制片人该做的，而且这是个好开头。
苏梓柔轻笑着，里尔克这家电影公司做的还挺不错的，我查了资料，近几年欧洲国际电影节得奖的影片都有他们公司的名字，不管是投资还是制作，都很有存在感。
薛晓瑶有些恍然：难怪呢，他们的员工也能体现一二，我稍微为难了詹姆斯两句，他也没什么脾气。
为什么要为难他？苏梓柔疑惑道。
这是一种表演，我不会谈价，但是导演在这种场合难搞一点比较好。
薛晓瑶简单解释道。
好吧，我明白了。
苏梓柔又问道，他没有什么反应是吗？他打了个圆场就过去了，很有能耐的一个人，用一个词来形容和他交流的感受，如沐春风。
苏梓柔感到了棘手：能被你这样评价的，看来不容小觑，谈价估计要磨一磨了。
我想是的，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可以适当松一点。
薛晓瑶说道。
我不会让步太多的，毕竟也许还有其他发行商会来洽谈，他们只代表了欧洲的部分市场。
苏梓柔道。
我不确定能不能拿到新晋。
薛晓瑶提了几句在聚会里听到的流言蜚语，很明显在他们这群人里她的优势不大。
没事，我会尽全力争取最高价。
苏梓柔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叶怀远那边，你有什么打算吗？什么打算？我感觉压力释放了，这不是他不乐意吗？薛晓瑶随口道。
苏梓柔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薛晓瑶说不会需要公关，因为她不打算谈恋爱，可是叶怀远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关系，他在闹别扭，连电影节的现场似乎都不打算出席了。
苏梓柔挂了电话后，想了想，看在薛晓瑶还是蛮喜欢他的份上，还是发给了叶怀远一条消息，至于他会是什么反应，她就管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薛晓瑶在楼下餐厅和詹姆斯一起用早餐，这算是比较友好但不亲密的邀约。
不过薛晓瑶还是有些不理解：詹姆斯，我的制片人下午就能到这里了，其实不用邀请我……詹姆斯笑着摇摇头：尽管我是一个商人，但是比起钞票我更喜欢艺术。
薛晓瑶喝了一口果汁：所以你的意思，你是有艺术追求的商人？做这一行，还是要有一些品味。
詹姆斯非常诚恳，我认为你能拿这次的新晋，这是我的判断。
薛晓瑶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不是因为对方的认可，而是因为对方这样讲就会让她这一边提高价格。
为此花多少钱我觉得都是值得的。
詹姆斯说道。
薛晓瑶无奈地摇摇头：但是你们的利润会更高。
我不会否认这一点，现在联系您就是想在半个月后的欧洲国际电影节期间，您能配合我们多做一些宣传活动。
詹姆斯坦诚地说道。
我会考虑的，谢谢。
薛晓瑶不能把话说死。
在苏梓柔赶到这边之前，薛晓瑶还有一堆事要忙，她有几个影评记者的采访要做，比起她来说，单星和王晴的行程都比较悠闲。
傍晚时分，苏梓柔带着她刚组建的专业小团队赶到了薛晓瑶她们住的酒店。
她们几人碰面互通消息后，苏梓柔确定下来最低价，给团队的成员们叮嘱：以薛晓瑶拿到新晋导演的标准来谈判，这是第一次向海外发行，我们可以保守一点，用买断式的方案。
一个年轻人举手提问：那是以一个国际新晋导演，还是两个？薛晓瑶正要说一个，苏梓柔就坚定地答道：当然是两个。
单星在一旁和薛晓瑶低语：她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薛晓瑶微微点头。
苏梓柔现在的工作能力很强，她很快联系上詹姆斯，还有其他的几家海外发行商，有亚洲的，还有北美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詹姆斯在敲定价格签下初步的合同期间，还经常约薛晓瑶一起用早餐。
薛晓瑶必须得佩服詹姆斯，他很会做人，他就说自己喜欢和文艺圈的人交朋友，态度并不殷勤，聊的都是围绕着她的创作或是些形而上的话题，非常合她的胃口，所以薛晓瑶并不排斥和他共进早餐。
颁奖就在今晚了是吗？詹姆斯问道。
是的。
薛晓瑶点点头，待会儿要做一些准备了。
这里离现场很近。
所以我们才巧合的住在同一家酒店。
詹姆斯犹豫了一下：去欧洲之后，你想尝尝当地的特色美食吗？当然。
薛晓瑶笑着点头，你来做向导吗？是的。
詹姆斯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很期待，不过不得不说，你这几天只邀请我吃早餐，我刚才还以为会错意了。
薛晓瑶说道。
我以为你们国家的人会比较含蓄。
詹姆斯笑着道。
这是偏见，不过你的表现很绅士，原谅你了。
薛晓瑶轻松地说道。
詹姆斯笑了笑，起身帮薛晓瑶取外套：希望今晚能有好消息。
希望吧。
薛晓瑶已经放平了心态，毕竟已经和几家海外发行商签了合同，他们在价格上表现出来对她的信心也让她放松了不少。
薛晓瑶刚打算回到她们定下办公用的套间时，就在门口看见了早应该出现，却一直没出现的叶怀远。
她顿了一下，又和往常一样地语气问道：一直在忙吗？现在才赶过来，好在给你留了典礼现场的位置。
你要和他约会吗？叶怀远低声问道。
这就是你的第一句话吗？我没法像你一样分得那么清楚。
所以你想要怎么样？薛晓瑶无奈地问道。
叶怀远又沉默了。
你并不想公开，这会影响你的公众形象，对吗？叶怀远还是没有说话。
薛晓瑶又道：但是我现在不想恋爱，有太多事情需要考虑，我没法去顾虑你的想法，合则聚，不合则散，好吗？叶怀远还是没有说话，他既不说同意，也不表示反对。
薛晓瑶也懒得管了，她推开套间的房门，让化妆师工作。
叶怀远也老老实实地换装，和众人一起出发。
亚洲国际电影节开了好几天，最后一个环节就是颁奖典礼。
来自各国的电影人都在此聚集，听着异国他乡的语言，薛晓瑶没怎么想得奖的事，说什么能拿两个新晋，那都是抬价的一种策略。
真的颁给她的时候，薛晓瑶还是觉得不真实。
亚洲的这一座新晋已经是意外，欧洲的那一座更是震惊。
哪怕是江文德和罗桐以及其他亚裔声望极高的几位导演，也没有人拿到已设立的所有新晋导演奖。
一时间国内的媒体都在关注着薛晓瑶。
可是他们都找不到人，只做了几次电话采访，就联系不上了。
备受关注的薛晓瑶，为了躲开过度的闪光灯，也为了采风，正在不知名的国外小镇度假。
她奇怪地看着跟来的叶怀远：捣乱了我和詹姆斯的约会，现在又跟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怀远郁闷了好一段时间，不再见她，自己首先受不了，在几次庆功宴后共度一夜，第二天就被甩开，在她的约会捣乱，却也不见她有多生气。
她总是用一种看透他的眼神看着他。
他完全搞不懂薛晓瑶。
叶怀远想起了《解谜游戏》里的台词，她是谜题，是永远解不开的谜题。
而越是如此，越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