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远打来电话。
新片反响很不错啊, 我看到了很多影评，你创造了一个童话般的爱情故事，每一次遗忘, 却还是会喜欢同一个人, 多么浪漫。
薛晓瑶轻轻笑着：比我预期要好，你那边呢？我看见快要上映了。
叶怀远说道：还行吧, 一直在跑宣传, 大概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江文德导演这次的新片是根据近代历史取材的，虽然是主旋律电影，但是他拍的却是一段战败的故事。
薛晓瑶很佩服江文德这一点, 能在命题作文里做一些反叛的东西出来。
叶怀远又在电话里说了一些前期为拍戏进行的军事训练中的糗事, 他是中期才进片场的, 饰演了一个戏份不算少的先烈。
叶怀远抱怨道：训练了那么久, 结果大部分都是文戏。
但是不训练，你就没法展现出当时的士兵模样啊。
薛晓瑶说道。
她想到燕青柠的钢琴演奏戏份，燕青柠弹得算不上多好，但是镜头拍着的部分，她都表现得很出色, 没有拍到的镜头，音乐在后期替换了，剪辑嫁接后看上去几乎是天衣无缝。
没办法，江文德老师让干什么, 大家都得做。
叶怀远笑着调侃。
那你喜欢我的片场氛围，还是他的？薛晓瑶也笑着问道。
叶怀远在电话一旁尴尬地道：都各有风格……薛晓瑶没再为难他，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忙碌。
叶怀远连忙喊住, 不让她挂断电话。
他看到了闲二说影发出的最新文章, 里面提到了薛晓瑶的爱情观, 他一直都隐隐不安，尤其在各自忙碌之后，他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薛晓瑶对他越发冷淡，他们最要好的时光是在国外那个小镇上写剧本那会儿，回国后虽然依旧时常联系见面，他努力抽出空闲时间去片场看望她，但文章里写的那些，似乎印证了他的想法。
叶怀远知道不该说出口，但是他还是想问：你是不是不想再和我联系了？他连分手这一个词都没法用，因为她不承认他们是恋爱关系。
薛晓瑶沉默了。
你是觉得我没有长时间陪伴在你身边吗？叶怀远想要找到一个理由。
不是，我不是那种需要时刻依靠着男人的类型。
薛晓瑶否认着。
那到底是为什么？叶怀远追问道。
他还是觉得是没有多陪伴她的原因，但是他没法改变，名声变大，片约也越多，他不可能停下工作，但是薛晓瑶也没有提过要他留下来过，所以他就自然地去做该做的工作。
他从不掩饰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
薛晓瑶感觉不给出一个让叶怀远信服的答案这件事就没法和平结束。
但是她又不能说实话。
既然他想要一个答案，那就给他一个解释。
她想了想，斟酌着语言：我的关注度更多在电影上面。
我知道，这是你让我迷恋的原因。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对恋爱的需求并不高，再加上你我之间现实的空间距离。
薛晓瑶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叶怀远还是有些疑窦：如果我多花时间陪伴你，一切会有改变吗？他记起薛晓瑶的前任男友邵琦，似乎也是在出国工作后一段时间分开的。
不会。
薛晓瑶在心里断定。
不过她嘴上不会这么说：也许吧，但是你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你喜欢演戏，喜欢聚光灯照着你，我也一样没法离开电影，所以我们注定只能如此。
叶怀远沉默着：……只能如此了吗？是的。
……好吧。
叶怀远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薛晓瑶挂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比起现实的爱情，她更愿意相信电影里的，那里的情侣会赋予一切意义，而现实只会是一团乱麻。
薛晓瑶一直很了解自己，她喜欢与众不同的浪漫，她不喜欢平淡如水的生活。
邵琦让她产生一丝兴趣，大概是拍照那次，他非常大胆又自然地袒露着，虽然为人沉闷，不善言辞，但是这一点就异常不同。
薛晓瑶曾见过很多男男女女，他们眼中的野心非常明显，她不讨厌野心，拥有野心的人也同样很有魅力，但是她不喜欢低劣品格的人，这是不同的。
邵琦却非常纯粹，他在意更多的是唱歌，而不是名与利，也时常做出让薛晓瑶感到惊喜的事情，但是空间距离会冲淡一切，可是她不会让邵琦留下来陪她，因为失去音乐的他就会失去所有的魅力。
这也是她不觉得叶怀远留下来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原因。
对于叶怀远，薛晓瑶很感谢他的很多建议和陪伴，但是要说对他真正有想法的时刻，还是看到他站在台上手握奖杯，他对名利与演戏的执着，一点点酝酿成了一个成熟的明星，她不会否认，那时她充满了征服欲。
但荷尔蒙的效果过去，薛晓瑶发现叶怀远并不是很有趣的一个人，她也就慢慢收回了注意力，全心放在新片里。
新片《记忆》的成果很好，话题度，评分还有票房成绩都很不错。
不过烦恼也随之而来。
在一次业内活动上，薛晓瑶碰见了□□的一位工作人员，职务什么的她没有记住，只记得对方热情地邀请她参加进主旋律电影的创作里。
薛晓瑶简直是落荒而逃。
她佩服江文德就在这里，江文德能在命题作文里玩出新花样，不是说她做不到，而是她不想这样做。
薛晓瑶根本想不到□□还会邀请女导演，因为这类大部分题材都是历史与战争。
她知道国外个别女导演同样擅长这个类型，但是她从来没有拍过战争场面，不知道对方哪来的信心。
对方只是说她得了很多奖，而且他们做了调研，占据票房大半的女性观众越发喜欢女导演执导或者拥有女性视角的电影。
薛晓瑶对他们开始尊重女性观众的看法而惊讶，但还是不能打动她。
她借口需要再考虑考虑，转身就逃去各个国家举办的影展。
薛晓瑶知道这是很好的机会，什么资源都不缺，从□□那位工作人员的口风中也能发现他们很尊重她的工作，说她倔也好，固执也罢，她就是不想这样做。
苏梓柔他们的态度都是她的想法第一位。
薛晓瑶很感动他们的支持，但问题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拒绝，绝对不是拒绝一个工作那么轻松。
她记得江文德当年直接在海外参加电影节，和国内那些老古板闹掰，然后数年都不能在国内执导，那几年他就演戏，照样拿奖，后来关系缓和了，他继续拍电影，在国内外拿奖。
在亚洲一个影展上，薛晓瑶碰见了姚茜茜，她说他已经妥协了。
也许是年龄增长，或者是经历过一次，所以他现在就妥协了，说不上这种选择是好还是差，只是……姚茜茜低着头。
有些失望？薛晓瑶接道。
对，但我也知道这种选择没有错，而且他找到了一种平衡，在命题里拍他自己的主题。
姚茜茜冷静说道，你打算怎么办？不知道，我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
姚茜茜想了想道：你知道我的新片吗？嗯，我刚去看过了，你拍了一部黑色幽默喜剧，有些血腥，很荒诞，但是蛮有趣的。
它不能在国内公映，只能在影展放映，但是我不后悔拍它。
姚茜茜说道。
薛晓瑶回想着刚在展厅看到那部电影，女主角意外获得了超能力，用超能力向欺负过她的人和世界复仇，最后力量失控，在复仇结束后死去。
怎么想到拍这部电影的？薛晓瑶问道。
那是我过去内心的黑暗。
姚茜茜微微笑着，再坏又能差到哪里？薛晓瑶却还是有些不赞同，她在电影这件事上时常瞻前仰后，没法那样决绝和坚定，她想要商业和艺术上的平衡，在这一个基础上获得认可。
姚茜茜比她还要偏执，对江文德的妥协反应也更大，毕竟姚茜茜算是江文德的学生，而薛晓瑶只是被他欣赏的后辈。
薛晓瑶没有劝姚茜茜，看了那部黑色幽默电影后她反倒很喜欢，而且电影很有特色，这样分道扬镳也许对姚茜茜来说是件好事，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于是薛晓瑶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还记得詹姆斯吗？姚茜茜疑惑地点点头：欧洲那个片商？不能在国内公映，说不定能在国外市场有一些收获，有一些特定观众喜欢这类电影。
薛晓瑶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之后的计划有了一些想法。
姚茜茜低头想了想：的确是个办法，没钱就没法拍新片。
她的思路打开了一些，沉郁的神情散去了不少。
姚茜茜又笑着道：你不会借机想要和他见面吧？薛晓瑶愣了愣，摇摇头道：他太油滑了，和他一起工作的确很愉快，约会却是不同。
姚茜茜评价着：你很挑剔。
薛晓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