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第一影城属于美洲第二大城市——天使城, 这里有一大片美丽的海岸。
平日里,无数的游客在沙滩前沐浴太阳,或在浅滩游泳, 或带着冲浪板向大自然挑战。
稍远一点的郊外, 从联排别墅中出门的薛晓瑶穿着一身运动服,沿着海岸线晨跑, 望着远方撒在海面的晨光, 稍稍驻足,便趁着游客赶来前返回住处。
冲澡,吃早饭, 喊醒在另一间卧室赖床的姚茜茜。
薛晓瑶这样规律的生活已经过了半个月, 罗桐导演帮她们找了这个舒适的别墅, 离研讨会地点很近, 走路半小时,开车十分钟。
研讨会前前后后只需两个月,不过薛晓瑶打算多待一段时间,姚茜茜也如此,她们便提前过来, 听了单星的经验分享,换了当地的驾照,买了辆代步车,出行更方便。
天使城她们都来过, 北美国际电影节就在这里的第一影城举办,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电影展都选择在这里,景点也早都逛过了, 但在这里生活还是第一次。
以前总是匆匆路过, 没有认真欣赏这座城市。
姚茜茜不太爱出门, 薛晓瑶却用脚步丈量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处。
尽管她不承认,叶怀远对她的影响依旧留下了很多印记,薛晓瑶学会了在运动放松自己,她一到这里,就喜欢上了海风吹拂的海岸线,每天清晨都能体会微潮的空气,然后重整思路。
课程已经进行了几天,说是课程,其实也不然。
来听讲的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从业者,讲课的也是经验丰富的影视人。
做什么的都有,导演,演员,编剧,后期,灯光,摄影……氛围就像是研讨会,在台上讲课的时常被打断,被提问,互相辩论和驳斥,所以才说是研讨会。
这是罗桐导演和他的同道者一起努力打造的,这种环境非常难得,大家很平等,互相交流。
也因此薛晓瑶她们才以一副休闲的态度在这里生活。
罗桐导演专门和他的母校合作,在母校的校区找了合适的教室供他们使用。
教室内有适用的多媒体设备,座椅是呈半圆形排开的,每个人和中心的主讲者距离一致,学术氛围异常浓厚。
罗桐导演算是一代移民,他大学孤身一人来到北美求学,毕业作品得过青年奖,从此开始执导,得过很多奖,因为母校的培育,有着求新的艺术观和世界化的视野,影片质量不稳定。
罗桐导演的作品里面最初基本是华人主演的故事,后来创作更加成熟了,就关注更关注世界共同拥有的母题,主演也是各种人种都选过,暗合过当时的评奖标准,但有时他的理念却超出了当时人们的理解,就不被欣赏。
在薛晓瑶看来,罗桐导演有些作品还是吃了些亏,因为他超出时代的观念而没有得到应有的褒奖。
不过随着时代变迁,他的那些曾被低估的作品也被越多的观众重新看见。
罗桐也会来讲课,他自然是想要多讲些自己的理念,技术创新和电影内容相结合会带来多少变化。
每个成熟的创作者都有各自的创作论,注意是成熟的创作者才有一套可以总结的理论能够概括出来,而没有达到这个程度的创作者只是模模糊糊知道自己的偏好。
就连薛晓瑶也还在琢磨中。
江文德自然是看出这一点才指导她和姚茜茜来这边学习的,他自己热衷的主题集中在民族文化,早年国际上偏重各国民族化,那时是他的辉煌期,数不尽的嘉奖朝他而来,慢慢的却转向了世界化的理念,他现在就有些过时了,而且他也老了。
罗桐只比江文德小十岁左右,却也没有碰到更合适的时段,从得奖年龄比起来,罗桐是大器晚成。
江文德三十岁左右就在国际上成了名,而罗桐到了四十岁才被世界看到。
时代观念改变需要很长时间,他们中间差了快二十年。
当薛晓瑶问到时,罗桐只是温和的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我没有怨怼过,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作品已经表达了一切,不必因为一时的失意而影响创作。
薛晓瑶很佩服这种平稳的心态,她都没有到达这种程度。
罗桐收拾好讲稿,装到包里,关心地问道:你们生活上还习惯吗?一切都很好。
那就行。
罗桐又想了想,我的新片最近在做后期了,你们想去现场看看吗?薛晓瑶本就想多了解一些特效的应用,这几天有专门的资深从业者讲课,但没有到现场直观的效果好。
姚茜茜也没有意见,国内的制作团队还是比较粗糙,不是经费或者想象力的原因,是处理效果的硬件和软件跟不上。
这不是一时之功。
电影本就是外国人发明的,从胶片到数码,科技本身就走在前面。
在薛晓瑶和姚茜茜还在电影学院念书的时候,当时有一个当代最伟大的导演拍了一部新片,使用的是当时最新的特效技术,他的想法也异常天马行空,制作团队也很厉害,最后特效呈现的画面当时没有人能做到。
这位大导演是罗桐的校友,他们的观念有相似之处,都是利用科技创新。
每个导演都有各自的拿手好戏,就像是他们的特征一样鲜明,有的是色彩,有的是构图,有的是长镜头,有的是蒙太奇,有的则是科技。
最后形成他们外在的风格。
内里的则是主题,是创作者关注的故事内核。
就以罗桐的这次新片为例,他讲了一个很奇特的故事。
主人公因为出差要坐飞机,有些许的晕机,吃了安定在飞机上沉睡,梦中的他在古代像个英雄在奋战,却因小人而背叛,只能带着自己的战马逃亡,一路被追杀,遭遇坎坷,一路反抗,一边找到回家的归路,而这些事情一一对照现实,现实里他工作出错,被同事抢功,被上司穿小鞋。
一面是英雄,一面是反英雄。
影片大部分都在梦境,但故事的核心却是现实。
罗桐最近都在处理梦境部分的特效,薛晓瑶她们第一时间看到了原片,摄影棚都很高科技,天花板都可以遥控开启关闭。
特效团队根据提前确定的效果图,将绿幕换成了空旷的远古战场。
罗桐在一边和姚茜茜说着拍片时的趣事:那匹马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匹神骏的,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小心照顾,专门找了擅长马类的兽医,但中途它还是生病了,多亏我那个厉害的制片人,才在紧急时刻找到了它的兄弟替补上。
薛晓瑶一边看着操作屏幕一边若有所思,其实她在实践中并不看重这些技术,所以她用的也很少,基本上她是以故事内容和题材来确定拍摄手法。
这只是工具,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电影本身。
薛晓瑶的风格就更加难以察觉了,她吸取了很多技巧,而且都能够运用娴熟,实际上她和罗桐的风格并不一样。
在拍摄技法上,薛晓瑶任何技巧都很熟练,她在题材选择上也看不出太多偏好,也因此常人很难发现她的风格,只以为她是个全才。
但同行还是能发现,薛晓瑶的风格在于更微妙的部分,是女性的视角,是讲故事的温度。
她的签名在更隐蔽处。
薛晓瑶也在这几天的讨论里发现自己不能想来之前预想的那样,以特效为核心拍新片,还是应该和往常一样,将故事为中心,运用这些技术拍摄。
我觉得现在电影业最大的问题,全世界都有这个倾向。
罗桐和姚茜茜在一边闲谈。
什么问题?薛晓瑶收回思绪。
创造力的萎缩。
罗桐说道。
姚茜茜思考着,回道:您是觉得现在的新片没有过往那么丰富吗?差不多,故事翻来覆去的讲,没有那么多敢于实验的人了。
罗桐点点头。
薛晓瑶恍然道:我以为是现在信息大爆炸,观众和创作者都很难发现多少具有独创性的新意了。
也有一定的道理。
罗桐回道,我还是希望好片多一些。
薛晓瑶笑了起来:这点上和江文德老师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啊。
姚茜茜有些发愣,她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罗桐开怀大笑:没办法,我们都是电影痴。
在场的谁不是呢,研讨会之余,薛晓瑶他们这些人会聚在一起一边聊天,在露台前,在草坪上,在海岸边,有时拎着啤酒瓶,有时端着咖啡杯,有时夹着烟卷,讨论着各种话题,最终还是会绕回电影上。
痴迷电影的同行者,每人都看过上千部电影,淘来老片的碟片,刚在影展公放的新片,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烂片,全都看,烂片也有可以学习的东西。
这个环境很舒服,大家不是竞争者,只是一起进步学习的同好,远离了纷扰的城市和娱乐圈。
姚茜茜的状态好转了不少,她刚来时一点对于新片的思路都没有,完全是看在江文德和薛晓瑶的份上才来的,最近却时常参加一些讨论会,见一些想法相近或能聊得来的人。
薛晓瑶却在收集新片需要的资料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