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锋利的刃赵轻禾开了窗, 有风将她的碎发吹到眼帘,她抬手摁住,回头看路边那个人。
窗户合上, 她扭头对沈颐洲说:我认识刚刚那个女孩。
沈颐洲表情都没有动一下,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赵轻禾知道他脾气,自顾自地说:去年冬天我回来做宣讲会你还记得吧, 我在宣讲会上见过她。
沈颐洲瞥了她一眼。
赵轻禾笑起来:说起来也蛮有缘分的, 我还不知道她也住在这片区。
你认识她吗?这边没住几户人家。
赵轻禾又随口说道,我记得当时我还问她要不要去租我房东空下来的房子,结果她说赶不上,我只好重新又找其他人来住。
不知道她今年要不要赶秋季入学,到时候倒是可以微信上再问问。
你在什么学校读书?沈颐洲懒散开口。
赵轻禾瞪他一眼:好歹我喊过你那么多年哥哥, 你到现在还是不记得我在什么学校读书!沈颐洲没什么情绪地笑笑:我妹妹太多, 实在记不过来。
赵轻禾眉头拧起,几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虽说没在国内待过几年,但是箫琴出车祸住院那年她在沈颐洲身边待过足够长的时间,足够她从每个人的嘴巴里知道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有多么的浪荡。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份浪荡,能叫她的出现足够顺理成章。
躲过了那时沈恪的猜忌, 只把她当做是沈颐洲身边最最寻常不过的普通女伴。
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 实在没道理对每个都深究。
如此才可在沈颐洲去看望箫琴的时候, 也让箫琴看见赵轻禾。
他一个人躺在病房客厅的沙发里睡会, 里面是箫琴和赵轻禾的母女情深。
很多次,赵轻禾从病房里间出来的时候都能看见沈颐洲已在沙发上睡着,她轻声叫醒他,他便随意地往里间扫一眼, 却又不进去。
起身就往门口去。
有时候, 赵轻禾会拉住他。
妈妈也想看看你。
他时常垂眸看着她笑笑, 却不揭穿她话里的谎言。
行,那就看看。
赵轻禾其实对他无可指摘。
因为沈颐洲有一百种理由恨自己,可他偏偏做得比任何一个哥哥都要好。
人在年幼时,其实并非什么都不懂。
赵轻禾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偏爱自己。
又或者,妈妈只爱自己。
稍长大些,又听说重男轻女的理论。
可赵轻禾从来都是那个被捧在手心上的人。
偏爱叫她变得骄纵,尤其是在面对沈颐洲的时候。
她不叫他哥哥,她对他颐指气使。
后来回想起来,沈颐洲其实一次都没叫赵轻禾好看过,可他明明可以的。
在她那样无礼、傲慢地对他说这个家里没人爱你的时候。
赵轻禾五岁时,沈颐洲被送到佛罗伦萨读书。
他们很少再见面,家里只有赵轻禾和她的爸爸妈妈。
从那时开始,赵轻禾偶尔会想起那个很久没回家的哥哥。
她问箫琴:哥哥怎么还不回来?箫琴回她:我也好久没联系他,不太清楚。
再后来,就是赵轻禾八岁的时候,箫琴带着沈颐洲回到了中国。
她和爸爸留在法国。
那个时候她才朦朦胧胧知道,原来她的妈妈,不是她法律上的妈妈。
只有沈颐洲才是箫琴法律上的孩子。
她应该嫉妒的,她应该生气的。
可赵轻禾心里却无法升起任何一种责怪的情绪。
因在她出生后的八年里,她其实独享了箫琴所有的母爱。
而后,她便和箫琴失去了频繁的联系。
偶尔有电话来,也是匆匆忙忙、遮遮掩掩。
赵轻禾理解,可其实也有几分怨恨。
怨恨箫琴的懦弱,不敢与沈颐洲的父亲摊牌、分开,怨恨箫琴的出轨,叫她如今没了母亲。
而后,也断断续续不再联系。
直到那年箫琴车祸,她第一次来到中国,第一次在她的哥哥身边完整地待上一年。
亲情实在是件难以用道理来言说的东西。
他们分明分开了那么多年,赵轻禾却能在再次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哭得泪流满面。
沈颐洲皱眉,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他怀了孩子他不认。
赵轻禾声音含糊:你这人风评这么差啊?沈颐洲皱眉,直接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但最后,还是叫她住进了自己家。
他对她总是忍耐。
赵轻禾此刻想起来嘴角仍然上扬。
哥——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忽然看见沈颐洲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了头。
诶,怎么掉头了?沈颐洲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有东西落家里了。
车子一路往回开,赵轻禾也没再多问,只说要不要先给箫琴打个电话,怕她等着急了。
沈颐洲说不用。
没几分钟,他们就回到了别墅外面。
沈颐洲朝空荡荡的路边扫了一眼,叫赵轻禾就待在车里,他很快回来。
随后,他推开车门,大步朝家里去了。
门铃响起,阿姨很快来开了门。
沈先生怎么又回来了?沈颐洲看了眼鞋柜,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家里。
东西忘拿,一会就走。
他说着就换了鞋往楼上走,卧室门推开,很快又折返出来。
阿姨还在楼下客厅打扫卫生,听见他似随口问道:刚刚家里来过人?阿姨一愣,直起身子。
没有啊。
沈颐洲步伐依旧平稳,来到楼下,瞥见门口处有一个黑色的袋子。
这是什么?阿姨看了一眼,诶呀了一声。
我刚刚搞卫生给搞忘了,她说着把那个袋子拿起来递给沈颐洲,刚刚门口有个快递送来的,我开门的时候快递就放在门口的地上了。
真奇怪,以前快递都是送到保卫室的,今天直接送到门口了。
不过现在的快递员也真是不负责任,没等我出来就这样放在地上,到时候被人随便拿走怎么办?沈颐洲嘴唇轻抿,接过了阿姨手上的袋子。
打开,是一个被布帛包裹着的东西。
再打开。
是他的一块手表。
沈颐洲两指拿着那块手表,灯光在光滑的表面上折射出凌厉的光。
是个女的?他目光仍在手表上。
阿姨反应了一秒,才明白他问的是那快递员。
是的,是个女快递员。
她还说什么了?阿姨皱眉仔细想了下,没了,从头到尾她只说了‘快递’两字。
阿姨似是察觉出沈颐洲语气已不悦,心下也犯难。
沈先生,真是抱歉。
这快递的确来路不明,我下次一定注——可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哐当一声。
阿姨身子一颤,看见沈颐洲把那手表随意丢在了茶几上。
他低头去换鞋,淡声道:扔掉吧。
-重新开往餐厅的路上,沈颐洲没再说话。
下车的时候,赵轻禾拉了拉他的衣袖。
上次你们家三口饭没吃成,你别太怪妈妈。
这事她原本就不占理,虽说答应你一起最后再吃顿饭,但临阵脱逃也的确像她的作风。
这次就我们两人和妈妈吃,气氛也好些。
沈颐洲面上看不出情绪,很淡地笑笑:行啊,我和谁吃不是吃。
赵轻禾抿了抿嘴。
哥……沈颐洲却似并未听见她说话,直直往餐厅里去了。
箫琴迫不及待要离开中国,原本和沈恪离婚之后她就打算立马离开的,但是赵轻禾听说之后也飞了回来,说是想和哥哥再一起吃顿饭。
赵轻禾心里清楚,这下箫琴彻底挣脱了沈恪的束缚,下次沈颐洲再见到箫琴怕就是永远都遥遥无期了。
可眼下,赵轻禾看着沈颐洲独自走进餐厅的背影,却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吃饭的餐厅是箫琴亲自选的,意大利装修、意大利主厨,她曾经来过很多回,因这让她轻易想起那些她在意大利度过的快乐时光。
而如今她终于可以挣脱囚笼,便也以这家餐厅为她这段坎坷的过去画上句号。
我和你爸爸打算重新搬回巴黎。
你就在伦敦好好读书,周末我们回去看你,不多远。
我前天已经叫人在看巴黎的房子了,过两天我也发给你看看,你选一个。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上次的男友分手了对吧,没关系,妈妈到时候再帮你看看。
赵轻禾心跳如擂,不敢去看沈颐洲的眼睛。
只低声地应和着箫琴近乎亢奋的谈话。
轻禾,妈妈终于自由了!箫琴用力地将自己的红酒杯碰上赵轻禾的杯子,一声脆响,她仰面将红酒一饮而尽。
赵轻禾用余光去看沈颐洲。
幽暗的餐厅里,他一侧的烛光微微跳动。
温黄色的光犹如一张被风吹动的纱,朦胧地在他的眼里鼓动。
他几分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眼帘垂下,像是困顿。
却更像是为了给箫琴的快乐留出空间,好叫她千万别对他流露出半分的舍不得。
赵轻禾眉头皱起,耳边已听不清箫琴又再说些什么。
她转头,声音略微提高,压过箫琴。
哥,我过几天回伦敦,你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去伦敦找我玩。
沈颐洲探来目光。
箫琴终于也停下了声音。
我带你去我学校逛逛,省得你总不记得我在哪里上学。
赵轻禾笑着说,下半年我正好也有作品展,到时候你来给我捧捧场。
沈颐洲没有说话。
只安静地看着赵轻禾。
灯光幽暗,她面容其实变得有些模糊。
深色的短发融在背景里,也像是披肩的长发。
他一把就能抓住的长发,有时还是湿漉漉的,有时还带着吹风机的温度,有时是被随意扎起来的,有时是微卷着散下的。
散在他的颈间,散在他的指间。
沈颐洲目光变得更深。
赵轻禾后脊生生被他看出来一层冷汗,半晌,才看见他嘴角勾起很是无所谓的笑,淡声道:好啊,我最擅长给人捧场了。
他话里分明没叫她掉半点面子,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
可赵轻禾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揪在了一起。
她竟不知该接些什么。
气氛眼看着就要冷下去,箫琴开了口。
颐洲啊,等妈妈安定下来,你也常来玩。
沈颐洲这下笑得别过去了眼,从口袋里把烟摸出来,才记得这是餐厅,不是外面。
声音懒散:您现在自由了,用不上我我就不去打扰了。
箫琴脸色微滞,语气仍是柔和。
你这样说,倒像是妈妈总是利用你似的。
哪能呢,沈颐洲呷了一口面前的红酒,看着箫琴的脸说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箫琴从前就知道沈颐洲是个什么性子,话说三分,再难听也不过这三分的难听。
那时她有求于他,三分难听也就当做是她有求于人的代价,听了也就听了,没什么大不了。
可眼下,箫琴也觉得莫名的委屈。
三分的难听,她如今一分也不愿这么忍着。
所以你是怪妈妈和你爸爸离婚了,是吧?箫琴酒气上来,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颐洲,你从没想过在这段婚姻里我过得有多痛苦吗?沈颐洲无声地看着她,面上仍拂着很淡的笑意。
手指捻了捻没被点燃的烟身,轻声道:您多有委屈,我怎么会怪。
箫琴冷冷地笑了几声:我知道你怪我,可没人能受得了你父亲!包厢里,服务生自觉退了出去,箫琴言语激动,手指紧紧地握住那支空了的红酒杯。
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
沈恪是你父亲,没必要叫他在你面前颜面尽失。
但是颐洲,你总对我多有怨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箫琴眼泪流下来,声音却未停。
我嫁给你父亲,原本就是联姻。
但是最开始,我也是抱了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嫁过来的。
可你不知道,你父亲对我多有苛责。
你最是知道他那人严厉的脾气的,我嫁给他就没一天看到过他的好脸色!怀你……更是让我吃了大苦头。
箫琴竟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那么长的针打进我的身体里,一次不成功,就继续吃药打针,再不成功,再吃药打针。
身体激素混乱,我整个人也变得很丑陋很暴躁。
为了不让你父亲的竞争对手知道这事,甚至还要我躲去意大利。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你,又怕有人在国内动你的心思,索性就叫我暂时别回去。
箫琴如今终于可以把那些话肆无忌惮地放道明面上来说,她的怨恨、她的委屈、她的痛苦。
婚也是离了,那些从前不敢提的话现在也不怕说,钱再多,我也是一个人躲在意大利。
只有你赵叔叔疼惜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照顾我。
是,我是对不起你父亲,可他也从没对得起我过。
箫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重新去看沈颐洲。
那么多年,她自知对沈颐洲或许有愧。
可今天把话说出来,告知他,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受委屈。
可晃动的光影里,她却没能看到沈颐洲脸上流露出任何可以称之为怜爱或是愧疚的神色。
仍是那种不在乎、不相信、不以为意的笑。
仿佛把她的话当笑话。
箫琴火气蹭地也上来。
声音拔高:我不欠你什么,更不欠你们沈家什么!沈颐洲应和着点头:我从没说你欠我什么。
那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么对你母亲的吗?沈颐洲闭上双眼,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
赵轻禾吓得浑身发冷,手指颤抖着摸上沈颐洲的衣袖。
沈颐洲却避开了她。
再睁开眼时,他脸上的笑意已寻不见任何的踪影,只无声地看着箫琴。
第一次,他这样长久地、安静地直视自己的母亲。
想起她从前在他面前委曲求全,想起她从前在他面前多有落泪。
更想起很小的时候,她在巴黎的家中教年仅五岁的他弹钢琴。
他弹得不好,她也耐心不够。
以为她是天性使然,直到后来迎来赵轻禾。
才知道,妈妈不是不会爱人。
妈妈只是不爱他。
她可以花一整天的时间陪赵轻禾学步,也可以坐在钢琴边耐心地教她识谱。
而他呢,从此以后闭口不谈。
学会闭眼,学会闭嘴。
看到当做看不到,听见当做听不见。
耳目闭塞,好过痛彻心扉。
不然,要怎么这样摇摇晃晃、浑浑噩噩地长大。
沈颐洲站起了身子。
低矮的烛光于是只照得到他摁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箫琴抬头看过去,昏暗的包厢里,他面容完全地隐匿了。
无端的惶然从箫琴的心底溢出,她口齿紧咬,听见沈颐洲轻描淡写道:其实你现在坦白,我也不会怪你。
箫琴声音干涩: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说你没对不起沈家,没对不起我。
我的确没有,要错也是你父亲有错在先!沈颐洲寂了一刻,松开了扶在桌面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似是妥协,似是放弃,似是不愿再和她起更多的争执。
可箫琴有一种错觉,此刻若真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那便是她输了。
因她没能真的说服他,因他到最后也没真的相信她的委屈。
这想法叫她今晚的解释变得一文不值、不清不白。
声音于是在瞬间再次提高,箫琴说道:我原本是想给你父亲留最后一份颜面的。
沈颐洲驻足。
你父亲性/无能,你知道吗?昏暗中,箫琴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
为了证明她当年真的是无可奈何,如今她也敢把这件事翻到台面上。
只要能证明她委屈、只要能证明她无奈。
哪里还管沈恪的脸面、哪里还管得上沈颐洲呢。
极长的一段死寂,像无形的刀悬在每个人的头上。
箫琴后背浸出一身冷汗,才发觉自己冲动了。
她刚准备说些什么缓和一些氛围,却听到了沈颐洲松快的一呵笑:原来是这样啊。
箫琴猛地定在原地。
因他语气中分明没有丝毫的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出轨是情有可原、是迫不得已吗?沈颐洲忽的走近箫琴的身边,晃动的光影在瞬间将他的眼眸照亮,他言语冰冷,笑容在下一秒化作狠厉:可我怎么听说,你当年结婚前,就已认识赵奉!箫琴在瞬间毛骨悚然,面色褪成冰冷的霜雪。
……你怎么,你怎么……沈颐洲无声地盯着箫琴的表情,也从她的惨白中读出所有的答案。
而后,退了两步,重新退回了黑暗里。
冷声道:你从前一直自欺欺人,以为别人也不知道。
所以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觉得沈家对不起你,觉得沈恪对你不好,便也顺理成章地不用对我好。
箫琴,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你都不敢坦白你的内心。
不敢说出来你从最开始就三心二意,不敢说出来从一开始,你才是那个背叛者。
你对沈家有愧,你对我沈颐洲有愧!赵轻禾从未看过沈颐洲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么多年,他把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即使箫琴再怎么冷落他,他都不会多说什么。
明晃晃的利用、忽视、不在意,他统统当做没看见。
为何今天,明明只要装装样子就能继续粉饰太平、再做家人的。
为何今天?箫琴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将杯子砸去了沈颐洲的身上。
哭腔中带着尖叫:你早就知道,就一直烂在肚子里啊!为什么偏偏要今天说出来,为什么偏偏要今天叫我坦白!你不是最会粉饰太平了吗!?碎掉的玻璃滑过沈颐洲的外套,他把外套脱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昏暗的包厢里,听见他低低的笑。
像一地破碎的月光。
沈颐洲没再说话,径直走出了包厢。
脚步几分虚浮,走进四面镜子的电梯里。
抬头,看见自己一双漆黑的眼。
也像是那天晚上,看见她的那双眼。
漆黑如雾,他看不见她的任何。
明明知道,笑笑就过去的事。
分开也早已如家常便饭,不甚稀奇。
反正他早已知道真相,何必较真地再翻出来、非要问个清楚。
最后闹到鸡犬不宁、翻天覆地,就连自己也要血淋淋。
难看至极,他最是厌恶。
这么久,他没再去找梁风。
他把这种不联系默认为分手,所以在知道她搬走之后也没有任何的言语。
直到今天,看见她送回来的手表。
亲眼看见她的回应也是分开。
他不明不白,她便也不闻不问。
粉饰太平,她如今也学去了十成。
他应该高兴的,他应该满意的。
他从前最喜欢的不拖泥带水、不胡搅蛮缠。
何必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弄不好,又是满地狼籍。
这么多年,他浑浑噩噩、闭目塞听,自有一套他最舒适最熟稔的生存体系。
可在看见那支手表的那一刻,沈颐洲却想,如果这次他就想要一个坦荡荡的坦白呢?——哪怕满地狼籍、血淋淋。
作者有话说:六千三,双更。
特别对不起大家,今天回家赶路误了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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