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nell话里有意无意的指摘, 叫梁风在顷刻紧张。
可转瞬又觉得不可能。
他什么都不知道,话也不会是故意而为之。
只是沈颐洲会不高兴,梁风确定这件事。
可当她转头重新看向沈颐洲准备和他再多解释两句时, 却看见他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他最最擅长最最漫不经心的笑。
身子退回驾驶,左手抽出了一支烟。
咔哒打火机跳出一簇火焰,而后从他唇边升起淡淡的烟。
轻笑:梁风, 你要走, 我什么时候拦过你。
梁风握住门把的左手在一瞬间用力握紧,她知道某些存封的、过往的情绪在这一刻重新鲜活,可她也知道,不是时候。
不能是现在,不能是在这里。
于是, 她声音也平缓。
谢谢你。
而后, 推门下车。
Connell给她戴上头盔。
抱紧我。
梁风紧紧地贴在Connell的后背,点了点头。
好。
而后,潮湿的风在耳边呼啸。
梁风无声地闭上了双眼,察觉眼眶里有湿润的东西在蔓延,却在下一秒听见Connell大声朝她说道:看你右边, 伦敦的太阳要落下去了!梁风应声睁眼, 看见巨大的、橙红的太阳在地平线缓缓落下, 密密麻麻的车辆变成前往太阳朝/拜的圣/徒, 而他们是不受束缚的鸟,在一望无垠的道路上飞驰。
眼泪早就被风干,梁风看着那轮太阳缓缓地落下。
而后,伦敦变成不夜城。
多亏Connell借来的摩托车, 梁风在一小时内拿回披风重新赶回了秀场。
她脸上妆容花掉不少, 最后的时候, 自己在后场重新描补了上去。
而后上台,完美地走完整场秀。
赵轻禾的毕业展大成功,那天晚上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模特把衣服换下来,梁风帮着一件件收拾好装进箱子里。
散场的时候,没再看见沈颐洲。
梁风没问,赵轻禾主动和她说她哥哥中场出去后就没回来。
不知道和哪个女的混去了。
赵轻禾一想起沈颐洲人都来伦敦了,都坐在秀场了,最后居然还不看自己的秀,心里就有些无名的火,你说这男人是不是满脑子只有女人没有妹妹?梁风推着箱子站在路边,不知如何回赵轻禾的话。
可赵轻禾只是要发泄,梁风回不回她她都要说:他只对他喜欢的女人上心,上次能为人家办秀,为人家抛头露面,这次换到我他就拍拍屁股走人,真是气死我了!梁风不想叫她今晚心情全毁,细声说:但他听说你披风丢在家里,不是第一时间就说要去帮你拿吗?他心里有你的。
赵轻禾眉毛皱着低哼了两声,又问:那你说他后来怎么直接就不回来了呢?堵车吧,梁风抚抚她后背,那个时间段的确特别难开,要不是Connell骑摩托来带我,我也不一定赶得回来。
梁风的话不无道理,赵轻禾原本也只是泄愤骂几句,一想到沈颐洲的确在知道自己要叫梁风回去一趟时便主动提出来开车带她,算不上是对她这个妹妹毫不上心。
赵轻禾脑子里梳理许久,最后幽幽骂道:男人都不可靠。
梁风笑:没错。
两人又在路边等了一会,出租车才来将两人接走。
到赵轻禾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赵轻禾累得走不动道,直接扑倒在了沙发上。
梁风帮她把装衣服的箱子推到客厅,然后发现自己收到了几条脸书的私信。
梁风用脸书很多,因为平时接一些短期的活常要在脸书广场发布或者搜索,她于是一一点开,竟是问她接不接平面拍摄的活。
她眉头微蹙,正疑惑怎么平面拍摄也找上她,手指往下一翻,才看见竟是Connell之前给她拍的定妆照。
Connell在照片里加了她的tag,随后发布到了学校的广场里。
怪不得这些人能找到她的私信。
梁风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思索了片刻,回了条消息问价格,然后便先收了手机。
去床上睡吧。
她走到几乎快要睡着的赵轻禾身边摇摇她。
赵轻禾迷迷糊糊半睁开眼,以为梁风要走,一把抓住她手腕:别啊,别走,明天再搬走不行吗?梁风笑,知道她迷糊了。
凑近她:我没走,我是叫你去上床睡。
赵轻禾这才放心,喔了一声。
而后行尸走肉般的从沙发上爬起来,眯着眼往卧室去了。
梁风最后检查了一下家里门窗都关了,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没有任何的精力洗澡,只快速地卸了妆,便整个人如同赵轻禾一般沉沉地倒入了床上。
-从六月中开始,梁风也不再有课程。
帮赵轻禾忙完毕业展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开始全天打工。
7-11的工作辞了去,因为她白天找到了一份在精品西装店做接待员的工作,下午五点下班,就去做兼职模特。
时间有早有迟,早的时候可以在十二点前回去,晚的时候就说不准了。
赵轻禾的毕业展结束后,她在学校忙收尾工作,七月初顺利拿到了毕业证。
梁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店里帮客人量维度,不过几分钟,赵轻禾就发来了数十条欢呼雀跃的消息。
梁风去洗手间回了她恭喜。
赵轻禾:七月十二晚上来我家,毕业party,不准缺席。
你耽误的工钱我给你补!梁风笑得眼睛弯成一弯月:那我谢谢赵老板了!洗手间传来有人进来的声音,梁风也不再耽误,回了消息:我先上班了,过几天见。
梁风忙得昏天黑地,但仍没忘记给赵轻禾准备礼物。
她在伦敦的vintage shop里淘来了一块极具异域风情的布料,然后花不少钱买来了一大把无瑕海水珍珠。
布料裁剪成短抹胸,而后将珍珠一颗一颗绣上去。
除了精细的缝纫技术之外,便是耗时间和熬眼力。
好几次梁风回到家已是凌晨,她撑着精力和眼皮做一点衣服,熬到太阳出来后小睡一会,八点又要准时出现在西装店里。
中午只吃自己在家做好带来的三明治,这样最省钱。
辛苦吗?当然辛苦。
但是她要赚钱,她要读书。
梁风不后悔,她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Party那天下午,梁风没接晚上的活。
下班之后,就换下工作服直奔赵轻禾的家里。
赵轻禾家的大门甚至没锁,梁风轻轻一推,就听见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梁风忍不住笑弯了眼。
男男女女,将整个大厅集满。
酒水、饮料,人人手拿一杯。
音响的旁边有一小团人在跳舞,沙发周围则是聊得火热的众人。
有人认出梁风,喊她名字:Fiona!梁风应声,问她赵轻禾在哪里?在厨房!好,谢谢!梁风便转身朝厨房去,果真看见赵轻禾在厨房和人聊天。
梁风!赵轻禾率先打招呼。
梁风也朝一旁的人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了赵轻禾的身边。
她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上去:恭喜。
赵轻禾哇的一声放下手里的杯子,接过袋子拿出了衣服。
她特地走到厨房的窗户旁边,夕阳微红的光线穿过百叶窗照在那条珍珠抹胸上,显现出一种奇异、迷幻的特质。
赵轻禾抬手拉开了窗帘,柔和的光线再一次重新将那件剪裁简介却不简单的抹胸照拂。
赵轻禾忍不住出声:太好看了!我现在就要去换上!梁风怕她是为了照顾自己面子,连忙拉住她:没必要啦,你身上这件就很好看了。
不行,一定要!赵轻禾情绪高昂,满脸笑意地朝卧室走去。
梁风心头微微松弛,她虽知道赵轻禾绝非以钱财论朋友,可有时候仍为自己送不出朋友贵重的礼物而沮丧。
眼下赵轻禾给了她一百分的回应,也叫她心里不那么纠结。
梁风随后就先找了个角落坐下,她难得晚上没有兼职,身体已是累到极限。
靠到柔软椅背的瞬间,眼皮也沉沉地落下。
毫无压力的短暂小憩,醒来时是Connell把她推醒。
屋子里的冷气打到最低,梁风的身上是Connell的外套。
他和梁风一起窝在这小沙发上,看见众人都齐聚到了客厅。
赵轻禾站在客厅中央,穿着那件珍珠抹胸,整个人洋溢着愉快、轻盈的气息。
你做的?Connell问。
梁风点头:对呀,好看吗?Connell故意严肃:还行。
梁风伸手给他头上一记暴栗。
众人渐渐都安静了下来,梁风也稳妥地把Connell的外套穿好,随意靠在他的肩头看着客厅中央的赵轻禾。
赵轻禾声音洪亮地开始了自己的毕业感言,她拿着红酒杯,脸颊上有柔软的绯红。
梁风不自觉望着她笑。
真好,她想。
赵轻禾拿着酒杯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终于似是要结尾。
梁风便准备趁这个时间去趟洗手间,刚要起身的一瞬,听见赵轻禾忽然响亮地喊了她的名字:梁风!梁风倏地怔在原地,众人纷纷投来了目光。
赵轻禾朝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随后响声说道:最后我一定要谢谢我的女神梁风,要不是她,我的毕业展不可能会成功。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那个穿着旗袍最好看的模特叫Fiona!客厅里,大家自发地为梁风鼓起了掌,就连Connell都拍了拍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道:Well done!梁风经受不了这种高浓度的赞美和注视,只觉得心口有温热而潮湿的气息在涌动。
她眼眶微微湿润,开口:轻禾,恭喜你。
能帮到你也是我的荣幸。
赵轻禾朝她挑眉又笑了笑,然后再次开口:不过今天不只是我的毕业party,今天还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她说完,目光完全地注视在梁风的身上:梁风,祝你生日快乐!一刻的愣怔,随后客厅里欢呼与鼓掌声便响起,梁风彻底地愣在了沙发上。
而后,看见赵轻禾的身后,有人推来了一个巨大的蛋糕。
黑色的短衫,挺拔的身姿。
刻意打扮过的模样这盖不住他难掩的痞气。
他说他会去伦敦看她。
他就一定会去。
严琛将蛋糕推到了梁风的面前,明亮的光线下,他目光从一侧的Connell略过,紧紧地落在了梁风的身上。
巴掌大的脸颊,在Connell深色外套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黑色的头发从两侧柔软的垂下,已比她刚离开燕京时长了许多。
你们是青梅竹马,对不对?赵轻禾问道,严琛给我看过你们从前在一起的照片。
梁风嘴唇无法控制地紧紧抿起,几乎在瞬间,她就能猜到严琛是如何自己擅自联系到赵轻禾,然后说要给自己这个惊喜的。
赵轻禾不会拒绝他,更何况他还有他们之前的照片。
严琛哪里会有底线呢,就连他们的照片他其实也没有烧干净。
可梁风不会在这里发怒,这是赵轻禾的毕业party。
于是,她唇角艰难地咧开了笑。
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是青梅竹马。
而后,看见严琛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松开蛋糕车的扶手,朝梁风走了过来。
弯身,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梁风不知如何动弹,浑身冷成无法挪动的冰。
Connell觉得气氛微妙,抬眼去看严琛。
却只看见严琛近乎挑衅的笑。
梁风在他的怀里无声挣脱,严琛却丝毫不为所动。
空气似乎开始凝结,众人的交谈声也就变得很远很远了。
梁风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像被冰冷的湖水强制淹没了头顶。
只视线仍被允许保留。
于是,看见客厅那扇关上的大门,不知在何时被人重新推了开来。
有人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昏暗的天色里,他半张脸隐在晦涩的光线中,只一双黑而亮的眸安静地看向屋内的好戏。
赵轻禾最先走过去。
哥,你来啦。
沈颐洲不缓不急地把烟拿下,掸了掸。
目光从Connell的身上流转到严琛的身上,最后,无声地落在了梁风的身上。
她穿着男人的外套,坐在Connell的身边。
此刻,正被严琛抱在怀里。
沈颐洲眉尾轻轻扬起,声音几分懒散:有人过生日?赵轻禾点点头:是梁风啦,你来的时间刚刚好!沈颐洲笑了笑,目光无声地看着那张近乎纸张般苍白的脸。
原来是我们梁小姐过生日啊。
他语气里近乎宠溺的我们,叫梁风在一瞬陷入潮湿、温和的漩涡。
看着他缓步走过来,严琛也僵了身子。
沈颐洲甚至不用开口,严琛已在无声中退让了开。
安静的大厅里,梁风看见沈颐洲站在她的面前。
一双朗月般明亮的眸子,轻垂向她。
而后俯身,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偏头。
最最礼节性的一个贴面吻。
似是在为他的迟到而道歉,也似是为了祝她生日快乐。
不过分、不逾矩。
点到为止,随即起身。
耳边,他呼吸变得遥远。
淡淡的佛手柑也早没了气息。
寒暄的众人,如潮水般重新回来的声响。
抬眼,看见他无意中瞥来的、漫不经心的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梁风却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身体的感官在一瞬间麻木,只留下那侧潮湿而柔软的耳垂,——熊熊燃烧。
作者有话说:沈老板be like:修罗场,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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