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1 章

2025-04-03 04:24:54

五十一/神父说:要吻便吻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没有人看见, 一切就没有发生。

于是,他的吻不被承认,柔软的吮吸不被承认。

她的失控不被承认, 她张开的唇齿不被承认。

身体弯成柔软的月,被他的臂膀用力打捞。

看不见彼此的双眼,便不怕知道他眼里是否是嘲讽。

一叶障目, 遮天蔽日。

鼻息间是铺天盖地的佛手柑与沉香木, 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没有人能够逃脱其间。

身子早就化成一地春水。

湿漉漉、湿漉漉。

未开空调的洗手间里,温度很快逐节攀升。

于是潮热更热,喘/息更盛。

肩带不知道在何时再次落下,他手掌由上而下。

梁风嘤咛出声。

坠落的片刻, 也猛地惊醒。

伸手, 将他用力地推开。

心跳在瞬间剧烈地跳动起来,安静的洗手间里,连鼓膜都在震动。

后背浸出发凉的汗,直直地倚靠在冰冷的墙面。

勉强才能站住身子,口鼻间仍是他的气息。

潮热逐渐散去的一刻, 也感到胸腔里巨大的空隙。

任由无尽的冷风穿梭其间。

可也不过须臾, 梁风重新扶上肩带。

抬手, 打开门。

刺眼的光线在一瞬进入, 她连头都没有回。

径直离开了洗手间。

-梁风要走,Connell也不多留。

赵轻禾喝得迷迷糊糊,连东南西北都已分不清。

满嘴还在嘟囔着:我哥怎么可能会输。

Party已入尾声,梁风把赵轻禾送回卧室, 就和Connell一起出了门。

走出门口, 才察觉一阵潮湿的冷意, 原来是夜半的时候,伦敦已下过一场小雨。

石砌的路面此刻变成湿漉漉的黑,倒映着路边黄澄澄的灯,氲成一片柔软的光亮。

冷风充足地吹过来,终于叫梁风从那段潮热、迷幻的情/欲里彻底地脱离。

Connell问她冷不冷,梁风摇摇头:吹点冷风,清醒点。

Connell笑笑:走回去?梁风点点头:好。

凌晨的伦敦,他们沿着有灯的小路无声往前走。

声音安静下来,思绪才开始慢慢回笼。

梁风双臂抱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

步伐缓慢,似在梦中行走。

偶有深浅的小水洼,潮湿了她裸露在外的脚背。

一直走到市中心的中央火车站,Connell终于开口:梁风,其实我想过睡你。

安静的深夜里,梁风目瞪口呆地看向忽然出声的Connell。

半晌,眉头蹙起,骂他:你疯掉了?Connell随即笑出了声。

我没骗你,我是想过要睡你,但是现在绝对不会。

他话里的莫名其妙,梁风眉头依旧皱起,几分无语地笑出了声。

你以前喝多了也没说过这么离谱的话。

Connell无所谓地耸耸肩:虽然你没和我说过,但是我可以确信你脸书每天都会收到不少骚扰短信吧。

梁风偏头望着他,没出声否认。

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所以我也没必要和你撒谎。

Connell说着摸出了一包烟,拿过去,要不要?梁风犹疑了一下,还是抽出了一支。

Connell也抽了一支,低头点上了火,然后将打火机递给了梁风。

但是我现在绝对不会去招惹你。

他话里有更深的意思,一双黑亮的眼睛穿过潮湿的夜看向她。

梁风不自觉屏住呼吸,问他:什么意思?Connell两指把烟拿下,直接问她:你刚刚和Vivi哥哥在洗手间做了?梁风立马否认:没有。

摸了?……没有。

亲了?……你问这些干什么?那就是亲了。

Connell盖棺定论。

消失的潮热似在她被揭穿的瞬间重新包裹住她的身体,梁风低头去点烟,企图叫自己的心跳别再这样轻易地被挑起。

你们之前是恋人?梁风深吸了一口烟,随后用手将被风吹起的头发摁住。

试图让自己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而缓:我不知道算不算。

亲过没、上过床没、一起吃饭睡过觉没?Connell讲话才没什么中国人的害羞,他把所有的事情当作是可以摊开来讨论的,便不会接受梁风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

……有过。

梁风妥协。

那不就是恋人?Connell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梁风,我甚至没问是不是男女朋友,只问是不是恋人,梁风,你连这点都不敢肯定吗?梁风沉默地看着Connell,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她和沈颐洲是恋人吗?他们……算得上是恋人吗?那么那么美好的词,她甚至不敢用在他们的身上。

Connell见梁风又是一阵失神的模样,语气几分冷酷:所以我说,了解你之后,我绝不会再想睡你。

梁风脚步停下,抿唇看着他。

你这个人,思想太重。

他说,今天找来的那个男人,说是你青梅竹马的,你讨厌他就推开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还跟他拥抱?沈颐洲也是,你以为我和Vivi一样粗神经?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了,可他就是不说,宁愿看你穿着我的外套跟我走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和你一模一样!梁风脸上苍白,又听Connell继续说道:你明明每次看到沈颐洲就像丢了魂一样,别人说话你也听不到,满脑子全是那个男人,结果呢,你和他一样,硬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累不累?Connel问她,累不累?我要是你,我早就累到跳进泰晤士河里了。

……不是的。

梁风轻声反驳,可除了这句话,她竟再说不出任何其他的。

他明明说的都对。

眼眶在一瞬发胀,梁风别过脸去。

Connell盯住她:梁风,你活得太累太自卑了。

眼里进风,梁风望着远处朦胧的灯。

Con,我没有办法。

她声音轻得像这晚伦敦重新飘起的雨丝,细密绵凉地打在她微湿的眼帘上。

纤细的手指颤抖,已捏不住柔软的烟身。

梁风长久地看着那盏路灯下细密的雨帘,鼻间是潮湿而空旷的气息。

而后,她轻轻转过身子,朝Connell说道:我最开始接近他,不过是为了利用他。

……在梁风的心里,她的沈颐洲的故事应该有那支洁白的小苍兰、晨早的一个痴缠的吻、除夕夜的节点、那碗她亲手下的意大利面和梅雨季节的轻井泽。

可说与别人听的时候,只有她与严琛的阴谋,她的步步为营,她的满口谎言和他的无情抽身。

雨帘越来越密。

穿过她湿漉漉的头发流下光滑的肩头。

她却是第一次这样冷静、冷漠地讲述完这个她从未和别人完整讲述过的故事,梁风忽然在这一瞬间理解那些在神父前坦诚罪过的人,就像她此刻的自己。

她是为了真正的赎罪吗?不是。

她只是为自己求一个心理安慰。

祈求神父理解她、宽恕她的隐瞒,好叫她还能依照现在的生活勉强活下去。

祈求Connell理解她的罪有应得、懦弱自卑、不敢再爱。

却没想到Connell只问她:你还爱不爱他?……我骗了他——你还爱不爱他?……Con——我是问你,Connell直视她双眼问道,你还爱不爱沈颐洲,你想不想亲吻他想不想和他上床?我只问你这个。

他说。

衣衫传来彻骨的冷,雨帘将她的双眼遮蔽,梁风沉默地愣在原地。

她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像是被人剥尽衣衫赤/裸/裸。

她有资格对沈颐洲说爱吗?她有资格再次站到沈颐洲的身边吗?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梁珍嫁到常满德的家里。

寄人篱下,看人眼色。

深谙自己永远做不了主的道理,也在梁珍被打的那天更加知道自己不可多求、不能多求。

因为她不配、因为她不值得。

后来跟着严琛去到燕京,又被他千方百计地想要送出去。

自问过自己是否这辈子就是这么低贱,要不然他为什么不珍惜。

要不是从小到大还有梁珍爱她,她或许连推开严琛的勇气都没有。

可沈颐洲呢?梁风眼眶微微发胀,在她心里天上月一样的人。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梁风声线破碎,潮湿的碎发贴在她苍白的脸颊,我……你别给我说配不配的话!Connell一把把烟掐灭扔进附近的垃圾桶,一双剔亮的眸子看着梁风,冷声道,梁风,我讨厌你那个长得令人发困的故事。

讨厌所有裹着道德外衣的不得不,更讨厌你自以为是的配不上。

喜欢谁就去追谁,想和谁睡觉就去和谁睡觉。

你这辈子这么短,这么瞻前顾后那不如不过。

总想着把所有事情都兜住,你累不累。

这里是伦敦,不是燕京。

你明明已经离开那里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还是这样无可救药地陷在过去!从未见过Connell这般似是发火的模样,他像是醉了,又像是异常的清醒。

长久的停顿,他似是自言自语:如果Sarah还活着,我绝不会和她提分手。

犯法、犯罪、没有道德,我认了,我不怕。

漆黑的夜幕下,Connell望着梁风,像是望着过去的那个自己。

梁风喃喃开口:Sarah是……我妹妹。

长久的愕然,只有细密的雨声填补。

而后,Connell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看向她:我宁愿快乐到极致就死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温吞地痛苦一辈子。

梁风,你已比我幸运太多。

Connell抬手将脸颊上的雨水擦尽,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一双擦得水亮的双眼看着梁风。

我只说这么多,梁风。

-梁风觉得,她在伦敦的生活对她而言已是新生活,直到那天晚上Connell的话。

她自己并没有真的走出来。

沈颐洲出现的那一瞬,她其实就回到了燕京,回到了那团乱糟糟的过去。

有什么区别。

她依旧无法正常地面对他,甚至连简单的笑一笑都做不到。

不是已经离开燕京了吗?不是好好说过再见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将这种痛苦和自卑在伦敦继续延续下去。

明明他早已经把那段过去忘记,如此娴熟地重新又与她调/情。

以为在他身边也能学到他三分的洒脱和漫不经心,如今看来,根本就是玲珑易碎,不堪一击。

又或者,是不爱的人本就无心。

这想法叫梁风想笑又无由悲哀。

那天之后,Connell再未提起过他的妹妹,他一如既往的阳光开朗,每天背着摄像机往外跑。

梁风也不问,照旧每天六点起床,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去位于罗马街的西装店上班。

六月末,西装店新进了一大批新料子。

早晨达到店里后,梁风先在工作间换好统一的半裙制服,然后就去简单清理大门和橱窗的玻璃。

早晨店里没什么人,梁风和另一个小姑娘Sia看店。

Sia主要负责接待客人,梁风则坐在里间收拾新来的布料,并做必要的裁剪、分割和收纳。

一整个晨早,店里都没有人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梁风从里间听到有门口铃铛的响声。

随后响起Sia热情的声音。

梁风虽不用出去接待,但也留意听着外面的声响,如果客人要量体裁衣,那她便要出去。

明亮的阳光洒在梁风缓慢裁剪的手臂上,她沿着画好的线仔细前行。

而后,听见一个过分熟悉的嗓音。

纯正低沉的伦敦音在他的唇齿中流转,每个音节都变成蛊惑人心的调子。

梁风坐在里间身体僵硬,落下的剪刀久久都未合起。

直到Sia重新里间,看见梁风望着她。

那个客人……梁风轻声开口。

Sia弯眼一笑:走了,就在店里看了一圈,没说要买衣服。

这样。

梁风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

安静几秒,她重新收回视线,缓慢地沿着布料上的划线继续裁剪。

下午时,她跟着Sia待在前厅整理衣物。

期间零散又来过几个客人,梁风帮着其中一位量了身形,而后就再没客人了。

五点整,Sia先下了班。

梁风把前厅的贵重展示物逐一收纳进里间,东西还没收好,就听见外面传来淅沥沥的雨声。

梁风偏头去看,果然又开始下雨。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先把雨伞装进了包里,防止忘记。

今晚没有拍摄的活,所以她收拾东西时并不着急。

把贵重的展示西装全都送进里间整理好之后,梁风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锁了里间的门。

门店外,雨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哗哗的雨滴击打在灰色的门沿上,飞溅出四散的水珠。

梁风推开门,立马感受到一股冷劲的风将她裹挟,鼻间深深吸进一口清冷而潮湿的水汽,有种醍醐灌顶的错觉。

大门锁上,她一边转身一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包。

却在目光扫去街道的瞬间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站在店前的门檐下。

而后,几不可察地将要去拿伞的手调转方向,只微微调整了一下包的位置。

然后抬脚,跨入这浓重雨幕。

劈头的倾盆大雨,梁风却好似一点也感觉不到。

直到那辆汽车停在她的身边,鸣笛。

她才驻足,转过身子。

朦胧的雨帘后,他轻挑而来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她的身上。

开口,声线伴随着潮湿的水汽往下沉:没带伞,送你一程?淅沥的雨声更盛,梁风安静地注视着他。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她的心里慢慢升起,想起那天晚上,Connell说起的Sarah。

衣襟更加湿透,白色的短衫浸出黑色的文胸印记。

像逐渐昭彰的欲/望。

神父说:这里是伦敦,不是燕京了。

神父说:要吻便吻,要上/床便上/床。

手指触及光滑潮湿的门把手,梁风弯下腰。

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说:问: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感谢在2022-08-20 17:29:01~2022-08-21 16: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1079298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婷宝° 14瓶;Aurora 6瓶;韶婼、XY-L 5瓶;Yenue_(: 4瓶;此致、他姓陈呀 3瓶;可爱、Yee、七岁才学会微积分 2瓶;今天听trap了吗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