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5 章

2025-04-03 04:24:54

五十五/她爱你啊沈颐洲在想, 他已有多久没有翻看她的脸书了,她是不是快要放寒假了,Connell呢, 他们在一起了吗?她还在做模特兼职吗?伦敦的家里她有住进去吗?最近有生活得不那么辛苦吗?良久,良久。

他还是把那条领带放下了。

你还有事吗?他淡声问赵轻禾。

赵轻禾瞠目结舌:……哥,这西装是梁风——梁风做的, 我已经知道了。

他明明已经知道……可赵轻禾在他的声音里竟寻不出一分温情。

唇齿几分错愕地张着, 可片刻情绪微微回落。

或许他也需要时间消化。

赵轻禾嘴唇随即轻轻抿上,轻声道:哥,那我今天先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门很轻地合上。

咔哒一声,像某个看不见的开关被轻轻地打开了。

明亮的灯光下, 沈颐洲觉得一种难耐的、湿热的潮涌淙淙地将自己包围了。

他试图保持冷静, 可无法、也不能忽视那种潮涌的情绪。

目光无声地移去沙发上的那件西装,脚步不受自己的控制,走过去。

蹲下。

微凉而柔软的布料,像是他曾经握住的她的手指。

被拆开了一条缝的内衬里,是她绣的颐风。

指腹不自觉在那个风字上摩挲, 来来回回。

大脑里混杂而来的信息太多太多, 此刻竟变成彻底的空白。

声声回响着的, 只有赵轻禾离开前说的那句:这是梁风做给你的。

一针一线, 是你的梁风做给你的啊。

握住西装的手指愈来愈紧,沈颐洲倏地起身,走出了卧室。

-阿姨说,这件西装是去年夏天他从轻井泽回来时放在包里的。

她以为是他在日本买的, 于是也和其他的衣服一样洗净放到了衣帽间里。

是在那时候放进他的包里的吗?怪不得他根本没有在意。

阿姨有些紧张地看着西装内衬上裂开的缝, 焦虑道:这西装我上次送去例行干洗的时候还没有坏的, 怎么现在——她是不是还寄过一封信?沈颐洲忽然问道。

阿姨一愣:她,她是谁?可下一秒,就立马想起来。

是!是!梁小姐去年冬天的时候寄过一封信来。

那时我拿给先生看过,先生您拆开看了一眼就叫我丢了。

沈颐洲目光移上去:你丢了?阿姨立马露出一个喜悦的笑:没有没有,我都收到先生您的信件夹里了。

见沈颐洲不置可否,阿姨立马转身快步走去了储藏间,没多会,手上拿来了一个拆封过的信件。

薄薄的几张纸,是沈颐洲之前拒绝过的工作室转让合同和租赁合同。

最后面附着的,是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拒绝过她一次,谁知道她还是执拗地把这些东西又寄了过来。

背面甚至还附上了一张银行卡。

那时他正在气头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还是工作室的破事,于是便让阿姨直接丢了。

可眼下,沈颐洲缓慢地、仔细地将那叠纸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

看见合同的最末尾,有人用铅笔工整地写了一行小字:所有的钱都在这张卡里了。

沈颐洲,谢谢你,再见。

最后,就是六位数密码。

他没看到这句话。

左手将单薄的纸张捏出深深的褶皱,沈颐洲拿出手机,点开了银行的软件。

耳边静得像是某个他们和衣而睡的凌晨,心跳在长久的窒息中失去了跳动,而后,察觉到天旋地转。

八百零三万。

账户上,有整整八百零三万。

她要把欠他的所有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他真的给过她这么多吗?他那时甚至没给她买过任何的房子。

所以她是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都没有给自己做打算吗?就宁愿这样辛苦地留在伦敦只为了要还上他给的八百万吗?长久的安静,随后胸腔溢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笑。

可很快,也陷入无尽的沉默。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鲜活的心跳声,觉得似有坚硬的冰凌在缓慢地融化。

他抗拒、可也渴望。

像是强烈地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她如此行径的理由,一个他此刻应当感受到的情绪。

陌生而强烈的感受,这么多年重新袭上了他麻木已久的身躯。

坚硬的盔甲在瓦解,露出脆弱又血淋淋的皮肉。

于是,感受到那些清晰的痛。

箫琴的无视与冷漠,沈恪的严厉与疏远,和梁风不再回头的离开。

心脏紧紧地皱缩在一起,这么多年的痛在一瞬间迸发。

沈颐洲双手抚脸,眼眸紧紧阖上。

可剧烈的疼痛过后,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光芒慢慢地将他围拢、包围。

——这个节点我收下了。

——刚做好的羊肉饭,你还有胃口吗?——不过…是我觉得舍不得,舍不得我们之间单薄得如同一根蚕丝般的情意被我这样…太快地用完罢了。

滚烫的、强烈的阳光重新照在沈颐洲的身上,叫他忍不住发颤。

双眼重新睁开,看见那件烟灰色的西装。

心中有很轻很轻的声音在清晰地说话。

沈颐洲,她爱你啊。

-赵轻禾半夜收到一条沈颐洲的消息:别说不该说的话。

赵轻禾头皮发麻,随即回过去消息:你妹知道分寸呢。

片刻,沈颐洲的消息又回来:明天晚上叫司机去接你。

赵轻禾眼珠一转:请我吃饭?沈颐洲:你以为呢?赵轻禾嘴巴咧到后耳根。

沈颐洲叫她来家里吃饭,多么稀奇的事。

赵轻禾想,大概还是和梁风的西装有关。

她晚上到家之后,在贺忱那里补完了沈颐洲和梁风所有的故事,但中间缺了一环,贺忱说这一环,她只能自己去问沈颐洲。

第二天,沈颐洲的车如约来到赵轻禾家楼下,司机将她接到家的时候,阿姨还在厨房忙碌。

家里暖烘烘的,赵轻禾脱了大衣往餐厅去,却没在里面见到人。

阿姨目光示意外面,赵轻禾才看见沈颐洲一人站在庭院里。

她蹑手蹑脚走出去,闻见他身周淡淡的烟味。

来了。

沈颐洲侧目看一眼,把烟掐了扔进了垃圾桶。

赵轻禾关注他脸上神色,一切平和,似没有任何问题。

憋不住,小声试探:……你,和梁风联系了没?沈颐洲目光投过来,赵轻禾只觉毛骨悚然。

可他却没像昨天似的那样讥讽,只冷笑一下:我看你比我还急。

赵轻禾见他言语里缓和太多,立马顺杆子往上爬:我同意梁风做我嫂子!沈颐洲瞥她一眼,安静几秒。

竟问:她就那么好?他话里隐约的探究意味,赵轻禾故意慢悠悠地回:梁风好不好,还要我来告诉你?沈颐洲盯着她,皮笑肉不笑。

赵轻禾立马正色,轻咳一声。

长得那么漂亮,但是在伦敦从不招惹乱七八糟的男人。

明明找个男朋友就可以不那么辛苦,但还是一下课就去打工。

帮助朋友的时候从来不求回报,即使自己还要攒钱付学费,但还是会花钱给朋友买很好的礼物。

赵轻禾话毕,就望着沈颐洲等待他的夸赞。

却没想到他眉眼压下,几分沉冷地问她:她花钱给你买礼物?赵轻禾:……就,我上次过生日穿的那件抹胸啊……赵轻禾,你怎么收的下的?赵轻禾:……而后,胸中愤怒转化成斗志,她一字一顿道:我现在终于确定一件事。

沈颐洲瞥来目光。

赵轻禾笑嘻嘻:那天你在伦敦家里,绝对强吻梁风了!她一副吃定沈颐洲的模样盯着他,以为这次能翻身压住沈颐洲的气焰。

却没想到沈颐洲也毫不避讳地回看她,而后嘴角扬起弧度,一字一句冷笑道:是啊,你说得没错。

要不是你出现,生米也能煮成熟饭。

他坏也坏得坦坦荡荡。

……赵轻禾彻底偃旗息鼓。

阿姨随后从里面喊他们两人吃饭,沈颐洲就跟着赵轻禾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饭间,赵轻禾又问沈颐洲他和梁风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事为什么分开。

沈颐洲什么都没说。

又因赵轻禾这几个月根本不在伦敦,所以也问不出梁风最近过得怎么样。

只他自己昨晚重新翻看了她的脸书,才发现她重新开通了一个专门的账号,开始自己穿自己设计的衣服拍照上传了。

因之前做模特积累的一小点名气加上她姣好的容貌,这个账号意外得热度不少。

下面的评论一半是讨论她的衣服,一半是讨论她。

沈颐洲看得厌烦,没翻到最后就关闭了软件。

席间,赵轻禾也提起了梁风的那个账号,她说现在流量更赚钱,这样比梁风实实在在打工来钱快得多。

沈颐洲不置可否,面色略显冷淡。

赵轻禾吃完饭后,司机就送了她回去。

沈颐洲面色如常地回了卧室,洗完澡,坐在二楼的客厅里随手翻了本书来看。

看了几页,觉得写得无聊至极。

打开一侧的电视,听了几分钟又觉得太过聒噪。

莫名的,心头有躁动的火气。

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簌簌的冷风随即扑面而来。

才觉得有种能冷静下来的错觉。

而后,从茶几上捞起手机,烟盒和打火机,抬脚去了楼下。

十二点的庭院里,只角落有一盏温黄的灯。

深绿色的草坪变成无边的大海,而他坐在大海的中央,沉默地看着某个不具名的方向。

指间的烟明明灭灭,落下飘飘摇摇的灰。

他目光看去自己放在一侧的手机,又移开。

过一会,又看过去,再继续移开。

手里的烟没抽几口,自己燃至了烟蒂。

昏暗的天色里,看不清那些簌簌落下的烟灰是否被深深地埋进了草地里。

沈--------------/依一y?华/颐洲想看看时间,他就点亮了手机。

北京时间十二点半。

是伦敦时间下午四点半。

沈颐洲想看看她有没有新发什么动态,他就点开了她的社交软件。

半小时前,刚刚发布了一张她坐在泰晤士河边吃速食汉堡的照片。

一头黑色卷发柔软地散在肩上,洁白干净的脸颊上,是她笑起的红唇。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咖色的呢子大衣,露出细细的脚腕。

照片cr. Connell。

下面有评论在磕梁风和Connell的cp。

手机屏幕倏地黑下去,安静的庭院里,比早些时候更加的冷了。

沈颐洲起身,把烟蒂丢进了垃圾桶。

而后,无声地走回了卧室。

燕京的冬天从来干而冷,夜晚的时候常能听见呼啸的冷风。

没有人陪着说话的时候,孤独和冷风一样,震耳欲聋。

安静的卧室里,沈颐洲已躺了很久很久。

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忽的放起了灿烂的烟火。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他快忘记了那天晚上他们在窗边说了些什么。

心头沉闷得难以呼吸。

沈颐洲掀开被子,下了床。

卧室的窗户被完全打开,冷风灌入。

沈颐洲站在窗口,望着远处被照亮的天空。

良久,他垂手,拿起了身侧的手机。

沉闷的一段等候音,他听见那端传来了梁风的声音:喂,我是梁风。

Connell走来身边,递给她明天去参加活动的时间表。

梁风指指电话,起身走到了安静的试衣间。

房门轻轻地合上,她几乎听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有多久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自从上次他那通不明不白的电话之后,梁风回拨过几次,但是都没有人接听。

知晓他们早就不可能,可还是在他给出那套房子之后感到心脏隐隐作痛。

因他和洛生彻底分开,也是给了洛生一套房子。

痛苦,也接受,并如常地继续生活下去。

却没想到他再次打来了电话。

昏暗的试衣间里,梁风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紧紧握住手机,听见他很轻的笑声,问她:在忙?不忙。

她也轻声答。

我看到你的账号了。

哪个?ins,你自己设计的衣服。

未开空调的试衣间里只有几度,梁风却手心微微发汗: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有在看你的脸书动态,看到你提到这个账号的。

他语气平淡如常,似是根本不觉得这举动有什么问题。

梁风心跳加重,声线几乎漂浮:你…为什么看?因为喜欢,他发出低而缓的笑,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吗?呼吸变成奢侈。

国内几点了?梁风记得伦敦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那国内呢?国内是凌晨三点半。

沈颐洲,很迟了。

电话里却传来很轻的呵笑,似根本不在意:屋子外面在放烟火。

梁风嗓口哽咽,根本不知如何应答。

短暂的一段沉默,她才问:……把你吵醒了吗?沈颐洲望着烟火不再升起的夜空,回道:是啊,睡不着。

要不然你给我讲个故事?梁风安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墙,稳住呼吸。

轻笑道:好啊。

有一个小女孩,她住在一个开满红色野花的山坡。

每年夏天野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用花液染红自己的十个手指。

大拇指与食指撑开,双手合成一个长方形,透过这扇‘窗’,就能在山坡上找到一只彩色的小狐狸。

每年夏天,她都能找到一次小狐狸。

小狐狸就会满足她一个愿望。

直到小女孩长大之后搬离山坡,她就再也没见过小狐狸了。

电话里,传来安静的呼吸声。

梁风不确定沈颐洲是否还在听:沈——她没想过要把那只狐狸抓起来?抓起来……做什么?这样不就一辈子都能许愿了吗?梁风愣怔了片刻,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是了,是那个翻云覆雨皆由我心的沈颐洲了。

笑容淡淡地散去,也察觉到心里无声的酸涩。

多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不参杂任何冷枪冷剑地和他说过话了?梁风轻轻抿了抿嘴唇,她想说再见,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沈颐洲安静了好一会。

忽然说道:我也还给你一个故事。

梁风屏息。

一个很俗套,只有一句话的故事。

沈颐洲关上窗户,重新坐回了床边。

目光轻轻落在沙发上那件烟灰色西装上。

淡声开口:有个老头要死了,他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他唯一的儿子结婚。

他说完这句,就再没开口。

梁风紧紧握住电话,却迟迟等不来下文。

无声的空白,像一把高高悬起的利剑。

他停顿的时间越长,越叫人无法控制地惶然。

不敢却又忍不住地遐想。

心脏似在耳边砰砰炸裂,良久,梁风听见自己近乎破碎的声音,问他:那他儿子,后来……结上婚了吗?电话里,沈颐洲很轻地笑了笑。

不知道,我还在问。

作者有话说:10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