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众人是来帮忙分担忧愁的, 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过来道喜的。
说不羡慕是假的,太子妃,将来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这样的尊贵, 是所有贵女们都不能及的。
众人有的是真替她高兴,有的是羡慕,而像金静萍之流, 便只剩妒忌了。
人往高处走, 可有些人越走越高, 自己只能看着。
金静萍不甘心地站在人堆最后头,与李桃扇嘀嘀咕咕。
然而徐氏又岂会放过了她, 隔着众人笑吟吟看了金静萍一眼,便道:之前陛下下旨,不许弟妹与官眷往来。
今日弟妹来我这与这些官眷说了好些话, 这是抗旨不成?金静萍的脸色顿时一白。
她光想着过来看热闹, 忘了这边还有许多贵人的事了。
李桃扇赶紧在旁边替娘亲遮掩道:娘亲没与各位官眷说话,方才的话全都是与伯母您说的。
哦,原来如此。
徐氏神色冷淡道:这么说,我不算是官眷了?旁边有奉承的人就笑:您自然是官眷了。
往后婳婳成了太子妃,您就是无上尊贵的官眷。
金静萍更觉得臊得慌了, 她扯了扯衣角,觉得有些待不下去, 便道:既如此, 我先走了, 先走了。
徐氏冷哼了一声没再理她。
至于李桃扇, 她还有事, 不想走。
可不知哪位贵妇抓住了刚才的话题。
这位桃扇姑娘方才不是说清婳在徐府的庄子里吗?现在倒不这么认为了?我,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
有你这么乱投医的吗?你这是把我们姑娘往火坑里推, 你安的什么心?燕儿这会缓过来了,不哭了,指着李桃扇的脸质问。
众贵妇不好直接说一位小姑娘的不是,但心里却也明白。
这位桃扇姑娘心眼不好,将来可是万万娶不得的。
李桃扇感受到了众人厌恶的眼神。
她心里一阵窝火。
索性跟着金静萍一道走了。
徐氏嘱咐管家不准她们再上门,也就懒得再理她们。
谁曾想,二人竟直接去找了李诚业。
当晚,李诚业回到府里,先跟徐氏说了说婳婳的事,而后就问道:是你让金氏母女二人去找我的?不是啊。
她们找你做什么?徐氏坐在镜子前,将耳畔的珍珠耳铛摘下来,诧异道。
李诚业哼了一声道:她们说,婳婳性子软弱,嫁给太子一定会被欺负的。
所以让我同意,请太子娶桃扇为侧妃。
还说桃扇一定会照顾好婳婳的。
你信了?徐氏腾得一下站起来。
李诚业赶紧把她按回椅子上,笑道:你急什么?我怎么会信那种浑话。
这两个人也是疯了,竟然有胆子求到我这。
现下人在哪?徐氏气得要去找她们。
李诚业摆摆手道:已经进了慎刑司了。
你送去的?徐氏不敢相信。
倒不是心疼那母女二人,而是唯恐对李诚业的官声不利。
李诚业摆摆手道:不是我,是太子。
太子?徐氏不耐烦,推着他道:你一口气说完行不行。
李诚业颔首,咽了一口茶水,眉眼间颇有些欣慰道:太子今儿邀我一道说话,因政务繁忙,索性我们就在马车上聊了一会。
正好赶上那不知眉眼高低的母女拦了我的马车,太子在里头听见了,便毫不犹豫地叫身边人把二人捆了送进慎刑司了,说是在里头呆上一旬再出来。
那可要扒层皮才能出来了。
太子倒是够狠心。
徐氏笑笑,又道:太子找你什么事?还不是说今日的事。
再说,太子想娶婳婳,总要跟我这丈人好好交待一番吧。
李诚业眉眼舒展。
说实话,太子比他想得要好太多了。
他不仅把今日之事细细地与自己分说明白,更把往后的一些事都说在了前头。
李诚业一一与徐氏说了,徐氏听完也很感动。
婳婳睡下了?李诚业问。
徐氏点点头。
睡下了,我亲自哄睡的。
这孩子被吓坏了,我真没想到,哥哥一家竟然如此过分。
太子替咱们出气了。
你哥哥被贬为庶民,卢氏跟徐铭洲在慎刑司里一时半会都出不来。
今日我还特意去看了看,现下只有进气没出气,看见我只剩下求饶了。
这还差不多。
徐氏捂着胸口后怕。
幸亏太子及时赶到,要不然,我真不敢想婳婳会被这一家人怎么样。
婳婳吉人自有天佑。
李诚业安慰道。
瞧着这样子,太子对婳婳也不会差。
今日金氏想让李桃扇做太子侧妃一事,太子似乎着人宣扬了出去,又点明了是自己亲自将人送去慎刑司的。
这一招干脆利落,又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我估摸着谁都不敢再打太子侧妃的主意了。
这样最好。
徐氏毫不犹豫道。
她卸下所有簪环,将头发挽成百合髻,懒懒在李诚业身边躺下,长叹道:希望婳婳是真心喜欢太子,而不是因为感激太子救了她吧。
你问过婳婳的意思了?李诚业问。
徐氏点点头道:问了,婳婳说她还有些事没想清楚,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且安心吧。
李诚业拍了拍徐氏的手。
婳婳是有主意的孩子。
李清婳的确是有主意的人。
所以她第二日依然打算去国子学府。
不过她起早先随母亲入慎刑司探望了一下徐铭洲和卢氏。
这是徐氏昨晚特意向贵妃求来的旨意,带着婳婳特意去出一口恶气。
婳婳对这事不怎么抗拒。
如今的徐铭洲在她眼里,连一摊烂泥都不如。
徐氏给她选了太后娘娘赏的红宝石和合二仙簪,配了一件金红羽缎的斗篷,眼尾扫上些胭脂,便在往日的清丽里增添了不少娇艳。
得知是未来的太子妃前来,慎刑司的总管恨不得把脸贴在地上将人请进来。
而卢氏则在李清婳一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哀求。
慎刑司的日子生不如死。
妹妹,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你让婳婳去求求太子爷,放了我们好不好?安慎呢,安慎不会不管我的……卢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哀求着。
这会知道后悔了?当初打婳婳主意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有今日?徐氏冷笑。
我以为,以为婳婳还是喜欢铭洲的。
以为你们不会来得这样快。
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该打婳婳的主意了。
妹妹,好妹妹,你求求安慎,让他带我出去,成吗?拜你们娘两所赐,哥哥已经成了庶人,没有官职在身了。
徐氏道。
什么?卢氏的脸一白。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撑了一夜都没有等来安慎的动静。
她捂住了胸口,又指向徐氏:你,你好狠的心,那是你的亲哥哥!抱歉,我只能保证我自己好好活着,保证不了旁人。
徐氏看着卢氏糟了不少罪,总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却没注意到,这会的李清婳自己走到了一位正在舂米的男人身边。
原本温润如玉的男人此刻已经被磋磨得没了人形,凌乱的发丝随意在散在耳后,肩膀上是扛重物勒出来的绳印,已经将衣裳磨破,连里头的皮肉也有些红肿。
感受到身后有人,他猛然回过头,猩红的双眼吓了李清婳一跳。
然而,他并没有如卢氏一般说些什么哀求的话,只是又回过头继续舂米。
你后悔了吗?李清婳忽然开口问。
若是你一早就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娶了桃扇,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徐铭洲的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他知道,复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李清婳厌憎地别过脸,拎着斗篷往外走去。
却听见身后徐铭洲忽然问道:你不喜欢太子,对吗?你心里还有我的。
错了。
李清婳的声音轻柔却有力。
哪句话错了?徐铭洲的声音恹恹地。
哪句话都错了。
李清婳再没回头。
为着她,柳知意特意又回国子学府读了一日书。
瞧见李清婳进门,她便迫不及待地凑过去问:舒玉非要我过来问你,真要当太子妃吗?李清婳今天就是想来找林揽熙说个清楚的。
我再想想吧。
……你知道大伙有多羡慕你吗?你还要再想想,天佛爷,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昨儿那消息传出去,只怕那瓷器店的老板要乐开花了。
怎么说?梳着挽月髻的李清婳微微侧头看向她,金红羽缎的斗篷衬得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娇艳。
好些人嫉妒得要把府里的瓷瓶摔碎了呗。
柳知意耸耸肩,逗笑了李清婳。
然而柳知意说得并没错。
李清婳现在几乎成了国子学府里人人关注的对象。
连天德馆那边也来了几位公主,佯装路过似的瞄了李清婳几眼。
更别提那些暗中觊觎林揽熙的贵女们了。
曹雪柔很艰难地说了句恭喜你,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周南霜则有些高兴地问她是不是要放弃女子科举了。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周南霜不满意地瘪了瘪嘴,冲着李清婳同样艰难地道了句恭喜。
第一堂课过后,李清婳如常进了林揽熙的茶室。
似乎知道她要来,林揽熙的桌案上撂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梅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