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头, 两位大臣正站在林揽熙面前回话。
分明是六月,可二人的衣裳都有些发潮。
因为这位太子爷从来也不露个笑脸,又每每总能以雷霆手腕治人, 浑然不讲人情。
所以此事,微臣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办好。
一位紫衫大人试探着说道,眼里十分关注林揽熙的神情, 唯恐他露出半点不满意。
林揽熙实在对这些事不耐烦。
要不是皇帝一直拿女子科举的事要挟自己, 他真是不爱管这乱七八糟的事。
可现下放眼看去, 朝堂上的事竟有一半都压在自己的头上了。
……可想想一心筹备女子科举的李清婳,林揽熙又觉得无可奈何。
自己的媳妇只能自己好好宠着, 权当为了她高兴吧。
林揽熙重新把心思回到眼前,又懒懒吩咐外头的人送些熟水过来。
自从李清婳进了太子府之后,原本不能进后院的丫鬟们此刻也小半都得以进入了。
但林揽熙还是习惯让太监们侍候着, 所以门外守着的都是小太监。
当然, 这两日也有几个不开眼的丫鬟总想往书房转悠,让林揽熙烦躁不已。
这会,他正要与两位大臣念叨近来渝州蝗灾之事,忽然见到外头又出现一道娇丽的粉衫。
林揽熙很是熟悉,那是太子府丫鬟们夏日所着的衣衫。
他蹙蹙眉, 正想说什么,竟见到那丫鬟端着熟水盘子走了进来。
林揽熙极厌恶这些人进入自己的书房。
他懒懒一瞥, 便不耐烦地摆手道:滚出去。
外头的昌宁似乎也听见动静, 赶紧进来训道:放肆, 这是太子爷的书房, 管事的没教过你吗?这里不可乱入。
那小丫鬟似乎身子滞了一下, 随后便垂着头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林揽熙又是懒懒一瞥。
等等, 这身影……坏了, 林揽熙一脚踹在昌宁的身上。
你眼睛不好用?看不清那是谁?昌宁回忆了一下,傻眼道:太……太子妃?林揽熙又是一脚,可这回嘴里骂的却是自己。
接着,他便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留下两位大臣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太子爷不会是去追太子妃了吧?看上去正是如此。
如此看来,太子爷也算通人情,并非是我们平时所看见那般。
下官倒是听说,这位太子妃生得容貌如画,如江南美人。
那也怪不得太子如此痴迷了。
你瞧见太子爷方才紧张的样子没有?瞧见了。
上回下官随着太子爷去西壤的时候,下官都没见过太子爷这般失神。
……林揽熙追到了李清婳的书房里头,这才看清楚果然李清婳今日妆容素淡,一身衣裳也与府里的丫鬟颜色相近。
他一时无奈,凑过去道:你就不能穿得好看点?本王养不起你了啊?李清婳噘着嘴回眸看了他一眼。
林揽熙顿时没了脾气。
罢了,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你若高兴,一会就把宫中绣坊的人叫来再选,可好?说完这话,林揽熙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怎么一遇上李清婳,自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不要衣裳。
李清婳指指楠木嵌螺钿方案上的几页纸,央道:不过就是有几道考题想让你给我讲讲罢了。
之后,见林揽熙有些怔住,她又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你书房有人的,下回我不去了,成吗?林揽熙觉得,她这幅嗓子生来就是引诱自己的饵。
她这幅可怜无辜的模样,更让林揽熙恨不得答应她所有事。
有人也得去。
下回我要是再认错你……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却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叹道:没有下回了。
长春白石的盆景摆在手边,李清婳坐在青鸾牡丹团刻的紫檀椅上,比白石温润细腻的肌肤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林揽熙望着她,只觉得能在这房间呆一辈子。
这样一来,也没了谈什么政事的心思,他索性让昌宁打发两位大臣出府,坐在李清婳身边,翻起那那几页蝇头小楷,瞧瞧到底是什么考题难住了她。
一道算术题,林揽熙给李清婳讲了三遍。
但李清婳的脑子依然一团浆糊似的,满眼都写满了我没听懂。
哪里没听懂?林揽熙撂下笔问。
李清婳指了指他写下的第一行字。
从第一行开始就没听懂?林揽熙气得咬牙。
可抬眸看她时,只见她的鹿眸流盼,虽懵懂,却更添风情。
他心里的火气顿时消失殆尽,哄着人道:这题不会,咱就不学了,乖。
再讲一遍吧。
李清婳央着他道。
她的娇音萦萦,让林揽熙庆幸自己不是真的夫子。
否则,他定然是扛不住的。
你瞧瞧时辰?林揽熙指指外头。
不知何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屋里四处都亮起了灯盏。
李清婳这才想起来,二人都还没用晚膳。
可这道题……她不甘心地又看了一遍。
林揽熙舍不得她这幅样子,索性又拿起了笔,重新把那道算术题又讲了一遍。
这一回,李清婳总算是听懂了。
没等林揽熙说出最后几句话,她便接过话茬说完了剩下的部分,而后眼里带着希冀问道:对吗?对吗?对。
林揽熙只觉得嗓子都冒烟了。
太好了。
李清婳摇摇他的手。
那温软的肌肤贴在林揽熙的手背上,让他心痒。
夫子,你好不容易有空,不如我们都讲完,再用晚膳,可好?李清婳托着腮问他,如柳摇花笑,娇媚自生。
行吧。
在外头连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的林揽熙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都讲完,还有哪道?不多了。
李清婳笑着,含娇细语地从旁边抽出一摞纸。
林揽熙宠溺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接过那摞纸。
然后,他翻了一页,又一页,再一页,再一页……接连翻了十三页之后,发现最后一页纸上赫然写着:第六十八题。
……还有六十八道题?林揽熙气得咬牙切齿。
你说过都要讲给我听的!李清婳反倒比他更理直气壮。
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如江南雨前茶,清清自丽。
林揽熙的脾气被喜欢压下去,火气却彻底被勾上来。
他凑近李清婳粉嫩微肿的唇,低声道:李清婳,你当本夫子是不要钱的吗?不讲了,不讲了。
李清婳呢喃着向后躲去,鹿眸慌张。
可她越慌张,似乎对面的人越得寸进尺。
到最后,她只剩一件小衣,神智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次日一早,林揽熙还在睡梦里,便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伸手去寻,才发现不知何时旁边的妖孽已经离了床榻。
他本想再躺一会,可想起昨夜的折腾,又实在担心她的身子。
无奈之下,索性起了身去瞧。
待掀开帘帐,他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沐浴结束,此刻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读书。
林揽熙扯了一张柔缎过去,随手替她擦拭着头发,笑意浓浓道:今儿还讲不讲了?他是裸着上身凑近的。
一身的健硕肌肉,让李清婳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慌神。
昨夜的翻云覆雨远胜前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而非痛苦。
李清婳心里羞怯,却莫名又有悸动。
两者夹杂,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林揽熙似乎更喜欢,懒懒坐在她身边道:今日本王休沐。
我自己能想出来,不必给我讲题的。
李清婳慌慌张张地看向他。
那眉眼里的委屈与柔美,让林揽熙心疼又欢喜。
可他故意板着脸,用下巴指了指桌案上的纸道:想好了,那可有足足六十八道。
李清婳咬咬唇。
林揽熙到底忍不住,凑上去吻了一口道:我今儿不闹你了,可好?李清婳信了,眨巴着鹿眸道:真的?林揽熙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又低沉地嗯了一声。
却没想到,李清婳竟伸着细嫩的双臂勉强将他抱住,又声音软软道:夫子最好了。
方才还下定决心做个好人的林揽熙咬起了牙。
李清婳,你知不知道,早上这功夫,是本王一日之中最精神的时候。
李清婳一怔,随即便感受到似乎哪里不妥。
她呀了一声,赶紧把胳膊松了下来。
二人如此闹了一早上,才吩咐燕儿传上早膳。
二人一边用膳,一边指着那些李清婳不会的考题一起商量。
每讲完一道,林揽熙便给李清婳些时间让她细细思量。
望着她认真的样子,林揽熙撂下手边的梗米粥,蹙眉道:李清婳,你就这么想考上丹冠?你若喜欢,十个八个丹冠我也给得起。
不只是考上丹冠而已。
李清婳的注意力从面前的考题转移到林揽熙的脸上。
因吃了些辣,他的唇色渐深,配上一双上挑的眼尾,显得愈发蛊惑。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方才的事,正色道:我还有另外的一件事要做。
这件事,只有成为丹冠,才能做好。
林揽熙看着她一脸要强的样子,抿唇一笑。
她真是,每种性格都长在了自己最喜欢的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