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淑芝宛华那儿呆了大半天才回自己院子,尹姨娘一见她便问:怎样?有没有问着?许淑芝点点头,又摇摇头。
尹姨娘急了:又点头又摇头,到底问没问到啊?许淑芝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嫂说大哥今日是第二次去王家庄,明日则是要去李镇,却没说是不是去那儿找丝,我也不敢问。
尹姨娘道:这两天他还能忙什么事?肯定是去找丝。
到了这天傍晚,尹姨娘将翰忠这两日去过王家庄,又准备明日去李镇事情对翰仁说了。
许翰仁不满道:娘,您怎能这样?尹姨娘顿时不高兴起来,提高了声音道:我怎样了?我一心为你好,芝儿也为你费力去打听,你反倒责怪起我来了?许翰仁赶紧缓和了语气道:不是翰仁责怪娘,但这样做确实不应当。
尹姨娘道:不应当?他们兄弟俩生意场上这么多年,比你多认识多少人?多晓得多少事?许夫人却让你和他们一样去收三百斤丝,这样比应当了?许翰仁道:话不是这么说,大哥二哥不是还要顾着城里铺子么?尹姨娘恼恨道:没见你这样帮着对手说话,翰仁,你是心善,可知大少爷他们从未将你当作亲兄弟对待过,如何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压他们一头,你还说什么应当不应当……她抱怨了许久,见翰仁只是埋头吃饭,便又叮嘱了一句:你明日可一定要起个大早,赶大少爷之前先去李镇啊!别白费了你娘和妹好心知道么?许翰仁点点头,心中却打算明日绝不去李镇,这要是撞见了大哥该多尴尬?若是被大哥大嫂知道了是淑芝去打探消息,对淑芝也不是好事。
--这一天晚些时候,一名丫鬟从尹姨娘所住院子出来,走近翰孝夫妻俩住院门时,回头向四周看了看后步跨了进去。
到了堂前见许翰孝里面坐着,便轻轻叫了一声:二少爷。
许翰孝合起账本,示意丫鬟进来说话,等她走近了之后问道:如何?丫鬟便将尹姨娘指使淑芝去大少爷那里打探来消息说了。
李镇?丫鬟赶紧点点头:奴婢听得真真切切,他们是说李镇呢。
消息确实吗?三少爷为了淑芝小姐去打探消息事,还和尹姨娘吵起来了呢。
许翰孝摸出一块碎银子打发了这名丫鬟,心道还是添香机灵,翰忠那里水香这几天都没打听到什么确实消息,反而是尹姨娘院里这个添香先打听到了。
王家庄大哥已经去过两回了,就是原来有丝,如今也没了。
他虽未曾听说李镇有出丝,但大哥长年管着织造工场,对于哪里能收到生丝自然比自己清楚,又可能是大哥从王家庄问到了李镇有生丝可收,总之明天一定要抢大哥与三弟之前赶去李镇才行!--第二天,天还黑着,许翰孝就出了许府,马车向着离永靖城五十里李镇而去。
他马车刚刚出府,就有一辆停巷子里马车跟了上去,一直跟着出了城。
这天晚上,许翰孝没有回府,玉容一直等到夜深了还不见他回来,不由得着急起来。
翰孝天没亮就出府,说是去找丝,可只是去李镇,一天足够来回了,就算是找丝费了些周折,也不至于这么大半夜也不回来吧?她命人连夜去李镇寻找翰孝,自己衣不解带地等着,可是又等了整整一夜一天,直到第二天午后了翰孝都没回来,派去找他人倒是回来了,说是李镇就没人见过翰孝马车。
玉容顿时慌了神,急急忙忙地去找许夫人,一见她便哭了起来:娘,翰孝昨日一清早就出门了,到现还没回来。
妾身担心得整整一夜没睡着,万一要是……后面话她不敢说,只怕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不幸言中。
于懿午睡刚起床,丫鬟还她身后替她梳着头,她没回头,只瞧着镜中玉容模糊脸问道:翰孝去了哪里?玉容嗫喏着不敢说,翰孝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绝不可以说出自己去了李镇之事,盖因这是翰忠本来要去收丝地方,且派去找翰孝人也说他根本没到李镇,所以玉容犹豫之后,咬了咬下唇还是隐瞒了:妾身不知翰孝去了何处。
许夫人许家多年,自然也有好几名亲信。
前天晚上于懿已经知道了尹姨娘院里发生争执,也知道了添香曾偷偷去向翰孝传消息。
她虽瞧不清铜镜中玉容模糊脸上是否有过犹豫,但她答话时迟疑却是清清楚楚,见玉容不肯说出翰孝去了李镇之事,便淡淡道:不用瞎担心,许是翰孝去了远处收丝,太晚了赶不及回来便外住宿,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有人报平安回来了。
见许夫人这样发了话,玉容只得作罢,怯怯地告退而去。
丫鬟梳好头退下了。
于懿微微低头瞧着面前这张铜镜,虽然和白色房间里那清晰无比镜子比起来,铜镜显得非常模糊且微微扭曲,但仍能看出镜中那张衰老面容上漠然无情。
--玉容离了许夫人那儿,却没有直接回自己院子,犹豫了半晌还是下定决心,迈步朝翰忠那院儿走去。
许翰忠外出还没回来,宛华一见玉容那脸色青白、眼圈红肿,忧虑憔悴样儿便讶然问道:弟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翰孝欺负你了?玉容急忙摇头:不是,大嫂,翰孝他昨日一早就出门去了,直到现还没回来,玉容是想来问问大哥大嫂,可知道翰孝消息。
宛华听闻此事,心中有些儿幸灾乐祸:哎呀,二弟去了哪里收丝,弟妹都不知道,翰忠哪里会知道啊?至于嫂子我就不知道了……说了这几句,她瞧见玉容红肿双眸眨了一眨,流下泪珠,倒也不好意思继续再说嘲讽话儿,换了语气劝道:这永靖城附近太平得很,好山好水,官道也好走,二弟不会有事,也许只是跑得远了赶不及回来,晚一些就回来了。
玉容面对宛华其实颇为心虚,毕竟翰孝用手段不地道,可说是从翰忠翰仁他们那儿偷消息。
但她同时又疑心翰孝到现还没回来,是与翰忠有关,因此才会来此打探。
她见这么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取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大嫂说是,是玉容想多了。
宛华劝了她几句,两人说了会儿闲话,玉容瞧不出宛华是否知道翰孝行踪,便告辞离开了。
接着她又去了尹姨娘那院儿,一样没问到什么,只得回了自己院子。
玉容心急如焚地等到了傍晚,还是不见翰孝回府,和翰孝同去随行也没个人回来报平安,又听丫鬟说大少爷三少爷都已经回府了。
她再也按捺不住,匆匆地找到许夫人,却见许翰忠夫妇也许夫人那儿,不由白了脸,一时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于懿见她神色,便挑眉道:翰孝还没回来吗?玉容闻言不由得哭出了声,接着便将所有事和盘托出。
于懿冷着脸听她将事情说完,斥道:早就该说了,为何拖延了这么久?!万一翰孝真出了什么事,正等着人去救他,晚一个时辰就可能……你倒好,一直隐瞒到现!玉容又悔又怕,小声哭泣道:儿媳本来不敢隐瞒,是翰孝叮嘱千万不可说出。
于懿冷声道:你是抱着侥幸,想着万一翰孝自己回来了,所以自己偷偷派人去找,找不着人才说出来吧?玉容扑通一声跪下了,哀求道:是儿媳不好,请婆婆惩戒!然而翰孝此时还未回家,儿媳求婆婆先多派些人去寻找翰孝吧!于懿道:自然要先去找翰孝。
说话时候眼神变得缓和,不过跪地上玉容瞧不见。
许翰忠听宛华说过,前天淑芝曾来向她旁敲侧击,询问自己会去哪里找生丝,当时宛华耍了个心眼儿,骗淑芝说自己第二天要去李镇。
他当时责怪宛华不该骗淑芝,宛华道:切,定然是尹姨娘要她来打听,然后好让翰仁抢你前面去收丝。
若是翰仁正直,就不会去李镇,那妾身说这个小小谎话也无伤大雅,若是翰仁存心不良,就活该被骗了。
他当时想了想,觉得宛华说得也有道理,没想到这会儿听了玉容一番话才知道,后翰仁没去李镇,翰孝倒是去了。
许翰忠对于懿道:娘,事不宜迟,翰忠这就带人去李镇寻找翰孝。
于懿点点头:你先赶去李镇,我这就找翰仁过来,让他也一起去找翰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