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奸臣之妹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2025-04-03 04:25:20

但下一刻,李令婉就见李惟元弯腰将地上放着的那个包袱捡了起来,随后又举高,往她的这个方向扔了过来,口中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拿走。

我不需要你的假心假意和惺惺作态。

李令婉一怔。

随后她抿了唇,抬脚慢慢的往旁边走。

包袱包的不是很紧,李惟元这样大力一扔,包袱落在雪地上的时候,里面的靴子就掉了一只出来,蹭了许多的雪花在上面。

李令婉垂眼看着雪地上的包袱和掉出来的那只靴子,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她也很暴躁的好不好?这样大冷的天,顶着这样大的风雪好心好意的跑过来送温暖,结果一直被拒之门外不说,而且送出去的袍子和靴子还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李令婉这一刻真想转身就走,管什么往后会不会被眼前这家伙搞死的事,最起码她现下潇洒自在了就行。

但是赌气归赌气,最后她还是弯腰蹲了下去,伸手将落在雪地上的那只靴子捡了起来,又细心的将上面的雪花都拍干净了。

随后她又将包袱也捡了起来,拍干净了上面的雪花,抱在了怀里,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李惟元走过去。

李惟元扔完包袱之后倒没有立刻就回身进院子,而是阴沉着一张脸,腰背挺得笔直的站在院门口。

他的头发上和肩上都落满了雪花,垂在手侧紧紧攥起来的拳头通红,身上的蓝布直裰破了好几处,脚上的那双布鞋鞋帮子上又沾满了雪花,化了的雪水说不定已经浸湿了他的脚。

李令婉觉得这样的李惟元就好像一个别扭的孩子。

因为以往他接触到的都是旁人对他的恶意,所以若是有人猛然的表现出对他的好来,他就会觉得对方是假心假意,惺惺作态。

但其实她确实也是假心假意,惺惺作态。

想到这里,李令婉就觉得自己恨不起李惟元来。

恨他干嘛啊?他以往,包括现下这样悲惨的处境可都是她写出来的。

于是李令婉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在李惟元的面前站定,柔声的说着:哥哥,就算是你心里再不喜欢我,再讨厌我,可你也没必要和你自己过不去,是不是?呐,她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冻到了可是会生病的。

你想想,你要是生病了,有谁会来管你?到时若是你就这样的病死了,你觉得会有人为你伤心落泪吗?既然好话不听,那就来点狠话吧。

反正李令婉觉得李惟元这样的人必然是求生的欲望很强的。

只有活着,才能报复他曾经受到过的那些灾难。

要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惟元闻言不说话,只是低头望着自己的鞋。

鞋子早就被雪水给浸透了,现下他的脚已经冻的硬邦邦的,没有任何知觉了。

李令婉估摸他应当是被自己给说动了,于是就将怀里抱着的包袱递了过来:哥哥,就算你收了这袍子和这靴子,你心里也是可以继续的不喜欢我,讨厌我的,是不是?我并没有说让你收了这袍子和这靴子,从此往后你就会喜欢上我,是不是?不过李令婉还就不信了,若是李惟元当真收下了她送来的袍子和靴子,他的心里还会如以往那样的仇恨着她。

即便是还有仇恨,那仇恨的程度肯定是较以往淡了一些。

而往后她只要不断的对李惟元示好,终归是会将他心里对自己的那些仇恨全都慢慢的冲淡掉,抚平掉,那到时说不定她非但是不用死了,反倒还会因为她的关心,李惟元不再会是原书里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变态,反倒会变成一个温文无害的小绵羊呢。

想到这里,李令婉的面上不由的就透出了几分笑意来。

哥哥,她的声音听上去甜甜的,一点伤害都没有,这是妹妹对你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妹妹的这点心意吧。

你若是不收,那待会我就哭给你看了哦。

李惟元没有动,他只是抬眼看着李令婉,很平静的问着她: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样好?因为我觉得心里对你挺愧疚的。

李令婉回答的很诚挚。

这句话她说的可是真心实意的。

原本她就是造成李惟元一生苦难变态的始作俑者啊。

她当时就不应该脑子抽了要设定这样的一个人物出来。

李惟元定定的看着她,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这句话背后的真伪来。

李令婉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

李惟元看了她一会,随后别过头,轻声的吩咐着站在他身后的谨言:将三姑娘手里的包袱接过来。

谨言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两步走上前来,双手接过了李令婉手里的包袱。

李令婉心中大喜,眼中不由的就带了浓浓的笑意。

就见李惟元虽然还是别着头在看一旁落满了雪的竹子,但口中却是冷淡的在说着:我虽然收下你的袍子和靴子,但不要指望我在心里会感激你。

如你所说,我只是不想死罢了。

这个别扭的孩子哟。

但李令婉面上还是点头,笑吟吟的说道:恩,哥哥,我明白的。

李惟元依然没有看她,目光还在看着旁边的竹子。

但好歹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东西既已送到,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语气虽然冷淡,又是逐客之意,但李令婉丝毫不以为意。

她在心里悄悄的给自己比了个剪刀手,耶,首战告捷。

随后她开开心心的同李惟元作辞,然后扶了小扇的手转身往回走。

只是走出了几步路之后,她心里就在想着,现下李惟元心中好像是对她有所松动了啊,那她要不要再下点猛药,让他心里对她多少会有一点愧疚之意呢?要是李惟元心中对她有了愧疚之意,哪怕只有些许,往后她再攻略起他来也要容易得多。

于是下一刻,才刚转身要进院门的李惟元就听得小扇的哭声在后面叫着: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李惟元闻声回头,就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倒在了雪地上。

风雪肆虐,周边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那个身影一抹红。

不过那样张扬的大红色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极其的衬她,五官漂亮的让人过目不忘。

李惟元抬脚要过去,但是脑海中却又忽然想起以前李令婉对他的样子。

单手叉腰,高挑眉梢,下巴高扬,夹杂着浓浓鄙视和不屑的语气叫着他小杂碎,又会在背后用小石头砸他,还淹死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

那时候他小,被杜氏毒打,被李府里的人轻视,心中悲痛难忍,深夜里也无法睡着,只有抱着那只小奶猫在怀里,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活物。

但就算这样一只和他相依为命的小奶猫,最后不晓得怎么被李令婉和李惟凌,李令娇他们看到了,指使着小厮和丫鬟们当着他的面淹死了那只小奶猫。

李惟元的手紧紧的握着,手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小扇还在那边哭着一边摇倒在雪地里的李令婉,一边哭叫着姑娘。

又转头朝着李惟元这里嘶声的哭喊着:大少爷,姑娘晕过去了,您快过来看看姑娘啊。

谨言此时也从后面上前一步来,迟疑着小声叫了一声少爷,想来也是想让李惟元过去看看的意思。

李惟元眼角余光看到了他手中捧着的包袱,心里就想着,罢了,就算是今儿他收了她袍子和靴子的回礼吧。

于是他不再迟疑,抬脚快步的朝着李令婉和小扇走过去。

女孩的双眼紧紧的闭着,小脸煞白一片。

有雪花落在她的脸上,不一会儿就化为一滴水珠,自她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李惟元在李令婉的面前蹲了下来,然后伸手就来掐她的人中。

李令婉只痛的在心里大骂。

难道看到她晕倒了,下一刻李惟元不该是抱着她飞奔回他的屋子,然后又升火给她烤火,又倒热水给她喝,同时心里愧疚,她这都是因为在这样大雪的天来给我送袍子和靴子才会晕倒的啊。

但是这货上来就来掐她的人中,他妈的还这样的用力!李令婉极力的忍着,想继续装晕。

她就不信李惟元会无动于衷。

但没想到李惟元冷淡的声音自头顶清晰的传来:既然醒了那就自己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令婉懵逼中:哥哥压根就不按套路出牌啊。

☆、险被看穿对于李惟元忽然而来的这样一句话,李令婉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哈?什么意思?难道李惟元看穿了她是假装晕过去的事?但倒不是李惟元看穿了她的假晕,而是方才他伸手掐李令婉人中的时候,李令婉因为挨痛不过,所以右侧的眉毛动了一下,教李惟元看到了,所以他就晓得李令婉现下应当已经醒了。

李令婉觉得真是羞耻啊,这样轻易的就被人给看穿了。

不过她面上还是做了一幅刚刚她其实是真晕,不过现下被李惟元狠掐了人中一下所以才醒过来的样子,悠悠的睁开双眼,眼中满是迷茫的神色,问着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扇:小扇,我这是怎么了?小扇看到她醒了,这当会就是喜极而泣了:姑娘,您刚刚晕倒了。

是大少爷救了您呢。

李令婉气的,他救个屁!有他那样上来就狠心的直接辣手摧花的么?她人中那里险些就不曾被他给活生生的掐断了。

不过面上还得装了感激的神情出来,望向李惟元:哥哥,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李惟元已经直起了身来。

他倒没有怀疑李令婉是在装晕。

他哪里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肚子里会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而且她身子原就娇弱,这样冷的天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晕倒了也很正常。

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着:身子不好就赶紧回去。

李令婉是打定了注意要耍无赖的,所以她就坐在雪地里,仰着一张小脸看李惟元,用撒娇一样的语气说着:哥哥,我腿麻,站不起来。

所以你倒是快点伸手来拉我起来呀。

但是李惟元没有动。

他冰凉的眸子看着她,恍惚间就让李令婉觉得,落在脸上的雪花也不凉了,吹在脸上的朔风也不冷了。

因为他的目光比这雪花和北风还要冷啊。

李令婉一时就很后悔,觉得自己真是蹬鼻子上脸。

李惟元不过才刚刚对她表现了一丁点不那么讨厌她的意思出来而已,她做什么要这样上赶着作死啊?于是她就不敢再作了,转而是扭头看向小扇,叫她:小扇,快来扶我起来。

小扇应了一声,赶忙的走过来弯腰扶了她起来,又帮她拍着身上沾到的雪花。

李令婉任由着她拍,一面又对李惟元露出了她竭力做出来的天真娇憨的笑意,语气轻快的说着:哥哥,那我就回去了啊。

李惟元没有说话。

但他心里却在想着,方才她才刚晕倒,怎么她现下看起来却像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难不成她刚刚其实是在装晕?但她为什么要装晕?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又到底要做什么?但李惟元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眉目不动的看着李令婉的身影慢慢的淡出了他的视线。

苍茫雪地中唯有那一抹如火一样的红色而已,教人就算是再想不注意那都是不行的。

待李令婉和小扇走远了之后,李惟元才转身,不发一语的回了院子。

他身后的谨言也忙跟了过去。

*李令婉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让小玉给她搬了个绣墩在火盆旁,颤巍巍的将快要冻僵的手脚都放在火盆旁边烘着。

同时叫了小扇也一起过来烘。

小扇和小玉都觉得自家的姑娘仿似自那日摔过脑袋再醒过来之后人就变得和善了不少,但两个人还是不敢造次的。

当下小扇也不敢坐,只是站在火盆旁,伸了一双手向火。

好长一会儿的功夫,才听得李令婉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出来。

外面实在是能冻死个人。

小玉用填漆茶盘倒了一盖碗滚热的水来,李令婉接在手上,凑在唇边,慢慢的喝着。

热水顺着喉咙滚下了肚子,李令婉就觉得肚腹中那些被冻僵的五脏六腑也跟着都热了起来。

里外全都是暖融融的,直到现下她才觉得整个人算是活过来了。

心里又想着,难为李惟元这样冷的天穿着先前那样单薄的衣服和半湿的鞋子都没有叫过一声冷,还脊背都挺得笔直。

随后心里又喜滋滋的想着,他现下可是收了自己送过去的袍子和靴子呢。

这袍子和靴子可不比什么糕点之类的消耗品,一会儿就没了。

那可是要穿很长时间的呢。

这样他每次看到身上穿的袍子和靴子,心中必然要想着,这是我三妹妹送给我的。

他这样每想一次,是不是心里对她的仇恨就会少一点呢?李令婉觉得自己真的是十分的明智啊。

难为她竟然想得出送袍子和靴子给李惟元这样的事来。

而且虽然今儿她是站在李惟元的小院门口喝了不少的冷风,冻了这许多时候,可袍子和靴子总算是顺利的送了出去。

并且就她随后看来,李惟元现下心中对她的态度肯定是已经有所改观的了。

不然不至于看到她晕倒了就会过来的嘛。

李令婉心满意足的将一盖碗的热水全都喝完了,随后又问着小玉午膳可拿过来了?她饿了。

小玉就回答着:方才奴婢已是去厨房将姑娘的午膳都拿过来了。

怕冷了,所以一直放在热水里温着呢。

说完就走去拿了一架竹雕大漆的食盒来,揭开上面的盖子,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的摆放到了临窗木榻上的炕桌上。

李令婉起身去看时,就见一只青白釉的碗里装了两只红烧狮子头,另外两只同样青白釉的盘子里分别装的是芙蓉豆腐和清炒素火腿片,还有一碟子千层油糕。

李府不算顶高门大户的人家。

虽然以往也曾兴盛过,但到底后来慢慢的式微了。

现下老太爷又死了,三个儿子里面有两个还要吃祖产,一个儿子在外地,算起来那些祖产都要养三房家人了,所以在平常的吃穿用度上面也节俭。

一般少爷姑娘们午膳的份例菜是三菜一汤,不过现下大冬天的谁喝汤啊?就将那一份汤减去了,换成了糕点。

也是因着冬日昼短夜长,防备少爷姑娘们晚上会饿,所以提前备下糕点的缘故。

不过李令婉对这样的饭菜还是很满意了。

以往她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没日没夜的写小说的时候,饿了就只会叫外卖。

甚至有时候写的兴起了忘了吃饭,随便的泡个方便面就算是一餐了。

当下她将这两菜一汤和一碗白稻米饭全都吃完了,留了那碟子千层油糕,打算半下午或是晚上饿的时候吃。

吃饱了饭,她又坐在火盆旁烘了一会儿火,她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于是最后索性是脱了衣服,躺到床上睡去了。

不过睡的很不安稳,做了许多零零碎碎的梦。

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上沉重,脸上也是滚烫的。

她晓得自己应当是发烧了。

原身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样冰天雪地的在外面跑了那么一通,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冻到了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李令婉上辈子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过,也算是个独立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小毛病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里。

她叫了小扇过来,吩咐着她:你去厨房里说一声,让她们熬一碗姜汤来我喝。

小扇见她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心中吃了一惊,忙问着: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我有点发热,不过料想也无碍。

喝碗姜汤下去发发汗就没事了。

李令婉重又闭上眼睛,面上有些乏的模样,你去厨房跑一趟,叫了小玉进来伺候着就是了。

画屏昨儿晚上过来告了假,说是她母亲身上有些不大好,想要出去在她母亲身旁侍奉两天。

李令婉答应了,所以现下这怡和院里贴身伺候她的丫鬟就只有小扇和小玉了。

当下小扇忙应了下来,赶着出去叫小玉进来,自己又撑了油纸伞,出院子,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正好听到谨言在和厨房里的张嫂子拌嘴。

☆、意有所指小扇听里面吵的激烈,便收了手上的油纸伞靠在门边,随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一面探头往里张望里面的动静,一面侧耳细听谨言和张嫂子在吵些什么。

就见谨言正伸了手在敲着放在灶台上的盘子,一面又语气极愤怒的质问着张嫂子:咱们府里少爷和姑娘们的份例菜就是这样的吗?这样的一碟青菜叶子,一碟子白豆腐就是我们少爷的晚膳?张嫂子,我们少爷的份例菜是不是都被你私吞了,拿去给你的小孙子吃了?张嫂子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矮胖,一张脸倒和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样,极圆极大。

她脾气也不好,当下就将手里炒菜用的铲子咚的一声扔到了灶台上。

又双手叉了腰,竖起一双又粗又浓的眉毛,骂着:狗攮的小奴才!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这样好的青菜豆腐,怎么就不好了?就你家的那位少爷配吃这样好的青菜豆腐了?还说我私吞了你家少爷的份例菜,你也不撒泡尿自己个儿照一照,也照照你家的那位少爷,配让我私吞他的份例菜不配?谨言闻言就急了,在原地跳着脚,伸手指着张嫂子,额头上的青筋都气的爆了出来。

张嫂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晓得。

你家里的那位管着咱们府里的采购,私下可是克扣了不少我家少爷冬天该得的木炭。

他发给我们的木炭,只有其他少爷姑娘们的十分之一,够做得什么?这样冷的天你们是要冻死我家少爷不成?我家少爷虽然好说话,但我可不是那样好说话的。

惹急了我,咱们就去老太太面前好好的理论理论这些个事。

哟呵,张嫂子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一双眉,刻薄的说着,不过是姓着李罢了,你家少爷还真当自己是这李府里的主子呐?我呸!这一大家子,谁兴他?谁当他是主子?他拿什么和这府里其他的少爷姑娘比?可别忘了,一早就有大师说他克家克国的呢。

旁的不说,他生下来的时候老太爷就去了,这话还不准?老太太心里都恨着他呢,没将他大高笤帚撵出去都算是念了一份情了,他倒好意思在咱们府里称主子?一席话说的屋里帮忙的丫鬟和厨娘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谨言到底年纪小,嘴皮子哪里有张嫂子厉害?当下他只气的说不出话来,伸手指了张嫂子,口中只道:你,你们,我要回去告诉我家少爷去。

不说告诉你家少爷了,就是你告诉老太太去我也不怕。

张嫂随后又冷下了脸来,说着,这青菜和豆腐你到底要还是不要?不要那我就倒了,喂猪。

猪吃了,好歹还能长长膘,可你家少爷吃了,能做得什么?不过是白糟蹋粮食罢了。

一席话说的厨房里的人又都笑了。

张嫂子也笑。

不过一扭头就看到小扇站在门口。

在一众孙儿辈里,李令婉也是得老太太喜爱的,所以纵然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但张嫂子还是满脸堆下了笑来,赶上前来问着:小扇姑娘来了?可是来拿三姑娘的晚膳的?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

说罢便拿过来一个食盒,双手递了过来。

小扇接了食盒过来,望了一眼站在一旁气的面色发白的谨言,随后又转头对张嫂子说着:我们姑娘发热了,身上烫着呢。

麻烦张嫂子给熬一碗热热的姜汤,我好带回去给我们姑娘喝。

张嫂子一听,赶忙的问着,三姑娘要不要紧?要不要去二门上叫了小厮去请个大夫来?又要水来洗了手,亲自的拣了几只大大的生姜出来,洗净了,切成块,放到锅里熬姜汤。

小扇在旁边等着,一扭头,看到谨言将灶台上放着的那碟子青菜和豆腐都放到了食盒里,随后转身气鼓鼓的就走了。

*等谨言回到小院的时候,就见李惟元还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姿势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虽然屋子里面没有拢火盆,北风和雪花正从窗子里面飘了进来,但李惟元身上穿了上午李令婉特地送过来的袍子和靴子,总归是要较以往暖和些的。

如同李令婉所想的一样,但凡只要李惟元看书累了,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目光看到了身上穿的袍子和靴子,就总是会想起这是李令婉特地的送来给他的。

虽然一开始他是抵触自己这样想,而且心里通常都是阴谋论的想着李令婉这又是要做什么,可到后来他就想着,不过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姑娘罢了,她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呢?也许她真的是觉得以往对他做了那样多的错事,所以想要弥补呢。

又或者是上次他在梅园里推了她一下,让她吓怕了,所以她便不敢再惹自己,转而讨好他来了。

相比较而言,李惟元更赞同自己的后一种想法,因为他有时候还是能察觉到李令婉对自己的害怕的。

不过他对此也无所谓,左右只要李令婉不给他找事就行了。

李惟元翻过了一页书,然后就看到谨言提着食盒走进来了。

谨言心里还在生气,骨嘟着一张嘴。

李惟元望了他一眼,随即就问着:是谁欺负你了?都说打狗看主人,谨言作为他的贴身小厮,在这李府里也是备受人欺负的。

可难得这谨言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就算是这样,也一直都对他甚为的忠心,从没想过要离开他身边,所以李惟元对谨言还是很不错的。

听李惟元问起,谨言就将刚刚在厨房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可恨那张嫂子狗眼看人低,竟然这样看轻您。

背后还这样克扣您的饭食和日常用度,小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好好的同她分辩分辩。

你既然知道她生的是一双狗眼,那做什么还要和她置气?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李惟元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一边的桌旁坐了,自己动手拿了食盒里面的饭菜出来。

又伸手拿了筷子,开始吃饭。

青菜豆腐,里面的油水放得也极少,但李惟元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再如何,至少也是能填饱肚子的。

像他这样的人,现下还能有什么其他旁的要求呢?唯有好好的活下去,待自己往后出人头地了,势必是会将今日受的这些罪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的。

谨言看着李惟元一句埋怨都没有,只是低头吃饭,他止不住的就觉得心里有点难受。

他家少爷说起来还是长孙呢,就算再怎么样,那他的饭菜也不应当比下人的还差吧?张嫂子他们,可是个顶个的吃得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

想到张嫂子,他就又想到了小扇。

于是他就说道:少爷,方才小的在厨房里还看到了三姑娘身旁的丫鬟小扇。

小扇说她家姑娘正发着热呢,要张嫂子熬一碗热热的姜汤,她好带回去给她家姑娘喝。

谨言是个实心肠子的人。

上午他见李令婉过来给李惟元送袍子和靴子,他心中还是很感动的。

他在李惟元身旁伺候了这么多年,这可是头一次见有人给李惟元送东西呢。

而且还送的是那样好的袍子和靴子。

所以他便对着李令婉较以往上心了不少,听到有关她的事了,总是想多听一耳朵。

而李惟元听了这话,正夹着青菜叶子的手一顿。

但随后他又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继续慢慢的吃着他的饭。

谨言则还是在一旁苦了一张脸,说着:依小的看,三姑娘定然是因为上午顶着风雪过来给少爷您送袍子和靴子,所以回去才发了高热的。

这样冷的天,便是小的这样皮实的人在外面多站了一会都禁不住的会哆嗦,更何况是三姑娘那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上午她可是在咱们院门外站了好长的时候呢,随后还晕倒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很清晰的啪嗒一声响。

是李惟元将手里拿着的筷子拍在桌面上。

谨言吃了一惊,忙双膝跪了下去,说着:小的并没有责备少爷您上午将三姑娘关在院门外的事,小的只是,只是担心三姑娘的病罢了。

你为什么要担心她?李惟元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阴测测的,她是得老太太宠爱的嫡长孙女,身边有丫鬟有婆子伺候着,她病了,自然会有人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她看病,要你担心什么?谨言愣愣的没有说话。

他怎么觉得少爷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意有所指的啊。

但李惟元已经是十分不悦的起身站了起来,复又坐回书案后的椅中看书去了。

谨言呆呆的看着桌上还没有吃完的饭菜。

碗里还有小半碗饭呢。

但李惟元现下原就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往常这样的一碗饭他还吃不饱,怎么今儿却还留了这样半碗下来?于是谨言就小心翼翼的问着:少爷,您,您不吃啦?李惟元的目光还盯在书上,不过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冷意:不吃了。

见他这样无缘无故的发火,谨言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什么了。

不过他随后还是小心的将那碗饭和剩下的菜都收了起来,心里想着,等晚上少爷看书饿了,就用热水泡一泡这些饭菜给少爷吃也是好的,可不能浪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恩,意有所指的意思就是,这些话其实是大少爷说给自己听的。

而且隐隐的也不喜欢旁人关心李令婉,就算是自己的贴身小厮也不行。

大少爷就是这样的霸道。

某月正在连载的现言穿书文,欢迎小天使们来翻牌☆、再次出击小扇提着食盒回怡和院的时候李令婉还在睡,小玉正坐在床头的绣墩上守着。

小扇就赶忙的揭开了食盒盖子,将放在里面的那一大碗姜汤拿了出来,小心的捧了过去,又弯腰轻声的叫着李令婉:姑娘?姑娘?奴婢拿了姜汤来了,您趁热喝了罢。

叫了几声,李令婉星眸半睁开来,眼神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小扇,仿似不认得她一样。

小扇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就觉得有点发毛。

忙颤着声音又说了一遍:姑娘,姜汤好了,您趁热喝了罢。

李令婉收回了目光,在小玉的帮助下起身坐了起来,靠在床栏杆上。

刚刚她都烧傻了,心里只想着我昨儿晚上不是还在熬夜赶稿子呢么?怎么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古代的小丫鬟站在她面前?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唉,她都已经穿过来快十天了,以往熬夜赶稿子的幸福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小扇原本还拿了勺子要喂李令婉喝姜汤,但李令婉喝了两口之后就皱了皱眉,然后朝她伸出了手:姜汤拿来给我。

接过姜汤,然后在小扇和小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微仰着头,极其豪爽的就将那一大碗的姜汤给喝了个底朝天。

姜汤不好喝啊,喝了一口下去喉咙里就觉得火辣辣的。

所以要是让小扇一勺勺的喂,她还真不能保证自己到底能坚持喝得了几口,所以算了,干脆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几大口灌下去省事。

一大碗姜汤喝完,她将手里的碗递给了小扇。

小扇伸手,颤抖抖的将空碗接了过来。

以往的姑娘可娇气了。

偶尔着凉了,老太太吩咐熬姜汤给她喝,就一小碗的姜汤都够她们喂上半个时辰的了,哪里会像今儿这样豪爽,一大碗的姜汤一下子就喝完了。

眼见李令婉又要躺下去睡,小扇忙问了一句:姑娘,您不用晚膳了?李令婉闭着眼睛摇头:不用了。

都一肚子的姜汤了,哪里还有地儿放得下饭菜啊。

小扇哦了一声,将手里的空碗拿到外面洗了,收好了。

随后想了想,又走进来,轻声的同李令婉说着:姑娘,奴婢方才在厨房,听到大少爷身边的小厮正在同张嫂子拌嘴呢。

原本她心中还在惴惴,想着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同李令婉说。

可随即又想着姑娘这几日对大少爷的事好像还挺上心的,所以还是同她说一说吧。

而果然,一听到大少爷这三个字,原本闭着眼睛模模糊糊正要睡过去的李令婉立时就睁开了双眼,侧过头望着小扇,哑着声音问她:他们为了什么事拌嘴?嗓子哑是刚刚喝姜汤给齁的。

小扇见她问,忙一五一十的将刚刚她在厨房里看到的,听到的全都一五一十的同李令婉说了一遍:......奴婢听谨言的那意思,非但是张嫂子克扣了大少爷每日的份例菜,张嫂子的丈夫还克扣了大少爷冬天该得的木炭呢。

只怕现下大少爷那里都已经没有木炭了,只能整日挨冻。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简直就是滴水成冰,若没有木炭烘火那日子可该怎么过?小扇和小玉仅只是想一想,就不由的觉得身上发冷。

而李令婉此时心中想的却是,哈,老天爷又给她机会来了。

上午刚送了袍子和靴子过去,这当会再送木炭过去,就不信他李惟元心肠冰冷,还不对她软化。

于是她就吩咐着小扇:你去旁边的厢房,从那些木炭里匀出五天要用的量给大少爷送过去。

自打昨儿知道自己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份例银子就只有那么些之后,李令婉便将这怡和院上下都好好的检视了一番,看她到底还有些什么‘财产’,省得不明不白的就被人顺走了她还一点儿都不知情。

而昨儿傍晚巡查到旁边厢房的一间小屋子里时,便见着里面堆了满满的木炭。

这些木炭里面有李府少爷姑娘们整个冬日该得的那一份份例木炭,还有周氏遣人送过来的。

周氏的嫁妆里面有一处庄子,每到年底了就会有庄头来给她献租子,里面自然有木炭。

而周氏又心疼自己唯一的女儿,遣人给她送过来的都是最上等的银霜炭。

所以相较于李府里其他的少爷姑娘们,李令婉手里的木炭还是最多的呢。

不说管她一个人今年冬天用的,就是连带着管了李惟元这个冬天用都足够了。

所以小扇就不解的问着:姑娘,为什么只给大少爷送五天量的木炭呢?完全就可以叫了两个婆子过来,一下子就扛几大袋子过去,将这一个冬天的木炭量全都送过去的啊。

李令婉眨巴了两下眼睛,扭头看着窗外。

这话叫她该怎么跟小扇说呢?一下子就将这整个冬天要用的木炭都送去给李惟元了,那往后她该拿什么借口去和李惟元接触啊?这就和谈恋爱是从借书开始的道理一样,有借就有还,借一本书就相当于创造了两次接触机会。

而这送木炭也是一样的道理。

先送个五天的量过去,等过五天了,她再送一次,这样非但是有了理由去找李惟元套近乎,而且也会让李惟元心里有一种错觉,你看,她就是这样的在乎我,又从自己的份例炭里特地的抠出这么些给我送过来了。

但这样的心思是不好和小扇透露的,所以李令婉只含含糊糊的说着:你听我的就没错了。

小扇便不敢再问了,转身就要去旁边的小屋子里匀木炭去。

但李令婉又叫住了她:罢了,现下就暂且不送了,明儿一早你记得送过去就成。

冬日天黑得早,现下虽然不过才酉时,但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李令婉心里就想着,依小扇刚刚所说,李惟元的日常用度都要被那帮子逐高踩低的下人克扣,想来晚上照明用的蜡烛也不会给他多少的。

那这样的冷天雪夜里,没有木炭烘火,又没有照明的东西,想来天黑了李惟元就会上床睡觉。

好歹在被窝里也会暖和些。

若这会让小扇送了木炭过去,岂不是要打扰他睡觉?说不定他压根就不会从被子里爬出来开门,到时倒要小扇白跑一趟了。

而且这样黑的天,外面风雪也大,小扇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让她出去也不安全,所以竟是等到明日白天再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李令婉就又闭上了双眼准备休息。

不过想了想,她又吩咐了小扇一句:明儿一早你去给大少爷送木炭的时候记得也送几支蜡烛过去。

小扇应下了。

一夜雪落无声。

次日李令婉醒过来就觉得很不对劲。

昨儿喝了那样一大碗的姜汤,到现下嗓子还是哑的。

不过姜汤好像也没有什么效果,头晕沉沉的不说,身上也火烧似的发烫。

但好在脑子还算清明,心里也清楚,所以李令婉就没有当一回事。

不过小扇和小玉在一旁瞧了,心里就觉得很担惊受怕的。

姑娘的脸都烧红了呢。

小玉就战战兢兢的问着李令婉:故,姑娘,奴婢去跟老太太说,让她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不会这么烧下去姑娘就烧死了吧?那她们的罪责可是跑不掉的。

不用,却被李令婉干脆利落的给拒绝了,过两日自然就会好的。

感冒嘛,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也是七天好,那她干嘛还要去吃那么苦的中药啊。

上辈子她吃过一次中药,当时给她苦的啊,真是难以下咽,所以那种滋味她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小玉没有法子,只好又问她:姑娘,早膳奴婢刚刚拿过来了,您要用一点吗?李令婉看了看她拿过来的早膳,虽有一碟子蝴蝶酥和一碟子冰糖麻饼,但她觉得油腻腻的,不想吃,不过是喝了两口白米粥就罢了。

一扭头看到小扇还站在一旁,就同她说着:这里有小玉在,你且给大少爷送木炭和蜡烛去。

顿了顿,又指着那碟子冰糖麻饼,说着:顺带将这个也给大少爷拿去吧。

小扇答应了一声。

早起的时候她就将木炭和蜡烛都收拾好了。

因着毕竟只有五天的木炭量,倒也没有多少,她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就拿了。

于是提着一小娄的木炭,还有六根蜡烛,五只冰糖麻饼,小扇敲响了李惟元小院的院门。

这次倒没有如同上次那样一直不开门,教她在外面喝冷风。

不过敲得几下,谨言就来开了院门,问她做什么。

小扇说明了来意。

谨言就回头朝屋里喊:少爷,是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奉了三姑娘的命来给您送东西。

好歹她也是来送东西的,但谨言却没有一点要请她进去的意思,小扇心里难免就有些不满的咕哝了两句。

不过她也晓得大少爷的这院子是从不许外人进去的,所以她心里的那点子不忿随后也就没有了。

而谨言朝屋里喊了话之后,又过了片刻,穿了一身鸦青色素面的缎子棉袄和鹿皮靴子的李惟元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小院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哥哥心里现在有没有对婉婉软化呢?☆、口是心非小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英英玉立的李惟元。

印象中李惟元从来都是衣着寒酸,又不怎么同人说话,所以在小扇的心中大少爷只是一个灰色的剪影罢了。

但是现下,李惟元身上穿了她家姑娘昨儿才刚送过来的簇新的鸦青色素面缎袍子,脚蹬鹿皮鞋,踏着满地的乱琼碎玉缓缓而来,恍惚间便让小扇觉得,眼前的少年翩然俊雅,仪容不俗。

只是他看着她的目光实在是太阴寒了一点,周身的气质也太冷冽了一点。

小扇不敢再看,忙低下了头去。

李惟元这时已走到了小院门口,在她的面前站定,甚为简洁的问着:她让你送了什么过来?我家姑娘好歹也是你的三妹妹,怎么你倒是上来就直接这样称呼她啊?小扇心中腹诽着,但面上也不敢露出什么异样来。

甚至是她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低头说着:我家姑娘惦记大少爷冷,所以就特地吩咐奴婢给您送了一篓子木炭过来。

再有这蜡烛和这麻饼也是姑娘让奴婢给您带过来的。

李惟元低头看了看放在雪地上的那一小篓木炭,没有说话。

小扇提着一颗心,就怕他会跟昨儿上午一样,拿了这一篓子木炭劈手就给扔了。

但好在李惟元并没有那意思。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他做主子的都这样了,那谨言和小扇做小人的也就只能干陪着他站在这雪地里,不说话,也不动弹了。

一时都能听到朔风打着卷儿的呼啸而过,旁边的竹叶被吹的簌簌的响。

片刻之后,李惟元总算说话了:听说你家姑娘病了?声音平静,没有一点起伏。

小扇偷眼瞄了一下谨言。

定然是昨儿谨言听到了她和张嫂子说的话,所以回来告诉大少爷了。

她就赶忙的应了一声:是。

现下她的病怎么样了?依然还是很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关心还是不关心。

一听李惟元问起这个,小扇就想哭。

小丫鬟嘛,没怎么见过事,一见李令婉烧的脸都红了,她只吓的脸都快要绿了。

于是她说出来的话就带了点哭音:我们姑娘她,她现下还发着高热呢,脸都红了。

早膳也没用,就喝了两口白米粥。

就这她还一直催促着奴婢,让奴婢赶紧的跟您送木炭过来呢,就怕您冻着。

李惟元一听就又没有说话了。

旁边的谨言心里就在感慨的想着,三姑娘真是好人啊。

都烧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他家少爷冷不冷的事。

又过了片刻之后,李惟元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她的病,大夫看了怎么说?声音总算是稍微的有了一点起伏,不过小扇依然听不出来他这到底是关心还是不关心。

所以她就老老实实的作答:姑娘她压根就不让奴婢去请大夫,只说她过两日就会好,用不着大夫来看。

她是小孩,你们也是小孩?这下子等小扇的话音才刚落,李惟元立时就发话了。

且声音较刚刚大了不少不说,听着还尤其的冷,还不快去告诉了老太太,让老太太请了大夫来给她看病。

小扇就迟疑了:可,可姑娘她不让奴婢将这事告知老太太。

不告诉老太太,若她病出个好歹来,到时这份罪你们担待得起?李惟元这会的声音真的是完全的冷了下来。

随后又低喝着,还不快将她病了的事告诉老太太去。

被他这样冷声的一喝叫,小扇只吓的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当下她也不迟疑了,哦了一声,随后转身就朝着老太太的世安堂飞跑。

李惟元见她去得远了,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那篓子木炭,顿了顿,吩咐着谨言:将东西拿进来。

谨言应了一声。

见李惟元已经转身进了院子,他想了想,就问了一句:少爷,您要不要去看看三姑娘?怎么说三姑娘的这病不定的就是因着昨儿上午在他们这院门口吹了那么长时候的冷风给冻出来的呢。

再说三姑娘都病成这样了心里还惦记着少爷,怕他冷,打发丫鬟送了木炭之类的过来。

就见李惟元的身影一顿,但片刻之后他讥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是老太太和大伯母的掌上之珠,知道她病了,待会儿自然会有满屋子的人去看她,要我去看她做什么?再说她的死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值得我去看她?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子。

剩了谨言站在那里,抬手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明明少爷心里还是关心三姑娘的,不然刚刚不至于那样恫吓喝叫小扇,让她要快去将三姑娘病了的事告诉老太太,让请大夫过来看视的,可怎么现下他却又这样说?谨言想不明白。

最后他摇了摇头,手里提着木炭和蜡烛、麻饼进了院子,随后又关上了院门。

*小扇到了世安堂,求见了杨氏,带了哭音,一脸惊慌失措的说起李令婉病了的事。

杨氏一听自然是极为的关心,又骂着她昨儿晚上怎么不来告诉她,拖到了今日才来告诉?若是你们姑娘有了个好歹,仔细你们的皮。

双红就在旁边劝着:定然是昨儿三姑娘见天色晚了,估摸着您睡了,就不想因为她的事来打扰您,所以今儿这丫鬟才来同您说这事。

小扇直着双腿跪在地上,一个字也不敢说她家姑娘压根就不许将这事拿来告诉老太太,还是方才大少爷那样一喝叫,她才过来告诉的。

她再是个小丫鬟,那也晓得大少爷是不得老太太喜欢的。

说了出来,指不定老太太还要骂一顿呢。

所以她就只是低头不语,权当是默认了双红说的话。

而杨氏一听双红的话,就叹息着:婉姐儿现下真是懂事了,心里还晓得这样的体谅我,由不得我不多疼着她几分。

只是这孩子也傻,自己个儿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便是我睡了,叫醒了我,又值得什么呢?倒巴巴儿的非要自己扛着。

一面又命双蓉去二门上叫小厮:就说我说的,让请最好的大夫来。

快去快回。

双蓉忙答应着去了。

这边杨氏又要起身去怡和院看望李令婉,双红忙劝住了。

今儿虽说雪住了,但下雪不冷化雪冷,三姑娘住的院子离着您这里也远,您这一来一去的,若教风吹了,着了风寒,可让三姑娘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依着奴婢的意思,竟是让奴婢跑这一趟的好。

杨氏想了想,便也允了:左右我现下也不用你伺候着,你索性现下就去婉姐儿那里。

等大夫过来了,你细细的问问大夫婉姐儿的病到底如何。

让开了药,随后就煎了,你眼看着她喝了再回来。

那孩子是个怕苦的,只怕未必肯喝药。

双红一一的应了。

待起身要和小扇离开的时候,杨氏又叫住了她:我记得我那里还有两罐子上好的蜜饯,是前儿有人送过来给我的,你拿了去给婉姐儿,喝了药之后含一颗在口中,那便一点苦味都没有了。

双红应了。

随后去寻了这两罐子蜜饯出来才和小扇一道出了门,往怡和院这里来。

进了屋子就看到小玉正一脸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一见双红同着小扇一起进来了,她先是一怔,随后就对双红行了礼,叫了一声双红姐姐。

双红开口让她不必多礼,然后就问着李令婉现下如何了。

小玉就眼中含了泪,要哭又不敢哭的:姑娘自用了早膳到现下这会就只一直睡着,奴婢也不敢叫醒了她。

但奴婢见着她睡梦里面上也是难受的样子呢,心里着急,又不晓得该怎么办,好在双红姐姐你就来了。

双红一听,忙绕过了面前的屏风,赶到床边去看视李令婉。

李令婉的两颊确实是有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纤细的眉也是蹙着,很难受的样子。

双红便伸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她立时也吓了一跳。

触手跟就摸了一块烧着的木炭似的,滚热。

你们两个要死,她回头就呵斥着小扇和小玉,三姑娘身上都烫成这样了,你们两个怎么不早些去告诉老太太知道?小扇和小玉一听,两个人都慌了,双膝一软,立时就跪了下来。

这时就听得唉哟一声轻轻的叫唤,双红扭头一看,就见李令婉正睁开了双眼。

双红姐姐?一见双红,李令婉的面上有了几分诧异,你怎么来我这里了?双红赶忙的对她说道:是老太太知道三姑娘病了,所以就遣了奴婢过来看看。

又柔声的安抚着她:三姑娘您不要怕,老太太已经让人请最好的大夫去了,待会儿就会到的。

......她就是不想看大夫,不想喝药才硬抗了这么久啊,可现下倒好,到底还是教老太太晓得,去请了大夫来了。

看来免不了还是要喝药了。

一时李令婉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个苦瓜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自作聪明李令婉没想到原身竟然娇弱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是着了个风寒而已,竟然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就高热了这许多天。

不说整个怡和院的丫鬟婆子都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老太太也是每日必要遣了丫鬟过来看视。

周氏更是不消说,若不是怕老太太说,她都想整日的长驻李令婉这里不走的。

等李令婉的这次风寒完全好了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都过了腊月二十。

不过就算是病都好了也没用,老太太可是勒令了怡和院上下的丫鬟婆子,必要好好的看管着李令婉,决不能让她再出院门的。

不然若是吹了风,再着了风寒可怎么得了?是以李令婉每天能活动的空间也就只有一个怡和院而已。

真是,快要憋疯了呀。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不能每日去李惟元那里刷一刷好感。

前面好不容易才看到他对自己有一点软化的迹象,她原本是想着要趁热打铁,一举就将他拿下的,但现下好了,前面的那些功夫全都白费了。

李令婉唯有叹气。

这日是小年,难得的是天气晴暖。

李令婉让画屏搬了圈椅到庭院中有太阳的地方,垫了秋香色绣球花纹的坐垫,随后她便坐在椅中晒暖儿。

不过晒了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她就有些昏昏入睡起来。

恍惚中听得开院门的声音,还有小丫鬟轻声交谈的声音。

她就睁开眼来,随后就看到了小扇。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还带了些许嘶哑。

这几日她一直在咳嗽,喉咙整天都火辣辣的,他可说什么了?虽然这些日子她一直病着,但每隔五日她还是会让小扇送一篓子木炭去给李惟元。

原指望着她这样做多少是能打动李惟元的,但他好像很无动于衷一般。

但凡只要她遣人送了东西过去他就会收下,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依着小扇的话就是:别说是一个字了,便是一个表情都没有的。

每次都冷着一张脸,倒像咱们欠了他什么似的。

现下听到李令婉发问,小扇就摇了摇头:没有。

大少爷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李令婉哦了一声,心中难免失望。

这漫长的攻略之路啊。

她一时心中都有些恻然的想着,李惟元的心是不是真的就是颗石头做的啊?是不是自己永远都打动不了他啊?小玉这时也从厨房拿了午膳回来了。

小扇就扶了李令婉回屋用午膳。

因着老太太笃信病了的人肠胃弱,是受不得荤腥的,一早就和厨房打了招呼,所以李令婉病了的这些日子便一直只是清粥小菜,吃的她真当是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不过今儿好像开荤腥了,因着小玉拿回来的午膳里竟然是有粉蒸肉,还有一道煨水鸡,另还有一大碗的虾仁粉皮汤。

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小玉在一旁笑道:奴婢听得张嫂子说,老太太遣了人过去告知她,说三姑娘现下的病都好透了,不必再和前些日子那样拘着您只吃素。

又说您病了这些日子,眼瞧着都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所以就让张嫂子特地的做些好菜给您好好的补补。

李令婉表示幸福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快的她都不晓得该说什么话了,只能用低头猛扒饭这样的实际行动来表示她心中的高兴了。

*谨言此刻正在跟李惟元报告李令婉今儿中午的午膳:小的看仔细了,今儿午膳,三姑娘房里那个叫小玉的丫鬟拿的有一道粉蒸肉,一道煨水鸡,一道杏酪豆腐,再有就是一大碗的虾仁粉皮汤。

李惟元正坐在桌旁吃饭。

他的午膳再简单清淡不过,不过是一盘老菜叶,一盘素炒面筋罢了。

他一面沉默的吃着饭菜,一面心里想着,今儿李令婉的午膳都有这样多的荤菜,那想来她的病已经是好彻底了吧?待吃完饭了,他就让谨言将碗筷都收拾下去洗了,自己则是坐回书案后面的椅中继续看书。

这一看便是一下午。

至日头偏西的时候,谨言进来,给他手边的盖碗里添了滚热的茶水,又垂手同他说着:小的现下就去厨房那里守着三姑娘房里的丫鬟过去。

随后再拿了少爷的晚膳回来。

自打李令婉病了之后,李惟元便交给了谨言一项任务。

那便是每日早早儿的去厨房,却不进去,只在旁边偏僻的地方候着,待看见三姑娘房里有丫鬟进去拿饭食了他再进去。

随后还要仔细留意三姑娘的丫鬟拿的是什么饭食,又同厨房里的人说的是些什么话,回来是务必要一个字不漏的告诉他的。

谨言觉得自己脑子笨,总是记不全三姑娘的丫鬟同厨房里的人说的所有话。

本来嘛,女人凑在一块原就话多,也没个固定的话题,东家长西家短的,这让他怎么能一一记得住?所以每次回来李惟元问起的时候他就是一脸大写的懵逼样。

最后李惟元没有法子了,只得告诉他:旁的你也不用去记,只需记着她身边丫鬟说的有关她病情方面的事就好了。

谨言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家少爷还是记挂着三姑娘的病情的啊。

不过他又是个闷骚的人,不想让三姑娘知道他记挂她的事,所以便是对着三姑娘每五日就会遣来给他送木炭的丫鬟他也从不问一个字,但暗地里却要他去关注三姑娘每顿的饭食是什么,以此来推断三姑娘现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若是病情没有好,吃的定然是清淡些的。

若是好转了,定然是清淡中会荤腥。

若是全都好了,那定然是多荤腥少清淡了。

因为病了一大场,那肯定是要好好的补一补的。

就如同李令婉今儿的午膳,基本都是荤腥,李惟元便可以确定李令婉的病全都好透了。

所以听到谨言说要和以往一样去厨房旁边守着,他便说道:往后你不用再去厨房旁边守着她的丫鬟了,也不用关注她的丫鬟同厨房里的人说的话,你拿了我的饭食回来就可。

谨言很是错愕了一会,随后迟疑的问着:可少爷,三姑娘她的病......一语未了,早被李惟元抬头凉凉的瞥了一眼。

谨言便不敢再质疑。

恭敬的应了声是,随后就退了下去,又顺手带上了房门。

今儿白天虽然日头好,但到了傍晚日头下山就觉得冷了。

而且还起了风,吹在身上生冷冰凉的。

等到谨言出去了,李惟元就放下了手里的书。

书案桌面上还摆放着一碟子的茯苓糕,是方才小扇过来送木炭的时候带过来的。

谨言便拿了出来放在他手边,让他饿了的时候吃。

现下李惟元就拿了一块茯苓糕,一面慢慢的吃着,一面心里在想李令婉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像木炭这样的事,他是晓得的,每年到入冬了,李府里的管事就会一次性的将各房里的份例木炭都发了下去。

这些木炭自然是够李府里的人用的。

而且据他所知,李令婉的母亲周氏陪嫁是有庄子的,每年到冬天了必然也会补贴她一部分的木炭,所以李令婉手中所拥有的的木炭必然是足够多的。

但问题就来了,她拥有这样多的木炭,若真是起心怕他冻到了,要接济他,大可一次性的就将他这个冬天要用的木炭送过来便是,何必要每过五日送一次呢?她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好过几日就能用这个借口来接触他?李惟元就觉得自己一开始真是小看李令婉了。

能想出不是一下子将木炭全都送过来,而是分五日这样送一次的法子,李令婉就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草包了。

李惟元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图?她以为他是傻子,看不出来的么?她分明心中是怕着他的,但又要这样想了各种法子,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讨好他,为什么?至于她说的心中对他有愧疚的话,李惟元一开始还有几分相信,但现下他不由的轻嗤。

五日送一次木炭这样的事,已经彻底的出卖她了。

他可以肯定李令婉心中定然是有什么目的。

而也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她才会这样的接近他。

但是很可惜,她太小看他了,也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

李惟元心里想着,他倒要看看李令婉到底是要做什么。

小年既已过,除夕便在望了。

李府好歹也曾是个望族,府里也有自己的宗祠。

一早进了腊月的时候老太太就命人进祠堂打扫,看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

今儿到了正日子,用完了早膳,老太太就领着阖家人去祠堂祭拜祖宗去了。

这会子可是不分什么嫡庶的,都是李家的子孙嘛。

所以李令婉要去,李惟元也会去。

而且在一排孙辈里,李惟元身为长孙,站的还是头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这潭水深着呐~☆、除夕之夜因为好歹也是新年,李府里的管事纵然再胆大包天,那也不敢让李惟元这大新年的还穿着破衣烂衫去宗祠拜祭祖宗吧?于是赶在前两日就有人给他送了一件新棉袍来。

袍子是宝蓝色缎子做成的,只是外表看着光鲜,内里絮的棉花可不怎么样,压根就不保暖。

但李惟元没有说什么,今天还是穿了这件棉袍。

他心中透亮。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将府里的事都交给了大儿媳妇来打理,但她对于府里的事怎么可能会一点不知?想必这些年府里的那些管事克扣他吃穿用度的事老太太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但她从来都没有管过。

估计她也不想管。

她心里恨着他。

她坚信当年那个大觉法师说的话,他犯尅,克所有的亲人,所以他刚出生的时候老太爷才会死。

老太太心里其实是不是巴不得他早死的吧?所以她才会明知道旁人都那样的作践他她都不管?但是让老太太失望了,他还是顽强的活到了现在。

而且他还会一直活下去,让老太太亲眼看着他到底是如何真的‘克’这李府里的所有人的。

李惟元唇角浮上一丝冰凉的笑意。

不过他一直微垂着头,没有人看到罢了。

几番起跪之后,礼成。

随后李府众人鱼贯出了宗祠。

接下来到了世安堂之后就是众人给老太太行礼了。

杨氏今天穿了一件绛紫五福捧寿团花,领口玄色底子绣流水金纹样镶边的褙子,头上带着一支成色十分透亮的碧玉簪子,鬓边簪了一朵大红绒花,笑吟吟的坐在垫了白狐皮坐垫的罗汉床上,受着自己晚辈的礼。

等各人行礼毕,她就说了一个赏字。

旁边立马有小丫鬟捧过了描金大圆茶盘里,里面堆着的都是一早儿就准备好了的荷包。

荷包里面装的都是各色式样的金锞子,是给晚辈压岁用的。

双红和双蓉忙着给屋里的各位主子分发荷包。

钱氏是个嘴甜的。

当下她伸手接了荷包,就笑道:说起来儿媳妇都这样大了,也是做娘的人,每年倒都还要接母亲给的压岁钱。

我心中很有些不好意思呢。

杨氏也笑。

不管怎么样,看到现如今这样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场景她总是会很高兴的:你们再怎么大,再如何做了爹娘,可在我心里都还是我的孩子。

做母亲的给自己的孩子压岁钱,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接的呢?说的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然后就是各房给杨氏敬上的新年礼物,又是各房长辈给晚辈的压岁钱。

李令婉今晚一共接了四个荷包。

她悄悄的用手掂了掂,大房和二房的荷包轻,老太太,特别是周氏给的荷包尤为的重,想必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她乐的一股脑儿全都塞到了怀里去。

最近正愁手里没银子呢。

可巧今儿就接了这么些,往后她可得自己好好的收着才是,万不能跟上次一样,问着银子都去哪了旁人还说全都是她给花了,她还只能心塞塞的受着这句话。

今儿早起的时候就下了一上午的雪珠子了,到了现在雪珠子停了,飘起了漫天鹅毛大小的雪花来。

杨氏心中高兴,就笑着说道:今儿除夕,倒是应景,还下了这一天的雪下来。

可不是呢。

钱氏嘴快,忙接着说道,都说是瑞雪,瑞雪。

明年二爷要参加会试,凌哥儿要参加童试,到时他们父子两个人都有了功名,老太太,往后您这老封君的名头可是稳稳的呢。

杨氏听她这样一说,只笑的合不拢嘴。

又说:若是他们两个人往后都有了功名,必然也少不了你这个做妻子和做母亲的封诰。

一旁坐着的徐氏听了她们这互相恭维的话,面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二房如此发迹,那她大房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就狠剜了李修松一眼。

她的梁哥儿还小,才刚开蒙,功名暂且是指望不上的了,但是李修松好歹也是嫡长子,又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到现在连秀才都还没有中一个?没的白白让她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

只是一看之下,她差点气炸。

李修松目光正在看着李惟元呢,且双目中隐有水光。

李惟元是杜氏生的这事老太太在府里瞒得死紧,所以徐氏并不晓得这一段故事,她还只以为李惟元是李修松的一个通房丫鬟生的。

而那个丫鬟是个没福气的,生李惟元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一个庶子,还占着长子的名头,徐氏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快。

更何况老太太可是明摆着表现出了她也不喜这个庶长孙的态度来,所以徐氏就越发的不将李惟元放在心上了。

但是现在李修松双眼含泪的看着李惟元是什么意思?觉得他可怜,心里舍不得?还是埋怨她这个做嫡母的没有照顾好他?徐氏一时只恨的手指甲都狠狠的掐到了手掌心里面去。

李令婉这时也在看着李惟元。

她愁啊。

刚刚听老太太和钱氏那样说,她才想起,明年可是童试年。

李惟元就是在这一次的童试中考中了秀才的,然后就是三年后的乡试,随后的会试,他一路青云直上,直至做到了宰辅的位置,被人尊称一声元相,从此只手遮天。

到了那时,这整个李府还不是他的一盘菜啊?他想怎么折腾这李府里的人就怎么折腾啊?李令婉愁啊。

她皱着一张小脸,手指无意识的绕着腰带上系着的香囊带子,心里想着,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让李惟元在明年的童试中考不中呢?他要是考不中,蝴蝶效应嘛,那后面的那一系列剧情肯定就不会和以前一样的展开,那最后她也就不会被他那样的给整死了。

因着心里发愁的缘故,所以她一顿团圆饭都没有吃好。

次后便是守夜。

虽然已经立春,但依然是昼短夜长,且晚间夜又冷,纵然是大厅里放了三个亮铜鎏金大火盆,里面烧了旺旺的炭火,但只坐在那里挨到天明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于是到后来便有人提议抹骨牌。

三个儿媳妇陪着杨氏抹骨牌,谁敢赢啊?还不是巴巴儿的送钱给老太太讨个欢心啊。

但很显然徐氏和钱氏在这方面也是精通的,虽然不会赢多少,但至少也不会输多少。

周氏却明显是个不熟练的,到最后就她一个人输了。

关键是她输了钱,钱氏还要在旁边打趣:三弟妹今年庄子上和铺子里的收成都很好吧?可是进了不少银子呢。

今儿晚上你就算输了再多,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三弟妹想必是不会将这些放在眼中的吧?话里话外都是酸味。

周氏听了,也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三个妯娌之间原本就周氏的条件最好。

她嫁过来的时候娘家兴盛,给她陪送了好一笔嫁妆,庄子铺子都有。

三个兄弟之间也就只有李修柏一个人考中了进士,做了官儿。

纵然是现在外放了,可到底周氏在这李府里的地位也应该不低才是。

可偏偏后来娘家落败了,杨氏又是个逐高踩低的货,所以才造成了她现下在李府里这样不尴不尬的局面。

李令婉心中就很有些气不忿。

凭什么钱氏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啊?她就悄悄的走到了周氏的身后去看她打牌。

骨牌也就相当于现代的牌九,李令婉多少懂得一些。

看了一会之后她就多少摸出点门道来了。

于是在周氏打错牌的时候她就会悄悄的拽拽她的衣服,让她收回这张,再重新打另外一张。

偏生钱氏又是个眼尖的,看到了。

她就笑着调笑:到底是母女连心,婉姐儿不过看三弟妹输了这么些钱就着急了,在后面悄悄的教三弟妹打牌呢。

杨氏听了就不大高兴。

她很是不喜欢李令婉亲近周氏。

周氏心中也发慌,面上忙陪了笑的对杨氏和钱氏说着:哪里有的事?方才婉姐儿不过是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我而已。

她小孩子家家,哪里晓得这玩牌的事呢。

杨氏一听,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李令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嘛,而且以往在自己的说教下,她心中也是很瞧不上周氏的,现下又怎么会和周氏亲近呢?于是她便不理论,反而是同李令婉说着:你风寒才刚好,哪里受得住这一整晚寒浸浸的呢?也罢,今晚竟也不用你守夜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的好。

说着就要叫婆子来送李令婉回去。

李令婉这时想到了一件事,忙道:祖母你不用叫人送我。

我带了自己的丫鬟回去就好。

方才她已是注意到李惟元已经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想必是没有人同他玩,也没有人同他说话,他在这里觉得无趣,所以就走了。

李令婉心里就在想,他一个人回到了他那座冷冰冰的小院子里得多凄凉啊?现在正是她送温暖的大好时机啊。

所以她就决定待会直接去找李惟元,同他一起守夜去。

到时他心中对自己的印象必然是会有所改观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令婉:哥哥,我们一起守夜啊。

大少爷:滚。

越明年大少爷:婉婉,我们一起守夜啊。

李令婉:滚。

☆、继续较劲正所谓润物细无声嘛。

这送温暖可不就得这样悄悄的在一些小事件上面润?然后让他某一日忽然就会在心里察觉到,哎呀,我这个三妹妹还是很关心我的。

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往后也必然要对她好,不能害她啊。

李令婉想着想着,就开始心中得意。

嗯,主要是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挺聪明的。

但既然要去李惟元那里同他一起守夜,那必然就得瞒着老太太,又哪里能让她遣了人送自己回去呢?所以她就坚持不要杨氏遣人送她。

好在杨氏也没有过多勉强。

左右今天除夕,府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李令婉身边也带了丫鬟小扇,她也放心。

所以她便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李令婉要小心,不能再受凉之类的话。

李令婉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随后就由着小扇给她身上披了一领粉红撒花,边缘处出白色狐狸风毛的斗篷,手里提了丫鬟递过来的灯笼,带着小扇出了世安堂的大门,左转,逶迤往李惟元住的那处僻静小院而来。

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终于到了。

她站在台阶,将已经快要冻僵的右手放到唇边呵了口气,暖和了一下,然后才抬手拍门。

只是拍了半日,却依然不见有人过来开门。

李令婉心里就疑惑着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据她想来,这些日子她已是将自己的关心悉数的展现给李惟元看了啊。

而且据小扇说的,她每次送的那一篓子木炭李惟元都是收了的啊,那就说明他心中至少是不如以往那样排斥她的。

可怎么现下他却又要拒她于门外呢?她心里正这样想着,忽然就听到身后雪地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她忙转身望了过去。

这里地处偏僻,周边压根就没有悬挂什么灯笼。

但好在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借着雪光幽微,李令婉一眼就看到来人正是李惟元。

他手里也没有提灯笼,也没有打伞,就那样低着头,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踉跄着脚步在雪地里走着。

头顶雪花纷纷洒洒,落在他的身上,就像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掉一样。

这一刻李令婉心中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觉得李惟元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心里此刻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愧疚。

于是下一刻,她站在台阶上,开口叫着他:哥哥。

风雪虽然肆虐,但她这又清又脆的声音还是穿越中间茫茫的风雪,清晰的传到了李惟元的耳中。

他猛然的抬头看了过来。

*先前李惟元待在世安堂的时候,看着自己周边的人全都有说有笑,和乐融融的。

独有他自己一个人冷清清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会上来同他搭话。

甚至有人的目光看到他时也是一副极其嫌弃的样子,仿似是在说,这个人怎么还站在这里不走?是啊,他低头,唇角微弯,他为什么还不走呢?待在家里惹人厌吗?只是抬脚要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李令婉一眼。

她穿着石榴红色绣百蝶穿花纹的袄子,正站在周氏的身后,面上一脸兴趣盎然的看着周氏和她们玩牌,压根就没有往他这边看过一下。

李惟元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忽然的就觉得心中有些发寒,也有些愤怒。

果然她前些日子对他的关心都是故意做出来给他看的。

像现下这样的场合,她的目光就不曾在他的身上停留过半刻。

既然她要关心他,那她就该全心全意的只关心他一个人啊。

她的目光也只能始终停留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啊。

像她现下一直关注着他人算是什么意思呢?李惟元愤愤的转身离开了世安堂。

外面廊下阶前都点了大红灯笼,明晃晃的照着雪地。

往来的丫鬟仆妇也都是语笑喧闹,人声鼎沸。

李惟元慢慢的往前走着,只觉得内心和池塘里冻成冰的水一样的冷。

到处都是这样的热闹,可是这些热闹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忽然之间他就想到了杜氏。

他就想着,杜氏好歹也是他的生母,在这样万家团圆的夜晚,他去看看她,陪着她一起守岁,她心中总归会有几分怜惜他这个做儿子的吧。

但是很可惜,没有。

正因为这样万家团圆的夜晚,杜氏想着自己的父母亲人却都死了,只留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

而害死她父母的人里面就有她婆家的人。

眼前的这个儿子,也是她婆家人送她到了庵堂里的缘故,她随后才会遭受到那样的侮辱。

心中愤恨,无处可发泄。

于是等李惟元过去的时候,她就捡了一根带刺的藤条,发了疯一样的打他。

李惟元没有躲,没有避。

他内心一片冰冷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打。

等她终于打完了,也累了,瘫在地上喘气的时候,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那处小院。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风雪越发的大了。

那一刻他恍然有一种感觉,这苍茫天地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龋龋独行而已。

就是他现下死在了这里,只怕都是没一个人会为他落一滴眼泪的,甚至都没有一个人会发现。

心灰意冷到极点他反而笑了。

随后他顶着大雪,踉踉跄跄的在雪地里摸黑独行,往自己的小院而来。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透过风雪的声音:哥哥。

他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李令婉正站在他小院门口的台阶上。

漫天飞雪中,她手里提着的那盏琉璃绣球灯便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一丝光亮。

李惟元停住了脚步。

李令婉原本还等着李惟元过来呢,但是谁晓得他听到了自己的叫喊之后反倒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压根就没有一点要过来的意思。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山不就我,那我就去就山嘛。

李令婉这样在心中默默的安慰着自己,然后她就两步走下台阶,手里提着那盏绣球琉璃灯,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李惟元而去。

等离得近了,她在李惟元的面前停了下来,仰着一张笑脸抬头看他,声音又清又脆:哥哥。

李惟元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只是垂着头,默默的看着李令婉。

女孩的肤色白净,笑起来的时候明眸皓齿,明艳动人,让人一见即难忘。

但是她这样的笑容也并不是对着他一个人而绽放。

至少刚刚在世安堂的时候,他就曾看到她对许多人这样的笑过。

而且李惟元心中明镜似的晓得,李令婉对着他这灿烂笑容的背后,谁晓得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主意呢?刚刚看到她时的那丝震动和欣喜顷刻消失。

他别过头,看着远处花园廊下的灯火璀璨,声音冷硬的问着:你过来做什么?哥哥,李令婉脸上的笑意依然灿烂,声音也依然温暖,并没有被这凛冽北风吹掉一丝一毫的温度,我来陪你守夜啊。

心中狠很的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但李惟元依然维持着转头看别处的姿势,没有看李令婉一眼。

声音也依旧冷硬:我不需要。

滚开。

这人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不过李令婉又怎么可能这样容易的就退缩呢?于是她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明媚了起来,甚至是又向前走近了一步,笑道:哥哥,你一个人守夜多无聊啊。

我陪你啊。

我不需要。

依然还是那句生硬的回答。

至少这次比上次少了滚开两个字,证明他心中还是对她这句话有软化的对不对?李令婉在心中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然后她就微微的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声音也低落了下去。

哥哥,刚刚我在祖母那里看到你走了,心里就很担心呢,怕你一个人守夜会寂寞。

所以我就找你来了,还顶着这样大的风雪在你门口站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想今晚能陪你一起守夜。

可是哥哥,你真的就这样讨厌我吗?真的不想让我陪你一起守夜吗?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几丝哭音。

她现在说起来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而已,扮可怜嘛,谁不会呢?就不信李惟元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会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少爷:我这个蠢笨的媳妇哟。

我真是都不好意思揭穿她的自作聪明了。

ps:接编编通知,本文3.26,也就是本周日入V。

某月全职写手,靠这个混饭吃,还希望各位小天使们多多支持正版啊。

关于防盗的事要说下,入V之后会防盗,晋江自己研发的那个防盗。

我选的v章购买比例是30%,防盗时间24小时,所以要是有买v点开看到的是防盗章,那会在24小时之后看到正版的哦。

再次多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入v之后我会争取尽量多加更的。

☆、私人领地但李惟元偏偏还就是个铁石心肠。

他只是凉凉的看了李令婉一眼,随后抬脚绕过她,快步的就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李令婉急忙转身跟了上去。

李惟元腿长,步子迈的大,李令婉腿短,步子迈的自然要小些,很快的两个人之间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李令婉依然不停歇,只是在他背后追赶个不住。

而且一面还气喘吁吁的叫着他:哥哥,你等等我啊。

李惟元猛然的收住了步子,然后转过身来。

在他后面小跑着的李令婉收势不及,当即就撞到了他的胸口上去。

她哎哟了一声,然后抬手就去揉被撞的生痛的鼻子。

一直在旁边心惊胆战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小扇这时也吓了一跳,赶忙赶上前来,问了一声:姑娘,你有没有事?李令婉对着她摇了摇手,示意她没事。

然后她就一面揉着鼻子,一面仰头看着李惟元,状似天真无邪的问着他:哥哥,你停下来是因为要等我吗?因着正在揉鼻子的缘故,所以她说出来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倒为她平添了一丝娇憨可爱之意。

但烛光影里的少年面色阴冷。

李、令、婉,他声音里饱含了极大的怒气,咬牙切齿般,一个字一个字的叫着她的名字,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的关心他?而且明明还是这样别有用意的关心他?可她的面上看起来分明就是这样的纯真娇憨,压根就看不出来一丝的伪装和做作。

她心里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觉得这样逗他很好玩吗?他不怕别人对他冷漠以待。

其实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对他冷漠以待都没有关系,他习惯了,也麻木了,可是他不想看到有人一开始是关心他的,在乎他的,可是某一天忽然笑着告诉他,呐,其实我一直都只是在逗你玩而已。

你在我的心里呢,比地上的那坨烂泥都不如。

因为怕失去,所以他不想接受任何的好意。

特别还是李令婉这样,在他眼中看来极其幼稚拙劣,带有明显目的的殷勤好意。

可偏偏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点贪恋李令婉给他的这些关心的。

被人关心的滋味总归是很好的。

李令婉只被他这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给唬的一颗小心肝都颤了颤。

但她面上还是装了没有听懂的样子,歪着头看他,极清极脆的在说着:我一早就说过了呀。

今儿是除夕嘛,我想陪你守夜啊,哥哥。

李惟元紧盯着她看。

那目光似有实质,就像是要将她腹中的心肺肝肠都翻出来查看一番,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一样。

李令婉被自己脑中想象的这个画面给吓到了,一张小脸立时就白了。

而李惟元这时已经收回了目光,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

李令婉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咬牙,抬脚跟上了他的脚步。

前面的李惟元已经打开了院门上挂着的铁锁,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令婉额头上悄悄的滴了一滴汗。

天黑风高,刚刚她竟然没有注意到院门上挂了一把锁。

也是醉了。

不过看李惟元进了小院之后却并没有立即就回身扑的一声关上了院门,反而是任由着院门那样的开着,他自己则是径直的往院子里面走。

李令婉心中暗喜。

李惟元这意思,分明就是让她也进去啊。

于是她就回头笑吟吟的对站在她身后的小扇说着:小扇,快来。

然后她手里提着她的绣球琉璃灯,当先抬脚走进了李惟元的小院里面。

她心中是没有害怕的,反而满是兴奋和欣喜。

攻略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终于是能顺利的进入到李惟元的小院里来了。

这离她的目标可是越来越近了呢。

但是小扇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害怕。

她听府里的人说过,大少爷的院子可是从不许人进去的呢。

便是连大老爷,听说他亲自来找大少爷的时候都是被他给拒之门外,只让他站在院门口处说话。

但现下她竟然能进大少爷的院子了......小扇一时就觉得李惟元的这处小院里必然是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

毕竟大少爷他看起来是那样阴沉的一个人。

所以她一面走着,一面就提着手里竹篾绵纸做成的灯笼到处的看,生怕有什么东西会忽然的就会蹿出来。

虽然今儿是除夕,但这处小院子里也没有点灯笼。

而小扇手里灯笼能照到的地方也有限,所以触目所及的地方大部分都还是黑咕隆咚的一片。

雪夜嘛,傍晚的时候又起了很大的风。

院子墙角那里不晓得是什么树的枯瘦枝干就被风给刮的来回的摇晃个不住,呜呜的叫着。

雪花落在脸上也是冰冰凉凉的。

忽然又听得啪啦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就分外的瘆人。

小扇只吓的整个人一哆嗦。

她怪叫了一声,然后几步蹿过去就紧紧的抱住了李令婉的胳膊,哭丧着一张脸就说道:姑,姑娘,奴婢,奴婢害怕。

其实李令婉自打走进这小院之后,她心里也开始害怕了。

毕竟原书里李惟元被她给设定成了一个心里扭曲的变态嘛。

哪里能用常人的想法去想一个变态的想法呢?所以谁晓得这小院在这黑漆漆的夜幕掩盖下到底会有些什么呢。

但就算再怕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啊。

她努力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今儿才能进到李惟元的这处小院里来——在李令婉的想法中,既然李惟元让她进入他的小院。

小院就等同于是私人领地了。

都能让她进入他的私人领地了,那就说明李惟元正在慢慢的对她敞开心扉,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能退却呢?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那她也得闯啊。

于是她就一面哆哆嗦嗦的回抱住了小扇的胳膊,一面勉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抖:不要怕。

小扇,不要怕,也不要哭。

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啊。

又抬头见李惟元正一语不发的站在落满雪的台阶上看着她们两个。

虽然天黑,看不分明他脸上的神情,但李令婉觉得自己是可以想象得出来的。

必然是冷着一张脸,目光阴寒。

指不定心里还在想着,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人到底怕不怕。

为了表示自己的不怕,李令婉就仰头对他展开了笑脸,又叫了一声:哥哥。

多笑笑总归是没错的。

古龙大师都说了,爱笑的女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李惟元听见了,但也没有理她,只是转身就推开门进了屋。

随后李令婉就见屋子里有火光一闪,是李惟元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人之所以在黑暗中会恐惧,那是因为不晓得黑暗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光脑补出来的东西和场景都够吓死自己的了。

而现在既然有了光亮,那心里的恐惧自然就会少很多。

当下李令婉看着眼前亮起来的屋子,不由的就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出来,胸腔里跳的极快的一颗心也慢慢的平稳了下来。

她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小扇的手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了屋子。

既然现下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管如何,她都是要往后面走下去的。

不过等进了屋子她才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阴森恐怖,反倒是极其的整洁。

三间屋子,连个阻隔的碧纱橱都没有,所以一进去就可以一眼看到底了。

里面家具甚少,不过一些必须要用的家具罢了。

而且大多是破破烂烂,缺胳膊少腿的。

李惟元此时已经自顾自的走到了西次间书案后面的椅中坐了,拿起了早间还没有看完的那本书接着看,压根就没有要招呼李令婉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要撵李令婉走的意思。

于是李令婉也就自顾自的在桌旁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等坐了下来她才发现,那把椅子的四条腿里面有一条腿断了半条,下面垫了几块不晓得是从哪里捡来的砖块。

她四下一望,整个屋子里也就只有李惟元和自己坐的这两把椅子了,她就是有心想换把椅子坐坐,可那也没得换的啊。

所以算了,将就点吧。

反正她今儿过来的任务又不是要挑把好椅子坐,而是要例行在李惟元面前刷好感的。

但是李惟元的这好感真是极其的难刷。

按理来说,他都已经让她进入他的私人领地了,那接下来不论好话歹话他总得说两句吧?可他就不。

他就是不发一语,就当屋子里压根就没有李令婉和小扇这两个人一样,只是自顾自的低头看自己的书。

李令婉暗中只恨的直咬牙,可是没办法,她还得主动和李惟元说话。

不然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的坐一晚上,这除夕夜是守了,她也非得憋死,也得冻死不可。

实在是冷啊。

她住的怡和院里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四处皆是摆放的满满当当的家具和摆件,又整日的拢着个大火盆,所以倒还不怎么觉得冷。

可李惟元的这屋子里,因为摆放的东西少,所以就显得尤其的空旷。

又加上火盆都没有拢一个,所以就越发的感觉冷了。

李令婉怀里都是抱了一个暖暖的小手炉的,可就算这样她还觉得冷。

再看一看李惟元,就那样的坐在椅垫都没有的椅中,想必就更加的冷了吧?于是李令婉就开口问他:哥哥,你冷不冷啊?李惟元倒是很快的就回话了,只是这话听得人心里挺堵的慌。

你冷?冷你就回去。

我可没有求着你陪我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