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旁之人颇为吃力的动作后涂幼安更加确信眼前之人不是半夏。
半夏虽然看着纤细但力气却一点儿也不小, 便是成年男子她也能毫不费力地搀扶起来,自己那点重量绝不可能让半夏一路晃晃悠悠这般不稳。
她倒是头一回发现自己比寻常女子更重这点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想到这里涂幼安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血腥气一下子便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舌尖的刺痛终于让她感觉脑袋清明了些许。
涂幼安半闭着眸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身侧宫女全然陌生的侧脸。
声音倒是真的很像半夏, 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祭日后的宫宴上下手。
稍稍思索一下后涂幼安便借着对方搀扶的动作直接卸力,让自己整个人都如同面条一样软趴趴地倚靠在那宫女的怀里。
酒醉之人本就如同烂泥一般软烂, 那宫女倒也没有多想,只是她本就瘦弱, 先前一路搀扶得已经很是费力,失去支撑的涂幼安更是让她毫无防备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姑娘?姑娘?那宫女语气慌乱地喊了几声, 见涂幼安一直没有反应后便站起身试着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奈何涂幼安此刻反向使力与她作对就是不肯起来,那宫女折腾到满头大汗也依旧没能将人成功扶起。
眼看着时间飞速流逝,那名宫女的神情中也终于染上了几分慌乱,涂幼安见状便故意发出呢喃低语:好渴啊,水……我想喝水…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人突然发出声音可把宫女给狠狠吓了一跳,她动作顿时僵住, 在听清涂幼安口中呢喃声是什么后才松了口气, 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连忙压着声音哄道:那姑娘您先和我起来, 我带您去找水喝好不好。
涂幼安听见这句话后终于慢吞吞地支起上半身, 那宫女一脸喜色地就要将人搀扶起来时却见涂幼安猛地一下扒住旁边的假山耍赖道:不好、我不要去……太累了, 我不要走路了, 你背我去吧……宫女一边敷衍地应和涂幼安一边试图将她的双手从假山上面扒拉下来,奈何涂幼安抓得死紧一直不肯松手, 甚至还因为她略显粗鲁的动作大声嚷嚷起来。
呜…半夏你弄疼我了!我要告诉娘——宫女见涂幼安声音越来越高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 神情慌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后低声哄道:……那姑娘您在这里等我, 我去给您把水端过来,您就在这儿乖乖坐着好吗。
说完后她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见涂幼安再度昏迷没有办法给她任何回应才心下稍安,接着便匆匆起身去寻人帮忙。
看着宫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涂幼安连忙扶着石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随后便踉踉跄跄地随便选了条路走去。
只是那药效实在是来势汹涌,还没走几步便感觉身子越来越热,意识也再度涣散起来,为了保持清醒涂幼安只能狠狠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吸了口气后继续往偏僻处躲去。
*若不是为了完成与涂幼安定下之约,谢无妄是绝对不会主动参加这种宫宴的,他还记得皇帝随口询问时得到自己肯定回应后脸上那错愕的表情。
谢无妄不擅长与这些人周旋,好在周围人也因着他那恶名不敢轻易靠近,除了个别试图拉拢自己过来敬酒的人外还算得上清净。
在打发完第四个来跟自己寒暄的人谢无妄再次望向涂幼安所坐之处。
他本就因为巡值来得晚了些,过来时又正好看见涂幼安被半夏搀扶着往外离去,他见涂幼安面色微红也只当她是出去透风散气,可这都过去一刻钟还是依旧没能看见对方回来的身影,谢无妄心下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太和殿不算很大,但殿外庭院却格外宽广。
层层叠叠的假山与树木让小巧玲珑的太和殿看起来如坠云端,若是不熟悉此地的人在这院中迷路倒也不算奇怪。
谢无妄抿了口杯中茶水后走向主殿看了一眼。
定国公一直忙着应酬前来祝贺自己的大臣,而崔夫人也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因为人多格外闹腾的涂星越,二人似乎并未注意到涂幼安消失许久之事。
想到这里谢无妄不再犹豫,他转身拿起桌上木盒就往外走去。
因为平日巡值缘故他比常人更了解此地构造,熟门熟路地拿着盒子在这庭院中转来转去,走到后院时正好看见那名宫女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
谢无妄看着对方慌乱的步伐眸色微凝,待对方离开后立刻快步往那边走去,刚过去便在那庭院中发现了掉落在地的耳环。
是涂幼安今日戴着的那对红玛瑙耳坠。
谢无妄心下一紧,立刻抱着盒子在这庭院中搜寻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在石山层叠处闻到了丝丝缕缕的果酒甜香,脚步顿了一下,随后面带犹豫地顺着那酒香来源之处寻了过去。
越靠近石山夹缝处那甜腻的酒香酒越发浓烈,谢无妄听到了对方放得极轻的呼吸声后停下了脚步,正要开口询问却没想到直接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进了石缝中去。
还好是谢指挥……涂幼安松了口气,她面颊滚烫声音嘶哑,谢无妄意识到不对连忙借着月色打量起眼前之人。
异于常人的夜视能力在平时总是为他助益良多,可看清现状的谢无妄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绿衣雪肤的少女此刻正眼波如醉地看着自己,瞳中水光在月光下粼粼闪烁,而唇瓣上被咬破的地方正渗着血色,那绣着金线的裙摆因为身体的颤抖犹如涟漪般缓缓绽开,好似随波荡漾的青绿荷叶。
因为此处空间实在是窄小,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
丰盈柔软的触感让谢无妄耳根迅速升温,他喉头发紧,屏住呼吸试着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没想到涂幼安在见到他之后彻底松懈下来,任由胸中热意支配靠在谢无妄怀中。
在感知到谢无妄后退的动作后涂幼安柔弱无骨般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红唇微启不断呼出热气,谢无妄本要推开的动作却在闻到涂幼安身上的香气后猛地停住。
难怪这味道如此甜腻,原来是夜留香的味道。
谢无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暗沉。
这种东西乃是寻欢作乐时的助兴之物,而使用这个东西的男子,大多是想用女子被折磨到失去理智跪着乞求垂怜卑微模样来满足自己不可见光的肮脏心思。
但若是在宫殿上点燃这香应该所有人都能闻到才是,但眼下看来只有涂幼安一人中招,想来是用了些别的手段。
而且这夜留香在遇酒药效会变得更强,只怕不与男子……谢无妄闭了闭眸不再细想。
不管如何,若是叫他查出是谁,定要将那人亲手送进暗狱。
谢无妄呼吸一滞,心中杀意被喉结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一下子打断。
他僵着身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动作,脑子还在发蒙,一时不察竟然任由涂幼安踮起脚与自己的脸颊两两相贴。
滚烫的触感似乎也烧尽了谢无妄的理智。
涂幼安半闭着眸蹭了蹭他的脸颊,片刻后语气不满地嘟囔道:唔…怎么一点都不凉啊,但你明明看起来就是冷冰冰的触感啊……我——谢无妄下意识想要回话,但还未说完便猛地一下将涂幼安扣进怀里屏息凝听。
不远处几位宫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传入谢无妄耳中。
你不是说人在这儿的吗?!对啊,我走之前她还昏迷不醒,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明明方才还在这里的啊……行了别废话了,哭有个屁用,若是不及时找到我们三个人都得遭殃!想来这就是给涂幼安下药之人吧。
他心下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但垂眸看向涂幼安时怀里的少女脸色酡红神情恍惚,不过几瞬便成了这样,想必所下药量也一定很足。
谢无妄呼出一口气,压着声音说了句得罪后便将人打横抱起来往旁边小径处避去。
此时此刻谢无妄不得不庆幸自己格外清楚这皇宫内的布局构造,在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后他抱着涂幼安闪进偏殿,动作迅速地打开密道暗门躲了进去。
暗道外门刚刚合上不久谢无妄就听见偏殿之门被人打开。
仔细查看一下,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床底和柜子这种容易藏人的地方。
她中了药,想必也逃不了太远的。
是!谢无妄神色晦暗不明,他没再多留直接往密道深处走去,在七拐八折后终于抱着涂幼安从某处衣柜后的暗门中走出。
屋内熟悉的布置让谢无妄心下泛涩。
只是眼下情况也由不得谢无妄多想,他本想将涂幼安放到床上后去将半夏或崔夫人寻来,可却没想到刚起身就被人勾住脖子拉了回去。
涂幼安一只手勾着谢无妄的脖颈,另一只手则不太安分地在谢无妄身上胡乱摸去。
女子身上浓郁的甜香一点点钻进鼻尖,谢无妄的呼吸也不由得变得粗重起来,身体也跟着燥热起来。
明明方才还能保持理智,可此刻胸膛中叫嚣的热意却快要被人逼疯——他总感觉自己好似也中了夜留香一般奇怪。
谢无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甜味好像不太对劲,看起来似乎有助兴之用。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动了念头罢了。
涂幼安竹绿色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体内纷涌而至的热浪烫得她格外难受,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甚至下意识去扯自己的衣领。
谢无妄闭了闭眸,努力压制住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念头,他一把按住涂幼安作乱的小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抬起来使劲按住涂幼安唇上那道伤口。
涂姑娘,清醒一点。
耳边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后粘在脸上,涂幼安被这个动作疼的一个激灵,意识也勉强恢复了一些,她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问:……你、你要说什么?谢无妄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呼吸,看着那双迷离的黑眸涩声道:这个地方很安全,那些人不会找到这里,涂姑娘在此处等待片刻我去将此事告知——所以呢。
涂幼安打断谢无妄的话,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十分艰难地说道:今日不成,便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便还有以后的许多次。
我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涂幼安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父亲与母亲不可能一辈子都能护得了我,若是真的被幕后那人得逞,我便彻底失去选择的权利了。
若真的是哪位皇子,你觉得陛下会选择帮我吗?本想再劝几句的谢无妄也在听见这句话后彻底陷入了沉默。
若是我没有记错,谢指挥还未娶妻生子吧……涂幼安说完这句话后吸了口气,勾住他的脖颈往上凑去,都到了这般田地谢指挥都不曾占我便宜,如此作风早已超出他人许多。
见身前之人开始动摇涂幼安也再接再厉,她偏过头亲了亲谢无妄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尽数洒在谢无妄的脉搏之上,在听见对方更为急促的呼吸后勾唇一笑,但语气中却满含依恋:谢指挥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想嫁给你呢?……所以,帮帮我好吗。
涂幼安稍稍后仰拉开一些距离,借着昏暗的月光找到谢无妄的双唇,抬起一只手用食指细细描摹着他的唇形,与那双深邃的绿眸对上后哑声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谢无妄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听见这句话后终于彻底绷断。
夹杂着哑意的甜音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谢无妄低下头缓缓靠近涂幼安,两人的呼吸也逐渐交织在一起,呼吸间的酒气似乎也让他染上几分醉意,鼻尖相抵时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放得极轻,似乎怕吓到怀中之人:真的可以吗?谢无妄磨磨唧唧的行为让涂幼安十分烦躁,她不再回话仰头吻住对方,轻咬下唇以示回复。
那双幽暗的绿眸瞬间紧缩,让人产生被猎食者盯上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下一瞬涂幼安便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压进床铺里,骤然加重的亲吻如疾风骤雨般猛烈袭来,根本不给涂幼安任何喘息的机会。
得到回应的涂幼安终于松了口气,她放松下来由着心意攀住对方双肩,在闻到钻入鼻尖的冷梅香时只觉得愈发心安。
谢无妄的动作野蛮中透着生疏,唇齿磕绊间蔓延开来的血腥气更是让涂幼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羊入狼口,对方似乎下定决心要将她吞噬殆尽。
头发上的朱钗他陆续摘下丢在一旁,青丝瞬间散开铺在床铺之上,谢无妄偏头吻着涂幼安的侧脸,带着烫意的手指从颈侧划到后背去扯那背后的暗扣,但却因为急躁半天都没能解开。
被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谢无妄动作也跟着变得粗鲁起来,就在他不耐烦地准备将这衣裙撕开时突然被涂幼安一把抓住手腕。
……不、不行,裙子不能撕。
涂幼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换衣服太明显了……谢无妄看着涂幼安红肿的双唇后眸色渐沉,喉结也上下滚动,他呼出一口气后压着声音回道:好。
别无他法,谢无妄只能耐着性子去解那背后的暗扣,奈何今日涂幼安被封郡主后穿的是格外繁复的宫装,他废了半天力气才如同剥蛋壳一般将涂幼安从里面剥出来。
他动作轻松地将自己头上发冠扯下丢开后再次覆身压来,从下颌滑落的汗水打湿了涂幼安的眼睫,耳鬓厮磨间十指相扣,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明日便去府上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