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 但涂幼安与谢无妄却早已收拾好东西前往驿站,一行人看起来都不算很有精神,而不适应早起的涂幼安更是呵欠连天睡眼惺忪。
曹光在清点完人数后向谢无妄汇报:在公主府留守的人已经确认无误。
那这阵子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谢无妄点了点头。
曹光一听这话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职责所在, 怎能说费心, 谢指挥放心就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谢无妄笑了下,拍了拍曹光的肩膀道:好, 那就靠你了。
在嘱托完其他事项后一行人终于乘上马车缓缓离去,涂幼安掀开帘子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城门, 忍不住感慨道:本来若雪还跟我说,若是时间充裕的话希望我能去金陵那边看一看, 替她去看看多年不见的外婆身体是否康健, 只是眼下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无妨,等下次有空了我们再来就是。
谢无妄安慰道,将床铺上的炕桌放到软塌下面后扯出薄被,你昨天晚上睡得一直不够安稳,眼下时间还早,不如再休息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不安, 总之涂幼安昨夜一直在做梦, 中途还醒来好几次, 虽然她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奈何谢无妄本身睡得就浅, 光听呼吸声就知道她心绪不宁。
那你也休息一会儿呗, 我们俩一块儿睡觉。
涂幼安揉着眼睛倒在软榻上,扯着谢无妄的袖子将人拉到身边, 没过一会儿便心满意足地靠着谢无妄陷入了沉睡。
只是这一觉睡得依旧不够安稳, 醒来的时机也颇为奇怪。
涂幼安是被胸膛处过速的心跳惊醒的, 与谢无妄出事那天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她猛地一下从软榻上坐起来,待视线清明后才注意到马车早已停下,而车内也只剩下自己。
车外也听不到任何动静,甚至连风声都捕捉不到,这般安静的诡异情况几乎让涂幼安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摸了摸自己跳得飞快的胸膛,随后伸手狠狠掐了把大腿,在感受到痛楚后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在平缓了一下呼吸后涂幼安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车帘轻轻掀开一条缝,观察了了半天才发现一行人在远处的平地上准备吃食。
正好在视线死角,她换了几个角度才发现他们。
不过好歹并不是出事,这个认知总算是让涂幼安松了口气。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后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刚走了几步就见白芷从别的方向跑来:姑娘你醒啦!嗯,怎么没把我叫醒啊?涂幼安忍不住抱怨,我醒来时发现车内空无一人还静悄悄的,真是把人吓了一跳。
姑爷说您昨晚没睡好,等饭做好了再叫您也不迟。
白芷连忙挽住涂幼安的手臂解释起来,我方才去解手就离开了一小会儿,不过姑爷早就安排了侍卫在马车旁边守着啊,姑娘没有看见吗?涂幼安一脸奇怪:没有啊,我下来的时候那马车周围就我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回头看了眼马车,却发现先前不在的侍卫此刻正站在马车右侧,在看见两个人看过来的视线后露出些许心虚又不好意思的表情。
看来是趁我不在偷懒去了,我回头和姑爷说一下,可不能让这些人这般消极怠工。
白芷气哼哼地说道,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走了注意力。
谢无妄见涂幼安醒了便走了过来:睡得还好么?见谢无妄眸底藏着担忧,涂幼安便回道:就是因为睡得太好了所以醒来时发现车里没有人被吓了一跳,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见涂幼安神情不似做伪谢无妄便松了口气,唇边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那就好,正好午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吃饭。
涂幼安点了点头,接着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好奇道:怎么突然在这里停下,我还以为和来时一样要掐着时间赶往驿站呢。
说到这里谢无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按计划是这样没错,只是昨日这边下了大雨,路上的官道正好被坍塌的泥流覆盖,这清理起来恐怕要花费好几日的时间,我们也只能先休整一下后换条路线回京。
这样啊……山体坍塌,那想来应该是意外吧。
其实心底的不安依旧存在,但涂幼安还是不停在脑海中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心里装着事儿,连带着食欲都不太好,难得涂幼安吃饭的时候无精打采,谢无妄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模样便轻声问道: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涂幼安摇了摇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没有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是心慌,可能是没休息好所以不太舒服吧。
谢无妄若有所思地看着涂幼安闲逛消食的背影,在吃完饭后默默去找了随行的御医询问安神药。
待所有人都吃完饭后护卫婢女便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午后的阳光确实容易催发睡意,再加上晃晃悠悠的马车,就连谢无妄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小憩。
偏偏一向最是懒散的涂幼安完全睡不着,她靠在窗框旁边,垂着眸思考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就这几天的情报来看,军械走失一案是在江城发生的事情,尔后过了一阵子江城附近一带的水路上便出现了贼寇,发展到现在就连离得很远的苏城都受到了影响……涂幼安吐出一口气,正要阖上眸子休息突然听见了破空而来的呼啸声,随后便看见利箭猛地一下扎在了窗框的木条上。
谢无妄顿时便清醒了过来,一把扯住涂幼安的手腕将人拽入怀中,冲着外面喊道:防备!车外很快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谢无妄将涂幼安松开后立刻道:可有受伤?涂幼安摇了摇头,还未说话就看见谢无妄拔出横刀掀开车帘往外走去,抬手打掉飞来的利箭后冲站在一旁的半夏与白芷喊道:保护好绥绥!事发突然,涂幼安甚至都有些恍惚,但还是本能地拔出发间的金簪藏在袖中。
虽然十分焦心可涂幼安知道自己下去也只会让大家分心,便只能坐立难安的坐在车内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个时候蹦出来刺杀,想来是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不然因着泥流坍塌临时改道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出去。
涂幼安吐出一口气,在衣服上蹭掉了掌心的汗水,屏气凝神听着车外的情况。
刀剑相碰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嗡鸣声听着涂幼安头皮发麻,两方激战却没有人发出大声的呼喊声,想来对面也是受过训练的刺客。
马车突然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骤然迸开的血迹涂满了整个窗框,滴答滴答地顺着缝隙滴落进车内,浓烈的血腥气很快便钻入鼻中。
姑娘,您没事吧?半夏担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涂幼安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僵着身子涩声回道:我无——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半夏痛呼一声,涂幼安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车帘被人一把掀开,蒙面的黑衣刺客在下一瞬便钻了进来,他冷冷地看了眼涂幼安,随后半年将剑横在涂幼安的脖颈处,一脸不耐地冲外喊道:人在车上,不要恋战速速驾车离开!坐在马车外的人听见这句话后发出长长的哨音,瞥了眼被困在远处却的谢无妄,随后便扬起长鞭架着马车飞速往小道上跑去。
谢无妄目眦欲裂地看着远去的马车,身上的狠劲终于在此刻表露无遗,用尽全力一刀一刀砍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刺客,温热的血液几乎溅了他一脸,可谢无妄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继续挥刀砍向刺客。
被砍伤小腿倒在一旁的半夏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就要去追,但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另一旁的刺客砍伤时白芷及时出现将那刺客刺死,动作迅速地将人扶起。
这些黑衣刺客似乎并没有纠缠的打算,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其余还能逃走的人便纷纷向四周散开跑入林中,明镜司的侍卫本想去追却被谢无妄拦住。
往日里澄澈净透的绿眸此刻好似被浓墨渲染一般变成了墨绿,谢无妄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我去追,其余人将伤员物品带上立刻前往驿站疗伤。
可是……谢无妄已经翻身上马,扫了一圈站着的侍卫后冷声道:在我回来之前试图逃跑的人就地斩杀。
驾——不等其他人多说,谢无妄便已然孤身一人往涂幼安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涂幼安几乎整个人都贴在车壁上,她动作谨慎地握紧袖中的金簪,面色警惕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丝毫不在意涂幼安的打量,但也完全没有处理伤口的意图,任由身上的伤口不停往外渗出血迹。
……你们究竟是谁的人?看这幅打扮不像是路上的贼寇。
黑衣人正阖着眸休息,在听见这句话后抬眸看向涂幼安,平淡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马车的速度飞快,纵使路途颠簸也没有让驾车的人慢下来的打算,涂幼安也不敢轻举妄动,移着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人暂时还不打算伤害自己……夕阳一点一点沉入西山,暮色代替了橙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才终于停下,涂幼安的额头都开始冒汗,面容中的警惕几乎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那黑衣人也没管她,自顾自地下了马车,好像完全没有将她押下去的打算。
这是什么走向?涂幼安一时有些混乱,脑海里也开始构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便看见有人举着火把往这边走来,而且人数还不少,脚步声听起来格外明显。
脚步声在马车旁边停下,紧接着车帘被人缓缓掀开。
涂幼安呼吸一滞,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
本来软禁在宫中的肃王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涂幼安,他踩着脚凳上了马车,看着神情惊恐的涂幼安轻笑一声,拂开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柔声道:是不是吓坏了啊,我的幼安妹妹。